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苒眼见绿泫嘴炮占了上风,立马假装劝和拉偏架:“阿泫,碧水宫前,你如何能造次?若赤瑛仙子知晓,你更显不懂事。”
素蕴则上前一步:“还盼元夷少主瞧在我家主子份上,稍敛怒火,也免得华珠少主为难。”
元夷几名仙侍更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相劝,总之拉架拉得相当有经验。
丹辰少主也还罢了,若是元夷少主,只怕真掐起来会稍稍吃亏。
更何况今日之事,也是元夷不占礼。
元夷那双赤剑又重新化为双镯,套在手腕之上。他怒气未消,双颊仍有炽艳之色。
眼瞧着一场风波降温,阮珠手帕举在了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清秀面孔添了些幽幽之色。
她闷咳两声,又用手帕轻轻擦了一下唇瓣。
元夷眼尖,他脸色顿时一变,不免大步向前。
那手帕上有几点血污,血犹温热,乃是阮珠新咳出来的。
他一开始结交阮珠确实是故意落绿泫脸面,但相处久了也不免对阮珠这弱女子颇为怜惜。
旋即元夷一伸手,扣住了阮珠手腕脉门。
却见阮珠脉细紊乱,甚是孱弱,这软玉一般手掌也微微发凉、
阮珠似受惊似的飞快抽回手,雪润面颊亦沾染了一层潮红,甚是娇润。
她模样也是有些无措,一副刻意隐忍,不欲令人知晓自己受伤样子。
她在流月国被姜玄衣顺手破了功法,身躯大损,可之前阮珠却未曾声张。
阮珠是个心思深的人,一个把柄总须挑个好时机发作。如今众目睽睽之下,阮珠面颊之上却泛起了委屈可怜之色。她手帕上那几点嫣红虽不起眼,可在场修士皆是眼力锋锐,自然能瞧得一清二楚。
在场修士心尖儿也生出了一抹讶然!
据闻这位阮姑娘之前在流月法宫修养,偏生不告而别,又与纪衡这位医修一块儿出现。如此思之,好像也另有别情。
搞得阮珠在流月法宫受了虐待一样。
若阮珠当真在流月法宫被折腾,那绿泫这个流月主修对过去之事似仍不能释怀?
当初绿泫痴恋应无烈,偏生应无烈却偏爱阮珠——
阮珠面颊明显添了几许慌乱:“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似竭力遮掩,活脱脱委曲求全样子。
像阮珠这个级别的小白花是很少说谎的,因为谎话一旦被拆穿就会损害人设。你能让人脑补就别把话说清楚。
那此刻她这份情态,这就给人些脑补的空间,比如阮珠在流月国受了些说不出的欺辱。
元夷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面颊顿时生生透出怒意!
他忽而对绿泫失望之极,想不到绿泫日益心机凶狠,并未因长大生出几分善良敦厚。
元夷咬牙切齿:“也不是什么大事?”
任谁都瞧得出他胸中之怒。
纪衡不觉冷笑:“呵,小珠身躯虽然孱弱,未去流月国之前还不至于此。却不知她为何在流月国养了月余,却是筋脉受损?”
而元夷却是极暴躁性情,他蓦然侧头,眼光锐利,口中尽是辛辣讥讽之语:“可是有人自荐枕席不遂,被应无烈弃之,故而将被弃怒火尽数发泄在你身上?这世间有些人秉性下贱,自然绝不能得到别人喜爱,永远是被弃那一个。小珠你无妨将这弃妇名字说出来,以示世人。”
元夷胸中燃起了怒火,他再次确信所谓的血脉传承,有人生来污秽,终究也是个无耻的性情。
绿泫大怒,对着阮珠说道:“阮姑娘,你不必理睬这牲口说的话的,你为何受伤,无妨说出来,我定会为你做主。”
她面颊愤怒中带着惊讶,确实是极吃惊样子。
别人瞧她这副模样,只觉得绿泫好似也不是阴绵狠辣之人。
可阮珠也不介意旁人看法,她最想套住的是元夷,元夷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她手指慢慢的攥紧,哈,阿泫是流月主修,只怕是难啃。阮珠也知晓这番表演难以真正撼动绿泫,但她可借此伤害绿泫在意之人,以此令绿泫心性失守。
从始至终,她这番表演针对的对象就是姜玄衣。
这姜师叔乃是如今绿泫心爱之人,又如此有眼无珠不识时务。阮珠想起他那张极美的面孔,竟生出将之摧毁的冲动。
那张脸很完美,却对自己很冷漠,那甚至不是道德君子鉴婊的厌恶,而是一种从骨子里的不在意。可姜玄衣对着绿泫时,却偏生有一丝淡淡的柔情。
阮珠十分厌恶他,比起憎恨和不屑,她更厌旁人对自己的无视。
更何况,本来便是姜玄衣破自己功法。
自己虽然柔弱,可也不是一个魔域归来的废修能欺辱的。
她正欲将姜玄衣道出,却见眼前碧水宫大门缓缓打开,华光流转,若干修士列队而出。
阮珠大大的瞪着眼睛,就连愤怒中的元夷也被分去注意力,双方扯皮也是被打断。
元夷尤为惊疑,为首的黑衣剑士便是他的师尊云灵君。云灵君于剑技一道颇具造诣,故而声望日隆。他还是父亲神藏真君左膀右臂,甚受倚重。元夷是神藏真君幼子,故而自小也师从云灵君,让云灵君授他剑技。
恩师在此,元夷也感觉这排场搞得有些大。
只是父亲欲迎之人,当真已在其中?
元夷目光逡巡,也未寻到相配之人。
此刻姜玄衣未下车,云灵君就到了姜玄衣鸾车跟前,甚至举手比肩欠身行礼,姿态摆得十足恭敬。
“姜仙师从魔域归来,居功甚伟,神藏真君特意令我等相迎,请仙师入碧水宫休息。”
一番言语令在场修士面色皆惊,内心也不觉翻起了惊涛骇浪!
姜玄衣回来得颇为低调,留意他的人也是不多。
便是有人稍加关注,也不过是因为绿泫这个流月主修似待他甚好,沾染了点狗血八卦。
无论如何,在大多数眼中,姜玄衣已经是个半废之躯,看来已经是不能好了。包括之前的阮珠,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阮珠虽然是被姜玄衣破了功法,但她本来便实力孱弱,故而内心并没有对姜玄衣评价提升。
故而这位姜师叔虽有些邪诡之气,却仍不被阮珠如何在意。
然而神藏真君将迎接仪式搞得这么高调,便足以抬举姜玄衣的身价,更令阮珠内心生出惊骇。
她慢慢搅紧了手帕,本来温驯面颊也微微泛僵。
不过此刻,她身侧之人已经无暇顾及阮珠,一旁纪衡也甚是震惊。
这姜玄衣也不知是何能耐,能让神藏真君推崇如斯。
马车里修士微微默了默,然后才缓缓说道:“真君不必如此。”
那音色沙哑,语调倒也柔和。别人虽瞧不见姜玄衣真容,这谈吐间倒是透出了低调不争。
本来大家对这位姜师叔也没什么兴趣,此刻却被神藏真君抬举之举勾起好奇心,十分好奇姜玄衣是怎么样一个人。
不过姜玄衣并未下鸾车满足他们好奇心。
阮珠目光无意间扫过了纪衡,却不觉生出惊讶!
这倨傲的神医面色古怪,似见鬼了一般,脸颊也是一片苍白。
纵然阮珠满腹心事,此刻也是不免生出疑窦,纪衡这副姿态又是为何?
云灵君态度却是越发恭顺:“神君之令,不敢不从。姜仙师与神君同出阴山一脉,以师兄弟相称。仙师乃是神君师兄,又为圣域尽心尽力,故而今日之礼,也是当之无愧。”
姜玄衣:“实在太过于客气了。”
这三言两语间,众人惊骇之意更浓。
阴山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门派,故而神藏真君虽技出阴山,可是旁人也不敢随意跟他攀同门。
之前姜玄衣行事低调,绿泫称他一声师叔似都算抬举他了。
如今神藏真君自认是姜玄衣的师弟,这几下也是将姜玄衣的逼格抬至高处。
纵然这姜玄衣言辞温和,看着低调不增,也不妨碍旁人对他高看一眼,生出无限遐想和好奇。
他在绿泫心目中的形象也是越发高大上。
绿泫想到自从自己结识姜师叔,他一直这般冲和淡雅,低调温柔,待人也是温和善良,使人如沐春风。绿泫从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炫耀之语,她呆在师叔身边也只感受到春风化雨般的柔情。
然而无人瞧见处,姜玄衣却是两副面孔。
他漆黑玄衣衬托着苍白的手掌,那手指轻轻拂过碧色的玉箫。这玉箫是他法剑所化,姜玄衣每次以手拂之,便是心中不悦之时。
他眼中蓦然透出几分不以为意。
旁人只觉神藏真君给足姜玄衣面子,而这位姜师叔也言辞谦和,受宠若惊。
可谁能想得到姜玄衣是个性情很恶劣的人,做人也很自我。此刻姜玄衣只觉师弟不够真诚,居然只派下属相迎。
姜玄衣:怎么不亲自来跪?
他冉冉一笑,笑容可不似刚才那般温柔了,而是多了些凶意。
不错,若开始忆往昔,那时候神藏真君还是个可爱天真的师弟,在他跟前也像个小跟班,对他也是言听计从。
不过时光流转,岁月变幻。如今神藏真君已经是侍神之人,替神裔掌管圣域修士。如此地位,又岂能与当年同日而语?
现在神藏真君还开了这么个高逼格欢迎会,为人已经很不错。
怎么看,都是姜玄衣太过于爱计较。
但姜玄衣显然不讲道理,他双眸流转恶劣的冰冷的光彩,就好似阮珠所窥见那样,他识海是毫无生机的沙漠。
若绿泫看到他此刻这副德性,眼前这玩意儿模样能让姜师叔那光风霁月的人设能塌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