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得到总部被堕禁物入侵的信息,江道庭怔了一下,听不到任何嘈杂,电话挂断了,她便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匆忙地转身坐上车。
等到她赶到总部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毁坏一半了,江道庭凭一己之力清理了徘徊在这里的堕禁物,还把从总部扩散出去的堕禁物清理了。
——总部会出现堕禁物是因为总部有男性成员。
江道庭为了清理堕禁物,已经一天没有休息了,疲惫以及受少许污染的影响,她出现了幻觉。
她听到了“黑猫”嘲讽她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了‘考虑不周全’的失误,你不会以为总部有几个低等级异能者就能守住总部吧?你看看,本来就没有多少异能者,现在好了,死得七七八八的。你就应该剥夺她们的异能。你使用异能还能做些什么,她们使用异能估计还没怎么使用过就已经死了,你不觉得浪费了吗?”
——你没有告诉过我,男性会更容易受到精神污染变成堕禁物。
“黑猫”的声音变冷了:“你这是在怪我?”
然后,“黑猫”就消失了。
这个“黑猫”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中,她自我谴责着,她试图责怪“黑猫”,却又在下一瞬阻止自己责怪“黑猫”。
没来得及休息的江道庭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有堕禁物在家附近游荡,让她不要回来。江道庭的神经紧绷,连忙赶过去。
“母亲”抱着年幼的江歧,全然没有在电话时表现得那么不安,笑着对江歧说:“姥姥带你去看堕禁物长什么样好不好?”
她带着江歧来到二楼房间的阳台,在那里恰好能看到恐怖的堕禁物生吞人类的画面,诡异又血腥,江歧看到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哭泣,而是好奇地盯着那个方向。
“母亲”轻轻拍了拍江歧的背部:“我的状态维持不了太久……不过没关系,我至少能在你‘融合’之前护住你,毕竟你是我。”
附身在“母亲”身上的
是“古老的江歧”,“她”几乎只有一缕意识,“她”凭借着最后这一缕意识凝聚了“新生的自己”。
凝聚也相当于重塑,其过程就像是人类烧玻璃人物,分别烧出头部和身体,最后再融合在一起。
按道理来说,江歧无法附身在人类身上,但是“古老的江歧”不一样,“她”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江歧无法附身在人类身上,很大程度上是控制不好自己拥有的力量。
江歧懵懂地看着“她”,“她”宠溺地笑了:“要是江道庭知道她的母亲没了,应该会非常恨我吧?真要履行协议的话,总该让她承受一些事情作为代价不是吗?”
“她”没有决定履不履行协议,如何选择完全看心情。
江歧灿烂一笑:“对!”
“她”感到无奈:“你都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就说‘对’——”
江道庭赶到的第一时间是清理堕禁物,随后才匆忙回到家看情况,看到母亲和江歧都没有事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江歧便跑向她,她一把抱起江歧,听到江歧稚嫩地喊“妈妈”这两个字,她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酸涩,抱得江歧更紧了。
江歧表现得跟平常小孩一样,江道庭时常会忘记江歧的真正模样,下意识地把江歧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在照顾江歧的日夜中逐渐产生了感情。
当她短暂地脱离这份感情、想起江歧最终会回归“黑猫”那样时,她又会陷入痛苦之中。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对江歧产生感情,但是,她难以扼杀已经产生的情绪。
“母亲”注视着江道庭,嘴角深了一点,动作很浅,在江道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能立马收回,江道庭不会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江道庭对“母亲”说:“我打算把江歧送到我那边附近的幼儿园。”
她一直想借助江歧要上幼儿园这件事,让母亲和江歧分隔。
“母亲”皱眉:“我也会搬过去……”
这附近没有幼儿园,最近的只有一所初中。不去江道庭买的二手房附近,就要送到距离较远的幼儿园里。
“不,妈妈。你不用过去。”
“为什么?”“母亲”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件事有我自己的考量,希望你能理解。”
“你现在工作忙得不可开交,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有时间照顾江歧吗?”
这是事实,江道庭哑口无言。
没能照顾好江歧,等江歧恢复记忆之后,江歧又是否会对此感到不满,从而毁掉协议?
跟黑猫相处这么多年,江道庭多少摸出了黑猫的心思。
“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与江歧接触?”“母亲”明知故问着,表现得原来的母亲没有区别。
江道庭内心挣扎了一会,妥协了:“你可以去照顾江歧。”
很快,她就没精力顾得上江歧的事情。
问蓦山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执行部部长死了之后,你就是新的部长……”
她顿了一下,认为这对于江道庭而言太突然了,江道庭的担子也变得更大了:“你可以吗?”
除了江道庭外,没有更好的人选。
不只是执行部腾出空缺位置,其它部门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也死了不少人。
早知道会是这种状况,就应该把所有男性从官方机构剔除。
“我可以。”江道庭声音平静,她刚坐上驾驶位置,关上门。
静默了两秒,她说:“我想,你的异能应该可以隔绝污染。”
不同级别的堕禁物会造成不同范围的污染,堕禁物的数量随着死亡数量的增长而增长,加上之前‘罪恶之种’爆开所形成的污染区也开始朝外扩散了,现在只能靠问蓦山的异能。
问蓦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询问:“你是想让我把没有被污染区都罩起来抵抗污染吗?”
这存在着一个问题:“我不可能一直维持着异能……我最多只能维持一到两天,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让更多人受到精神污染产生更多的堕禁物要好。”
这个方法是黑猫告诉她的,黑猫说,问蓦山可以用异能阻挡。
江道庭当时觉得不靠谱:“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一直使用异能?”
黑猫低声笑了一声:“做不到就没办法了,你们人类的数量将会疯狂消减,以死亡来淘汰掉精神抗性差的人。不过就算选择顺其发展,状况也不好说,毕竟精神抗性好的人不代表会觉醒异能变得更强大。”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病毒。”
“也可以那么理解。”
问蓦山的声音将江道庭的思绪拉回现实:“我没有尝试过这么大范围地使用异能……我会尝试去做的,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紧急召集人手吧……”
江道庭跟问蓦山简单地交流了一下,都认为放在最首位的应该是稳定局势,把普通人组织起来,让她们分为很多个单位进行管辖。同时特地说明了异能的事情,优先把已经觉醒的人调到执行部随时调用。
现在大家都处于混乱、惊慌,为了稳定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布当初杀死了几头S级堕禁物的人员。当大家知道,即将上任的新执行部总部长拥有的实力,她们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逐渐安定下来。
就在江道庭组织人员开会的时候,她从柳焱那里得知了一个新的状况:“堕禁物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像是大迁徙一样。这件事我会去打探清楚。”
朝着一个方向去?
江道庭有种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移走的轻松:“不用打探了,很危险,我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要开会了,迟点说。”
——她知道堕禁物前往的地方就是“恶果”所在的地方。
她打算等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亲自确定“恶果”的位置。
挂掉电话,江道庭走进会议室,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
整间会议室只有投影出来的光亮,那个年轻的新任总部长站在前面,被投影盖住了上半身,那双眼睛被冷色的投影光照得空洞冷漠。这一刻,所有人都想到了江道庭做的丰功伟绩,便觉得江道庭上任总部长的位置当之无愧。
但是,只要江道庭表现出一丝生疏、稚嫩,这里的人就会对她抱有怀疑——怀疑江道庭是否能胜任。
会议结束,所有人对江道庭的疑虑消散了。
她们开展了持续一个月的堕禁物清理行动。大多数堕禁物都被“恶果”吸引而去,只有少数不堕禁物不为所动。
大致清理完毕之后,便让问蓦山使用异能,这个过程很顺利,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出现各种意外。这多亏了问蓦山对于异能的应用得心应手。
“消耗很大,把‘罩’强度降下去就能做到。”问蓦山的表情变得怪异,“从感觉上来看,消耗跟当初困住S级堕禁物消耗得差不多。太奇怪了。”
“是发挥了异能真正‘特性’吧?”江道庭知道答案,却还是以不确定的口吻说出这件事。
问蓦山笑了,喃喃自语:“‘错误’的方法会更加消耗吗……”
接着,她的视线转移到江道庭身上:“我应该可以边使用异能边睡觉。”
江道庭感到意外。
问蓦山解释:“上次我不是没睡觉,用异能关住一头S级堕禁物吗?那件事之后,我就出现了一种感觉和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在睡觉的状态也能维持异能。我可以尝试一下。”
尝试的结果是,成功了。问蓦山真的能做到在睡觉的状态下维持异能。
江道庭依旧感到不可思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感觉自己能做到就做到,很神奇吧?”
江道庭细细品着“感觉自己能做到就做到”,她不由得去想当初与问蓦山、柳焱对抗S级堕禁物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去想
自己能不能做到,自己会不会死在那里。内心有一股平和的自信,与问蓦山说得很相似。
过了一段时间,局势彻底稳定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步入正轨,原以为不会再出现意外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领袖死了。
问蓦山联系了江道庭和柳焱到之前她们常聚的烧烤店前,等江道庭和柳焱到的时候,问蓦山的脸颊微红。
还没等两人说话,问蓦山率先开口:“你们放心,我没有喝多……我哪敢喝多啊。”
“罩”需要她来维持,要是喝得神志不清,会有麻烦。
江道庭和柳焱面面相觑,坐下来吃了一点东西后,就听到问蓦山说:“去年的时候,领袖就已经住院了,本来定下了今年进行新领袖投票,然后她就能放下手上的事情,好好休息一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她被病侵蚀得严重,没有撑过来。医生说,她的病很可能受到环境的影响,恶化了病。”
问蓦山说着说着,热泪涌出,心脏如同刀割一样。她越哭越难过,发出呜咽声,剧烈地咳嗽着。
江道庭给她递纸,柳焱则坐在问蓦山身边,拍了拍问蓦山的背部,安抚着。
她们听到问蓦山含糊地说:“对于我……来说,她就像是我的另一位母亲一样。”
说完,越哭越严重,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要成为新领袖了。我本以为我肯定不会成为新领袖,毕竟我前头还有两个资历比我老的人。对于结果我也能理解,她们都考虑到我是异能者,又比较年轻,能够更好地对抗污染,加上之前我在极度混乱的状况下做出的贡献才选择我吧?”
“我本来还想着来执行部跟柳焱一起出外勤来着。”
问蓦山笑了,她的眼睛哭得有些肿,也有些发红,看起来很勉强。
几个人聊了聊,又吃点东西之后,柳焱说送问蓦山回去,江道庭正要独自回去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后,连忙赶回执行部,在那里,她见到了“玩家”商楷云。
商楷云是她第一个发现的“玩家”,她先是用死去吓唬商楷云,第二天再独自找上商楷云说要悄悄杀死商楷云,商楷云便害怕地说出自己的价值。
过了几天后,江道庭便让商楷云悄悄离开。商楷云离开之后,又有“玩家”一个接着一个来到这个世界,江道庭因此收集到一些有用的“玩家”。几个月后,“玩家”之中便有人提出制作一种能够恢复异能者使用异能状态的药剂。
当然,不是所有“玩家”都能活下来,而活下来的“玩家”也不知道江道庭到底杀死了多少“玩家”,她们只知道、又或者只关注自己存活下来的事情。
江道庭突发奇想稍微改变了一下装束,将原本的短西装外套换成了黑色大衣,镜中的江道庭显得更沉静,更具有压迫力。微暗的环境下,她的双眼如同一个漩涡,压抑又潜藏着危险。
“妈妈?”
听到这个稚嫩的声音,江道庭的喉咙像是瞬间被领带勒住了一样,短暂地窒息又发痒。
江道庭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她蹲下,带着浅笑朝江歧伸手,江歧便挂着笑小跑而去,抱住了江道庭。
“妈妈今天来接你好吗?”江道庭轻声询问。
“好!”江歧乐得傻笑着。
然而,她去接江歧的时候,江歧见到她哭了,朝她跑来,她下意识蹲下,接住了江歧。
没等江歧说话,老师就来了,通过老师得知,江歧把一个小朋友从滑梯上推下去了,还说了之前江歧喜欢抢玩具、不愿意分享的事情,这件事跟常来接江歧的姥姥反馈过,江道庭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母亲也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怀中的江歧抽噎着问她:“妈妈也会因为这点小事讨厌我吗?她们没有死不是吗?”
这句话令江道庭遍体生寒,她不敢推开江歧,反而把江歧抱得更紧。
江道庭在这个时候清晰地意识到,江歧终究不是人类,不管江歧是否拥有人类的外表。
——自己应该借助这次机会改变江歧?
她不由得想起母亲给她施加的束缚,便不想那么做。
如果对江歧强行施加各种束缚,江歧之后重获原本的记忆,是否会拿这个当借口毁掉协议?
后者像是为了劝说自己而给自己添加一个“必须”的正当理由。
最终,江道庭向被江歧推下滑梯的孩子和家长道歉了,江歧没有去。
滑梯不高且孩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皮外伤,道歉就可以了。
江歧被江道庭牵着手回家,江歧的眼角还有些泛红,稚气的声音不安着:“我是不是做了让妈妈很难堪的事情?”
江道庭始终注视着前方,喃喃自语般:“难堪吗……没有。”
她牵着江歧的手用大拇指摩挲着江歧的手背:“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很抱歉没有立即回答你。”
江道庭停下脚步,蹲下,用纸巾给江歧擦了一下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
江歧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道庭,确认江道庭说的是真话,渐渐地,江歧眼睛里像出现了星星,变得明亮,不由自主地笑了。
见到江歧笑了,江道庭也笑了。
——就像是你曾经说的一样,我的“正义”是教育给我的,并不是我自己拥有的。
我一直处于束缚之中,压抑着自己,直到失去自己,就连我的目标、我的行动都是你给予我的。
见过你的任性、随性的模样,我便也想学着你稍微任性一下,做些在旁人看来是异类的行为。譬如,我没让你向她们道歉,我纵容着你的“恶”,接纳你的“恶”。
我想过了,只接受你有“人性”一面的我不就变得跟母亲一样了吗?所以我不想像我的母亲束缚我一样去束缚你的“恶”,让你抛去“恶”。
你能理解我吗?江歧。
第92章
回到家,江道庭找了“母亲”说起江歧的事情,并且质问“母亲”为什么没有把江歧在幼儿园的事情告诉她。
“母亲”说:“这只是一件小事,小孩子抢玩具不是正常的吗?”
江道庭哑口无言,她问:“你训斥过江歧了?”
“没有。”
江道庭皱眉,就在她有所怀疑的时候,“母亲”说:“我希望那个孩子能更自由一些,她不需要像你一样做个‘好孩子’。”
“母亲”面露愧疚的神色:“很抱歉……我一直很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不是“她”编的,而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对江道庭的真实情感。
江道庭鼻子微酸,眼眶热了一下,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母亲”抱住了她。
江道庭沉浸在温暖的怀抱里,全然不知道“母亲”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第二天,江道庭送江歧去幼儿园,江歧格外高兴,被江道庭牵着,一跳一跳地前行。
江歧问话中的喜悦一点也遮不住:“妈妈,下午也来接我吗?”
“妈妈可能下午接不了你了,姥姥会来接你。”
听到这句话,江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江道庭见状,只好说:“以后只要有时间,妈妈都会来送你上学或者来接你,好吗?”
江歧应了一声,始终还是不太高兴。
江道庭没办法了,想着以后来接江歧的时候带点零食,就算是弥补一下。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江道庭洗了澡就睡下了,她没想到刚躺下就听到江歧的声音:“妈妈,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江道庭起身,走去打开门,看到江歧抱着自己小枕头,蹲下,询问:“姥姥不是陪着你睡了吗?”
她曾对“母亲”说过,江歧上幼儿园了也该自己一个人睡了,“母亲”不愿意,她没辙就任由“母亲”陪着江歧睡。
“我睡不着……”
江歧把枕头抱得更紧了,“姥姥已经睡下了,我觉得吵醒姥姥不好,听到你回来了,我就想来找你……”
她不安着,小脸一红,眼泪就出来了。
江道庭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把江歧拉进来,关上门,抱起江歧坐在床上温声问:“怎么了?”
江歧因此哭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地说出原因:“她们联合……在一起排挤我,抢走我的东西,就连老师都只是装模作样地象征性训斥一下……我真的做错了是吗?”
江道庭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抱着江歧,极其心疼,她又不能直白地说江歧“确实错了”。
她意识到,江歧可能不适合上学了。不仅对江歧不友好,也对其她小朋友不友好。
江道庭轻轻拍着江歧的背部,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江歧的打嗝。
由于本来就晚了,江歧也哭累了,江歧直接在她怀里睡着。
江道庭想着这件事想了一宿,还不停地用手机在网络搜寻自己想要获得的信息。
直到早上,她在餐桌上问江歧:“你还想上学吗?”
江道庭认为本人的意愿比较重要,哪怕现在的江歧什么都不懂。
她以为江歧会顺着回答“不想”,但是,江歧却说:“想。”
这令她吃惊。
江道庭又说:“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
看着江歧板着小脸,江道庭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作是江歧经历了这些事情所产生的蜕变。
只要江歧说不想上学,江道庭肯定会毫无怨言地替江歧退学。
为了能让江歧开心一点,江道庭总是硬挤出时间接送江歧上学、放学。
每次接江歧放学的时候,江道庭都会带不同的小零食。过了一段时间,江道庭才后知后觉,这一行为很像当初经常给黑猫带不同食物的画面。
几个月后,幼儿园出了一件事,一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离开幼儿园来到大马路被车撞死了。而那个孩子正是带头排挤江歧的孩子。
据幼儿园的园长说,刚好靠近后门的摄像头坏了,本来今天就要找人来换的,结果就出事了。那个孩子就是从没关好的后门溜出去的。
江道庭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与江歧有关,她感到恐惧,没有直接询问江歧,她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发生了这种事情,所有人都觉得是巧合、是大人失职导致孩子的死亡,没有一个人怀疑到尚且年幼的江歧身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江歧曾经提到的“装模做样训斥”的老师也出事了,那个老师被一个精神污染的男人捅死了,捅死那个老师后,那个男人就变成了堕禁物。负责在那片巡逻的执行部人员及时处理了,才没导致更多的伤亡。
也就是说,只有那个老师死了,其余人安然无恙。
大家依旧觉得是巧合,没察觉到异常,把注意力放在堕禁物这件事上。
江道庭则觉得太过巧合,有一瞬,她甚至怀疑,江歧恢复记忆了。
——这不可能,黑猫告诉过她,需要她帮忙做一个仪式之后再吞足够多的噬堕禁物和“罪恶之种”才能恢复记忆。除非黑猫骗了她。
出了这种事情,幼儿园停课了三天。
江道庭看着江歧吃着雪糕的模样,她问:“今天看到了堕禁物很可怕吧?”
江歧没什么反应,回答:“不可怕。”
幼儿园的小孩都被吓得大哭,除了江歧。在所有孩子都在哭的时候,唯一不哭的孩子就格外惹眼。
别说小孩了,很多大人第一次见到堕禁物都两腿发软。
“为什么觉得不可怕?”江道庭又问。
江歧边思考边吃着雪糕:“不知道。或许是堕禁物做了一件‘好事’。”
江道庭的目光沉下,带着江歧回家的这一段路,她一直在思考一件事:自己能接受未来某一天会肆无忌惮杀人的江歧吗?
这很难想出一个答案,因为她也是人类,面对江歧肆无忌惮杀人,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晚上,“姥姥”依旧跟江歧睡在一起。
房间里亮着小夜灯,江歧侧躺着,“姥姥”也侧躺着。
江歧双眼发亮,刻意压低兴奋的声音:“就跟‘姥姥’说的一样,她们都死了!”
“姥姥”笑着:“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包括你的妈妈。妈妈今天有问你些什么吗?”
江歧把江道庭问她的两句话零散地说了一遍。
“她倒是聪明。”
江歧听不太懂,只认为“姥姥”是单纯地夸赞。
“姥姥”摸着江歧的脑袋:“你喜欢妈妈吗?”
“喜欢!”江歧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觉得自己过于任性会给妈妈造成很大的麻烦,才会跟妈妈说想继续上学是吗?”
江歧含糊应了一声。
“你可以更任性一点,妈妈都会帮你揽着。”
“可是,我做错了不是吗?”江歧有些混乱。
“傻孩子,为什么要纠结对与错呢?别被‘是否正确’这个框架束缚了,这是人类才会遵循的东西。”
“我不是人类吗?”
面临江歧天真的双眼,“姥姥”哽住了。要说江歧是人类不是,要说江歧不是人类也不是。毕竟江歧现在是实打实地以人类身份生活,本质又不是人类。看到自己幼崽的模样,不免有点头疼。
“姥姥”轻轻拍了拍江歧:“别说这个了,快睡吧,明天姥姥带你出去玩。”
说出去玩,也只是在小区里的游乐设施那里玩,那里有小孩需要玩的基础设施。
“姥姥”坐在一边的石长凳上,看着江歧在沙池里专注地堆沙子的背影。
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坐在“姥姥”身边的位置,是李哲恒。
李哲恒注视着江歧,不由得笑了:“看着这孩子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好……听说幼儿园出事了,江歧没事吧?”
“姥姥”看了她一眼,跟着笑了:“没事,你知道的,这孩子胆子大,她连堕禁物都不怕。”
李哲恒笑了几声,眼里满是宠溺:“那就好,我怕这孩子会有心理阴影。”
李哲恒是邻居,经常会遇到。她的家人都死在堕禁物手上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
忽然,“姥姥”想到一个有趣的点,算是给未来的江歧一个礼物,等未来的江歧获得记忆,看到李哲恒就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会持续不断地逐渐把江歧塑造为李哲恒的执念,直到这副身体快要不行的时候,“她”就会对李哲恒说:“江道庭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江道庭……江道庭就算有孩子了,她骨子里的冷漠是不会变的,我很担心江歧那孩子,要是我以后不在了,可以麻烦你多照看一下吗?”
加深、强化李哲恒的执念,直到未来某一天彻底爆发出来,最终化为一头强大的堕禁物。执念越是强大,就越是不容易被恶果吸引。
或许江歧会留着变成堕禁物的李哲恒,又或许江歧会把李哲恒吃掉-
江道庭坐在办公椅上,望着墙上的时钟。
正如黑猫预示的一样,她在去年抓到了一个会制作克隆体的“玩家”,只要有克隆体,黑猫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暂时回归,等江歧仪式结束,克隆体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而制作黑猫的克隆体与普通克隆体不一样,需要用堕禁物的一部分做成,这大大增加了难度。
江道庭在今天收到了新的进展,这意味着黑猫可能没过多久就要回来了,她因此感到压抑,不断去想黑猫会对她说些什么。
除了克隆的事情外,还有收集基因的事情。这会对未来辨识敌我很有用。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不知不觉中,江歧就已经即将要上小学了。
上学的第一天,江道庭会亲自送江歧去学校。
自从幼儿园的
事情结束之后,江歧就变得收敛了,甚至交到了“朋友”。
这种变化令江道庭有些心疼,她对江歧说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去上学……”
江歧不是人类,就算不上学也没什么,她也养得起江歧。
“可是,不上学不就成白痴了吗?”
“只是想学习的话,我可以请人到家里教你,只要升学考试去考就可以了。”
江歧沉默了,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然后笑着对江道庭说:“妈妈,我要上学,大家都选择上学不是吗?”
她选择上学的真正理由是她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比如,在学习上领先她人带来的快感,还有她喜欢通过比较显得自己更突出、瞩目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开始期待有人招惹她,然后“姥姥”再帮她杀死招惹她的人的爽感。
江道庭不知道江歧在想什么,她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江歧不用像她小时候那样经常被束缚,另一方面又觉得江歧融入其中说不定可以改变些江歧什么。
江道庭把选择权交给江歧:“你想好了?”
“嗯,我想好。”
那一刻,江道庭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作为长辈,应该去引导年幼、什么都不清楚的孩子。
江道庭总是想陪伴江歧做更多的事情,比如爬山这件事。
爬到半山腰,江歧就累得不行,大汗淋漓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和脖子通红,爬得相当吃力。
而且到了难爬的地方,还要江道庭拉一把。
来的次数多了,江歧便问:“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爬山?”
江道庭一愣,好似现在才意识到什么,她挂着浅笑,双眼像是看到某个很美好的画面。她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姥姥也总是带我来爬山,说是可以锻炼身体,感受一下自然的草木,心情就能变得愉快。起初,我没有多大感受,只觉得很累,当爬上了山峰顶端俯瞰而下,一阵阵风吹走身上的燥热时,我会觉得很畅快。”
现在又有些不一样了,现在已经不能从山顶看到靓丽的风景线了。
江歧不太理解,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像只是象征性地陪江道庭做着江道庭喜欢的事情一样。
平和的日子持续了几年,忽然有人提出要打探“恶果之地”。赞成的人很多,哪怕江道庭说了其存在的风险,去的人可能都回不来,依旧有人认为这是必要的——她们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为了消除这份恐惧,只能选择去探索。
会议室沉默,大家都注视着江道庭,想要江道庭现在就作出决定。
江道庭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她问过黑猫:“要探索‘恶果’的话,你有什么建议吗?”
通过黑猫对她说过有关“恶果”的事情后所提出的问题,黑猫曾经说过“只要能从‘恶果之地’活着出来,异能等级就会提升”。因为这一句话,江道庭产生了去“恶果之地”的念头。
过段时间冷静下来,她就开始怀疑其真实性:“为什么从‘恶果之地’活着出来异能等级就会提升?”
黑猫盯着她,轻笑了一声:“你可以理解为经历生死之后所得到的‘奖励’。越是靠近‘恶果’就越是容易受到精神污染变成堕禁物,成功抵抗了精神污染就相当于经历了一次‘洗礼’,‘洗礼’之后必然有蜕变。”
黑猫故意漏掉还有强大堕禁物在那里的事实,江道庭立马就察觉到了。去“恶果之地”不仅要面对精神污染,还要面对堕禁物。
越是清楚“恶果”的事情,江道庭就越是觉得没有必要拉上这么多人一起去冒险,她认为风险由自己来承担就够了,这就是她犹豫的真正理由。
可是,要是有更多的人从中活下来,不就可以提升整体实力了吗?
这件事情没有立马做出决定,她打算先找问蓦山和柳焱商讨一下,然后再开个大会。在商讨之前,她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恶果之地”的事情说出来了。
结果问蓦山和柳焱都沉默了——能够提升异能等级这一点太吸引人。
问蓦山先说话了:“要是有一种能够鉴定精神强度的异能就好了。”
很可惜,没有。
目前她们只有靠心理医生来模糊地判断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这种“判断”理论不成熟,存在很多问题,也有专业人士在研究,或许会随着理论越来越成熟,直到实践验证得出一个完整的“体系”,又或许以后可以靠机器直接检测出来。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对于精神强度,黑猫是这么说的:“准确判断的有效方法?”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除了异能外,没有。不过,你们可以使用比较‘原始’的方式,就像你们如何诊断‘抑郁症’一样诊断出一个人受‘精神污染’的程度。你该祈祷一下能遇到拥有这种异能的人,运气不好的话,拥有这种异能的人说不定会在你某个不知道的角落死去。”毕竟江道庭想要拥有这种异能。
说到后面,黑猫的语气变得玩味。
这次的大会聚集了两个部门的人,一个是执行部,另一个是研究部。问蓦山也在这里。
江道庭把“恶果”的事情说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研究部的人依旧坚持要派人前往,争论不休,最终妥协。
刚结束会议,还未确定前往“恶果之地”的名单,江道庭就接到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消息——用堕禁物做成克隆体已经完成。
这意味着,那道属于“黑猫”的意识要来了。
明明之前就与黑猫相处过,了解黑猫,为什么还会这么不安?
是因为黑猫的决定总是阴晴不定吗?
还是在害怕黑猫会说些什么冷漠的话?
自己已经决定放任江歧带着“恶”继续成长下去,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纵容的后果而感到害怕、恐惧?
江歧越是长大,江道庭就越是无法把江歧和黑猫这两者区分开。因为随着时间推移,江歧的性格越来越像黑猫,这种相似度时刻在告诉她,江歧确实是黑猫,黑猫也确实是江歧。
与黑猫的事情相比,即将前往“恶果之地”的事情,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从旁人的视角来看,她在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另一边。
“姥姥”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倒映着电视的光亮。
江歧依偎着“姥姥”问:“姥姥,你怎么了?”
“姥姥”这才回过神来,挂着笑意,轻轻抚着江歧的脑袋,声音有些虚弱:“这个身体快不行了,我压制着痛苦的疾病,终有一天,疾病会彻底爆发出来,瞬间杀死这具身体。”
江歧不安:“不去医院吗?”
“身体患了一种在人类看来的‘绝症’,就算去了医院也无济于事。”
“姥姥”默了默:“要是江道庭知道你曾经占有她母亲的身体,江道庭会怎么想?”
“为什么是我?”
“姥姥”低声笑了:“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江歧不懂,“姥姥”总是跟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已经习惯了,便不再放在心上。
两人相互靠着,看着电视的画面,电视散发着一闪一闪刺眼的光线,使得两人的五官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如果妈妈死了,你会很难过吗?”
“当然。”
“姥姥”叹了一口气:“那只能让她暂时活下来了……要是所有人都死在‘恶果之地’,那该多绝望啊。”
“不,只有江道庭一个人活下来,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人很脆弱,还是让江道庭怀抱一些希望比较好。”
第93章
前往“恶果之地”的名单上没有问蓦山,问蓦山要留下来维持“罩”。
问蓦山的能力有限,不能时时刻刻维持着“罩”,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解除罩。在解除的期间,不可避免地让被污染的空气朝未被污染的空气扩散。
问蓦山也不能在战斗的同时把“罩”维持住;“恶果之地”凶险,任何人都可以死去,唯独她不能死去;问蓦山的异能等级已经达到最高,不可能再提升。
综合各种原因,问蓦山都没有去“恶果之地”的理由。
在出发前的一晚,江道庭与问蓦山、柳焱前往一直聚的
烧烤店。当她们去到那家烧烤店发现倒闭了,她们的心情变得沉郁。
没办法,她们只能换一家烧烤店。
吃了这家的烧烤,问蓦山给出评价:“没有之前那家好吃……那家生意很好啊,怎么就倒闭了?”
江道庭和柳焱也不明白。
她们几乎是沉默着吃着东西,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气氛过于阴沉,柳焱便说起小队里添加了新人的事情,说了些有关这些新人的趣事,气氛才得以缓和。
不知不觉中,她们都吃饱了,桌面上的碟子都是空的,烧烤签和用过的纸巾都摆放在一边。
她们起身,要分别的时候,问蓦山说出了想说的话:“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柳焱笑了一下,在微弱的路灯下,她的双眼明亮,她说:“一定会的。”
只是安慰问蓦山的话,为了不让问蓦山那么担忧。
江道庭看了看柳焱,又看了看问蓦山,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与她们分别,独自走在幽暗的道路上,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江道庭长吁一口气。她抬了抬手,想着手上应该有一支烟。
她没有尝过烟的滋味,却莫名觉得烟能够让她的心情缓解一些。很快,她断了这个念头,仅仅觉得让江歧闻到烟味不好。
回到家里,江道庭看到了在客厅看动画片的江歧,江歧看到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拖鞋都没有穿,就噔噔地跑向江道庭,江道庭本能地蹲下抱住江歧,这次,她抱得比平时要紧。
江歧疑惑:“妈妈?”
江道庭没说话。
江歧乐呵呵地笑了几下:“妈妈身上有香香的烧烤味。”
江道庭一愣,因为这句话,绷紧的全身放松了,不由得笑了起来,放开江歧问:“下次,妈妈带你去吃烧烤怎么样?”
“好!”
江道庭站起来,眼中的情绪复杂,两种矛盾的情绪出现其中——痛苦与幸福。
夜晚,江道庭跟江歧睡在一起,她注视着江歧熟睡的面孔,怎么也睡不下,像是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再睁开,江歧就会换另一副面孔。
而且,她也在忧心“恶果之地”的事情。
第二天,江道庭换上如同以往一样的西装和大衣前往执行部,再把一身不便于行动的衣服换下,换成战斗服,坐上一辆前往“恶果之地”的大巴。
“恶果”在一个未被开发成旅游景点的自然生态环境里,也就是说,她们要靠近“恶果”,就要徒步行走差不多十公里,这对于常年在实验室里坐着的研究人员不友好。
随着踏入植物逐渐枯萎之地到荒芜之地,江道庭就知道离“恶果”越来越近了。
一行止步于枯萎之地与荒芜之地的交界线,看到有一座矮土丘拱起,仔细一看,“土丘”里面镂空的,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漆黑的洞口里发光。
江道庭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按道理来说,这里应该汇聚了堕禁物,可是,她们从来的地方见到过几头堕禁物后就没有再见到别的堕禁物了,安全到诡异的程度。
她开始在想,“恶果之地”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回想起黑猫说起“恶果”的意味不明的态度,她便不认为这里真的这么安全了。
她们“恶果”的所在的方向走去,没有一个人放松警惕,就算江道庭没有提醒,她们的直觉都告诉自己,这里没有这么简单,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执行部的人观察着四周,短短五分钟左右的路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她们站在洞口前查看,看到洞口周围都有一缕缕丝状的黑色东西从泥土里漫出来,像是虫子一样蠕动。研究人员立马背包里拿出工具,取样。
江道庭察觉到了什么,浑身的寒毛在发颤,她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名研究人员就人头落地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研究人员的精神强度不足,眼珠子抽搐着,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鼓动几下,瞬间变成堕禁物,攻击她们。
江道庭隐隐看到洞口里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走出来一点,在红色的月光照耀下,它浑身漆黑得有点泛红,它的外形是人类的轮廓,充满了诡异感。它像是在思考什么,视线最终落在江道庭身上。
江道庭浑身僵住,仿佛被某种不同次元的强大生物注视。江道庭举起枪,始终没有按下扳机,身边的人下意识开枪了,子弹陷入那个“人”的皮肤里,冒出丝丝灰烟,过一秒就消散了。事实证明,子弹对它没有用。很快,它展现出自己堕禁物的一面:手化成了一个又一个长尖刃,割下一个又一个人的头和四肢。
——这头堕禁物肯定超过了S级,它给江道庭的压迫力远超于江道庭之前见过的S级堕禁物。
“江道庭!”柳焱的声音把江道庭的意识拉过去,“带着她们离开,我来断后。”
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结束了,为了活下去,只能落荒而逃。
柳焱很了解江道庭,知道江道庭也想留下来,于是,她又说:“你是执行部的总部长,现在除了你之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问蓦山也需要你。带着她们离开!”
——柳焱和江道庭都意识,就算问蓦山来了,也对付不了这头堕禁物。
声音决绝,没等江道庭做出反应,柳焱转身朝那头堕禁物而去。江道庭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带着目前还活下来的人离开这里。
“柳焱!”袁天泽的声音似乎也是江道庭的声音。
江道庭拉着唯一一个不愿意离开的袁天泽,同时,柳焱的手臂掉了。随着她们渐渐远去,柳焱的另一只手,以及双腿和脖子都落在地上。
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同放慢了倍数一样漫长、沉重。
她们逃离了荒芜之地,来到枯萎之地,遇到了较为低级的堕禁物,在疲惫中解决了堕禁物,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袁天泽痛苦着哭着,对江道庭吼着:“您不是与柳焱姐一起杀死过S级的堕禁物吗?你为什么没有帮助柳焱姐?!如果你帮助了柳焱姐,柳焱姐就不会死了!更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江道庭神情悲伤,沉声:“堕禁物的实力远超过S级。”
袁天泽哑然,心想,江道庭看出来,那么柳焱也看出来了。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柳焱才会让她们直接跑。想到这里,袁天泽更加难受了。
在离开这片自然生态的途中,江道庭越想这件事越觉得不对劲。
那头超越S级的堕禁物想杀死她们的话,她们一个人都逃脱不了。
这是为什么呢?
江道庭停下脚步,试图在脑海里翻找过往的画面中找到线索——黑猫故意隐瞒了超越S级堕禁物的事情,还抛出能够从“恶果之地”活着出来的好处,就是为了让她被那个好处蒙蔽,从而前往“恶果之地”?
黑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看到她在这种情况下狼狈逃脱的模样?为了让她陷入痛苦之中?然后黑猫会因此乐得哈哈大笑?可能性很大。
袁天泽她们听到少了一个脚步声,纷纷回头,看到江道庭扶额低声笑着,那个笑声痛苦又讥讽。
要说那头堕禁物没有杀死所有人,也多亏了黑猫在暗中操作吧?
——柳焱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就像是以前死去的舍
友一样!她们都死在了黑猫的“恶作剧”之下!
江道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机器硬生生搅动着,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破开,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脑袋昏沉。
一声声的“江部长”细若蚊声,接近消失。
——我要变成堕禁物了吗?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就这么结束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黑猫戏谑的声音从过去重现在耳畔:“无论承受多大的痛苦,你都会撑下来吧?”
“不知道。”这是江道庭当时的回答。
黑猫肯定地说:“你可是江道庭啊,你肯定能撑下来。”
当时的江道庭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江道庭才稍微有些明白。
在压抑环境下成长的“江道庭”,在往后无论多困难的境地也不会倒下,这样的“江道庭”比别人更容易接纳各种负面的事情,继续迈着步子行走在尸体之间,踏在血泊之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她的步伐。
“江道庭”这个名字的分量也随着她一步步前行而变重,别人在听到“江道庭”这个名字会想到什么名头?拯救了几个省、杀死S级堕禁物的人之一?新晋年轻部长?抑或是她人不知晓的一个名头——“先知”。
能从黑猫那里获得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信息只有她一人,能俯瞰全局的人也只有她一人。她独自承担着有关黑猫的秘密,扯着拥有“预知未来”异能的幌子让所有人相信她,一边试图拯救着所有人,一边又纵容着黑猫做过的坏事。
她时而走在光明的道上,时而走在黑暗的道上,这不是她能选择的。她脚下白的、黑的不规则、歪扭道路呈现球状,在她行走的时候滚动,前一秒踩着白色的区域,下一秒可能就踩着黑色的区域了。
江道庭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晰,她发现自己双手在撑着地面,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抬头便看到她们担忧的面孔。
“江部长,您没事吧?”
江道庭没有回答,一条腿弓起来,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人立马扶住了江道庭,江道庭才顺利站起来。
江道庭站立了两秒,率先迈开步伐,像是没事人一样对她们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一路行走,一路处理朝她们而来的堕禁物,如果遇到过于被“恶果”吸引、无视她们的堕禁物,她们就会选择节省力气任由那头堕禁物离开。
回到大巴上,江道庭坐在前面的位置,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她的手握了握,轻声喃喃:“S级异能吗……”
——她的“剥夺A”变为了“剥夺S”。
大巴发动机的声音几乎完美地盖过江道庭的声音。
她的内心收敛了情感,只剩下一片荒漠。她脱离了自身视角,理性去看待这一切。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纵容江歧,那么就没有必要“假惺惺”地去痛苦,只要达成最终目的就够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很可能会出现像是柳焱以及她大学舍友那样死于江歧“恶作剧”之下的人,难道自己要为了她们去对抗江歧吗?
那不可能,没了江歧,一个人都活不了。
江道庭曾想过,会出现除了江歧之外能够处理“恶果”的人,随着时间推移,她愈发觉得这是白日做梦。
她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放空大脑。
就快回到执行部的时候,江道庭的双眼精神了一些。
她想到了“玩家”带来的克隆技术,克隆说不定能解决异能者不够用的状况。
能克隆出异能者的话,战力就会有所增加。
可是,这样的行为能被大家所接受吗?
被克隆的人是否会对突然出现的克隆人感到毛骨悚然?
仔细想了想,江道庭认为这件事不能放在明面上。
第一个要被克隆的异能者是谁?柳焱似乎很合适。
她平静地做出决定。换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对这种平静到诡异的心态感到毛骨悚然。
现在的她,能够比之前更轻易地接受一切,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怪异的变化。
江道庭平静地向谷子跃和问蓦山在电话里说明了“恶果之地”的情况,谷子跃听了之后,沉默会说“知道了”,便挂了电话。问蓦山也沉默了好一会,只不过跟谷子跃不一样的是,问蓦山询问她:“江道庭,你还好吗?”
已经换回原来衣服的江道庭刚坐下,她动作顿了一下,口微张,热泪涌出。她极力遏制自己的哭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她沙哑的声音已经暴露了。
江道庭双手的手肘撑着桌面,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撑着额头,面露悲恸:“柳焱死了……”
接着,则是低沉哭泣着,抽噎着。
柳焱的死根本没有必要……不,其她人的死也没有必要。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妥协前往“恶果之地”,自己也不应该受到“能够从恶果之地活着出来就能提升实力”的诱惑。就算真要去,也应该由自己一个人前往勘察了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与其她人一同前往。
她还没完全缓过来,就有另一个电话打来,跟问蓦山说了一声后,就接通了那个电话。
这个电话使得她立马站起来,冲出办公室,来到停车场,开车回家,看到小区外停放了一辆又一辆执行部的车。
江道庭环顾四周,看到一辆车敞开着门,江歧朝外坐,一名执行部人员蹲在江歧面前,像是在安抚着江歧。
江歧抬起目光,看到了江道庭,便连忙从座位下来,跑向江道庭,江道庭也正向她走去,步伐越来越快,直到到达能够保住江歧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稚嫩无助的哭声近在耳畔,江道庭垂下目光掩去那份悲伤,轻轻拍着江歧的背部安抚着江歧。
——她的母亲在这一天死了,刚好在她从“恶果之地”回来后死的。
这是巧合吗?
江道庭心生这样的疑惑,后续通过一系列的调查得知,这不是“巧合”,而是母亲早就得了病,病情突发死去的,是一个意外。
说起来,她从来没有特地去关心母亲,只有母亲关心她的份,她不免有些愧疚。但是现在人已经离开了,无法弥补。
不知不觉中,就只剩下她和江歧了。
江道庭为母亲立了一块墓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内心对母亲缺乏关注的愧疚。
江歧问:“姥姥没有尸体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墓碑?”
“为了纪念姥姥……”
然而,给母亲立墓碑的事情在柳焱葬礼后的几天才进行的,立墓碑的事情也是通过柳焱的葬礼所产生的想法。
在柳焱的葬礼前,她还去了一趟柳焱的家,找到了柳焱的头发。再过不久,就会有新“柳焱”出现。
为了能去柳焱的家,她对柳焱的母亲说:“我想独自在柳焱生活过的屋子坐一坐可以吗?我会顺道把柳焱在执行部的东西带回来。”
江道庭是柳焱的上司,并且与柳焱感情很好,柳焱母亲同意了。
在收集了柳焱的头发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客厅,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就这么坐在那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才离开。
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内心深处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样,从背后看已经没有刚从“恶果之地”回来时的落寞,变得挺拔、毅然。
江道庭在静默等待“黑猫”的来到。
“她”的语调如同黑暗中裹挟的凉风,有些锋利又冰凉,刺激着江道庭的神经:“好久不见啊,江道庭,最近过得怎么样?”
戏谑的声音根本不会顾及所说的内容会不会刺痛别人,兴致盎然:“差点忘了,你最近过得挺痛苦的吧?好友死去,母亲死去……”
“她”走到江道庭的身侧,露出笑容,眼里潜藏着危险:“你好像只有我了。”
“她”感到一丝怪异,在明显地刺痛了江道庭后,自己的话语居然转为“你好像只有我了”,而不是继续刺痛江道庭,内心在退缩着什么,又莫名感到胜利般的喜悦。
江道庭用手上的长外套给“她”披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面对完全少年版的江歧,江道庭还有点
不适应。
“她”笑得意味不明:“我是你的女儿不是吗?你也给了我名字,就叫我江歧。”
“好。”
“你能叫得出口吗?叫声来听听。”
江道庭抬起目光,注视着江歧:“江歧。”
江歧迅速掠过目光,“啧”了一声:“倒是变得越来越无趣了。”
“她”走到江道庭后侧方停下脚步,猛然转过身,兴奋地说:“江道庭,帮我建立一个厉害的组织怎么样?我要里面都汇聚着强大的异能者——”
第94章
江道庭在想,江歧怎么看待她的?她已经把江歧当作是女儿,江歧又是否把她当作是妈妈?
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答案的江道庭在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江歧不在意她,对于江歧而言,这只是一个“扮演游戏”,江歧乐在其中。江歧是更强大的存在,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她当作是“妈妈”?
自己应该早就清楚这一点,并且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对江歧投入感情……偏偏在不知不觉中投入感情了。
她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真的表现出把江歧当作是自己女儿时,江歧会说出多么冷漠、尖锐的话来嘲讽她。
减少对江歧投入感情,对江歧保持一定距离,在江道庭看来是最优的选择。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使得心脏闷闷的,又渴求生机般用力鼓动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酸涩。
她不想那么对江歧,但是不得不那么做,她不愿看到自己像是笑话一样展现在江歧的面前。
她在想,或许自己需要更忙碌。只要够忙碌,就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份情绪上,这能减少情绪对她的折磨。
于是,她开始全身心投入进工作中,她一边忙碌于执行部的事情,另一边忙碌为江歧物色人选。人选最好是执行部未被发现的强大异能者,并且掌握能够捏住对方的把柄。
江道庭询问过江歧的意见,江歧说:“也不用这么麻烦,就算对方会背叛也没关系……”
说到这里,江歧顿了一下,露出恶劣的笑容:“会背叛不是更有意思吗?”
只要她们背叛,江歧就能追杀她们。
江道庭视若无睹,更不会对此评价。
要问她是否厌恶这样恶劣的江歧,答案是否定的。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心情很微妙。她原本厌恶、排斥这样的江歧,现在却完全接纳了。
在江道庭忙碌的间隙中,接到谷子跃的一通电话,内容则是毁坏“恶果”的事情,谷子跃认为,既然存在了能够对中低级堕禁物产生伤害的子弹,就肯定存在能够对高级堕禁物,甚至是对“恶果”产生伤害的武器。
江道庭不认为这真的能研究出来,因为她知道“恶果”是由神灵力量凝聚的产物。如果人类用有限的资源,或者说是用“被限制”的资源能够对“恶果”造成伤害的话……不,那种状况不存在。
人类被限制于一个世界中,被限制在既定的“一条时间线”里,所拥有的资源组合造成的伤害程度也跟人类一样被限制在一个框架里。
江道庭没有对谷子跃泼冷水,也没有阻止谷子跃。她的内心存在着那么一丝的希望……准确来说应该是“侥幸”。万一谷子跃真的成功了呢?万一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呢?
她愿意等待,为了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或许连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刚挂掉电话,葛铭越副官敲了几下门,得到江道庭的许可后进来。
——葛铭越是江道庭前往“恶果之地”前经过重重筛选脱颖而出的副官人选。
还没来得及交流,江道庭就前往“恶果之地”了。等江道庭从“恶果之地”回来之后,江道庭又消沉了一段时间,葛铭越可以说是从工作的第一天起就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不过,葛铭越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不至于感到难以喘过气来。
葛铭越向江道庭汇报了一件事情:出现了几起有人无端变成堕禁物的事件,这件事情在短短一天内发生的。通过监控得知,是一个能够让人变成堕禁物的异能者造成的。根据拍摄到的画面进行人像识别,识别出那位异能的身份——白司焰,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
拥有能够让人变成堕禁物的异能过于骇人……
葛铭越见江道庭的表情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
她只听见江道庭沉声询问:“找到那个人的踪迹了吗?”
“没有,她很能藏,不过再花点时间,就能通过排查找到她。”葛铭越有点犹豫,又说,“江总部长,白司焰应该算是杀人了吧?”
江道庭没有回答,而是拿着自己的外套出去了,留下一句:“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把白司焰的事情告诉了江歧,她认为江歧应该会对白司焰感兴趣。
两人坐在一个公园里,公园的中央有一座雕塑,围绕着雕塑有几张长椅子。尽管现在没有太阳,只有黑夜,依旧有小孩发出欢乐的声音。
江歧听了之后,反倒是说起无关紧要的事情:“要是还有鸽子就好了,我想喂鸽子来着……之前只抓过它们,杀死它们,尝过它们的肉。偶尔换换视角,转变位置,用不同的方式对待同一种生物还挺有意思的。”
“啊……鸽子不太好吃,它们身上的毛也沾嘴。”
显然,这是江歧还是猫的时候所做过的事情。
她撇嘴,神情嫌弃。
江道庭没有打断,只是听着,更没有不耐烦。
“我去找白司焰吧。”江歧这才回归正题。
“需要帮你拖住我们的人吗?”
“不用。”
江歧莫名开始不爽了,双手揣进口袋,背部朝后靠。
“怎么了?”
江道庭关心的声音让她更加烦躁了一点,她直接站起来,离开了。她的内心不愿意承认那份情绪,也不愿意承认对江道庭有所渴求。
她的思绪像是尝到了一丝水果的甜味,便忍不住大口吃起了水果,她遏制不住地想:我想让江道庭做什么?让江道庭陪自己一起玩耍吗?江道庭会理解我的“乐趣”吗?不管怎么看,江道庭都不会理解我吧?可是,只是杀了江道庭的一个舍友,江道庭就很生气了。江道庭也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排斥我……
江歧停下脚步,原本发亮的眼睛逐渐沉下,她的背后依旧是小孩的喧闹声。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向刚刚和江道庭坐的椅子。
她没看见江道庭,江道庭离开了。
是啊,那个排斥她的江道庭又怎么可能接纳她,恨她都来不及。
江道庭就是抱着怨恨、厌恶的心情摒弃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吧?
江歧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视线冰凉。
江道庭在意的根本不是她,江道庭在意的只有那个被赋予江道庭自身存在意义的“目标”,也就是拯救人类。
——江歧完全不能容忍江道庭主动摒弃这份感情的行为。
在江歧看来,只有自己有摒弃的权力,江道庭没有这种权力。但是江道庭这么做了,冒犯到她了。
江歧这么想着,却没有警告江道庭些什么,甚至没有对江道庭施加惩罚。她没有彻底意识到,江道庭在她内心里已经变成那个最特别的存在,在涉及到江道庭的事情,她总会下意识地做出让步,甚至想到江道庭很可能会厌恶她杀死过多的人而去收敛。
——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江道庭而有所收敛。
江歧精确地找到白司焰的位置,只不过,她不着急出现在白司焰的面前。
直到执行部的人要找到白司焰的时候,江歧才动身。
白司焰原本藏在朋友的家里,后来为了不连累朋友,或者不小心把朋友变成堕禁物,她选择悄悄离开,四处躲藏。现在的白司焰刻意避开摄像头,走在阴暗的小道上,不敢暴露在有灯光的地方,低着头,拉下帽檐前行。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她被吓得停下脚步
,心脏剧烈跳。在下一秒打算快速掠过时,对方抓住她手臂,她想要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开,她惊恐地抬头,看到了一个年龄比她小的人,从外表上看去顶多上高中的样子。
“你快放开我!”白司焰怒声。
江歧起了兴致:“我不放又怎么样?”
白司焰咬牙,她另一只手抓住江歧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想让江歧变成堕禁物,然而,江歧没有变成堕禁物。
“执行部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你,你把这么多人变成堕禁物,她们肯定不会放过你。让我想想你的结局,你的异能会被剥夺,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变成堕禁物,然后新闻上报道出你的恶行,你的家人得知你做的事情后,估计想着‘死得好’吧?”
白司焰的表情变得恐怖。
“我现在会赐予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那就是为我做事。我会帮你摆脱执行部的人。”
突如其来的招揽,让白司焰懵了一下,脸上又很快恢复对江歧的警惕。因为她不清楚江歧的来历,不知道江歧是谁,更不清楚江歧要她做什么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白司焰直接问。
“一两句说不完,你选择加入再告诉你。”江歧在忽悠白司焰。
“你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你加入之后才能告诉你。”
“……要是我拒绝会怎么样?”
“那就向执行部的人举报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帮助了你不是吗?不仅如此,你不答应,我还会杀死你和你的家人。”
白司焰感到愤怒,执行部的警笛声悠扬地传来,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白司焰开始急了:“好!我答应你!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她以为江歧会放开她,结果没有,她变得更急了:“你疯了吗?!”
“急什么,她们都会死在这里。”
轻松的语气里,白司焰隐隐从中嗅到丝危险的气息。
随后,白司焰就看到执行部的人全死了,她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像是有锋利在黑暗中窜过。
故意等待执行部的人到来,再杀死执行部的人……江歧像是在向自己证明,自己并没有因为江庭而收敛自己。
江道庭会对此生气吗?
江道庭理所应当地会生气。可那又怎么样?江道庭就算再不满,也不会直接翻脸。江道庭唯一能做的,就是忍下自己的不满,毕竟能够回收“恶果”的人只有她。
白司焰僵住了,她眼睁睁看着那些鲜活的人喷涌出滚烫的血液,倒在地上变成堕禁物。
“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江歧松开了白司焰的手,走入黑暗深处的巷子。
“我们不处理掉那些堕禁物吗?”白司焰不认为把这么多人变成堕禁物的自己有资格指责江歧。
她也从这一刻意识到,眼前这个“高中生”不是善茬,她开始感到不安。
“为什么要处理?制造出混乱,不是更有利于我们离开吗?执行部也会短暂地把注意力放在清理堕禁物的事情上。”
白司焰不敢说话了,默默跟着江歧。
在路上,江歧打开江道庭给她发的定位——定位是给白司焰临时住址。
这个定位在江歧刚出发没多久后发来了,倒是省了询问的时间。
江歧冷笑一声,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带白司焰前往安置地方的路上,江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还说了白司焰之后要做的事情。当然,江歧没有说有关自己是神的事情。江歧认为她必要知道,白司焰又不是江道庭。
白司焰听了内容后,沉默了。
“这对于你而言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事情不是吗?”
白司焰许久没有喝过水的原因导致嘴唇干裂,唾液变得更加黏稠粘住了嘴巴,张开嘴似乎变得艰难。她沉声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即将做的事情是为了全人类存活?”
白司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自己无法把江歧变成堕禁物,而江歧方才故意展现实力就是为了震慑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角度很新奇,惹得江歧笑了几声:“要是你想那么理解也可以。”
顿时,白司焰放松了下来,表情没有那么难看了,仿佛她踏上的是一条光明的道路。
哪怕接下来她需要“人间蒸发”,默默为江歧做事,但是只要帮助江歧提升实力,清理掉一切,她就能以“英雌”的身份回归,她将洗脱“不存在”的罪名。
——那些人会变成堕禁物是她目前无法控制异能使用导致的,并非来自她的本意。
白司焰有一瞬间觉得这种异能跟诅咒没什么区别。
“我能控制好异能吗?”白司焰忽然问,她感到不安。
江歧的肯定回答给予了她自信:“当然。”
安置了白司焰后,江歧去看了“年幼的自己”。
由于这个时候的自己还“年幼”,又没有人照顾了,为了安全着想,江道庭就只能让“自己”住在学校,到了周五,江道庭就会来接自己。
想到这点,江歧的内心像是被扯出一条浅伤一样,刺痛着,又有一阵灼烧感。
江歧的手抓着面前的铁网,逐渐用力将网抓得有点变形,她看到操场上尚且年幼的自己。
正在玩耍累了的“年幼自己”注意到了江歧,朝江歧走来,笑着对江歧说:“姐姐你好……姐姐跟我长得好像啊。”
江歧也笑了:“当然,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未来的你。”
——江歧自身不仅受“古老的自己”庇佑,也受“未来的自己”庇佑。
年幼的江歧笑容变得更灿烂,对江歧产生了兴趣,她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问什么。
“你对妈妈把你‘关’在这种地方感到愤怒吗?”
年幼的江歧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立起来的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尖锐又锋利,似乎在黑暗的一端交汇在一起。
年幼的江歧脸上短暂地褪去些稚气,她抬头注视着江歧:“当然。”
江歧对自己的反应很满意:“妈妈会为此付出代价……可是,妈妈很弱小,不小心的话一下子就能夺走她的性命……如果妈妈‘剥夺’了‘回溯’异能才能最大化地折磨妈妈吧?”
她只是在借助年幼的自己诉说出对江道庭的恶意。
年幼的江歧听不太懂,却也认为妈妈应该为把她送进寄宿学校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江道庭收到了一个小队的人都被杀死的消息,她垂下目光,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江歧是故意的。她的内心没有一点感觉,犹如死潭。
到了夜晚,下班回到家里,打开灯看到了江歧正坐在沙发上,她愣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换了鞋子,经过沙发的位置时,她脱下大衣外套。
她听到江歧说:“我又想到了几件事,让‘玩家’去做‘手环’吧,多做几个智能手环,但是其中一个手环不能被定位到。”
江道庭“收集”的玩家里,确实有人能够做这种东西,她毫不在意地答应了:“好。”
江道庭没有打算责怪江歧杀死执行部的人的事情,这出于某种纵容、溺爱。而她这种反应,落入江歧眼里又是别的意思。在江歧看来,江道庭实际在厌恶、恐惧着她,所以无条件地满足她的任何一切——这可是江道庭亲口说出来的。
第95章
江歧对江道庭态度犹豫不决,她的内心仍然对江道庭抱有某种期待,只不过,这份期待几乎快要消耗殆尽,只要江道庭再次说出跟某个时间线时一模一样的绝情话语,她的所有期待就会灰飞烟灭,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按部就班地做着“重复的事情”,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尚且弱小的自己。
江歧与白司焰说了很多事情,让白司焰拥有能够帮她做事的基础知识。过了几天,江歧琢磨着白司焰也适应了,就对白司焰说:“招揽、安置人手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除了比较、特别的事情,我都不会多管,资金的方面,江道庭会固定打在那张银行卡上。”
“招、招揽人手?”白司焰感到压力。
“是啊,要是你看到有合适的人就招进来吧,就算招不到也没关系,这件事江道庭也在做,她会送人过来,有消息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招到人之后,需要让她来见您吗?”
“不需要,有命令也会通过你来替我传达。”江歧觉得就是一群工具人,没什么好见的。她本身对于交代白司焰一些事情就有些不耐烦了,就算再无聊,她也不想见工具人们。江歧恨不得由江道庭直接负责,说不定她抬抬眼皮,江道庭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并通知、执行下去。
果然还是江道庭好啊。
江歧忽然想到,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压根不用说明,江道庭就知道她要尿尿。除此之外,她还想到江道庭总是半夜被她折磨得睡不下去的画面,心情都变得愉快了。
交代了白司焰之后,江歧不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就是打游戏。特别是后者,拥有一个人类躯体才方便。
这种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天,江歧压根不看时间,直到江道庭主动找上她。
“你让白司焰招揽人,她招的人正好是某个执行部人员的朋友,这件事通过一层层上报到我这里……知道组织的事情已经有好几个人了。”江道庭说。
江歧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是吗?”
电视的光亮在黑暗中变换着,江道庭看到江歧由面无表情噙起了一丝笑意,江歧的声音多了几分兴致:“那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躺着的江歧视线移到江道庭身上:“你总得捂住那些知情人的嘴吧?那就让上报这件事的人——何左安成为执行部的卧底,加入‘黑暗议会’吧。‘黑暗议会’是我想到的组织名字,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说着,江歧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软软的沙发走到江道庭身边的位置,盘腿坐下来,近距离注视着江道庭,眼里透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趣意,裹挟着肆无忌惮的恶意。
“不错的名字。”江道庭没有看江歧,声音平静,心脏跳动略微快了一些——江歧居然知道上报者的名字叫何左安。
江歧感受到了江道庭平静之下的不安,她收敛目光,又说:“你应该很想为何左安争取活下来的机会吧?我们来这件事变得更有趣怎么样?”
“白司焰给我提供了一点灵感,就让接下来加入‘黑暗议会’的人都认为‘黑暗议会’的理念是‘牺牲少数人来换取更多人的存活’,如果何左安最终认同了这个‘设定’,那么我就放过她,她想继续待在‘黑暗议会’也好,回到执行部也罢,都随便她。但是,她要是不认同这个理念,她面临的结局只有死亡。”
江道庭没有拒绝的理由……不,应该说江道庭没有拒绝的资本。
江道庭只能回答:“好。”
江道庭按照江歧所想的那样同意了,江歧心情却变糟糕了。
江歧愈发觉得江道庭没有把她当一回事——没有把她当作是女儿。
在她看来,江道庭的不安跟恐惧没什么区别。她不认为会对自己产生恐惧的江道庭还会对她产生正面的感情。
江歧回忆某个时间线的江道庭会说出那么冷漠的话的原因——江道庭知道了她占领过江道庭母亲的身体的事情,她还意图强行让江道庭接受全人类的死亡,只有江道庭活下去的世界。
明明有她陪着,江道庭为什么不接受呢?江歧想不明白。
至于协议,只是“过家家”的东西,口头上的诺言,可兑现可不兑现。可是,江道庭当真了。
江道庭越是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江歧就越想她们死。
江歧打了一个电话给白司焰:“你以后不用招揽人了,把那个你被招揽的‘告密者’杀了,我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江歧没有解释这件事的原委,更没有给白司焰询问、辩解的机会。
她清楚,不能只施压,后续还得安慰一下来体现自己是一个好领导——
离开给江歧安排的住所,前往停车场的江道庭在想会议的说辞。何左安或许能活下去,但是她那个被招揽过的朋友肯定活不了了,江歧不会放过她。
通过这件事,江道庭又多了一些思考,是否还存在着像何左安的朋友一样觉醒了异能没有上报的人?
给予异能者一些好处,或许就能有效减少这类人“躲躲藏藏”?
刚拉开门,江道庭就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异能者的药剂已经制作出来了。这种药剂能够让异能者从使用过异能的状态恢复到没有使用过异能的状态,相当于游戏里补蓝条一样的存在。
等会议结束后,就要跟问蓦山说这件事。对了,还有基因库和建立教会的事情……
江歧说过不需要教徒,但是江歧期望她那么做,她便那么去做了。
江道庭深吸一口气,坐入驾驶位,开车扬长而去。
会议很顺利,何左安也在现场,立即就能得到回复。何左安面对这件事情没有一点犹豫。
进入“黑暗议会”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借助被招揽的朋友主动向白司焰提出她有进入组织的意愿。
过了几天,问蓦山才有空应邀,她们没有去烧烤店。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烧烤店这件事,都怕提出来后,又陷入“柳焰死去”的难过。
她们约在了一家有单独房间的饭店,问蓦山边听着江道庭说的事情,边吃着东西,没有中途回应,像是在思考这件事。
即便江道庭说完了,她也没有立即说些什么,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江道庭没催促,开始默默地吃东西。
问蓦山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维持现状,三天两头地解除“罩”,污染区的空气会一点点漫过来,再这样下去,人类的存活空间就会越来越小,最终某一天,人类就会全部死光,又或者极少部分精神力强悍的人在被污染的环境下苟延残喘。
——必须有人一直维持着“罩”,而她就是“罩”异能的持有者,能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她。
问蓦山答应了江道庭说需要她一直维持“罩”的事情,江道庭罗列出了存在的各种风险。比如,药剂并不是万能的,长期使用会给身体带来负担,甚至可能会导致器官的衰竭;又比如,在使用药剂的期间,身体可能突然出现某种状况而无法处理事务的时候,又应该谁来处理这些事务。
后者可能听起来不那么好听,但这是可能存在的意外,问蓦山深知这一点。
除此之外,还要把问蓦山安排在一个许多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对此,问蓦山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江道庭却沉默了。
过了一会,江道庭才以“预知未来”这个不存在的异能为借口,说出了“玩家”会针对的事情。
问蓦山的表情从疑惑变为平静,又从平静变为吃惊。她有些难以接受在她们还要面对堕禁物的情况下还要去面对一群“外来者”,并且这些“外来者”会对她们构成威胁。
顿时,问蓦山吃不下一点东西。
江道庭则借助“玩家”的事情顺势说了“基因库”这件事。
问蓦山沉默一会:“我知道了,这件事需要商议。”
江道庭跟问蓦山在停车场分开,她上了车后没有立即启动汽车,注视着问蓦山的车离开,她也没有开走。她就这么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双眼睛就跟黑夜一样深沉,令人
捉摸不透。
问蓦山需要把注意力放在维持“罩”上,而问蓦山又是目前人类中最强的战力……问蓦山分身乏术,必须有人能够补上这部分缺失的战力。
“‘玩家’光靠杀死堕禁物就能获得‘经验’提升战斗力,但是你们嘛……很难。对于你们这些‘原住民’来说,在觉醒异能的那一刻获得的身体素质几乎就已经固定了,就像是被‘设定好的npc’一样,是不是很讽刺?”
江歧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是“黑猫”。
“你想要提升身体素质的话……就多去‘恶果之地’挑战一下身体的极限吧,在‘恶果之地’杀死S级堕禁物也没关系,它掉落的‘罪恶之种’还没爆开就会被‘恶果’直接吸收。当然,你也别想着把‘罪恶之种’运到‘恶果’的面前,因为不管是你的身体还是异能触碰到‘罪恶之种’,你都会变成堕禁物。”
“你的异能本身就很特殊,在你‘剥夺’越来越多异能的情况下,你的身体素质加成系数会增加。换而言之,你在‘剥夺’许多异能的情况下去尝试突破身体极限的话,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速度、身体强度大幅度地提升。”
“其她人?”黑猫默了默,“要么异能特殊到附带某种隐性效果,要么本身就比较特殊,身体素质有一定成长空间,后者比前者更难出现,可能不会出现。”
“玩家”变强的途径是透明的,可见的,提升身体素质的约束没我们这么大,也相对轻松,累积到一定的经验就能提升身体素质,也不需要“突破身体极限”。“玩家”终有一天会变得非常强大,在这片土地肆意妄为,必须有人能够压得住她们。
江道庭内心有了新的目标便驶出停车位,就像是短暂停歇的她,又继续前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江道庭花更多的时间在“外勤”上,或许是出差处理堕禁物,又或许是秘密前往“恶果之地”。过了一段时间后,她意识到盲目地拼命效率很低,她应该去剥夺更多的异能来增加素质加成系数,只有这样,才能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实力。
等一批“玩家”降临,自己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异能。“剥夺S”还能把剥夺到的异能赋予别人,有效地扩大战力,提高整体水平。
“‘我’要上初中了,多督促一下‘我’多运动吧,然后,每隔一段进行体能测试检查,就是你们用于分辨一个人是否觉醒异能的体能测试。”
江歧的声音把江道庭拉回了现实,回答了一声:“好。”
她没有问原因,江歧因此无声冷笑了一下。
江歧让江道庭这么做,一方面想让江道庭在旁人看来,江道庭“很关心”这个女儿,并且期待这个女儿能觉醒异能;另一方面,她想稍微刺激一下受到“扭曲”信息的自己。
江道庭似乎与她越来越疏远了,几年时间来,江道庭总是忙碌于自己的事情里,似乎把她完全抛到脑后,就连周六日见面也有些心不在焉。
“上初中了,就让‘我’走读吧。”江歧又说。
“好。”江道庭依旧回复了一个单字。
从江歧的视角来看,江道庭很敷衍。从江道庭来看,她在满足江歧的一切需求,江歧却生气了,同时也在想,似乎是因为她的疏远生气。可是,江歧真的会为此生气吗?她对此抱有疑惑,接着她就能想象到自己真的表现出把江歧当作是女儿的画面:江歧捧腹大笑,讥讽着她“你真的把我当作女儿啊”。
江道庭站起来,对躺在沙发上的江歧说:“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吧。”
她注视了一会江歧,江歧没有回答,更没有看她一眼,她也不在意,默默转身离开。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她帮助江歧零零散散招到一些“黑暗议会”成员的人。江歧曾有一段时间出了远门,那时是她最紧张的时候,因为江歧在外可能会做些不好的事情。实际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最终由江道庭来收尾。
对此,两人什么都没说,江歧没问江道庭看法,江道庭也没有问原因。
江道庭回到家,看到一个“缩小版江歧”时,恍惚之间,与刚刚见面的江歧重叠。
而这个江歧与刚刚见面的江歧在某些行为和态度上逐渐与刚刚见面的江歧靠拢。毕竟本质是同一个人,江道庭对此并不意外,内心也加深了“江歧没有把她当过妈妈”的想法,她甚至在想,等“缩小版江歧”恢复记忆后,就会彻底舍弃“妈妈”,不,或许对于江歧而言,根本就没有“妈妈”这个词。
这种想法来源于江道庭的某种“固执”,从而忽略了导致“缩小版江歧”对她有些抗拒的原因。“缩小版江歧”在面临姥姥死去,还没彻底缓过来的时候,忽然被江道庭告知,她要转学到寄宿学校里去。
本身就厌恶除了妈妈和姥姥之外的人的江歧,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缩小版江歧”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就时常在想:为什么姥姥死了之后,妈妈就把我抛弃了?是不爱我了吗?妈妈觉得是我害死了姥姥吗?
她想不明白,江道庭没有跟她解释过。江道庭不知道自己的安慰话语在“缩小版江歧”眼里是那样苍白无力,那样敷衍。
江道庭还未脱下外套,就传来了敲门声,她打开门看到了哥哥,也就是江歧的舅舅。
“我们可以聊聊吗?”对方的视线立马从江道庭的脸上移到地面。
江道庭扫视了一眼对方,他穿着精致漂亮的衣裙,纤细的手臂露出来,身上飘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应该算是香味?
江道庭皱眉,想着也不好在对方面前捂鼻就没那么做了,语气隐隐透露着不耐:“就在这里说吧。”
她不希望江歧接触到这个“舅舅”,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男性随时可能变成堕禁物,江歧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她不希望江歧因为“舅舅”受伤。所以,她宁愿把江歧送到寄宿学校也不愿意让“舅舅”来照顾江歧。
对方犹犹豫豫,敏锐的江道庭连续后退几步,正好躲过了对方挥动的菜刀。
在客厅的江歧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江道庭顾及江歧,没有直接对“舅舅”下手,刚张口,就听到对方发疯地吼叫着:“把母亲留给我的财产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应该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的母亲立的遗嘱是我妈妈……”
江道庭的姿态松弛,她是异能者,作为普通人的“舅舅”不可能伤到她。反观“舅舅”,一副警惕、随时进攻的模样。
他打断:“肯定是你们搞的鬼!觊觎我母亲的财产!”
江道庭的目光变冷了,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影子窜到前面,心口一紧唤了一声:“江歧!”
“舅舅”挥刀,在江歧脸上留下很浅的一道划痕,惊恐地后退几步,不断挥动菜刀。江歧步步紧逼,“舅舅”的高跟鞋一滑,摔在地上,看见掉落在地上的菜刀要去捡,没来得及动半分,水果刀扎进了他的体内。他要去看捅自己的人,水果刀又迅速拔出捅进去,鲜血淋漓,飞溅到四处。
江道庭第一反应是去关门。
水果刀再次拔出,捅进他的喉咙,他隐隐听见江歧冰冷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在我妈妈面前叫唤,还想杀……”
声音戛然而止,水果刀拔出,这一次扎进了“舅舅”的左眼,“舅舅”痛苦着,意图发出声音,却使得脖子的窟窿溢出更多的血,没有受伤的另一只眼睛溢出眼泪。
江歧还想捅别的地方,忽然被江道庭用力拉了起来,江道庭极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但是声音始终带点颤抖:“够了,江歧,停下来。”
江歧望着江道庭,鼻子一酸
,眼眶发热,直接哭了出来:“你要为了他骂我吗?”
江道庭的心脏抽了几下,不顾江歧身上的鲜血,抱住了江歧,像是哄小时候的江歧一样,轻轻拍着江歧背部:“不,不会的。”
安抚了江歧后,江道庭开始收拾场地,杀死了变成堕禁物的“舅舅”,在清理地上的血时,她让江歧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
如果拥有全部记忆的江歧站在这里,就会兴奋地说:“看啊,江道庭,我们成为共犯了!”
“不,从你清理有关舍友的死亡录像开始,我们就已经是共犯了。”
“你不愿意接受这些,却不得不接受,然后一步步沉沦。你已经走过黑暗之地,当你走回洁白之地时,就会留下漆黑的脚印,说不定在未来某一天,人们就会发现这些脚印。这些脚印就是你踏入过黑暗之地的证据。当所有人开始指责你的时候,你是否会感到不安、恐惧呢?”
第96章
夜晚,江歧说想跟她一起睡,江道庭同意了。
熄灯陷入寂静,仿佛置身在一个深渊中,江道庭回想江歧捅人的画面,对于她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妈妈?”江歧的声音传来。
江道庭回过神,翻了一下身,侧躺着,一手搂住江歧:“怎么了?”
“会不会有人来抓我?”
“不会。男性本身就容易变成堕禁物,不会有人怀疑。”
话落,空气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连轻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很清楚。
江道庭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对于江道庭而言,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江道庭去见另一个江歧时,江歧没有提到这件事,但是,江道庭不认为这个江歧不知道这件事。
之后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几乎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唯一较为重大的事就是不停使用药剂的问蓦山不得不躺在床上了。
江歧在这一天与她说:“等之后我食用了一定的堕禁物,我需要食用两个‘罪恶之种’,我需要两个‘罪恶之种’同时出现。也就是说,白司焰那边准备一个,你准备一个。”
两个“罪恶之种”……操作不当的话,很可能会出现意外。
“她们培育出一头S级堕禁物,你只需要找到死后能直接变成S级堕禁物的人就好了。我知道你得到了一个能看到别人死后会变成什么等级堕禁物的异能。”
江道庭的神色有些凝重:“能死后直接变成S级堕禁物的人恐怕不好找。”
江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她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江道庭默默记下江歧交代的事情,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内测第一批玩家”来了——
起初面对“玩家”,将她们赶尽杀绝还有点不适,当想到她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时,内心那一点不适消失了。
过了一段时间,得知真相的“玩家”们一个接着一个来向江道庭求和,她们会说“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可以和平共处”“是任务在诱导我们对你们下手……我们不知道真相”等等。
然而,她们不知道江道庭有一个绝对不能同意求和的理由——“恶果”的成长需要堕禁物,而江道庭希望“玩家”来填补“恶果”所需。而且,江歧也需要“恶果”成长到一定地步才能回收“恶果”。
尽管江歧说自己随时能回收“恶果”,但是江道庭还是从江歧提供的信息中找到了某个漏洞。假如江歧真的能随时回收“恶果”,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回收恶果,反而在等待着什么。她没戳破这点,埋藏在心里。
江道庭看着自己的手,在一年的时间里,她从“玩家”身上搜刮了不少异能,她打算把某些异能赋予别人。
当然,不能随便赋予,要筛选。
办公室里,又有一盏暖色的台灯亮着灯光,忽然掠过黑色的影子,这个影子压在江道庭身上,江歧的声音响起:“拥有这么多异能,身体素质也变得更强大,有权有势有地位,大家相信你,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比你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在你面前也会主动退让,这种感觉怎么样?”
江歧坐在江道庭面前的桌子上,俯视着江道庭,脸上挂着兴致盎然的笑,眼里带了些许恶意。
江道庭望着江歧的神情没有变。
感觉?
江道庭杀死了一个又一个“玩家”,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被挖走。她对“玩家”的死没有一点感觉,如果让她去杀死跟自己一样是“原住民”的人,她可能也一点感觉都没有。“玩家”是人,“原住民”也是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获得权势地位,获得强大的力量,杀死“玩家”,所有一切的不择手段,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让江歧回收“恶果”。
这个目标一直拉着她前行,没有这个目标,她会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做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的心像是经历了一次次捶打,直到现在被锤烂得七零八碎,腐烂着,发臭着。
“不知道。”江道庭垂下了目光,呼吸之间隐隐透露着疲惫。
江歧张了张口,始终什么都没有说,影子一晃就消失了。
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江道庭与“什么都知道的江歧”很少说话,也没见过几次面。
又过去了几个月,江歧怀中抱着一只黑猫。或许在别人眼中,黑猫都长一个样,但是江道庭在江道庭眼里,江歧曾经黑猫形态的模样是最独特的,哪怕没有那双紫色的眼睛,她也能认出来。
江歧怀中的黑猫看起来像是真的猫一样,眼里满是懵懂无知。
“等仪式结束,我再把手环交给自己,然后,我就会离开。”江歧抚摸着黑猫说。
实际上,把这份“力量”化为“黑猫”的模样不是必须的,她只是想着这会给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添加乐趣,又或者……她自己也说不清。
除此之外,她也不需要什么仪式来让“黑猫”与自己融合,最初这么做,她便一直都选择这么做了。起初是想骗江道庭来着,故意露出自己“弱点”,试图引出江道庭的歪念头,让江道庭产生“说不定可以控制江歧”又或者想借机掌握些什么来威胁她。结果,江道庭连细问都没有。
江歧以为是江道庭太过胆小不敢问,不敢动歪心思,渐渐地,她觉得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后来,又觉得江道庭可能真的只是过于胆小。
江道庭为什么没有动歪心思呢?要是江道庭动了歪心思该多好,她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江道庭。
江歧的内心很矛盾,有时候她回避着、否认些什么,有时候却是“责怪性”地承认,就比如她在责怪江道庭没有抛下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来证明自己把她放在第一位,她还在责怪江道庭故意疏远她。
江道庭目光晦涩不明,沉声问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仪式后的你,会变成什么样?”
“你很在意?”
江道庭沉默。
江歧笑了一下:“大概会变得非常怨恨你。”
江道庭的手指抽动了一下,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两人又陷入了无言。
——江道庭,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变得怨恨你吗?
江道庭想问,却恐惧于可能会得到一个“戏谑的答案”。
仪式当天,江道庭在江歧喝的水放了安眠药的粉末,江歧在她的目光下喝下去了。
江道庭的心情沉郁,在抗拒着即将到来的“怨恨她的江歧”。
她把江歧带到教会的基地,在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地面绘着图阵,还用蜡烛围了起来。空间很高,蜡烛所照明的范围有限,上空是黑暗的,整体让人感到诡异,幽冷。
江道庭抱着江歧,注视着图阵中央被笼子关起来的黑猫无言。
江道庭回过神时,自己就已经回到家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在未来的几个月时间,江道庭都没有回家,一直待在执行部总部。总部有更衣室,更衣室里还有洗澡间,只要拿上衣服,完全可以不用回去。
江道
庭在抗拒回到有江歧生活过的屋子,那里的每一寸气息,每一件东西都能让她回忆起江歧。回忆着会喊她为“妈妈”的江歧,又会接着想到这个江歧回来之后会变得怨恨她。想到这些,江道庭的胸口就堵得慌。
随着江歧“归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就越是感到压力。江道庭按照江歧说的,在某一天回到教会,把黑猫关进笼子里,提离教会的地盘,在一处无人,安静的地方打开笼子离开了。
江道庭剥夺过一个“支配C”的异能,这个异能能控制堕禁物,她安排了两头堕禁物靠近已经离开笼子的黑猫。江歧说,只要吃了两头B级以下的堕禁物,黑猫就会变成人形。
出现了堕禁物,陈崧肯定能感知到,执行部的人就会赶到现场,等她们来的时候,就会碰到正好变成人形的江歧。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江道庭要按照江歧的要求卡好时间点,为了控制,江道庭还让教会的克隆人去找黑猫,将黑猫牵制在一个位置,黑猫将在那个位置吃下第二头堕禁物,然后变成人。
第一头堕禁物和第二头堕禁物出现的时间至关重要,第一头堕禁物需要在黑猫吞噬之前,被陈崧察觉,第二头堕禁物要卡在黑猫吞噬了堕禁物变成人形醒来后立即被执行部的人发现,不能让江歧在顺利逃跑。
为了掌握黑猫的位置,江道庭提前给黑猫戴了定位器。至于黑猫会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江歧告诉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江歧安排的那样发生,没有出现一丝意外。
江道庭意识到,无论发生什么,江歧都知道,江歧都能掌控。
江道庭利用传送异能立马回到了办公室,电话刚好响了,葛铭越告诉她,她一直找的女儿出现了。
江道庭的心情很微妙,她又立马动身从执行部总部前往执行部市分部。上了车,江道庭与葛铭越说了请假的事情,葛铭越表示理解,毕竟失踪了这么久的女儿也该拿出点时间来聚一聚。
在半路,江道庭还打包了一些饭菜,还给江歧准备了新的手机,之前江歧的手机已经被她清理掉了。为了江歧的事情,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她想着江歧应该也会吃。
然而,江歧却说:“我不饿。”
江道庭想到这个江歧厌恶她来着,便只是说:“我需要吃。”
接着,她又突然对江歧说:“很抱歉。”
面对“失踪”许久的孩子,确实应该说“抱歉”。江道庭认为孩子会“失踪”,身为母亲也有责任。而且,江歧说过,要把她当作是真的失踪人员。对此,江道庭依旧没有问缘由。
等江歧洗了澡出来,江道庭把新的手机给了江歧,江歧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这声“谢谢”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像只是形式上地说一下。
江道庭注视着江歧的背影,直到江歧进房间后,她才将视线落在吃得七七八八的食物上。在江歧说“谢谢”前,她还能吃下,在江歧说“谢谢”后,她就吃不下了。
江道庭的心情变得沉郁,她想到刚上车的江歧浑身都散发着抗拒她的气息。果然,自己还是少点回来比较好。
第二天起床,江道庭吃了个早餐,等江歧起来。一等就是等到十点钟,她对醒来的江歧说,中午出去吃,吃完下午去测试。测试只是走走形式。
“你什么时候回到工作岗位?”
江歧的问话令江道庭一愣,没想到这个抗拒她的江歧会关心她,回答了之后,她又试探性地问:“需要我多陪你吗?”
“不用。”
江歧回答的时候没有看她,江道庭感觉有点微妙。
现在这个江歧跟她从小养到大的江歧有点不一样,也跟那个什么都知道的江歧有点不一样。相比那两个江歧,这个江歧似乎……
江道庭内心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也说不太出来。
从本质上来说,三个江歧都有极强的共同点,却又在某些事情上体现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在吃饭的时候,江歧问起“舅舅”的事情。
江道庭回答的时候隐瞒了前半段江歧杀死“舅舅”的事实,她只说了事实的后半段“他变成堕禁物后被杀死了”,江歧追问是谁杀死的,江道庭回答了“我”后,江歧笑了。
江歧笑得很掩饰,哪怕她故意低着头吃东西,江道庭也看出来了。江道庭见她笑了,不由自主地也露出很浅的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换作是别人,会觉得江歧很怪异且恐怖,落入江道庭眼里,这样的江歧格外地可爱。这时,她发现了这个江歧的不同点:相比她亲手带大的江歧,这个江歧少了些偏执和病态;相比什么都知道的江歧,这个江歧又少了极端的锐利感和恶意。
江道庭想跟江歧多待久一些,只是,考虑到江歧自身对她的抗拒以及工作,她便选择离开了。
正好,她要出差一段时间。
江道庭以为江歧会拖上一段时间才会回学校,结果江歧当天就给她打电话了,接通听到了江歧极其生硬地问:“你过得怎么样?”
江道庭沉默了。这孩子太别扭,明明说不出关心的话,却要硬说。这个江歧意外地很“善良”,像是一个“好孩子”。
好孩子……
江道庭想到了自己,她有些想不明白这个江歧为什么会变成“好孩子”。
为了不让江歧难堪,她主动询问回学校的事情,挂掉江歧的电话后,她又立马联系学校说江歧回学校的事情,她以为这件事便告一段落了。
可是,江歧回学校的当天又出了事情:灵岩中学出现了一头B级堕禁物,某个不知名的学生在没有使用异能的情况下解决了这头B级堕禁物,这不排除那个学生拥有某种强化异能。但是那个学生解决之后逃走了,袁天泽还汇报说,江歧已经离开学校了,不知道是否安全。
根据这些信息,江道庭立马就判断出杀死B级堕禁物的人是江歧。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没什么好逃跑的,只有江歧才会逃跑。一想到江歧现在的性格,完全有这种可能。
江道庭第一时间给江歧打了电话,她对江歧的问话几乎都是走走形式,为的是不让江歧对她产生怀疑。她也在按照江歧的意愿,隐瞒了所有,让现阶段的江歧自己寻找真相。
“今天看到执行部的人为了对抗堕禁物死去,你有什么想法?”江道庭依旧怀抱着某种期待,毕竟江歧杀死B级堕禁物已经等于救了全校的人。
“能有什么想法?她们只是死了不是吗?”
江道庭沉默地挂了电话,把电话放在一边,靠着椅子。
不管有什么变化,本质还是一样……
这让她想到了骰子,骰子每一面的点数不一样,即便扔出不同的点数,始终还是同一个骰子,每一面都是骰子本身。由于视角有限,人类看到的面是有限的,相对人类视角而言,骰子的背面看不到,骰子的底部也看不到……
江道庭思绪戛然而止,因为飞机降落了。
“黑暗议会”应该在准备培育出A级堕禁物的事情了,得提前做好准备,把会干扰“黑暗议会”的人员都暂时调离去别的地方。
各个地方拥有的异能者不平衡,本就经常会接受调任,所以江道庭的调任决定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道庭可以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玩家”身上,剩下的事情有白司焰,她不需要怎么操心。想到白司焰,就想到了白司焰当初犯的一个错误。
如果白司焰没有犯那个错误,何左安的朋友根本就不会死。现在的白司
焰变得更靠谱,更能干了,江道庭始终对她抱有偏见。
过了几个月,江道庭接到了何左安的邮件,她便知道何左安终究还是要死去。
江道庭删掉何左安发来的邮件,随后,她状似放松一样靠着办公椅,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像是对何左安仅有的一点负罪感顺着呼吸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对了,还有江歧用过的克隆身体在执行部市分部,该让教会的人去把尸体拿走,处理掉才行。
自己好像有点健忘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回到总部,四处奔波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而且,袁天泽最近似乎查案子查到江歧身上了,江歧应该很不耐烦了,该给袁天泽使点绊子了。
回到家,江道庭直接询问江歧有关袁天泽的事情。是询问而不是确认,她试图借着袁天泽打开话题的契机,让江歧主动跟她说些什么,但是失败了。不过,她并不在意。
第二天前往总部,江道庭感知到了“玩家”独特的气息。琢磨着这些“玩家”应该又是来谈和的。
她们还没正式找上她,她就已经知道她们会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下午下班来到车上就被挟持了。
第97章
江道庭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了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她并不觉得自己正在被威胁,她主动提出换没人的地方聊是她想盘问别的事情。整个执行部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异能,执行部的人对她的了解还不如“玩家”对她了解得多。
隐瞒真正的异能可以让不了解她的“玩家”放下警惕,吸引更多拥有好异能的“玩家”主动送上门。
江道庭利用简单的话语调动她们的情绪,在她们都沉默的时候,忽然抓住挟持她的钱赫宁砸向车头。在抓住钱赫宁的那一瞬,江道庭获得了钱赫宁的异能。
她对钱赫宁的异能感到惊喜,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接着,她用能够鉴定人死去之后会变成什么等级的异能看到了钱赫宁死后会变成S级堕禁物时,僵住了一下。
——江歧说过,死后能够直接变成S级堕禁物的人会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本打算杀死她们全部人的江道庭改变主意了。
钱赫宁必须活下去。
江道庭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上次也想求和的那一批玩家中的漏网之鱼,还有,在角落的一只黑猫。
江歧也跟着来了?
江道庭的心情变得怪异,她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好像有点高兴?
思绪之间,江道庭使用了“空气A”异能杀死了其中一名“玩家”。
说起来也奇怪,那个“漏网之鱼”没有告诉她们,江道庭的异能是什么吗?
在知道我的异能情况下依旧选择用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是来源于“复制A”的自信?认为“复制A”拥有可以一较高低?还是意图复制“剥夺”异能?又或者她们不确定我的异能等级,打算硬碰硬?
在异能同等级的情况下,某一方的异能有一定概率无效,所以,她们在赌那个极小的概率?
这些“玩家”似乎只能凭空得到冷兵器,没有类似“空气A”那样能够间接造成伤害的异能……
她们的行动在江道庭看来非常不严谨。
江道庭朝“漏网之鱼”攻击,“漏网之鱼”却怪异地躲过了,江道庭忽然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是“漏网之鱼”了。这个“漏网之鱼”应该拥有“躲避”或者“幸运”之类的异能。很难杀死。
紧接着,有人红着眼睛冲向了她,她用“空气A”砍下了对方的头。
就在江道庭琢磨着怎么让钱赫宁逃走的时候,吕回给她带来了新的惊喜——这个“玩家”能够让时间停止。
当然,这个时候的江道庭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吕回能够让时间停止的异能并不能对江道庭起效果,江道庭假装自己受时间停止的限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她判断出吕回的异能结束,她就会攻击吕回。她试图把吕回留下来,毕竟吕回拥有的异能对执行部威胁太大。然而,吕回没有给江道庭更多的机会,在一次异能结束被攻击后,吕回就掐着点发动异能。
江道庭的目光聚焦在奄奄一息被背着的钱赫宁身上,想着,要是杀死了吕回,钱赫宁就活不下来了。江歧现在还不能吞噬“罪恶之种”,还要再等一等。
吕回的异能并不是完全对她不起作用,至少对她的身体行动有所限。不过,只要江道庭愿意,可以随时破除限制。
“玩家”离开,时间恢复了正常,江道庭跟巡逻队的人说了几句便把目光落在黑猫身上。她刚蹲下来,黑猫就要离开,所幸黑猫停下了脚步看她。
江道庭伸出手,露出浅笑,却看到黑猫炸毛了。
她感到新奇。江歧居然会害怕她?难道认错猫了?
“您吓得小猫咪快要变成剑齿虎了。”身边的人笑了一声。
却也因为这句话和一声笑,黑猫白了一眼说话的人,转身走向江道庭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在害怕江道庭。
江道庭见状,因此确定了这只黑猫确实是江歧。她联想到江歧在面对她的关心,别扭拒绝的模样。现在回头想想,确实很像炸毛的小猫。
江道庭见过江歧偏执、病态的一面,也见过江歧高高在上、肆意妄为、恶意的一面……现在又看到了江歧的另一面。
黑猫在她的抚摸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极力遏制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江道庭见江歧这么倔,想要笑,还是忍下来了。她知道自己一笑,江歧肯定会生气。
江道庭不满足于此,试探着江歧的底线,手伸向黑猫的肚子。对于猫而言,最脆弱的肚子。据说,猫足够信任对方的话,就不会拒绝被摸肚子。
然而,黑猫拒绝了,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手。
她装作不在意地又摸了摸黑猫的耳朵才收回手,也在她收回手的那一刻,黑猫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她起身,看着被黑猫咬过的地方,那里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她对于江歧的某种疑惑似乎即将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她还有些不确定。
江道庭简单跟葛铭越交流了一下,葛铭越主动提出送她回去,她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说了一声“麻烦你了”。在路上,江道庭又跟葛铭越聊了一下工作之外的闲事,提出一起去超市购买年货,葛铭越很愉快地答应了。
去超市之前,江道庭先回家接江歧,她走到江歧房间的门口,轻敲了几下门,向江歧发出邀请,江歧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江道庭补充说:“顺便去看一下你的姥姥。”
在来的路上,她就跟葛铭越说了这件事,葛铭越说不介意。
等待江歧的回应短短十几秒里,江道庭的心情是忐忑的。这依旧是一次试探。
江道庭有点后悔自己没有问“什么都知道的江歧”有关现在的江歧的事情。
江道庭听见房间里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久,门猛然地打开,她看到江歧有些不情愿的表情。江歧说:“走吧。”
尽管江歧表现出不情愿,但还是去做了。江道庭不认为江歧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江歧既然选择去,那么江歧的心底定然是有“愿意”的念头,只不过碍于别的什么原因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很乐意”。
在墓前,江歧问了一个跟小时候问过的差不多一样的问题,她问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江道庭的答案还是没变:“纪念。”
离开墓园,她们前往了超市,原本是江道庭推车,走着走着,就变成江歧在推车。江歧对于帮江道庭推车这件事没有一点不满和不耐烦。
遇到了袁天泽,象征性地打了一下招呼就擦肩而过。江歧顺势问了有关袁天泽查案件的事情。江道庭看了江歧一眼,江歧呼吸滞了一秒,几乎让人发现不了的程度,江道庭发现了。
江歧从来不会怕她或者是警惕她……这个江歧是怎么一回事
?
江道庭透露袁天泽不久后就会放弃的事情,江歧眼里露出震惊的情绪。江歧认为我不会透露情报给她?为什么?
江歧一直都觉得我没有站在她那边?
江道庭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最接近的答案,并不是准确答案。
要怎么样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直接问的话,江歧肯定不会回答,剩下只有靠自己找原因。
过年放假的时间里,江道庭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因为江歧擦觉到一点不对劲,就会直接回避不与她交流。为了避免刺激到江歧、使得自己与江歧之间的关系僵化,江道庭点到为止,没有强迫江歧回答。
不久后,江道庭提前回到工作岗位上了,原因是公测玩家来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她来处理。
再次见到江歧时,江歧站在了“玩家”那边。江道庭很清楚江歧不是真的站在“玩家”那边,江歧只是想“玩”而已。可是,宋少洲和蒋宇都在那边,江道庭不得不去现场看一眼。两人都是重要的人才,江道庭不希望她们死在那里,而且还是被江歧杀死。
在前往现场的路上,江道庭在想对策。现在的江歧不算很强,但是江歧拥有的能力太特殊了,灵活性很高。要是江歧已经能够活用这份能力,就算身体强度稍弱些也有与她一战的资本。
车停下,这一片狼藉,她朝着人流的方向而去。
江道庭认为必然与江歧打起来,因为她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认江歧。当场直接认江歧,只会引起旁人对她的怀疑,江歧也有可能对此感到不满。
令她疑惑的是,江歧居然在“逃跑”,而不是借着“玩家”的身份顺势进行屠杀?
江道庭听到一个执行部的人说:“这些玩家听到‘江总部长’来了,都变得像是老鼠一样乱窜……”
这有点不符合江歧的风格。
江道庭穿过人群,看到了被大家围起来的江歧和“玩家”们——江歧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这一刻,江歧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任性小孩一样,一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的模样。
江道庭在内心叹了一口气,注意到白司焰就在附近,还有别的“黑暗议会”成员,装模作样地下命令:“把她们抓起来。”
执行部人员朝“玩家”靠近,白司焰也混杂在其中,她先是把其中一名“玩家”变成堕禁物制造混乱,把江歧带走了。
就在这时,涌出了更多堕禁物,江道庭没有动手解决,她故意让宋少洲顾不上追上江歧,主动清理堕禁物。
江道庭知道这会引来宋少洲的质问,还是这么做了,她三言两语地把宋少洲稳了下来。就算宋少洲去查,她也不在意,因为宋少洲查不出来。
江道庭坐上车,离开现场,她不断回忆当时发生的情形,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江歧应该不知道白司焰会来帮自己。
这样也好,江歧动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江道庭也不一定能保下所有人。
江道庭在总部待了几天,一切都恢复平静后,她才去“隐秘教会”的基地。
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来看看状况。
迎面而来的两位教会成员向她问好,当她看清楚其中一个人的面孔时,愣住了。那个人是江歧“舅舅”的克隆体。
江道庭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最初的实验就是拿“舅舅”来做实验,“舅舅”也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克隆体。
整个教会成员,除了江道庭外都是克隆体。克隆体可以使用各种方式掌控,非克隆体就不一样了,不确定风险太大。而且,要是江歧忽然对教会成员不满意,想要把所有人杀了就得不偿失了,换成是克隆体就不一样了,因为这些克隆体本就不应该存在。
看到“舅舅”,江道庭产生了一种想法,她想把“舅舅”送到江歧的面前。
此时此刻,在江道庭眼里,克隆体“舅舅”就相当于她用来给小猫“发泄”的玩具,这个玩具终究会被小猫玩得破破烂烂,玩具里面的棉花冒出,玩具只能扔进垃圾桶里。
江道庭在不知不觉中因为江歧变得越来越扭曲,她接受了原本不能接受的事情,“为了目标不择手段”把自己的一切行为进行自我逻辑合理化,只有这样,她才能减轻内心对抗情绪带来的痛苦。
江道庭通过监控系统观察“玩家”的动向,又看了看距离“玩家”聚集之地最近的管辖区区域,内心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玩家”本身就有很强的精神抗性,“玩家”原本的世界早被“半吊子的神”污染过,她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污染,这也是“半吊子的神”有意为之。这是从黑猫那里得知的信息。
非管辖区留下的物资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玩家”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不可能一直留在非管辖区,除非“玩家”们打算在非管辖区建立一个“独属于”她们的家园。
江道庭并不希望她们这么做,她们这样做就没有人去填补“恶果”所需的营养,大众对她们的看法也会有所改变。
江道庭提出过这个疑问,黑猫笑了一声:“不会出现那种状况。”
为什么黑猫会这么肯定?
想不出来,江道庭放弃了。
从“玩家”目前的角度来看,她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抗争”,另一个是留在非管辖区继续生活。黑猫已经排除了后者,那么就只剩下“抗争”这一个选项。而且,“玩家”中还有存在怨恨着江道庭的人,这些怨恨江道庭的人将会煽动别的“玩家”联合起来试图让江道庭付出代价。这正是江道庭想要的,她也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她会被“玩家”围剿。
江道庭收敛了思绪,接下来,她要做的只有等待。直到“玩家”入侵管辖区,白司焰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是有关S级堕禁物的事情,询问她的意见。两人都知道,江歧的要求是连续吞下两个“罪恶之种”。
回复了之后,江道庭靠着椅子,长吁一口气。
江歧说过,这次吞掉两个“罪恶之种”后,她就会恢复所有记忆,也就是说,那个“什么都知道的江歧”又要来了。
江道庭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像当初那样排斥浑身满是刺、尖锐的江歧了。她之前面对那样的江歧会感到压力,很大程度上是她对江歧不够了解,像是看到不到骰子底部的点数一样感到不安。别扭极度小孩子气、几乎将想法浮于表面的江歧出现后,她看到了骰子底部的数字,她了解了骰子点数的位置,现在的她不管骰子怎么滚动,她都知道底部的点数是多少。
江道庭能够以更加自然放松的状态面对江歧,可是,她还是有点顾虑。
万一这一切不是她所看到、所想的那样呢?
坐在车上的江道庭思索着,车外闪着执行部车的灯光,收回思绪,她打开门,前去消灭钱赫宁的另一支队伍。
清理了这边之后,江道庭就带着人前往钱赫宁那边。
算算时间,等自己赶到现场,江歧也该离开了,要是没有离开就麻烦了点。
事实上,她还是有些幸运的,刚到现场,就看到江歧抛下钱赫宁直接离开,钱赫宁则陷入被江歧抛弃的痛苦中。
看到这样的钱赫宁,江道庭也不由得会想:下一个会是我吗?
江道庭杀死了钱赫宁,钱赫宁在她的视线下变成堕禁物,她与宋少洲说了几句话后就动身处理这头S级堕禁物。
解决了S级堕禁物后,江道庭让宋少洲带着人离开。
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把一个路灯砍下来,踩碎了上面刻着的某种标志,这个标志上有强大的异能波动。
她不在意有人看到自己战斗的过程,目前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江歧。
当江道庭等到江歧,看到江歧极其艰难地吞下第二个“罪恶之种”,心情变得有点沉郁,特别是在江歧吞下“罪恶之种”后直接昏过去时。
她对白司焰说“我带她回去”便上前,弯
腰把江歧抱起来,顺势问白司焰:“她吞下第一个‘罪恶之种’有出现这么强烈的排斥行为吗?”
“没有。”
江歧在强迫自己短时间内硬吃下两个“罪恶之种”?
江道庭轻轻抚摸着黑猫形态的江歧,转身走向空旷的马路唯一的一辆车。
江歧为什么要强迫自己?
江道庭想到了江歧话语中的关键:“这次”吞掉两个罪恶之种后……
江歧经历了不止一次?并且,江歧要吃下两个“罪恶之种”才能提前恢复记忆?江道庭找到了答案。
江道庭带着江歧回到家,把江歧放在床上,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椅子上,注视依旧是猫形态、熟睡的江歧。
第98章
她在想江歧醒来后,江歧会说什么。
假如江歧回避她,她大概会为了让江歧舒服一些而与江歧保持距离。她认为自己过于没有边界感只会让江歧更加排斥自己。
可是,江道庭不知道,只要她主动去靠近江歧,表现出对江歧强烈的关爱,说出自己的想法与顾虑,这一切都会变得一样。
江歧的回避使得她变得更回避,她只会在边缘去试探江歧,一旦江歧表现出抗拒,她便不会再向前迈一步,自动退回去。
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门,只要有一个人主动打开那扇门,就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就比如,江歧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前往隐秘教会杀死自己克隆体时,她与江道庭隔着的那一扇门。江歧知道江道庭就在外面,江道庭也知道江歧就在里面,偏偏谁也没打开那扇门。
没有打开那扇门的后果就是无法交流,无法传递相互之间的感情,从而彼此之间都存在着对对方的偏见。
而这次,不耐烦、开始厌倦的江歧主动打开了那扇门才开始有变化——
“你生气了吗?”江歧问。
“没有。”自己怎么会为了这一点事情生江歧的气?
“你在恐惧我吗?”
江道庭的呼吸滞了一下,几句问话,江道庭便清楚了江歧的顾虑。
“我没有生你的气,更没有恐惧你,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江道庭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暂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气氛局促,她认为不应该以这种压抑的气氛下谈论这些,她见江歧看起来没有那么尖锐了,犹豫了一会便说:“我们聊聊吧。”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江歧移开了视线。
这听起来有点怨气。
这一刻,江道庭确认了某件事——自己所看到的骰子全貌都是真的,江歧在她的面前,不再是“未知”。
因此,她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那就等你想聊的时候,我们再聊。”
她顿了顿,询问:“你现在就要离开了吗?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江歧还是没有看她,却放松地将没有握枪的手揣进口袋里反问:“你不用去执行部吗?”
江道庭的嘴角深了一点,目光缓和了一些,变化不大,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江道庭回答:“暂时不用。”
“那就一起回去。”
江道庭明白了,江歧只是对她有点怨言,并不是完全排斥、厌恶她,也没有像当初一样把她当作是“玩具”戏弄。
她打算过段时间再主动向江歧提出“聊聊”的意愿,她觉得应该给江歧一些冷静、喘息的空间,而不是当下就要急着解决这件事。万一起了反效果,江起说不定又会远离她。
两人坐上了车,江歧的状态明显放松了一些,江道庭与江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从车上出来,江歧看到车后排有水果后,得知江道庭要去探望问蓦山的时候,气氛因为江歧的一句问话又变得局促了:“你不会怪我吧?”
毕竟问蓦山是为了抵御非管辖区污染才变成这样的,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恶果”,“恶果”又与江歧密切相关。
江道庭否认了,甚至提出制造“恶果”的罪魁祸首不是江歧,而是别的神的时候,江歧像是被触了某根神经,所以江歧的话格外地讥讽:“你还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江道庭想过,如果这一切全部都是江歧“过家家”的结果,自己会感到愤怒吗?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像是寂静的荒岭,被一层厚重的雾盖住,看不见一丝阳光,仿佛森林的翠绿植物都是虚假的,一晃眼就会看到枯枝、荒地。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愤怒。或许会有点愤怒,又或许没有任何感觉地接受这一切。
江道庭想要对江歧说“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爱着你”,但是,她不知怎的,说不出口。即便看清楚了骰子的全部面貌,她依旧在担心。因为骰子可能会抛出点数六,也有可能会抛出点数一这两种极端,还有可能是别的点数。
情绪上的压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情绪,把这些情绪变成正面的。
她想增加更多自己与江歧之间的交流,她把江歧约了出来,就是为了好好聊一聊。
显然的,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你就不能放弃那些人吗?”江歧问。
江道庭因为这句话明白了江歧真正期待的,也明白了江歧并不是对她毫无感情。这时的江歧所展现的偏执让她想到了被她一手带大的江歧。
江道庭的答案只有一个:“不能。”
随后,她试图向江歧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和想法,她希望江歧能够理解自己,江歧却炸了。
“我不想理解,在我看来,她们就是碍事的绊脚石!”
一个很令江道庭伤心的话,江道庭的目的就是想拯救更多的人,而江歧却践踏在她想要达成的目标上。于是,她揭露了江歧曾经想要把她当靶子的意图,江歧对她有感情的话,就会收敛。
江道庭看到江歧的慌张与惊恐时,内心只有无奈,轻声安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不希望今天难得出来一次就被毁掉。”
她说的是实话,她没有怪江歧。
她轻推了一下江歧的背部想边走边说。
“要是大家都知道,你为了能让更多人活下来,而牺牲少部分人的行为,她们都会怨恨你吧?”
江道庭知道江歧一点亏都不想吃,她发现江歧的话语没有那么尖锐了,尽管还是带着些讥讽的语气……
她回答之后,江歧的下一句问话又比上一句问话软和了一些,然而,最后,江歧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只要你不帮助她们而死,我也可以救你。”
江道庭再次把江歧引导回去,江歧第二次炸了:“你死了,她们也不会活!难道你以为你死了,我还会救她们吗?”
“狗屁的协议,到时候我还要坐在一堆尸体上欣赏你们痛苦挣扎的模样!”
意料之中的反应。
继续这个话题只会越陷越深,江道庭选择扯开话题:“你说粗口了。”
“这不是重点,你管我有没有说粗口!”
“走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你说走就走,我凭什么听你的?”
“那就休息一会。”
除了对江歧耐心点,没有别的办法。
“走了!你是异能者还休什么息!”
江歧便生气地按照她“意愿”继续前行。一直在原地谈论这件事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等下山之后,江歧说不定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江道庭不可能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一直被江歧牵着鼻子走,只有掌握一定的主动权,把江歧稳定下来,情况才不会变得更糟糕。
下山见江歧不生气了,江道庭便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又有点不懂江歧的脑回路了。
江歧询问江道庭:“对于你来说,她们是不是比我重要?”
——江歧想在她心中占据第一重要的位置。
江道
庭衡量过,这很难比较出一个高低,无论哪一边,对于她而言都是重要的存在。当然,在不考虑更详细因素的情况下,只要细细一想,人类更需要她,她心中的天秤便有了倾斜。
让江道庭不明白江歧在想什么的是,江歧认为让她亲自生下自己就会变得不一样。
江道庭一点都不怀疑江歧想到这一出不久后她可能就要无端地真怀孕了。
为了稳住江歧,江道庭只能把江歧绕进去,以相互之间的强弱区分,并且提出:“……你会为了想要得到我的担心和保护而变弱吗?”
那段极其被动的成长时期,应该是江歧极度不高兴的时期——没有强大实力来为所欲为,要被限制在人类“设定”的框架中,江歧光是回想都觉得不是滋味吧?
“不愿意。”这是江歧的回答。
江歧显然不满足于此,又正面问了一次:“你还没回答我,你愿意生下我吗?”
“当然……”随后,江道庭又把关键问题所在抛回给江歧,让江歧哑口无言。毕竟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到自己身边的人是江歧。她还把江歧不安的事实戳破了。
江歧会这么轻易地接受她所说的一切,然后无芥蒂地站在她身边吗?
江道庭觉得不会,所以这还需要一定时间开导江歧,过于急成,恐怕只会触到江歧的神经。
过了不久后,姜温达通过与她有关系的心理医生联系上她。令江道庭吃惊的是姜温达拥有的异能,她没理由拒绝姜温达,并且找了一个时间去医院找姜温达。
姜温达说了很多关于江歧的事情,江道庭也算是知道了江歧所说的“这次”到底是什么意思,知道了一些“未来的框架”。江道庭的思绪变得混乱,这些思绪糅杂在情绪的漩涡里,问蓦山打来的电话更是让她无暇顾及别的事情——比如,姜温达主动提出让江道庭剥夺她的异能这件事。
江道庭第一时间带着蒋宇前往问蓦山的所在地,赶在问蓦山死去之前剥夺了问蓦山的异能,问蓦山立即变成了堕禁物,杀死了变成堕禁物的问蓦山。堕禁物的鲜血洒在她身上,她肌肉鼓动着,四肢发麻,就像是老旧的电视机跳动的黑白点一样,厚重的血腥味像是盖住了她的气管,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
问蓦山死了之后,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我在这里倒下,蒋宇能撑下来吗?大家能撑下来吗?
就算要死,也应该替她们解决一切困难后才能死去。
江道庭曾经想过克隆出一个拥有“罩S”异能的“问蓦山”,但是失败了,克隆“问蓦山”并没有拥有“罩S”异能。
江道庭把异能交给蒋宇后,她对自己说:江道庭,你不能在最艰难的时刻倒下,面临了这么多困境你都熬下来了,又怎么能在这里止步?
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自己都必须撑下来。只有自己成为“不可动摇的存在”,大家才会对未来充满自信和希望。
还有江歧的事情……除了她外,没有人还能稳住江歧。
江道庭的疲惫没有显露在外,她所想要达成的事情刺激着她的神经,强迫她打起精神。她在积极与消极之间的平衡中,她看起来格外平静,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把她压垮。
她陪伴着蒋宇,直到蒋宇能够顺利升起“罩”。同时,她还处理着事务,又在处理事务的喘息间隙中思考江歧的事情。
江道庭向江歧借人来试探江歧,江歧拒绝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让江道庭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玩家接到的新任务、受到袭击的江歧失踪了以及姜温达所在的医院出现了S级堕禁物。
杀死了S级堕禁物后,江道庭向江歧表达了她需要江歧帮忙处理掉“罪恶之种”的事情,江歧再次拒绝了,但是她从江歧回复的信息中得知姜温达就是那个S级堕禁物,还知道了是江歧杀死了姜温达。
江道庭并不在意这些,她只关注整个事情的结果以及江歧本身。
【你还好吗?听说学校那边也出事了。】
这是她对江歧表达的关心,发完之后,她便开始想,这句话会不会只形于表面,从而让江歧认为她只是在应付。
江道庭看着手机等啊等,江歧始终没有回复。
现在撤离人员会怎么样?大概会触动江歧某根神经导致江歧更加失控。
江道庭的猜想是正确的,只要她撤离人员离开“罪恶之种”的影响范围,江歧就会加深“江道庭不需要她”的想法,从而产生“毁灭性”的行为。
江道庭并不气馁,她过了一段时间又给江歧发了一条信息。
【我们应该面对面好好聊一聊】
江道庭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得要好。
江歧会在“罪恶之种”爆开之前出现吗?
江道庭能做的就是等待江歧主动出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试图帮助陈崧来引出江歧。她知道成功把江歧引出来的概率很低,并且可能引起一些反作用,但她还是想尝试。
【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管?她们全死光了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歧主动联系她了,文字里充满了愤怒的情绪,江道庭还没有来得及看、回复,江歧又发了一句。
【我最近会处理掉恶果,高兴吧,江道庭】
很明显在说反话,江歧根本就没想真的处理恶果。在江道庭看来,江歧现在很可能还不能回收恶果。
刚看到信息的江道庭又从葛铭越那里知道了超越S级堕禁物的出现,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肯定与江歧有关。
面对这样的事情,江道庭的内心几乎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她的负面情绪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似乎就会自动屏蔽,不会让这些负面情绪积攒得过大摧毁自己。
这份平静的情绪只限于现在,面临外部更多的压力时,她将无法彻底控制。
比如,蒋宇受到了“玩家”的袭击,她甚至不知道“玩家”是怎么知道蒋宇的所在地;又比如,在她救下蒋宇没多久后,“罪恶之种”爆开了,指责声一片,大家开始怀疑她,质疑她。
江道庭百口莫辩,她有各种顾虑,除了否认之外,什么都不能说。她试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用传送异能来使更多人顺利撤离。
【明天我会去处理掉恶果】
这是江歧给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对于她而言也是最后的机会,要彻底改变这一切的关键就在明天。
江道庭的目光从桌子移开,直接用传送异能前往“恶果之地”——
第99章
江歧站在蒋宇的病床边,俯视着瞪大眼,一动不动的蒋宇。蒋宇浑身的肌肉紧绷,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了,动弹不了一分,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恐惧占据了蒋宇全身,溢出的汗水浸湿了枕头、被子。
“毫无意义的人……”
“要是你死了,江道庭会绝望吗?”
江歧的声音戛然而止,轻笑了一声:“试一下就知道了。”
蒋宇的鲜血飞溅在墙上,与此同时,把管辖区都罩起来的“罩”瞬间消失。
蒋宇化成了堕禁物,把仪器挤碎,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整间病房旋转着红色的光。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口,看到病房两边站在的执行部人员看到了堕禁物,从腰部抽出枪,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开枪,清理了病房的堕禁物。
被挤歪的床与机器上,还有地板、墙上满是堕禁物的鲜血,她们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身后是赶来的医护人员,她们都止步于门口。
“‘罩’消失了!”
街上有人这么喊着,网络上的文字也这么“喊”着。伴随而来的是灾厄,人们逃跑着、躲藏着,她们感到恐惧。恐惧就像是火焰,灼烧、折磨着每一个人,最终使得这些人一个接着变成堕禁物。
江歧来找蒋宇之前,把“李哲恒”吃了。
她回到了那个破旧、被“李哲恒”掀开上层的屋子。她的房间里的床上满是灰尘,还有零散的石头块,她随意清扫了一下,躺在那张床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以及猩红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歧就这么躺着,直到手环振动,她摸了一下手环,手环停止振动,她就起身。
已经到了她对江道庭所说的“明天”。
江道庭这次会给她带来惊喜吗?江歧抱有一丝期待。
江歧知道江道庭已经前往“恶果之地”,她没有感到高兴,只觉得烦闷。
她烦闷的原因是江道庭在那边待那么久容易受到精神污染,可是,江道庭不这么做,她又会恼怒,认为江道庭根本就没把她当一
回事。
江歧想要绕开江道庭的话,江道庭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她。所以,江歧主动出现在江道庭的面前。
江歧来到荒芜之地的边缘,她看到了江道庭。
江道庭被“玩家”控制的堕禁物袭击,使得江道庭不得不杀死这些堕禁物。
那些“玩家”本来就想引江道庭来到这里,只不过因为江歧,江道庭多了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
刚好在江歧前往“恶果之地”没多久时,这些堕禁物才攻击,显然,“玩家”应该就在不远处。她们打算用堕禁物先消耗江道庭。
清楚“玩家”意图的江歧忍不住发出轻蔑的笑声,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就这么看着江道庭被几个S级堕禁物围击。再过不久,会因为这里聚集了太多S级堕禁物而引出更强大的堕禁物出现。
江歧并不太担心,江道庭连SS级堕禁物都能杀死,但是,杀死SS级堕禁物,江道庭就已经筋疲力尽了,身上也受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伤。
人类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堪称奇迹了,更何况江道庭还不是“玩家”,提升实力要比“玩家”困难许多。
竭尽全力解决这一切的江道庭大口喘着气,溅在她身上的血还没有完全消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得很,却坚毅地立在那里。
江歧双手揣进口袋,一步步走向江道庭。
两人的身影在一片荒原格外显眼,就在她们前方距离还有几百米的位置拱起的丘壑里面就是“恶果”。
风呼啸在耳边,像是身处在偌大的管道里。
江歧忽然想到自己还在上幼儿园的事情,她杀死了两个令她不愉快的人,当时江道庭已经有所察觉,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仔细想想各种细节过往,就能发现江道庭在一件又一件事情上为了她瓦解内心的“正义”。
江道庭一直在纵容,不,又或者说是“容忍”她所做的事情。
当江道庭回头看向江歧的时候,江歧停下了脚步。
江歧对江道庭身上的伤视而不见,忍不住发出讥讽的声音:“怎么,你在担心我不是真的要回收‘恶果’?”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你只在意“恶果”会不会被回收,是吗?你只在意那些无足轻重的人是吗?
江道庭刚张口,江歧又说:“我杀死了蒋宇。”
江道庭便沉默了。
江歧追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愤怒?怨恨?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语气平静,透露着凉意。
江道庭身上似乎多了一些疲惫和颓然:“没有……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至少不是愤怒或是怨恨。”
江歧冷笑了一声,一步步走到江道庭面前,注视着江道庭的双眼:“要不我来告诉你,你现在的心情?你在惧怕我,厌恶我,又不得不为了什么狗屁人类存亡而讨好我,你感到委屈、痛苦。”
“不,不是这样……”
江歧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立马打断:“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作是女儿!”
“你说我不是人类,无法与人类感同身受。对,我不是人类,根本就无法对你们感同身受,更不理解你们的‘群居’行为和莫名其妙构建起来的约束!”
江道庭听到江歧的话,胸口的位置一阵酸涩,眼里满是悲伤、痛苦,眼眶一热,眼泪便止不住地溢出。她摇头,轻声说着“不”,一只手试图拉住江歧的手臂,却被江歧狠狠地甩开。江歧的声音仍然继续。
“你还说只是为了得到我的帮助才会纵容我、包容我,直到我感到快乐,放下架子来帮助你们!”
江道庭她知道江歧经历了不止一次才有现在强大的江歧,她能否认现在的自己没有说过这些话,却无法否认在别的平行时间线里,自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不知道怎么最准确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想到拥抱的方式,便去拥抱江歧。
江道庭带着颤抖、充满歉意的声音说:“我……很抱歉。”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却莫名地感到悔恨,其根本就是,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接近江歧说的这些。在江歧尚且年幼,另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江歧”出现时,她有过类似的念头。那时的她不认为江歧真的会对她产生感情,便也没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她不想让江歧觉得她“不自量力”。
这句道歉使得江歧的眼泪涌出,像是内心无尽的委屈正在释放,江歧死死拽住江道庭大衣,没有说话,只是听着江道庭接下来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歉意……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你一直是我的女儿,无论你做过多么不好的事情,无论你在她人眼中有多么可怕……我都爱着你。或许开始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身份就带有交易性质,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对你产生的感情都是真实的。我对你所有的纵容,都源于我希望你能够自由一些,你不应该被人类社会的定义束缚。被束缚的人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这是妈妈的真实想法?妈妈从来没有觉得我是多余的?也没有厌恶我?恐惧我?
江歧有些茫然。
江道庭紧紧抱着江歧,江歧的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肩膀。
“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为了安抚我,让我来帮助你们,还是你的真心话?”江歧问,声音有些沙哑。
她知道江道庭会说出那么冷漠的话的原因,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只会将一切的“错”抛给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江道庭。
这一刻,江歧脑海倒映着江道庭在此之前的各种结局,那个画面或争执,又或是濒死之前的江道庭,再或已经死透的江道庭。
就这么“原谅”江道庭了吗?
她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似乎比江道庭的对她说过的话还要锐利、冰冷。要是说出她曾经占领过江道庭母亲的身体,这一切都会破碎吧?
——只要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江歧这才注意到江道庭的手机在振动,是谁给江道庭打电话、发信息?毫无疑问是执行部的人,她们现在应该火烧眉毛了,急需江道庭的出现。
江道庭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可是,江道庭没有去接电话,也没有去看手机,江道庭现在的注意力在她身上——江歧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是不是就证明在江道庭心里,她比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人更重要?
不对,要是这么快“原谅”江道庭,江道庭接着就会敷衍地安慰她后赶去现场吧?
发生这种事情,江歧就会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如果让江道庭彻底舍弃那些人,江道庭肯定会很抗拒。
好像又陷入了非常不愉快的境地了。
想着这些事情,江歧的眼泪止住了,那双眼睛变得空洞而又冷漠。
“是真心话……”江道庭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注意到距离自己和江歧最近的地方迅速压缩了一股力量,她带着江歧躲开一边。
炸开的压缩力量形成强烈的气流吹在江歧的脸上,江歧的双眼冰冷又不耐。
又是这些不知死活的老鼠,差点忘了还有她们在这里。
拥有“压缩力量”的异能能够远距离使用异能,只要该异能者能够看到所需施展异能的位置即可,距离有所限制,“玩家”肯定就躲在还有树林的林子里。
江歧想要处理掉这个“玩家”,又忍住了,她认为这是江道庭自己应该解决的事情,而不是她来解决。
江歧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江道庭身上,江道庭处理了一头SS级堕禁物,还有一堆S级堕禁物,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江道庭带的药剂也应该用完了。
——不,江道庭还有后手。
对江道庭正在产生实质危害的只有SS级及以上的堕禁
物,而不是这些玩家本身。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在“恶果”里面SS级以上的堕禁物就会出来。
沉默了几秒,江歧站起来,忽然说:“我去回收‘恶果’。”
江歧内心仍然在犹豫。“恶果”是一定要回收的,但是回收“恶果”之后到底怎么样,她还没想好。
江歧对江道庭的表现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具体哪里不满意,她也说不出来。
回收“恶果”后,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抛弃江道庭,另一个是……
“你不想回收‘恶果’也没关系。”江道庭的话语令江歧一愣。
江道庭回头看向江歧,与此同时,她的身边又出现了几股压缩的力量,像是把江道庭围起来。在压缩的力量炸开的瞬间,江道庭的身影消失了,出现在江歧的身后。附近的堕禁物都朝着江道庭所在的方向而来,这些堕禁物被“玩家”控制了。
“玩家”还没有出现在江道庭和江歧的视野中,“玩家”还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在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前,她们估计会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干扰、消耗江道庭。
“为什么?不回收‘恶果’,在拥有‘罩S’的蒋宇死去的情况下,会造成更多人死亡,堕禁物以及污染区会越来越多,你的目的不就想结束这一切吗?”江歧问,顿了一秒,她的语气变得讥讽,“还是说,你目前是人类中最强大的存在,便自以为是地能拯救所有人了吗?”
“江道庭,你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
江道庭反戳破她:“回收‘恶果’之后,就真的结束这一切了吗?”
江歧哽住,随后咬牙。她有些恨江道庭把她想法都摸透的感觉。
只不过是十几年……江道庭真正陪伴她的时间加起来恐怕都没有十年,江道庭就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算上黑猫时期,不止十几年。
江道庭从黑猫时期就开始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