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八十年代,港府发生过多桩绑架案,其显著特点是,大多发生在宴会后,就好比贺朴廷被绑,就是在婚礼后。
其原因就是,大型宴会是最考验安保机制的。
当然,苏琳琅不是绑匪,也不可能跑到晚宴上来绑人的。
她今天参加的是慈善宴,就只有一个目标,来搂捐款,能搂多少搂多少。
测试安保防线也不过顺手为之,看看顾家的安保到底能有多烂,也顺便给顾家的安保紧紧螺丝,毕竟绑架那种事,不论是谁,苏琳琅都不希望他去经历。
话说,许婉心曾经是港府阔太中的头一份,但因为方文晋造成的心理阴影,叫她只要面对镜头就会产生心理障碍,也就无法再出席公开场合了。
而当她把一腔心血都倾注在儿媳妇身上,苏琳琅就不必操心自己的外在形象了。
今天婆婆给她挑的并非特别繁琐,华丽的西式蓬蓬裙,而是一条宝石绿,丝缎材质的窄版吊带长裙。
绿色,一种非常稳定,且耀眼的颜色,这裙子还特别大胆,是个大露背。
再加上那套能值一栋楼的祖母绿首饰,当苏琳琅脱下西服往前走时俩保镖的眼睛就全直了,枪,也就顺势被人摸走了。
苏琳琅也凭借一袭夺目的长裙,虽无声而来,却在瞬间惊艳全场。
各家太太小姐穿的全是晚礼服,满场各式各样的华服美裙,但这条绿裙一经出现,满场女性在一瞬间,都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不香了,全围过来了。
苏琳琅只认识季太太张美玲,遂向她走了过去:“季太太好。”
又故意说:“朴廷被顾家爷爷喊走了,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您帮我引荐一下?”
张美玲回头:“顾太太,您家佣人呢,怎么苏小姐来,也没个人接她呀?”
有位张太太,此刻跟顾太太坐在一处,她还有个很特殊的身份,就是山顶唯一的贵族学校,瑞德公校的大董家的夫人,所以她是顾凯旋他们的校长夫人。
她也看顾太太:“今天设宴,您难道没提前给佣人们开个会,培训他们一下?”
今晚这种私宴戏子明星没有资格进入,来的全是港府在政商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考验佣人,也考验一个当家太太的管家力和执行能力。
人贺氏的长孙媳妇今天还是头一回出门参加晚宴。
而顾家,满港最讲究家风的传统人家,失礼到连个迎接的佣人都没有,可还行?
这脸简直丢到姥姥家去了。
不过还好,大厅里都是女性,小厅那边的男人们还没有被惊扰,就不怕。
也怕惊扰到小厅里的男人们,顾太太赶忙站了起来,想去迎人。
但就在这时,她儿子顾凯旋,明明在玩桌球的,却突然抬头,然后一声大喊:“哇,阿嫂来了!”又说:“你今天好绿,不,好白,不不不,你好美啊!”
再大声问他妈:“妈,我说过,贺家人来你要通知我的,怎么搞的静悄悄的?”
贺朴铸刚刚从保镖那儿偷完枪,还真偷到了,此时得意洋洋的。
上前,故意大声说:“顾凯旋你有没有意思呀,不是你家专门请我们来的吗,怎么门口连个迎的人都没有,害我们泊车都泊了好半天,哼!”
顾凯旋还小,二世祖,最讲面子的,声音更大了:“妈,贾管家呢,快让他来,给我阿嫂道歉,他太过分了!”
他这一闹,喧哗声就惊到小厅了。
顾太太的丈夫,顾家家主顾镇东走了出来,迎上妻子说:“我们在聊正事,外面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出什么事了?”
再一看苏琳琅,双眼都差点突出来:“这是私宴,哪来的女明星?”
能出席这种场合的豪门太太大多是联姻的,不可能美成那样。
顾镇东误会了,误以为苏琳琅是个女明星。
顾太太正想答话,看管家满头大汗,正在乱窜,她遂问:“贾叔,你又怎么了?”
管家贾叔被太太追着喊,却没搭理,慌里慌张的跑了,但才要出大厅,迎面撞上保镖队长,俩人撞了个满怀,还打翻了侍应生的托盘。
瞬间酒洒了,杯子砸了,叮咛咣啷的,好好一场晚宴人仰马翻,兵荒马路。
还好大厅里全是太太们,知道当家的难处,都没说什么。
但顾镇东一看糟乱成这样,气的说:“我们兄弟三个,我能做顾氏的主席全凭你生了凯旋,但你虽然生了儿子,也不要太娇气了,管管佣人们吧,拜托!”
所以丈夫这是在责备自己吗?
顾太太心说要欺负苏琳琅可是老爷子授意的,怎么丈夫反而骂起她来了?
所以她来做恶人,他们当好人?
她娘家可是马来橡胶大王,她还生了金孙,为什么要受这种气?
顾太太气又委屈,丈夫又离开了,她无处泄火,正想骂管家两句,却听管家说:“太太,两个保镖的枪丢了!”
“保镖,的枪,丢啦?”顾太太大惊失色:“你开什么玩笑!”
不但没开玩笑,管家再说:“我的对讲机也不见了,我现在什么也办不了!”
顾太太吓的面色刷白,踉踉跄跄的,一步步的往后退着。
要知道,这个高尔夫俱乐部就是顾家开的,今天请的全是重要人士,保镖丢枪,管家丢对讲机,万一发生绑架,枪击案呢,怎么办?
天啦,她和她的孩子们会不会被人杀害?
顾太太眼看要晕,却被人拦腰抱住,她阖眼一看,正是苏琳琅。
“顾太太是不是不舒服,来,快坐下吧。”她以手肘着,把顾太太肘回了沙发。
话说,因为当初想要联姻被拒,顾太太一直对贺家有意见,在苏琳琅的婚礼上,她跟孙琳达俩人一唱一合,也狠狠让苏琳琅丢了个大脸。
她也经常在各家太太面前说苏琳琅土气,村气,就是个土番薯。
但此刻,一袭绿裙耀眼的苏琳琅搂着她,而她的傻女儿顾凯伦,比场上的小伙子们还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站在苏琳琅身后,在尽情的欣赏人家的绿裙子。
而看到苏琳琅,顾太太就想起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贺家婚礼后的枪击案!
那么,今天在她家,会不会也发生那种可怖的事?
这样一想她更晕,腿更软了,直接瘫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回头看顾凯伦,苏琳琅说:“顾小姐,你妈妈好像不大舒服,去端杯热水来。”
替顾太太拍着胸脯,她又说:“我自来就看顾太太您脸色不大好,是为什么呢?”
不等顾太太回答,苏琳琅又径自说:“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是听说了长江沿岸特大暴雨致灾的事情,您的心情也跟我一样,不好了?”
话说,港人毕竟是黄皮肤,而且本地土著少,大多是从全国各地前来逃难的,这几年媒体界因为抗拒回归,很少报道关于大陆的新闻,在慈善募捐方面大陆政府也一贯硬气,很少对外张嘴,所以港澳台的富商们也很少向大陆捐款。
顾太太心里想的是枪,是她家保镖的枪丢了!
她很害怕的,因为她丈夫有三兄弟,个个得力精干,她丈夫之所以能当董事局主席全凭她肚子得力,生了全家唯一的男孙,保镖丢了枪,她儿子会不会有事?
一把把儿子拉了过来,她面色惨白,心慌无比,也是应付点头:“嗯!”
而她这一嗯,别的太太们也关注起水灾的事了。
季太太问苏琳琅:“大陆发生水灾了吗,怎么没见媒体报道过?”
张校董的太太问:“严不严重,有没有死人,要捐款吗?”
港府一年一度的国际慈善论坛,其流程是这样的,在慈善总会任职的理事们会各家分别召开晚宴,并在晚宴上讨论慈善方面的论题,就好比非洲的饥荒,中东的战争难民,以及本地儿童,老人们的福利问题,分类别列出需要救助的项目,然后,就在家宴上进行小规模的认捐。
到了99慈善日,各家上缴捐款,慈善总会召开答谢晚宴,以感谢大家。
当然,捐款于豪门是个互惠互利的活,因为捐款可以抵销税额。
把钱捐给公益,也是港府富商们合理避税的常规手段,所以大家才那么热衷。
而今天在顾家举行的晚宴,其主题是,想让大家给一个位于非洲的,英属殖民地的孤儿们进行募捐活动的,捐助预期大概是两三千万。
但苏琳琅这一提大陆,顾太太再一点头,主题就被不动声色的替换掉了。
从英属殖民地,换成了大陆水灾。
在贺氏董事会当主席,苏琳琅没干别的,一直在统筹关于大陆的捐款信息,当然也有备而来,见太太们感兴趣了,她一边伸手,示意许天玺把材料递过来,一边说:“截止目前,安徽的特大暴雨已经造成两万多人死亡了,极其惨烈!”
“两万多人,死亡了,不会吧!”季太太惊呼。
致死两万多人,那是很可怕的。
张校董的夫人也是脸色大变,但她说:“大陆政府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提前做好防汛准备,两万多条人命,要是真的,这首先是政府的失职吧,看来大陆政府就像咱们港媒形容的,有点不作为!”
苏琳琅先是拿出大陆关于水灾的报纸来给各位太太看,以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然后说:“张太太,俗话说得好,水火无情,您可以看看报道,那是一场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一场大雨下了4.45米,什么样的政府,什么样的防汛能够挡得住它?”
大陆的报纸都是简体字,但简繁是互通的。
苏琳琅带来的是《人民日报》,头版标题就是:[沉重哀悼,安徽爆雨致百万人民受灾,死亡逾两万,领导人正在前线慰问!]
让太太们看报纸,她适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认捐单来,在上面填了个20万,再填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说:“我才从大陆来,也刚刚结婚,手头钱不多,这是我目前所有的存款,我当然要全部捐给我的父老乡亲们。”
再看顾太太,她说:“看您这么难过,肯定也想捐款,您看您要捐多少?”
此时顾凯伦端来了水,递给了顾太太,见她妈面色惨白,在出神,也提醒说:“妈咪,苏小姐在问你捐款的事呢,你没听到吗?”
顾太太还在想的是,保镖的枪丢哪去了,心惶惶的,以为是要给英属非洲殖民地捐款,而给那边捐款,大英政府会高兴,她也早计划了要捐50万,就写了个50,填上了自己的名字,ry。
而只要在认捐单上填了数额和名字,就等于是认捐了。
到了99慈善日,凭认捐单,慈善总会就会把钱拔向相应的地方去。
苏琳琅心说顾太太不愧是橡胶大王的女儿,出手果然阔绰。
看来以后有捐款的事,不能少了顾太太的一份。
而有顾太太开个好头,别人的捐款数目当然就不能太少。
再说了,大陆的同胞们在受水灾煎熬,当然比非洲的儿童更能引起大家的共鸣,所以季太太接过单子,填了40万,说:“这是我的零用钱,快捐过去吧。”
张校董的夫人摇头叹气:“我的故乡是江苏,也不知道有没有受水灾波及。”
她也填了40万,乍一回头,见有一帮未婚的豪门阔少们排排站在侧面,正在聊天,把单子递了过去,说:“你们可都是港府的青年才俊,这方面不能比我们差,大家也都捐一点吧。”
今天来的未婚小伙子,大多是跟贺朴旭同辈的,都在聊贺朴旭。
而且他们特别好奇贺朴廷的太太,这位一身绿裙,谈吐高雅的苏琳琅小姐,都想要给她献个殷勤,聊上几句的,怎捺太太们围着她,他们就插不进去。
而为美人捐款,是男人都乐意。
当然了,这帮拿零花钱的阔少们手头也宽裕,一人十万二十万的,转眼就又认捐了上百万,而就在这个大厅里,认捐单转了一圈,就筹集到三百万了。
可怜顾太太的内心依然慌乱如麻,偏偏又说不出来,急的眼泪都飚出来了。
她看管家,管家看保镖,一帮保镖手忙脚乱,四处找枪!
半大小子并不喜欢跟母亲呆着,顾凯旋使劲挣脱老妈,热情的问苏琳琅:“阿嫂喜欢打桌球吗,要是不喜欢,我们还可以玩桌上足球,围棋,咱们去玩吧。”
顾太太还不及拉,儿子已经跑了。
她习惯性吼女儿:“还不赶紧去跟着你弟弟,照看着他点儿?”
显然,豪门也有重男轻女,而且顾凯伦就是被轻视的那个。
公众场合她不好跟母亲对着干,撇着嘴巴去追弟弟了。
捐款的事谈完了,顾太太也终于被苏琳琅放开了,她立刻起身,把管家带到了一侧,当然,苏琳琅拈了块点心,端了杯饮料,也蹑手蹑脚凑了过去,就听管家说:“枪没找到,我的对讲机也没找到,太太,这个事情太严重,我们搞不定了,把它汇报给老爷,让大家赶紧撤吧!”
顾太太叹气,半天,斥骂管家说:“宴会才开始就要草草结束,别家的太太会怎么笑话我,妯娌们不得说我没能力理家?不能撤,赶紧去找,争取把枪找到!”
管家抹把额头的汗,叹了口气,无奈的走了。
而苏琳琅这冷眼看下来,可算明白张华强为什么会盯上顾家了。
慈善月正好拉开帷幕,顾老太爷又是慈善总会的大理事,在这个月,他要备一大笔的现金以备捐赠,而顾太太这个掌家儿媳妇,也太拉胯了。
这件事的正确做法是,她要立刻通知丈夫,再知会顾老太爷,然后通知来宾们各自召集保镖,再送大家离开,之后,再好好整顿保镖队伍,加筑安保防线。
但顾太太竟然为了自己的面子生生把事情给瞒了。
一个当家太太无知到这种程度,张华强不绑他儿子,估计都不好意思。
当然了,她今天憋足了心要欺负苏琳琅。
苏琳琅也没有菩萨心肠,乐得让她多着急一会儿。
端着杯酒,苏琳琅把目光投向走廊另一头的小厅。
相比于大厅的热闹,小厅那边安安静静,雅雀无声。
但太太们的捐款只是点零花钱,是小头,今天的善款,大头在小厅里。
1984年安徽特大洪水,受灾人群多达百万,要是农场爸爸活着,看到女儿所做的一切,肯定会特别欣慰,因为苏琳琅会想尽一切把法,把善款全搂回安徽!
……
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保镖也是打工仔,不能过分为难。
所以苏琳琅眼看几个保镖都快要被吓死了,就找到许天玺,让他把枪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好让保镖们能及时找到,各自拿回去。
保镖队长的匕首不能归还,它是个筹码,关键时刻苏琳琅才会拿出来。
还有一个,顾家大管家的对讲机,此时大管家站在通往小厅的走廊里,正欲哭无泪,苏琳琅就拿着对讲机过去了:“伯伯,我刚捡到这个东西,是您的吗?”
管家一愣,旋即说:“对,是我的。”
那叫什么来着,劫后余生,这位贺太太简直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贾管家接过对讲机,感天谢地:“谢谢您,苏小姐!”
他拿着对讲机去找保镖们,好家伙,俩丢了枪的保镖也正着急着呢,但转眼间枪又找到了,而且是在很显眼的地方找到的。
对视一眼,大家都跟见了鬼似的,但又什么都不敢说,就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恐惧而忐忑!
……
苏琳琅走到小厅的入口了,里面有十几个男人,正在抽雪茄喝红酒,低声聊天。
但是贺朴廷并不在里面,她仔细看了一下,也没有找到顾家老太爷。
她于是继续往前,找到了,一间小包房里,贺朴廷单手拄拐,背对她站着,沙发上坐着一个八十多岁,略胖,红光满面的老人,还有一个西装笔挺,面貌严肃的中年人,这俩,一个是顾家老太爷顾天祁,另一个就是顾家的掌门人顾镇东了。
她正好走过去,就听到贺朴廷说:“顾氏拥有那么好的资源,听我的,您的产值就可以翻一番,但您因为一已私念,偏偏就不肯,市场是会萎缩的,当变革来临,您不改变,就会被淘汰!”
顾老太爷在笑:“朴廷,你年轻,思想激进我能理解,但商场上是要讲经验的,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倒觉得,我们顾家不一定会被淘汰,但你如此冒进,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所谓不听老人言,是因为曾经我国是农业性型社会,需要老人的经验。而现在是经济社会,我们身在金融业,我的经验显然比你更足。”贺朴廷针锋相对。
顾老太爷应该很生气,虽然还在笑,但一个劲儿在咳嗽。
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但顾镇东正好对门,看到苏琳琅了,他站了起来:“你是谁?”
再仔细一看:“这位怕不是,朴廷的太太?”
顾老太爷恰好对门坐着,听到朴廷太太几个字,也抬头,一看:“这就是朴廷太太?”
在港府也有当家掌门的女性,但她们会被男性天然排斥。
当然,哪怕苏琳琅在贺氏是主席,她也绝不会被各家男人邀请到谈正事的场合。
但她是来搂捐款,不请她就闯,大大方方进了包厢,她说:“是的。”
贺大少一直是面对着顾老太爷的,蓦然回头,就看到妻子了。
一个全新的妻子。
他以为的礼服会是公主一般可可爱爱的粉色泡泡袖,但没想到他老妈选的礼服竟然是完全相反的绿色,而且贺朴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心目中的小阿妹是公主,但当他妈着手妆扮,她就成了高贵而冷艳的女王了。
顾镇东刚才还误以为这是个女明星,有点抱歉,但男人谈事不容女性在场,他就准备劝苏琳琅回大厅去。
不过他正准备要劝人,就听他爹说:“苏小姐,坐下来,咱们聊会儿吧。”
贺大少刚才还在跟顾老太爷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在挑战一位老爵爷的怒气值。
当妻子从他面前经过,他也懵住了,手,也下意识的攥紧了拐杖。
这裙子正面是吊带,后面是大露背,恰好露出她精美的蝴蝶骨和纤腰,又在关键部位一收,而精于运动的她,背部毛孔细腻光滑,连枚小小的黑痣都没有,整片背温白如玉,美不胜收。
贺朴廷觉得身后有不对,刷的回头,顾镇东立刻收回忍不住打量的目光,以猛烈的咳嗽掩饰尴尬。
他说:“父亲,咱们要谈正事的,就让朴廷太太回去吧,有什么以后再聊。”
顾老太爷刚才被贺朴廷惹生气,差点要掀桌的,但看到苏琳琅,他有点乐了。
倒不是因为她,这个女人身上有谜,放一会儿再说,他要聊的,是一个比较有趣的话题。
不比贺致寰只有一妻,人也比较古板,顾老太爷有一妻一妾,也很会跟女孩子聊天的。
而看到美女,只要没挂在墙上,男人就会忍不住油滑。顾老爷子就笑着说:“我早听人提过朴廷太太多回,也在报纸上看过你的相片,但以我看,报社那帮记者就该统统开除,他们一点儿都没有把苏小姐的美貌给拍出来。”
苏琳琅坐到了侧面:“顾爷爷可真幽默!”
她心想,不怪麦家大小姐会选贺致寰,这种八十了都还要奉承年轻女性的老头儿,是她,她也嫌弃。
当然,儿子就在面前,顾老太爷也得收着点儿。
他扫过贺朴廷,眼中有笑,也有些嘲讽,说:“朴旭前两天给我家凯伦打电话,说自己在大陆的农场,苦不堪言!”
这就又得说说贺朴旭了。
他被送到农场已经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他的经历堪称迭荡起伏。
据说去的头一天,农场正好在放电影,但他凭一已之力,放开喇叭搞唱跳,成功用一通太空漫步把所有来看电影的人全吸引到了他的小舞台。
那一夜,整个国营农场都为了他而疯狂了!
因为贺朴廷的面子,农场的人都特别爱他,对他特别好,他刚去也觉得新鲜,天天给大家跳舞唱歌,把整个儋县的人都吸引到了国营农场,还变相帮调味品厂招到了不少的女职工。生活上,农场的姑娘们也变着花样给他烧菜吃,顿顿不是大鲍鱼就是大龙虾,让他吃好的。
看他裤子遮不住腚,衣服小的勒肚皮,姑娘们还自发筹钱,给他买新衣服来穿。
所以他的人生,可谓在农场达到了巅峰。
不过他非但不珍惜吧,还嫌农场的姑娘们丑,嫌农场寂寞无聊没有娱乐活动,于是悄悄抱着农场唯一的电话,就给自己的朋友们打起了电话。
他给顾凯伦打了很多通电话,原因是,他想跟顾凯伦联姻,来个强强联手。
当然了,他在电话里也不停的抱怨大陆穷,苦,说自己每天只能吃龙虾和鲍鱼,都快腻死了。还让顾凯伦跟她爷爷求求情,让顾老太爷再上贺家低个头,赶紧搞个联姻解救他。
大陆通港的电话是国际长途,一分钟要21块钱!
秦场长给贺家打电话,都要事先列好稿子预估时间,生怕要超时,浪费钱。
可贺朴旭一拿起电话,煲的就是电话粥,等秦场长发现时他已经打了三千块的电话费了,那是一个农工十年的工资。
一个农工苦干十年才能赚三千,他几天时间,打电话就用了三千块!
是人都忍不了的。
一怒之下,秦场长把所有围着贺朴旭的姑娘们统统赶走,倒没有让他去喂猪,但是安排到生产线,让他以工抵债去了。
怕姑娘们会被他迷惑,还给他周围安排的全是老大妈,鲍鱼龙虾也取消了,跟大家一样,吃咸菜窝头。
这就是目前,贺朴旭在农场的现状。
自贺致寰起,三代人了,就不说顾家曾经多么为难过贺家,贺家人是从来没向顾家低过头的。
可贺朴旭不但低头了,还跪下了,跪着要抱顾家的大腿。
顾凯伦可是豪门千金,且不说她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要联姻,人家要选的也是贺朴廷这种,早就被指定,并专门培养的继承人。
贺朴旭有个风月女皇妈,血统还存疑,试问,顾家怎么可能瞧得上他。
所以这事儿在顾家就是个笑话,顾家人也拿贺朴旭当成个跳梁小丑,好几回他打电话来,顾老太爷就在旁听着,当个乐子来取。
他专门喊苏琳琅来坐会儿,就是要当着她和贺朴廷的面尽情笑话一下贺朴旭,兼带着,打一下贺家的脸。
但贺朴旭就是个废物点心,苏琳琅压根儿就没拿他当人看的。
她也懒得聊贺朴旭。
开门见山,只说慈善,她说:“我听说今天大家聊的是一笔将近两千万的捐款计划,正好我们大陆发了水灾,百年难遇,顾爷爷,关于这笔款项,您肯定是起大陆,顾老太爷腾的就怒了,怒气冲头,重重一声哼。
当然,他发怒也是有原因的。
他的祖籍在广省,虽然自百年前就来了港府,但在大陆有亲人的,而在六十年代,因为他这重海外关系,那帮亲人过得特别惨。
还有几个堂兄,甚至没有熬过那十年就去世了。
广省人重家族,也重家族情谊,改开后他把亲人全接到了港,对大陆政府也一直晦莫如深。
他又是出生在港督府的,之所以能赚钱,凭借的全是大英在全世界的贸易网络,对大英的感情当然也要更深一点。
而关于苏琳琅其人,陆六爷被她打输了,而且是被完虐的。
但陆六爷没好跟顾老太爷说苏琳琅到底有多能打,只说她是个甘蔗冠军,刀功惊人,加上贺家的保镖,比武的时候就赢了。
正规生意场上人们当然不搞火迸,拼的是智力,以及赚钱的能力。
所以顾老太爷知道苏琳琅的刀功惊人,也知道她会打架,还曾深深感慨,说贺致寰聪明绝顶,给大孙子娶了个堪比贴身保镖的妻子。
不过保镖类型的人,空有武力而无脑,在阔佬爵爷的眼里是不入流的。
所以顾老太爷对苏琳琅颇感兴趣,但兴趣并不大,当然,也不觉得她有资格跟自己谈正事。
不过老商人嘛,有其涵养,他倒也不会跟一个女孩子撕破脸的,人家女孩子已经问出口了,老太爷也不好不回答。
他遂说:“我们今天谈的确实是一笔两千万的捐款,准备全捐到薄茨瓦纳去,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薄茨瓦纳,那是一个位于非洲的贫穷国家,那儿的人民长期生活在贫困线上,每年有上万儿童死于饥饿和疟疾,各种传染病,帮助他们是我们的责任,也是义务。”
顾镇东也顺势对贺朴廷说:“正事咱们来聊,要不你送你爱人出去?”
贺朴廷一手拄拐,一直默不作声,也面无表情的,但就在顾镇东问话时,他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这位满港的继承人中年龄最小,但也最会赚钱的年轻人,他今天一来就在跟顾老太爷俩吵架,已经吵半天了。
顾老太爷在生气,他也在生气,俩人脸色一直很难看,但在此刻,他竟然笑了。
顾镇东很疑惑,心说聊贺朴旭的事还有得笑,聊捐款有什么好笑的,就听苏琳琅说:“据我所知,薄茨瓦纳跟港府一样也是大英的殖民地,或者说女王的庇佑之地,薄茨瓦纳的孩子挨饿了,该大英政府管吧,凭什么要咱们港民去援助它?”
在亲英派的眼中,殖民不叫殖民,叫庇佑,来自日不落帝国,女王的福泽庇佑。
一个大陆姑娘,在顾老太爷想来,她应该连非洲在哪儿都不知道才对,但她一嘴一个殖民一嘴一个庇佑,一段话说的讽刺满满,叫他无法反驳。
不等他开口说话,苏琳琅再说:“听说您祖籍跟我是一样的。安徽离广东也不远的,顾爷爷,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死了两万人,还有上百万人急需援助,事情就发生在上个月,这是新闻报道,如果我是您,我会毫不犹豫,把所有的钱全部划向大陆!”
顾镇东看到新闻了,也坐回沙发上了,乡情使然,他其实也想给大陆捐点钱的。
但他爸对大陆有心结,从来没有向大陆捐过款,他估计老爷子肯定会拒绝。
果然,老爷子笑着说:“朴廷认为我们都老糊涂了,比不上他精明,会赚钱,这方面我是佩服他的,听说他前段时间抄底西元,入了五千万,现在股值翻了三番,他能净赚一亿,这方面我不如他,镇东也不如。但在港府,人们还是要尊老的,而且我既然是慈善总会的理事,就会权衡各方,把善款运用到该用的地方去的,所以你们贺家人操心赚你们的钱就好,慈善的事,不该你们管,你们也少管点吧,好了,你出去吧!”
语气这么硬,还下逐客令,这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就证明他已经很生气了。
他面前的桌子上就有认捐单,而且已经给各家富商们分配好了金额,就只等掌门人签字了。
他专门喊贺朴廷来,也是想逼着他签字,认捐非洲。
而今天要说服不了这老爷子,大家把认捐单一签,这笔钱自动划出去了。
那当然不行。
苏琳琅捧着自己的认捐单,轻轻叹了口气。
顾老太爷再下逐客令:“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个人给你5万块吧,去找管家,他会帮你签字的。”
外面的太太们一人都认捐了四五十万,他只给五万块,打发叫花子呢这是?
保镖队长的匕首是贺朴铸偷的,交给了许天玺,就在进走廊前苏琳琅把它收了回来,留以备用。
匕首就在她随手的包里,她没有递认捐单,却拉开了包,从中掏出了匕首。
越是老富翁越怕死,而保镖携带的匕首可不是观赏用的工艺品,这把匕首一看就是大杀器。
顾老太爷以为她要自己给他签字,伸手,准备要接认捐单,乍一看匕首,吓的差点跌下沙发,颤声大叫:“这,这是什么东西!”再喊:“保镖,保镖人呢?”
顾镇东也被吓的一个弹跳,跃上了沙发:“那是刀吧,朴廷,你太太为什么要拿刀?”
贺大少刚才为什么要笑,因为他猜得到,当妻子开口逼捐,手里必定有筹码,能叫顾老太爷不得不捐。
但他也没想到,会是一把匕首。
一袭绿裙,宝石环身,光彩照人,又气质凌厉似女王一般的女人眉锋凌厉,眼藏杀机,唇角却有两只小梨涡。
她笑着说:“这是我刚才捡到的,要不顾爷爷问问下人,家里是不是有人丢这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