爱看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婚婚如约 > 8、抉择
    温年目光落在这份婚前问卷,是她查阅各类网上资料,然后整理出来的,涵盖了大大小小的方面。

    确实如男人所说,像是一份泛着冰冷的简历。

    “周先生。”温年抬起眼眸,微顿了下,“我知道这确实有些奇怪,可结婚并不是单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正如你那天所说的,并不希望出现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对此,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周齐斯回视过去。

    窗外春光透过玻璃窗,浅金阳光松松笼过浅棕色发梢。

    身前姑娘温眉浅目,睁着弧度柔和的杏眼,就这样定定直视着他,语调温柔,口吻认真。

    “我们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之间表现得太过熟悉,反而过犹不及,可如果表现得太过陌生,也不是件合理的事情,毕竟我们是即将要结婚的关系。”

    周齐斯后背随意靠在座椅,他今天穿了身黑色夹克,款式简单,反而愈加凸显宽肩窄腰,过长浓睫懒懒半垂,随性懒散,却难掩周身的矜贵气度。

    “温老师,请便。”

    听到这道允声,温年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

    既然当事人都同意了,温年从侧边放着的米色电脑包里,拿出笔电,她来之前就在家中充满了电。

    开机,连好鼠标,翻开存在桌面上的显眼文件,温年瞥向他,唇角泛起温柔笑意:“现在可以开始了,手边的是纸质原稿,可以作为参考看看。”

    周齐斯淡应了声。

    特意把地点选在二楼的角落,又坐在隔间包厢里,只要他们保持正常语调,在隔音效果还不错的情况下,并不会让旁人听清他们的谈话。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落在键盘上,温年问出最为首先,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周先生,你是自愿、且确定要跟我结婚吗?”

    这话一出,隔间里有那么瞬间沉默,甚至能清晰听到,窗外树梢随风飘动的簌簌声。

    修长骨节轻叩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温年循声垂目。

    木桌表面是深红棕色,与显目的冷白肤质,显出极度两极的色调反差感。

    指骨修长,手背覆着薄薄一层冷白皮肤,蛰伏漫延的青色脉络,他的骨骼轮廓偏大,却格外骨感精致,稍稍往上是线条明显的腕骨,束着价值不菲的翡丽腕表。

    无端惹人遐想的禁欲。

    目光下意识多停留了几秒,温年才记得抬起眼眸。

    漆黑眼眸泄出几分懒怠,目光就这样落在她的脸上,明显表示出未言出口的意味。

    ——是在说什么玩笑话么。

    温年直直回视过去,白皙面容泛着柔和笑意,口吻却极其认真:“周先生,请你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语调温柔,却与她一贯的温声好言不同,莫名带着几分执拗。

    随着掠来的沉沉目光,周齐斯薄唇轻启,低沉嗓音似泛冷雪意,口吻却格外郑重:“温年,我考虑结婚的对象,有且只有你一个人。”

    一如那晚在温如华病床面前,他所做出的那个,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承诺。

    温年心间骤然一颤,怔神间,又听到低沉嗓音再次响起。

    “不然我在这,”修长指骨轻叩白色纸质问卷,周齐斯唇角微掀,“陪你搞这份简历的理由是什么?”

    “这不是简历。”温年有些执拗地低声反驳,微垂眼眸,“只是互相了解彼此的途径。”

    周齐斯不容置否,懒声开口道:“温老师,既然说要了解彼此,不如从最为简单的一件事开始。”

    温年不解地问:“最为简单的一件事?”

    “对彼此的称呼。”

    温年几乎是瞬间想起他那声“老婆”的称呼,明明是这般冷性的人,用着那副低沉冷冽的嗓音,懒散随性,却格外攫取旁人心神。

    明明提出熟悉彼此的人,就是自己,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总是莫名有种相对局势被调转的感觉。

    温年刚想开口,想伸出两条手臂放在桌面,双手交叠在一处,这是她认真时的习惯性动作。

    偏偏周齐斯在此时开口,懒懒靠在椅背,眉目深邃优越,懒怠开口:“我记得叫的是老婆,所以温老师,你打算怎么叫我?”

    听到这句话,温年脑海里闪过对应的那个称呼,一时怔神,手臂不小心撞到手边的咖啡瓷杯,顿时有咖啡液撒了出来。

    偏头看了眼,所幸咖啡被她喝了些,并没有溅出太多。

    “看来是挺难叫出口的。”

    修长手指抽出几张纸巾,周齐斯递到她手边,口吻几分意味不明:“吓得咖啡都撒了。”

    温年用纸巾擦干净桌面,扔进垃圾篓里,抬眼,眼眸里写满认真:“周先生,不是的,是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齐斯应了声,修长指骨轻敲纸质问卷,薄唇微张:“犯不着这么麻烦。”

    “带笔了么?”

    温年见他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从挎包里拿出两根黑色中性笔,将其中一根递给他。

    周齐斯接过笔,随意拧开笔盖,过长眼睫垂下,在纸质问卷上写起来。

    温年也干脆放弃电脑里的文档,转而提笔。

    一时间,隔间里只剩下窗外树影簌簌声,以及笔尖触及纸页的沙沙声。

    温年抬眼瞥去,只是稍稍探去目光,对面字迹泛草,笔锋漂亮,过于锋利,却又不显得杂乱,极具个人风格。

    没想到随性惯了的人,此时却意外的配合,其实她都已经提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来着。

    只是温年才欣慰了不过几秒,就听到对面男人懒声念道:“口味偏甜,还是偏咸?”

    明明写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被这般意味不明的口吻,不急不缓地念出口,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温年微敛眉目,语调柔缓:“据研究表明,饮食习惯的相似,跟双方长久的和谐相处,有着呈正比的密切相关。”

    “周先生,我的口味偏甜,你是怎样的呢?”

    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偏咸。”

    温年垂头瞥见自己勾的甜,没想到得到的第一个答案,就是截然相反的。

    “偏向猫,还是更偏向狗?”

    “偏狗。”温年唇角泛着温柔笑意,“周先生应该是猫吧。”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那道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温老师,这也是据研究表明,跟双方的和谐相处密切相关么?”

    温年很轻地摇了下头:“是我考虑婚后养宠物的可能性,猫狗我都挺喜欢的,选择其一的话,我会选择狗,但如果对方选择猫,那我应该会跟对方一起养猫。”

    “既然都喜欢。”周齐斯半垂眼睫,提笔继续写起,“不妨猫狗一起养只。”

    温年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思,微抿唇角笑意,也继续写起。

    等写完,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温年把自己的那份,跟周齐斯那份对调,轻声嘱咐道:“周先生,带回去不要忘记看一下。”

    “温老师放心。”周齐斯微扯薄唇,“我还是第一次交待自己的恋爱史,以及各种喜好习惯,怕是忘记不了。”

    温年下意识瞥向手里的问卷,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这样随性冷性的人,会有怎样的恋爱史。

    可答案在第二页,在当事人面前,她也不好翻过去看。

    “温老师,时候不早了。”

    听到这句话,温年瞥向窗外,春日里天气多变,刚来时还是晴空,此时却变得阴阴的。

    突来的凉风,温年出门时穿得单薄,吹到身上有些冷。

    “嗯,我们现在去吧。”

    约定去民政局的日子,是上个月他们就定好了,从咖啡厅开车过去,还有段距离,因为要汇合,温年也就没有开周齐斯送的那辆车。

    刚刚见面时,周齐斯完全没有提及这些事,温年想道谢的话,在心里犹豫着,就很莫名地没能说出口。

    温年坐进副驾驶,车窗隔绝外头的冷风,车内适温空调散发暖意,渐渐把那股寒意驱散。

    也许是昨晚又检查了遍,调查问卷的里面问题,一时忘了时间,睡得有些晚,又或许是四肢陷入适温暖气,思绪一时不备,便被卷陷进困意之中。

    温年好似沉入半梦半醒,思绪模糊依稀间,她梦到第一次见到周齐斯的那天。

    那是一个如往日普通的下午,阴天,温年如常结束延时课,有人来接她跟亲生父母见面。

    她只跟对方讲过一通电话,是个年轻男人,是极其低沉的嗓音,隔着与耳朵近在咫尺的听筒,似有酥麻电流窜过,却泛着难以忽视的冷意。

    听着像是难以接近的那类人。

    二十三岁这年,温年没想到自己普通的生活,会天降这样一件大事。

    有被打破平静生活的不适,有未知的不安,自然也有隐隐的期待。

    从教学楼走到大门的十分钟路程,莫名有种这条路很长、看不到底的感觉。

    可是等回过神时,温年已经走进了校外的林荫路。

    一辆黑色迈巴赫落在眼前。

    旁边立着个年轻男人,身姿挺拔,宽肩窄腰,鸦色西装笔挺,随风飘来渐凉的濛濛雨雾中,修长指骨执着黑伞,露出一截冷白骨感的腕骨。

    仿佛道雾蒙蒙的默片。

    黑色伞面随之倾侧而来,露出男人深邃优越的眉目,他的眸色过于深沉,朝着她瞥来时,冷而淡。

    似有若无的清冽木质气息,很淡,却很好闻,徐徐缠上她的鼻尖。

    仿佛有很长的一段对视,或许只是她那么瞬间的错觉,温年好似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世界万籁俱寂。

    直到听到头顶处,雨滴砸落伞面的声音,是圆润的啪嗒声。

    也就是在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下雨了,而这场突来的雨,已然晃着春日里的寒凉冷风,变得响亮起来。

    “温小姐,是么?”

    隔着听筒里的声音,越过雨声喧闹,就这样在耳畔轻响起,清冽低沉,似裹着雪意。

    是他开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温年迷迷糊糊醒来时,耳畔似乎还能听见依稀的雨声,而那股清冽木质气息,仿佛在鼻尖萦绕不绝。

    视线由模糊转为而清晰,一眼瞥到仍旧阴阴的窗外。

    温年直起身时,发现周齐斯身上的黑色外套,入睡时,被披在了自己身上。

    怪不得梦里那股清冽的木质气息,感觉那么真实。

    稍稍侧目时,周齐斯恰巧瞥过来。

    温年这才发现车已经停靠,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轻拢过鬓边散乱的发丝:“周先生,我不小心睡着了,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下次直接叫我起来就行。”

    “也不算久。”周齐斯口吻随意,“既然醒了,就走吧。”

    温年应了声,又赶在男人起身前,开口道:“周先生,你的外套。”

    周齐斯瞥过她递来的外套,淡声开口:“外头起风了,温老师还是穿在身上,别受凉为好。”

    只是稍稍怔神,耳畔就传来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温年垂目看着手里的外套,还沾染着她的温度。

    周齐斯已经来到她这侧,为她拉开车门,挺拔身姿立在身前,可泛着寒的春风有丝缕,还是钻缝般落在身上,引来她下意识的瑟缩。

    温年也不想让他久等,把外套穿好,抬眼,却对上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在她脸上落下目光。

    “温老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温年知道周齐斯是在提醒她,在踏步出去的瞬间,她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迎着这道沉沉目光,温年口吻认真:“周先生,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生出后悔的念头。”

    周齐斯稍稍退开半步。

    温年从车里出来,却在迈脚落地时,不小心扭到了一下。

    几乎是趔趄的同时,小臂被有力手掌握住,更为接近的清冽木质气息,强势窜过鼻尖。

    温年只是晃神间,身体半靠着胸膛,堪堪得以稳住身形。

    周齐斯半垂眼眸,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脚踝:“你是不是习惯性崴脚?”

    温年微怔了下,唇角泛起温柔笑意:“是有一些,不过一般不会有什么事。”

    周齐斯没有像她意料那般松手,而是淡声问她:“不一般的时候,会怎样?”

    不一般的时候……温年想到曾经的一次崴脚,是她大二的时候,她整天在忙学生会迎新晚会的事情,走得急了,不小心崴到了一下脚。

    她小时候伤到了脚踝,虽然治疗痊愈了,可也带来习惯性崴脚的后遗症,当时没什么感觉,也就以为是跟往常的很多次一样。

    却没想到深夜,脚踝红肿起来,疼痛难耐,足足一周都难以下地走路。

    也可能是太过深刻的经历,那种难耐的疼痛,好似在心里生根,只要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仿佛能感知那股阵痛。

    温年张了张唇。

    在这道直直而来的目光下,她眼眸一闪而过的犹豫,好似被洞察。

    所幸周齐斯并没有追问刚刚的问题,而是问:“能走么?”

    “能走。”温年试着扭动了下脚踝,微顿后,唇角浮现柔和笑意,“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

    握住小臂的力度,却没有半分松劲,那道目光瞥过泛起一团红的脚踝。

    周齐斯微掀眼眸:“温老师,据研究表明,人在说谎话时,会有不自觉的小动作。”

    温年微垂眼睛:“周先生,既然事已至此,只是一小会不耽误什么的,我回去冷敷会就好。”

    一贯淡声却随之而出:“是抱你去,还是改天来?”

    一时间,温年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男人语调偏冷,明明是语出惊人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得这般从容。

    周齐斯薄唇微启:“温老师,很难抉择么?”

    温年诚恳回答:“是有些难。”

    周齐斯问:“是决定今天领证?”

    温年微张嘴唇:“是今天。”

    “并没有改天的打算?”

    “是。”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周齐斯眉目半泄出几分懒怠,“温老师,你还剩下一个选项。”

    温年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另一个选项。

    可是当那双过于深沉的漆黑眼眸,朝自己瞥来时,温年只是怔神间,随着悬空的失重感,后腰和腿弯被有力手臂箍紧。

    温年下意识伸出两条细长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一时裹着春意的冷风阵起,乌黑发丝蹭过男人侧颈,划过柔丝丝的酥痒。

    车门关盖声被丢在身后,周齐斯迈着长腿,踏着层层石梯而上。

    “周先生……我是不是有些重?”

    周齐斯闻言侧目瞥去,怀里姑娘的耳尖冒出一簇红。

    就在温年以为男人不会回答她时,不甚在意的淡声自头顶响起。

    “抱老婆还是不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