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到宁翘身边伺候她的两个丫头跟着她回来后,将福晋赏赐的东西放置好了,便到宁翘身边,请她为她们改名。
改了名,那就证明她们从来是宁翘的人了,将来就是要忠心伺候自己的主子了。
这是福晋给的两个丫头。也不知秉性来历如何。
宁翘瞧着二人笑道:“你们两个,先前在这府里何处当差呢?”
圆脸的丫头先笑道:“奴才们比姑娘早进府两个月。是在主子爷封爵后从内务府进府的。宫里预备着给主子爷选秀,奴才们进府原本就是预备着伺候的。”
宁翘听了,勾了勾唇,这个倒是个会说话的。这是变相的告诉她,她两个是直接从内务府来的,和府里各处都没有牵扯妨碍。就是专门为了伺候她的,还不是谁的人。
旁边的丫头笑道:“奴才们原先的名字都是家里叫的。到了姑娘跟前,自然是听姑娘的。”
她们在家里也没个正经名字,大妞小丫混着叫,进府伺候了人,自然是要请主子正经赐名的。
宁翘便道:“那就叫烟雨烟霞吧。”
邀月堂是真的收拾的还不错的。地方是小了一点,但盛在清雅,只是和佟佳氏的院子太近了些,哪怕是隔着小花园,也能隐约看见些那边的动静。
想来从东院看这边,应该也能看见。
她这儿要是有什么动静,那边稍微打探一下就知道了。就跟互相监视似的。
宁翘心里啧啧,福晋打的好算盘,这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
“我刚来,大面上的事情知道一些,”宁翘有心试试她们,“可这大阿哥与大格格今日的事,却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这是怎么了?”
烟雨道:“主子爷一向疼爱大格格与大阿哥。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的,把刚出了痘的病人掉下的痘痂偷偷放到大阿哥的枕头底下了。幸而大格格与大阿哥分开睡了,这才没出什么事。”
“主子们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后来才晓得,不是出花的人,只是水痘子,大阿哥出了一场水痘子,前儿才好全了。主子爷生气,府里严查,今儿便是严惩这些人的。”
宁翘问:“是谁干的?”
烟雨道:“说是奶娘不忿被侧福晋辱骂所以蓄意报复的。给人用了刑,也没问出来别的。侧福晋生了大气,可查出来就是这样的,福晋和主子爷做了主,也就是姑娘今儿瞧见的了。”
如今尚未入关,但满人已是闻天花色变了。哪怕这时候出花的少,也还是令人害怕的。
就怕出花,一旦出了,那就很难好了。
大阿哥这么点岁数的孩子,要是沾染上这个,九成九没法活命了。
多尔衮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没了,那得益的人——
这事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多尔衮在历史上,根据记载,膝下可是一个男孩儿都没有的。
是真的生不出,还是生下来没保住,夭折的或是怎么样,连玉牒上都不记载了。
又或者是被人抹去了呢?
也不怪宁翘阴谋论。实在这府上的事太怪了。
这府里还有几个蒙古庶福晋的,她们一个孩子也没有,是真的不能生,还是有人不让她们生呢?
宁翘觉得这府里的水深得很啊。
福晋现在抬举她,要用她,就暂且先靠在福晋这边吧。
宁翘吩咐烟雨:“将福晋赏下的衣料,都送去针线房。都裁出来做成衣裳吧。”
烟雨一惊:“三匹都要送去做么?”这会不会太多了?就不留下些?
宁翘点头:“都送去。你高高兴兴的送去,若遇上人问,就说福晋的恩典轻忽不得,我心里头很是感激呢。”
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她乖巧懂事些,想来会让福晋用的更放心。
烟雨去针线房,烟霞这里就陪着宁翘看看屋子。
她只是侍妾,身边没有小太监伺候,就只有烟雨烟霞两个人。眼下瞧着人真是挺少的,可这会儿身份限制,多也多不上。
三四刻钟后,宁翘正疑惑烟雨怎么还不回来呢?
烟雨就捧着托盘哭着回来了。
宁翘这里正用膳,一瞧吓了一跳,烟霞把人迎到屋里来,直接就说了:“这是怎么了?你别只一味的哭,小心吓着姑娘了。难不成还叫姑娘为你担心么?”
烟雨忙止住哭声,道:“姑娘,奴才将差事办砸了。”
烟霞给她擦眼泪:“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翘旁观瞧着,先见烟雨伶俐,才叫她去办事的,现在再看,烟霞话不多,却似乎更沉稳有条理些。
烟雨稍稍软些,却倒是细心得很。这两个人如何用,宁翘心里有些计较了。
“奴才奉姑娘的命去针线房,请赵嬷嬷和绣娘们给姑娘做衣裳。一并去的还有李侍妾身边的人,她们只送去了一匹衣料。不多时,东院的人也去了,送去的是大格格大阿哥要做夏装的料子,她们东西多,就放在前头了。”
“奴才叫人挤了出来,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可人太多了,奴才被人挡住了视线,被人撞了一下之后再去看,姑娘和李侍妾的衣料混在一起了。等理出来一瞧,姑娘的布料就叫人给毁了。”
烟雨忍着眼泪,把衣料给宁翘看。
三件都被剪子豁开了,想来很匆忙,只剪了几下,但是上头绣出来的花样已经给破坏了。
再想拿着做衣裳,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干什么去?”烟霞一看就往外冲,宁翘把人给喊住了。
烟霞说:“奴才找她们算账去。”这也太欺负人了。
宁翘叫她回来:“你能找谁算账?人多混乱,烟雨也说了,当时谁也没瞧见,好些人还被撞了,回过神来就混在一起了。她们是有备而来,你去闹一场,能查出什么来?”
没想到这还是个泼辣性子的。
可这件事,不是闹一场就能解决的。她才刚进府,没有证据就跑去针线房闹,这像什么话?性命还要不要了?
这会儿又没有监控。
据烟雨所说,当时针线房里挤满了人,个个手上都捧着东西,里头绣娘们还有差事,浑水摸鱼的人做个手脚,太容易了。
佟佳氏的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她安的是什么心,这还用说么?
烟霞也冷静下来了,将那衣料展开来细看:“这几剪子匆忙得很。可还是做不成通长的衣裳了。至多做个对襟的比甲。福晋的意思,是想要姑娘在家宴上穿出来的。若是做不好,怕是福晋那里不好交代了。”
侍妾进府,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别的一概不许有。
她也瞧过了,她们姑娘身边,可没有衣料的,更别说这么名贵的衣料了。
替代都没法替代的。难道等王爷回府家宴时,还穿着这几身么,那就太寒酸失礼了,福晋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烟雨脸煞白:“奴才去给福晋请罪,都是奴才的罪过。”
宁翘温声安慰她:“你如今跟着我,就别说这些话了。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还在这里,没有叫你出去请罪的道理。她们冲着我来的,哪怕就是今儿我亲自送去针线房,也一样会遭了她们的算计。”
这件事,宁翘想过了,她就不能去请罪示弱。
那不就证明她没本事么?
福晋也不会想要抬举一个没本事的人。她要是去了,福晋说不准就要改变主意了。
或者福晋愿意再帮她,这一次都所求甚大,那再有一次的维护,又需要她付出什么呢?
这府里的冰山一角,已令宁翘心中警觉,哪怕靠着福晋,也不能牵扯太深了,否则将来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烟霞道:“这是上贡的衣料。只怕宫里也留存不多的。南边来的时兴花样子,这么鲜嫩的颜色,怕是福晋那里也再找不出更多的了。”
言下之意,就算福晋想要再给,可能也给不出更多好的了。何况是她们被人算计损毁在先,福晋可不管旁的,若真是去请罪,福晋顺势治罪,那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宁翘瞧着这几件流光溢彩的衣料,微微含笑道:“府上往外采买针线,针线房的人,自己可能出府么?”
烟霞点头:“这是有定规的。可以出府。”
宁翘神色一轻,笑道:“那就成了。烟雨去洗个脸,定定神吧,将这衣料收拾收拾。烟霞去针线房请赵嬷嬷来一趟吧。便说我要量体裁衣。”
按说量体是用不上赵嬷嬷出门的,但宁翘既然这样说了,烟霞就按着宁翘说的,拿着她给的荷包去了针线房。
烟雨哭着回邀月堂的事,几乎一瞬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烟霞转头又去针线房请赵嬷嬷去邀月堂量体裁衣的事也跟着出了风。
福晋这里知道了,问着身边的蒙嬷嬷:“宁氏这是什么路数?她想做什么?”
蒙嬷嬷笑道:“这个宁侍妾怕是跟侧福晋杠上了。骨子里硬气着呢,说是还要用那几匹布料裁衣。也不知说了什么,赵嬷嬷出来的时候笑得红光满面的。侧福晋那边也在打听消息呢。”
杠上了?
杠上了好啊。
福晋轻轻一笑,也不枉费她舍出来那几匹衣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