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整只烤全羊到后面几乎被吃尽了，若非时间不够，胤祺甚至还想再烤一只。
吃完了饭，帐篷里面都布置好了。但是这时候在草地上坐着消食是个不错的选择，胤祺也就没有选择进入帐篷。
旁边坐着三哥和四哥，若非这营地内都是人，胤祺简直想就地躺下睡一觉了。平坦的草原，蓝天白云，这样的美景真令人迷醉。
年纪到了的胤禔被指派了差事，胤礽跟在康熙身后也一直忙着。但从胤祉到胤祐，年纪太小，差事轮不上他们，但又偏偏到了能出去逛的年纪，在草原的这些时间，正是他们最适合玩的时机。
第二日的宴请蒙古王公被定在了傍晚，也就是，一整个白天对于胤祺来说都是空闲的。
来了草原不赛马就有点不合适了，骑着马儿在无边无际的草原里驰骋，这是多少人幻想过的场景。
或许是来到草原的兴奋，明明今日不用早起，但胤祺在天色刚刚亮起的时候就起床了。下头伺候的人虽也没想到五阿哥竟会起这么早，但还是利索地端了早膳上来。
今日的早膳是完完全全的草原风味，胤祺喝了一口酥油茶，咸咸的带着奶味的口感直冲喉间。是胤祺从未品尝过的味道，但是意外地还不错。
从前在慈宁宫中，虽说玛姆和乌库妈妈都是蒙古人，但她们喂养胤祺也是按照清宫的标准的。胤祺在慈宁宫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尝到了咸奶茶和牛羊肉干，像酥油茶还真没尝过。
大早上的面前就是一桌子的牛羊肉，再配上酥油茶，一眼望去，一点青色的都没有。
用过了早膳后，胤祺就跑到了七弟的帐前等着他。
在遵化停留的时候，府里就重新为胤祐准备了锦被。虽说比不上宫里的，但盖着还是颇为舒适。
知道是自己起早了，胤祺便也不让帐前的小满进去通报，自己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反正七弟从来没睡过懒觉，自己也等不了多久。
太阳还没升起的早晨，草原弥漫着一股冷气，几百年现在才九月，但胤祺已经开始感觉到冷了。
看着远处的天边开始从深墨色逐渐变成了深蓝色，而深蓝色也开始慢慢变浅。终于，一抹艳丽的橙色出现在天边，慢慢地天空的半边都被染成了红色。
眼看着这日出慢慢升起，胤祺突然庆幸自己今日睡不着，起这么早，这才让自己看到这样的美景。
胤祐的帐篷里面开始传来了声响，外面守着的人连忙进去。伺候的人端着盆拿着东西进进出出的，应该是他起床了。
看完了这一出美景，胤祺的心情很是愉悦。忽然听见帐篷里面的声音急促了起来，不一会儿，胤祐就掀开了帐篷走了出来。
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五哥你来了，让奴才进去叫醒我就是了，怎么还在外面等着？”
胤祺抬了抬眼，不甚在意：“是我来得太早了，况且，就是因为在外面我才能看到这么一出美丽的日出。”
说着指了指天边。
胤祐随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那占据了半边天的红色，也愣怔了一下。
皇宫被一个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分割了开来，抬眼看天的时候，似乎总觉得四边都是有框的。此时抬头看天，能看见一望无际的云，还有朝霞，都是在皇宫里看不到的景色。
“你快用膳吧，咱们昨儿不是约好了出去赛马吗？”收回了目光，胤祺的嘴角含着笑意说道。
点了点头，下头伺候的人来禀报，早膳已经摆好了。
“五哥，你用膳了吗？”胤祐看着胤祺，微微低了低头，“若是没用膳，那就一起用些吧。”
摇了摇头，胤祺伸了个懒腰：“用过了，你去用吧。不用着急，我去瞧瞧三哥和四哥起来没有，他们看到比你要晚。”
知道七弟的性子敏感，若是自己在一旁等着他用膳，他必然随便吃两口就说自己饱了。
胤祺随便找了个借口，从七弟的营帐前离开后，直接钻进了四哥的帐篷里。
阿哥们在上书房养成的寅时上学的作息，在出来的这几天都纷纷打破了，瞧见四哥果然没醒，胤祺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
帐篷外面本就冷，这一路过来胤祺的手温度也有些低。帐篷里头帘子是放下的，温度比外头高了不少，胤祺走到了四哥的床边。
苏培盛在一旁不敢出声，自家主子和五阿哥的关系向来不错，自己倒也没必要在一旁当个恶毒太监。
胤禛睡得很是板正，双手放在胸前平躺着，简直能纳入睡姿正确指南中当模特。胤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凉冰冰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瞧见四哥的眼睛刷的一下就睁开了，蹲在床边的胤祺简直要笑抽了过去，都有些蹲不住了，向地毯上面歪去。
“哈哈哈哈哈哈，四哥，醒了吗？”
胤禛坐起身，他的寝衣微微凌乱，冷眼瞧着已经笑倒在地毯上的胤祺。
苏培盛在一旁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想来除了五阿哥，也没人能和主子开这样的玩笑了，瞧见主子无奈的模样还真有点难得。
见自己的冷眼无用，胤禛逐渐转为了无奈。掀开被子穿上了鞋，从胤祺旁边走了过去：“你怎么这么早？”
“现在可不早了，”从地毯上爬了起来，胤祺指了指帐篷大门处，“我方才已经看了一回日出了，现在可已经辰时了。”
胤禛愣了会，这几日在路上睡得不大好，就地找的营地自然比不上这专门的地方。他昨儿躺下后睡得沉，没承想今儿起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这可真算头一遭了，往日起来的时候别说太阳，天色都还是黑的。
洗漱完毕，苏培盛早就将早膳摆了上来。
胤祺瞧了瞧，和自己的早膳大差不差，都是些肉类。想来在草原里，蔬菜还是比较珍贵的，毕竟现在运输很难做到把新鲜的蔬菜送进来还保持新鲜。
得知胤祺已经用过早膳后，胤禛也不劝，他和五弟的关系，五弟在自己这里完全没必要拘谨。既然说了不想用，那就是不想。
早膳刚用完，外头就有人通传，七阿哥和三阿哥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几个哈哈珠子。
胤祺进上书房以来，康熙问过两次，但一直没指定哈哈珠子的人选。哈哈珠子几乎等于皇子的专用背锅侠，能拖一日，胤祺就不想早定下。
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胤祺转过头，也懒得起身给三哥行礼，便坐着不伦不类地对着三哥拱了个手。
胤祉倒也不在意，胤祐认真地给两位哥哥行礼，身后的哈哈珠子也都一起行礼。
“咱们对这里也不熟悉，昨儿不是说三哥带个熟悉的人吗？”胤祺懒洋洋地说道。
胤祉微微挪开身子，露出身后一个穿着蒙古长袍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看上去身量颇为壮实，上半身即便有衣服的掩盖，也能看出鼓鼓囊囊的。
“这位是敖汉左翼旗扎萨克多罗郡王的长子垂木丕勒。听他说的，他经常在这里跑马，很是熟悉周边。”
昨儿刚来的时候，就有人在胤祉面前晃悠了。太子胤礽几乎随时跟着皇上，大阿哥胤禔也大多时候跟着皇上，不然就是有差事要办。都不好接近。
只有这位三阿哥，没被派什么事，昨儿就有不少人来找他套近乎了。胤祉来过这里几次，对着一套很是熟悉，找了个顺眼的人带上了。
“那咱们就走吧，”站起来说，胤祺眼睛里满是期待之色，“在草原上跑马，可比在校场要爽得多了。”
赶路的时候要顾忌队伍，胤祺的活动范围也就在队伍末尾到队伍前方，而且还有不少骑着马的侍卫。胤祺根本不敢放开了跑，最多就是比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上一点点。
一行人走出营帐，纷纷上了自己的马儿。
胤祺的马一直在宫廷里养着的，自从能上骑射课后，在养马的地方专门挑的。虽然比不上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但也是极为不错的马儿了。
在马上疾驰的感觉果然很爽，感受着□□的马儿剧烈地奔跑着。风打在了脸上，身后的辫子被风扬起。
不知跑了多久，见前面的人慢慢地停了下来，胤祺也让马儿慢慢减速。
这里是一片水草丰茂之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流。下了马，让马自己在原地喝水吃草，胤祺来到了三哥四哥身旁。
往日里颇为淡定的胤禛和胤祺此时脸色泛红，他们也有些兴奋起来了。
“怎么样？”垂木丕勒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颇为自豪，“在草原上骑马的感觉不错吧，每当我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在草原上飞奔一次，心情就会重新好起来。”
胤祉身后的臧平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比在京城骑马要舒服。”
这是荣妃马佳氏的族人，听闻还是亲戚，和胤祉算得上是表兄弟。因着荣妃的家世实在不算好，胤祉的四个哈哈珠子也只有这个是马佳氏出来的。
这次前来木兰秋狝，阿哥们能带一两个哈哈珠子，胤祉带的就是他。
“草原辽阔，自然不是在校场骑马能比的。”胤祐也难得接了句嘴。
让马儿休息了一会儿，一群人就又骑上了马。在马上飞奔的刺激盖过了肚子的饥饿，等回到营地的时候，下马的一瞬间，胤祺才觉得肚子已经空空如也，正在向自己释放出不满。
第52章
傍晚的宴会还是很是热闹，谈正事的都在康熙的帐篷里聚着。而胤祺则跟着几个兄弟一起在外面与蒙古王公的子嗣交谈。
虽然在这里没有禁止小孩子喝酒的规矩，但是胤祺还是婉拒了那些蒙古少年推过来的酒。
即便古代的酒纯度不高，但是自己如今毕竟年纪还太小了。酒精容易影响大脑的发育，还是少喝为妙。不仅自己不喝，胤祺还嘱咐了胤祐一句。
胤祐点了点头，他很信任五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五哥让自己不要喝酒，但肯定有他的道理。
端着从宫里带过来的蜜水，胤祺喝了一口，盯着面前的火堆。这样的聚会还是很有趣的，方才有几个蒙古姑娘和少年献舞。他们的舞蹈和宫廷的舞蹈不大一样，充满了力量感。
将力量控制到极致，动作看起来流畅自然。
手里的一杯蜜水已经喝尽了，胤祺看了看天色。这里应当没有自己什么事，明儿还要狩猎呢，想要先回去养精蓄锐了。
正当胤祺想要起身的时候，帐篷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周围的人都被这个动静吸引了，匆匆起身想要去探个究竟。
胤祺也起来，但还没上前就看到康熙的帐篷里走出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就是康熙。
胤禔跟在身后，脸上神色骄傲。他的旁边是一个身着蒙古服的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体极为健壮，肌肉简直要透过衣服蹦出来。
一位穿着华丽的蒙古王公正朝着康熙说着什么，康熙回了什么，胤祺这里离得太远了，听不清。只能看见周围空出了一个极大的圆，胤禔和那个蒙古少年走了进去，周围人给他们留了足够的距离。
这一幕让胤祺眼睛亮了亮，这明显是要比试布库。
在宫里头的时候，胤祺的布库大多时候是和侍卫练习的。前面几个哥哥都嫌弃他年纪小，觉得他身板弱，很少愿意和他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试练习。
胤禔和胤祺练过几次，最终胤祺被很轻易地放倒了。
大哥的布库在宫里头可是摔过好几个侍卫的，虽然不排除这些侍卫放水的因素。但在胤祺看来，胤禔的布库已经很不错了。
从最外围往里头挤了挤，旁边的人虽有微词，但看着胤祺的打扮也不敢说什么。
到了最里头，找了个合适的观影位置，这样的热闹他可不能错过。
胤禔和那个蒙古少年先是互相行了礼，虽然大哥平日在胤祺这里已经算得上是身材魁梧了，但明显那个蒙古少年要更胜一筹。随即，他们立刻纠缠在了一起。
双手都掐住了对面的手臂，使劲想要将对面的人掀翻。
胤禔的脖子青筋暴起，脸色马上就红了，看得出来很使劲的样子。那对面的少年虽看着比胤禔魁梧，但脸上表情看上去也并不轻松。
过了几招后，他们放了开来，不时找机会想要将对面的对手掀到地上去。
最终，胤禔找了个机会，将那个人几乎扛了起来摔倒在了地上。
“好！”康熙神色明显比方才要高兴些，给胤禔喝彩。而他身边的那位蒙古王公脸上的神色则皮笑肉不笑的，瞪了一眼那败了的少年。
“如今孩子们也长大了，恩赫阿木古朗汗的长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另一位站得稍远些的蒙古王公笑道，“上次见仿佛还是个孩子，如今都已经能把敖汉右旗的第一勇士摔倒在地了。”
这是第一勇士？虽然知道大哥的布库水平不错，但胤祺还是怀疑了一刻这个第一勇士的真实性。
“阿敏达赉，还不过来，”那皮笑肉不笑的蒙古王公对着内场喊道，“大阿哥厉害，我家这小子还不是对手。敖汉右旗的勇士太多，第一勇士实在称不上。”
这位是敖汉右旗扎萨克郡王萨木丕勒，他长子在敖汉右旗中布库一道上向来没有什么对手。就想着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挑衅恩赫阿木古朗汗，孩子们布库比试不过是一件小事，赢了给自己挣了面子，恩赫阿木古朗汗也不好说什么。
却没想到，这位朝廷的大阿哥倒也不是个虚有其表的人，也称得上是一个巴图鲁。
阿敏达赉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回到了他阿布的身后。阿布的性格他很清楚，若是今天能赢了大阿哥，那他能在阿布面前至少风光半年。可是今天输了，接下来的半年阿布都会看他不顺眼。
胤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傲然道：“大清的巴图鲁太多了，我的布库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若是世子喜欢，那我的侍卫里头能选出十个像我这样的人，他们都很愿意陪你练习布库。”
方才那位敖汉右旗的郡王说话不怎么好听，胤禔早就不悦了。此时能贬低他们，胤禔很乐意。
夭寿了，胤祺瞪大了眼睛，大哥竟然学会谦虚了。
而康熙很明显满意胤禔说的话，虽然没有出言赞赏，但也没有阻止。
等到胤禔明里暗里贬低敖汉右旗的勇士质量后，康熙才训斥了胤禔一声，放他出去和小孩子们一起玩了。
出了这口气，即便现在不能进帐篷了，胤禔心情也不错。
胤祺摸到了大哥身边，坐下，将手中的蜜水给他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胤禔几乎要喷出来：“老五，你这喝的什么？”
虽然觉得自己才八九岁的年纪，实在是担不起这个“老”字，但胤祺此时也没辩驳。而是鄙视道：“这是我最喜欢的蜜水啊，你喝不出来吗？”
清朝没有专门的牙医，胤祺对自己的这口牙齿还是很爱护的。毕竟若是蛀牙龋齿了，可不能去医院补或者做根管治疗。
往日里都刻意控制了自己对糖的摄入，今儿不过是高兴才能一直喝这么甜的蜜水。
胤禔无语，将杯子递给了身旁的太监：“我当然能喝出来这是蜜水了，这样的日子你不喝酒，喝什么蜜水？”
“喝酒？你最好也少喝点。”这位爷也还没满十八岁。
胤禔哼了一声：“你自己不喝，就别来阻止爷了，方才瞧见大哥的英姿没有？那个敖汉右旗的第一勇士，被我一下子就放倒了。”
虽然胤禔最后赢了，但胤祺可一点没看出轻松。相反，那位阿敏达赉在布库一道上明显还是很有实力的，好几次都差点将胤禔掀翻。
但是毕竟他赢了，胤祺也没打算拆他的台子。
“你们这是怎么想着要比试的，我之前可没听说还有这回事？”喝了一口蜜水，胤祺好奇道。
胤禔方才是在帐篷里，又是他出面比试的，他肯定知道。
轻轻冷哼了一声，胤禔不悦道：“还不是那个敖汉右旗的郡王，不过一个郡王罢了。方才竟然对着汗阿玛不敬，还说什么大清不见勇士。这什么第一勇士，就这？”
“不过一个郡王？”胤祺好笑，“容我提醒你一下，大哥，你现在可贝子都不是。瞧不起郡王是不是有点远了？”
胤禔骄傲地仰起头，胤祺都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我以后自然不会是一个郡王，如今我年岁还小。你且看着，以后我能不能当上亲王！”
清朝皇帝的儿子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当上王爷，但是按照常理来说。像胤禔这样的皇帝大儿子，本身文治武功都不算差，最后应当是能当上亲王的。
但是胤祺皱了皱眉，回想片刻，大哥似乎在郡王的时候被圈禁了。后面四哥上位了之后有没有给他加封亲王不知道，反正他在康熙朝肯定是当不上亲王了。
想到这，胤祺又有点同情他，伸长了身子，在胤禔莫名的目光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话别说这么早，还有，咱们没事其实可以不和二哥对着干的。”
魇咒太子，现在大哥的二哥的矛盾还没有这么大。但是历史上这件事似乎是大哥被圈禁的导火索。
“哼，你就想着老二吧。”胤禔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明明他和老二对小五都很是照顾。但偏偏这个小白眼狼只知道叫自己不要和老二作对，全然不问问老二为什么不能不和自己作对。
多说无益，胤祺闭上了嘴，沉默地喝起了蜜水。
想到了历史上大哥的结局，一时让他有些沉闷。若是刚刚来到清朝的时候，他还能当一个旁观者，看他们得意失意。即便知道这位的下场可能不大好，也没有多大的感触。
可如今，想到这样肆意飞扬的大哥，以后要在小小的院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他在院子里的时候，会看着天空想念在草原赛马的时候吗？
越想越沉默，直到旁边的人叫了他好几声，胤祺才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胤禔不客气地拍了一下胤祺的脑袋，力道不算大，“叫你好几声了。”
在想你以后被圈禁，胤祺心里想着，但面上不敢说出来，而是问道：“怎么了？”
“喏，”胤禔指了指站在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梁九功，喝了口酒，“他找你。”
看胤祺的眼光看了过来，梁九功弯着腰，说道：“五阿哥，皇上召见您呢。”
“召见，我？”胤祺指了指自己，现在汗阿玛正在帐篷里和蒙古各位王公共饮，找自己做什么。
梁九功点了点头：“皇上等着呢，阿哥快起来吧。”
将杯子递给旁边的人，胤祺起身朝着帐篷走去，一边疑惑道：“汗阿玛这时候找我做什么？”
“听闻敖汉右旗的郡王，还有位小儿子，也想和阿哥们比试。”
第53章
进入帐篷之后，胤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康熙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正面对着胤祺。在他身后一尺距离的是荣妃，此时神色淡漠看着胤祺。旁边两侧坐着蒙古各个部落的王公贵族，那位敖汉右旗扎萨克郡王萨木丕勒正坐在左下的第二个位置。
他正打量着胤祺，瞧着胤祺并不算魁梧的身子，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儿臣参见汗阿玛。”
胤祺进来之后，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他很明白什么时候能和康熙耍一会赖，什么时候要严肃起来。在这样的场合如果自己丢脸的话，四哥的十遍《礼记》就必须全部抄完了，或许自己也要步其后尘。
或许是因为方才胤禔实在长脸，康熙此时面色带着笑意：“起来吧，小五，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子。”
萨木丕勒的身后跟着方才和胤禔比试的大儿子阿敏达赉，还有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皮肤黝黑，面容冷淡的小男孩。
“方才大阿哥的英姿咱们已经见着了，这五阿哥又怎么会差？”另一边的一位蒙古王公笑道。
胤祺站在中间，被在座的人打量着，听着他们口中的赞美，胤祺都有些惊了。这要不是说的是自己，自己都信了。
瞧着小五在场地中央无措的样子，胤礽用手掩住嘴角的笑，轻咳了一声：“汗阿玛，既然敖汉右旗郡王想要让他的小儿子和咱们小五比试比试，不如？”
胤祺的骑射他是知道的，武师傅被康熙召见的时候夸过好几次了。但是布库方面，胤礽还真不知道水平，但是见汗阿玛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不差。
方才那位郡王说话实在不算好听，胤礽也微微有些不悦。
萨木丕勒轻傲地笑笑，若是大儿子在部落里是被人捧着，才有了这个第一勇士的名头。那小儿子在部落的处境，根本不可能得到追捧，能将同龄人都打倒，是他是本事。
“敖登，”萨木丕勒脸上的笑容很盛，“上去请五阿哥赐教吧。”
康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个萨木丕勒有些不懂规矩了，需得敲打一番了。
萨木丕勒身后的小男孩低着头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的，阿布。”
说完，从萨木丕勒身后走出，走到了场地的正中央，对着胤祺一礼：“还请五阿哥赐教。”
帐篷里虽然宽敞，但是要容纳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在里头玩布库的话，还是有些不够。康熙便带着人出去，胤祺站在他们围出来的圆圈里。
方才大哥好像就是这样的，再一看，大哥正在人群里瞧着自己，这是彻底互换了。
听着周围传来的声响，好似还有七弟给自己的喝彩声，胤祺紧紧盯着眼前的对手。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要是现在自己赢了，等这些蒙古王公走了之后，自己就可以去求见汗阿玛，让他免了四哥的《礼记》。
或许会减免几遍，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赢了。
对面的敖登目露凶光，他在部落里打了太多的架。如今，即便是比他要大上两岁的孩子，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今日大兄已经输了，自己得好好想想，这一句应当如何做。
在康熙的一声令下中，胤祺和敖登缠斗在了一起。
这小孩的力气还真大，胤祺努力稳住下盘，他在宫里练习布库的时候，也是跟十岁多的侍卫一起练习的。本身他的力气就要比同龄人要大，此时虽然吃力，但没有要被掀翻的危机感。
“五哥能赢吗？”胤祐有点紧张，他往日里是有些怕四哥的，此时轻轻拽着四哥的袍子，声音颤抖。
胤禛也蹙着眉看着场地里，语气并不轻松：“现在看着好似是旗鼓相当，那个敖汉右旗的男孩力气好似也很大。”
从前胤祺和胤禛也练习过布库，但是因为五弟的力气太大了，胤禛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他的力气比自己还大。第一次险胜过后，胤禛就拒绝和五弟一起练习布库了，要是输了，自己可就丢脸了。
面前的男孩难缠程度超过了胤祺的想象，他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掀翻在地，若非察觉到了这人的进攻意图，先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恐怕这时候已经输了。
突然，胤祺察觉到了敖登的下盘似乎有些放松。察觉到这一点后，胤祺连忙发起了进攻，在敖登微弱的抵抗之下，将他摔翻在地。
周围传来了一片欢呼声，声音极大，似乎要震碎自己的耳膜。而胤祺只顾着喘气，他出了很多汗水，方才的布库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错，小五看来今日有些长进。”康熙嘴角挂着矜持的弧度，看向胤祺的时候温暖了些，夸奖了他好几句。旁边的人都不断附和着，恍惚间让胤祺以为自己好似并不是打败了一个小孩子，而是打败了一个布库高手。
敖登从地上爬起来了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声不吭地回到了萨木丕勒的身后。
萨木丕勒神色阴沉，今日的这两次比试让他丢尽了脸。这两个小畜生，在部落里的时候耀武扬威的，出了部落竟然连两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都打不过。
胤祺微微恢复了些力气，接过了七弟递过来的水，探究的目光看向了萨木丕勒的背后。
喝了一口，胤祺险些要吐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青稞酒，”胤祐愣了愣，没想到五哥反应这么大，“是大哥让我拿过来的。”
咬了咬牙，胤祺看向了一旁的胤禔。
胤禔对着胤祺举起了杯子，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他就是故意的，这个小五，方才自己下来给自己喝蜜水，那自己就给他尝尝这味道甘醇的青稞酒。
这青稞酒的味道虽比不上宫里的有些御酒，但是偶尔尝尝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胤禔瞧着胤祺的脸色，愉悦地又喝了一口。
康熙方才夸奖完胤祺后，已经进了帐篷。胤祺将手里的酒递给了身旁的人，又接过了邬永联递过来的蜜水，喝了一口，将口中的酒味都去掉后才松了口气。
走到火堆旁坐着，胤祺微微皱眉，那个人方才好像是在故意放水。他有点犹豫，刚刚那个失误有点太低级了，这让胤祺很难不怀疑。
但是为什么，那位敖汉右旗的郡王看上去脾气不大好。在这样的场合输给自己，还是那位郡王挑头的，回去不会受到责罚吗？
但是这些问题现在得不到答案，胤祺便暂且将之抛之脑后了。
宴饮结束后，胤祺来到了康熙的帐篷求见。
康熙此时的心情明显很不错，得知了胤祺的想法后笑出声来。
上次怒极罚了胤禛《礼记》十遍，回到乾清宫后康熙才想起来《礼记》的厚度。若真的要老四抄上十遍，用一两个月可不够。
既然胤祺前来求情，康熙也就高抬贵手，将十遍变成了五遍。
虽然五遍依旧很多，但起码减少了一半，胤祺勉强同意。从康熙的帐篷里出来之后，就打算去四哥的帐篷里坐一会，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康熙的帐篷在最中间位置最好的地方，周围驻扎着的是胤礽的帐篷还有许许多多侍卫和统领官员的帐篷。
皇子们的帐篷离这里并不近，但是营地里随处都是火堆，加之天上明月高悬，胤祺走在里面倒是颇有一种漫步的感觉。
但是还没到皇子们驻扎的地方，胤祺就听见低低的叫骂声。
这可真少见，这里离皇子驻扎的地方很近。随时都可能有一个无聊的阿哥出来溜达，在这里骂人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胤祺抬脚正准备走，却发现他们似乎提到了自己。
“……五阿哥，……你……”
这声音实在有点远，举目看了看，这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胤祺不觉得自己在这里能出什么事。思索片刻，放轻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几步，终于能听清了。
“连五阿哥那样的小孩子都赢不了，可真够废物的。听闻他进入上书房还不足一年，武艺也是这一年才开始学的，这样的人你都赢不了，呵！”
悄悄在帐篷后面伸了伸脑袋往那边看了一眼，胤祺看到了阿敏达赉，那位敖汉右旗郡王的长子，今天和大哥比试的那个。他的对面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人，明显是今儿和自己比试但却放水的那位，敖登。
“真是可惜，”阿敏达赉声音的嘲讽很明显，“今日本来是你出头最好的机会，我输了，若是你能赢下来，想必阿布以后也会看重你些。说不定连你那个小女奴的母亲，也能真正成为阿布的妾室，而不是一个女奴。”
“现在看来，你母亲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女奴了，一个低贱的女奴。”
还说了些难听的话，听得胤祺都有点皱眉了。这位敖汉右旗郡王的长子，说话可真不怎么中听，而且一直在侮辱他弟弟的母亲。
应该是他弟弟吧，方才提了阿布。
终于，似乎是对面一声不吭的态度让阿敏达赉觉得无趣，他嘲笑了他几句后，撞着敖登的肩膀离去了。
力气不小，敖登被撞得明显身体一晃。
本来以为过来能听到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却没想到听到了兄长侮辱弟弟。胤祺直起了身子，若是从前的他可能会听到这些就义愤填膺，开始心疼那个被骂的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了。
抬脚正准备走，胤祺却听到敖登的声音。
“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躲在暗处呢？”
第54章
胤祺一惊，犹豫片刻，还是走了出去。
此时敖登背对着胤祺，声音冷冷淡淡地：“若是想要过来看我笑话，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笑话？你是说方才你兄长训斥你么。”胤祺声音波澜不惊，虽说是听到他们提到自己才过来的，但到底是偷听，被人家点出来了还是有点尴尬。
听到这个声音，敖登一愣，转身过来看见胤祺的脸。连忙低着头行礼：“奴才参见五阿哥，方才不知是五阿哥，只以为是……”
说到这，敖登就住了嘴。
胤祺对他们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虽说方才的对话中这位听上去像是被欺负的一方。但自己一来和他们不熟悉，二来这是他们家务事，自己在这除了徒增尴尬，什么都改变不了。
正准备告辞，就听到敖登说话了。
“让五阿哥见笑了，大兄一直不大喜欢我，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还请五阿哥能帮忙保密，不要传出去。”
这话让胤祺本来准备告辞的话语卡在了嘴边，抬头看了看敖登。这样浅显的激将话术，是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这两兄弟在皇子营帐附近吵架已经很能让人疑惑了，还在自己刚好从汗阿玛营帐回来的时候吵。这也就罢了，如今还来了这么一出，莫非，自己在他们面前很傻吗？
蒙古王公的营帐离这里不算近，敖汉右旗的营帐胤祺虽不知道在哪，但肯定不在这附近的。
上次听敖汉左旗的垂木丕勒提过，昭乌达盟的营帐都在一起。而敖汉左旗的营帐离这里距离那么远，敖汉右旗自然也不会近。
“哦？”自从长大了点，胤祺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当成小傻子哄过了，此时来了点兴致，“方才你兄长那般出言不逊，你倒是还记得替他说话。”
且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敖登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此时他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这次机会，是他能来木兰秋狝最好的机会，若是失败了，以后很难再有机会能单独和这些阿哥们说话了。
若是能成功攀上五阿哥，那自己还能有一点指望。
“大兄……大兄只是今日输了比试，心情不忿罢了。”敖登声音细微，“况且，大兄是福晋所生，身份高贵，本就与我不同。”
福晋所生？阿敏达赉是敖汉右旗郡王的长子，听闻汗阿玛这次前来要册封好几家的世子，不知道这位有没有在名单之上。
胤祺耐心等了等，见这人还是一直强调阿敏达赉身份高贵和自己处境卑微，有些不耐烦了。
“这是你们的家事，”胤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自己等会还要去四哥那里呢，“那我先走了。”
敖登一急，声音大了点：“请五阿哥留步。”
砰！
直接跪在了地上，敖登低低垂着脑袋：“奴才卑微，想求一个给五阿哥办事的机会。”
这让胤祺吓了一跳，微微蹙眉：“有话起来说，若是不起来那就不必说了。”
见他依旧不起来，胤祺抬脚欲走。
这让敖登连忙爬了起来，声音卑微，语气急切：“奴才……奴才在部落里实在要活不下去了，请五阿哥救我。”
“活不下去？即便你兄长不喜你，可如今敖汉右旗是你阿布当权，再怎么也称不上活不下去吧。”见他不跪着了，胤祺才慢慢说道。
敖登苦笑一声：“阿布……他根本不在意我。阿布临幸了许多的女奴，孩子有十几个。其中有他喜欢的妾室的孩子，也有福晋所生的嫡子，这些孩子阿布才会在意。而像我这样的，娘亲不过是一个汉人的孩子，在部落里是最低贱的。”
“原本，为了娘亲，我还是能在部落好好活着的。但是娘亲前段日子过世了，部落里的女奴，过世了不过是草席一卷扔出去罢了，即便是给郡王生了孩子的女奴。”
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敖登语气极为诚恳。
“额吉极为厌恶我们这些女奴所生的孩子，大兄也时常对我拳打脚踢。倘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活得不算好，但是也能好好长大。”
“可是前些日子我竟听到了大兄和他的朋友们取乐，”说到这里的时候，敖登的声音明显在发抖，“他们说等木兰秋狝后，找个机会将我扔出去喂狼。”
听到这里，胤祺眉头皱了起来。扔出去喂狼，这若是真的，那也太恶劣了些。这个敖登明显就八九岁的样子，即便学了些布库，可遇上狼群，绝对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身子也开始发抖，敖登继续道：“若是今日我能在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赢了五阿哥，让阿布在众多蒙古王公面前长脸。或许他会愿意庇护我，那时候最起码我还是能活着的。”
“可是如今，阿布绝不会愿意庇护我。但我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所以请五阿哥能救奴才，奴才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胤祺沉默片刻，他有些拿不准这件事。若是这事是真的，救又应当如何救。可若是假的，那应当如何查证。
“你先回去，既然你说你大兄是说在木兰秋狝之后，那你暂且不用着急。”胤祺想了想，决定去找四哥商量一下，“至于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
张了张嘴，敖登还想求。但又怕自己话多了惹人厌烦，导致这位五阿哥的不喜，便闭上了嘴，给胤祺回了礼之后便离开了。
穿越到封建朝代，遇上的不平事太多了。早在几年前胤祺就知道自己是管不了所有的，但是有些事情，求到自己面前了，他还是很难狠下心来直接拒绝。
尤其是这样关乎一条性命的事情，胤祺拒绝了。若是以后听到了这位的死讯，他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一路思索着到了四哥帐篷里，胤祺坐下喝了一口蒙古的咸奶茶，长吁了一口气。
先将康熙免了一半抄写的事情说了出来，见四哥神色轻松了许多。
“五遍，我如今已经写了有三遍了。”胤禛算了算，也松了口气，“想来这几日抽出些时间，再加上回去的路程上也抽些时间，肯定能写完的。”
若是十遍，那胤禛这些日子都要待在营帐内抄写，才有可能写完。五遍的话，只要略抽些时间就行了。
手里握着杯子，奶茶的香气扑面而来，手上也感受着杯子这微烫的感觉。
四哥从不爱奶制品，他一概是不喜欢奶茶的。这杯奶茶是方才吩咐了苏培盛特意做出来的。
“还有一事，四哥我有些拿不定主意。”胤祺想了想，四哥肯定要比自己聪明些，问问他总是没错的。
若是四哥也没注意，那自己可以找机会去见见二哥。
胤禛喝着清茶，示意胤祺说。
胤祺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最后，犹豫道：“见他说得诚恳，想着也是一条人命，便……”
“你还是太心软了。”胤禛微微皱着眉，他并不喜欢这种人。
不论是那位仗势欺人的阿敏达赉，还是那个仗着小五心软，求到面前的敖登，他都不喜欢。
胤祺无奈笑笑，倘若他没有带着记忆来这里，或许也会和四哥的看法一致。可是带着现代的记忆，现代的规则和教育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他还是没有办法对着一条人命视而不见。
而且，若是自己的命危在旦夕。胤祺肯定也会不择手段保住自己的命，所以他并不觉得敖登的做法是错的。
看了看胤祺的神色，胤禛知道这件事他是要管的，无奈叹了口气，给他出了个主意。
“你让人去查查，他在部落里的处境是否当真如此可怜。若当真如此，咱们回去的时候带上就是了。若是骗你的，就让他付出些代价。”
胤祺为难：“可是我让谁去查呢？”
若是胤祺已经成年开府，那自然有能用的人手。可如今他带来的人里面，几乎没有能担任这个职责的人。若在京城，还能托郭络罗氏的人查，可这远在千里之外就不行了。
胤禛身边跟着几个哈哈珠子，也有能力的人。但是都是佟佳氏的人，自己并不好驱使。
突然心里冒出一个人选，胤祺和胤禛对视了一眼，皆从对面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我可以去找二哥呀。”
既然想到了，四哥也给自己出了主意，胤祺将手里的奶茶一饮而尽。直接和四哥告别了，事不宜迟，今儿直接去找二哥。
看着胤祺离去的背影，胤禛无语片刻。小五倒是越发雷厉风行了，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了。
胤礽的营帐和康熙的营帐要近些，但到底帝王和太子的排场都不低，他们中间相隔的侍卫奴才的营帐也不少。
从四哥的帐篷出来，走到二哥的帐篷时，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明月的光辉洒在帐篷上，为之增上了一层纱。
太子账外守着不少人，胤祺一路过来听了不少的行礼，他们并不敢拦着这位五阿哥。
“我要见二哥。”到了帐前，胤祺停下脚步，对着守在外面的太监说道。
这太监自然知道主子和五阿哥的关系不错，便要进去通报。还刚掀开帐篷，就见太子的贴身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笑意地对着胤祺行礼。
“五阿哥，太子请您进去呢。”
太子和大阿哥关系不大好，和五阿哥关系不错。与其他的阿哥们则淡淡的，不近不远。对这位太子看中的阿哥，贴身太监自然不敢怠慢。
掀开帐篷，走到里面。
太子的帐篷极大，几乎是胤祺帐篷的两倍有余。明明是临时搭建的住所，但是里面各项东西齐全。恍惚间，胤祺几乎以为二哥把毓庆宫搬来了。
“怎么这时候来？”
第55章
钱优化站在胤礽的身旁，见胤祺来了，颇为殷勤地倒了茶水过来。
胤祺也不见外，在胤礽的对面就坐了下来：“二哥，我今儿来是找你帮忙的。”
胤礽此时手上正拿着一卷书，听闻此言挑了挑眉，将手中的书放下：“怎么了，惹什么祸了？”语气带着笑意和调侃。
“我哪能惹什么祸，”胤祺瘪了瘪嘴，不满道，“我平日里乖得不行，这次一路上也就在遵化的时候被汗阿玛逮了一次，平时可是安安分分的。”
“小五安分，”胤礽摇着头啧啧称奇，“这话等我回宫了说给玛姆和乌库妈妈听，也许能逗他们一笑。”
钱优化和邬永联站在一起，具是低下了头，掩住了面上的笑意。
五阿哥是要面子的，若是让他看见咱们笑了，怕是不依。
“说罢，”笑话了胤祺一声，胤礽又说回了方才的话题，“漏夜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我帮忙，那也得说明白了才能帮。”
胤祺将自己方才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胤礽蹙眉，将桌子上的书拿了起来，对着胤祺的脑袋敲了一下。这一下用的力道并不算小，让胤祺的脑门有点疼。
“唉哟……”
“你也太心软了些，”不等胤祺控诉，胤礽瞪了他一眼，“这般明显算计的你也帮，若是传扬出去了，怕是你以后散学回去的路上都是排着队等着你解救的太监宫女。”
被揍了一下，胤祺也不敢生气。
帐篷内安静了片刻，胤礽挥了挥手，等身旁伺候的太监们全都下去了，才语重心长说道：“我知你心善，可这世间不平之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摆平的。你帮了这一个，那下一个，下下一个，全都帮吗？”
“二哥，我知道。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胤祺叹气，“倘若他说的是真的，这一条命摆在我面前，我实在是无动于衷。可若是假的，我这不是来拜托你查验一番，假的便给他个大教训。”
四哥和二哥都不大赞同自己，胤祺也知道他们为何不赞同。天下不平之事他自然不能一一摆平，可在面前摆着的东西，他却也无法假装没有看见。
瞪着胤祺，片刻之后胤礽叹了口气。
小五从年幼时心肠就软，在慈宁宫中有玛姆和乌库妈妈，也没人敢讲主意打在他身上。以后自己还是要多看着这小子，有自己在，他总不会被骗得太惨。
“倘若查出来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胤礽无奈问道，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要派谁去查这件事了。
胤祺眨了眨眼，对着二哥刻意卖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帐篷外月色正好，四处都披上了一层月纱。
汗阿玛既然已经减免了四哥的抄写，胤祺在后面的狩猎上面也就没有极为卖力。自己这次出来已经出过风头了，没必要一直出。
骑着马儿，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卫，估算着打到能交差的程度，胤祺就将自己的弓箭收了起来。打算接下来的时间从狩猎改成骑着马散步，太早回去不大好，在未时末回去就差不多了。
负责木兰围场的人早在各位王公贵族来之前一月，将准备好的野兽放了进去。力求就算诸位王公贵族只打过校场的靶子，来这里也要能猎中几只猎物。
方才胤祺对着一只獐子放箭的时候，那獐子完全不躲。射其他猎物的时候，也和在校场上射靶子的感觉差不多。
而且这里的食草动物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反而是食肉动物少有看着就知道不缺食物的。
看了看天色，约莫着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了，胤祺打着马往营地的方向赶。
到了营地之后，马上就有侍卫前来清点猎物。
“五阿哥，一只獐子，三只兔子……”听着侍卫的报数，胤祺懒洋洋站着，直到他清点结束后才慢慢往里面走。
大哥和二哥都已经回来了，方才侍卫也说了他们的战利品。大哥猎了一只虎，而二哥则带回来了一头熊。
四哥虽说骑射方面不算太好，但在这样的场合在侍卫的协助之下，猎杀的猎物还是勉强能够过关，至少不丢人。
到了康熙的帐篷里，扫了一眼，见人回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胤祺低着头，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等人都回来齐了之后，清点了一番猎物。最出风头的果然是胤礽的熊和胤禔的老虎，其余的猎物就算是数量多，但也无法和这两位的质量相提并论。
见其他蒙古王公的子嗣的猎物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不如胤礽和胤禔，康熙今日的脸上是一直挂着笑意的。即便四哥和自己的猎物只是过得去，也听到了几句表扬。
等康熙帐篷内的聚会结束了，胤祺在今日的宴会上并未看见敖登，便想着自己前几日拜托二哥的事。
来到胤礽帐篷的时候，胤礽还未回来。但好在守在外面的侍卫认识五阿哥，便让他进去等。
钱优化跟着二哥贴身伺候，不在帐篷内。这帐篷内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胤祺不大熟悉，毕竟到了上书房之后他也没什么时间去毓庆宫玩了。
那小太监倒是认识胤祺，战战兢兢地给胤祺上了茶。
胤祺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不论在哪里都还算受欢迎，这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见着自己都快发抖了。
瞧着这小太监抖的样子，胤祺也无意为难他。接过来的茶水有些烫，直接搁在了桌子上，并没有直接喝，让小太监退下了。
胤礽被康熙留了两刻钟，回来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侍卫告诉了他胤祺在这。
小跑着进来，钱优化瞧了瞧桌上的茶水，瞪了那旁边站着的小太监一眼。连忙出了帐篷，去旁边准备茶水了。
进来坐在胤祺对面，胤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今儿狩猎又偷懒了吧。”
方才在汗阿玛帐篷里听着侍卫清点猎物，小五的骑射本就不算差，还带着侍卫。猎了这么点，只能说明这小子下午的时候必然没有认真。
“还是瞒不过二哥啊，”胤祺笑道，“你们打了那么多，我就算认认真真地，也比不过你和大哥。更何况，比起狩猎，这围场内倒是叫人好奇。”
钱优化此时端着茶水进来了，胤礽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他的狩猎必然不能差，今儿狩猎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方才在汗阿玛的帐篷里的时候人太多了也不能放松。此时才微微放松了下来，靠着椅背，身形懒散。
“你今儿过来是为着那个敖汉右旗郡王的孩子吧。”胤礽懒懒地看了钱优化一眼，“将页博肯叫来吧。”
那旁边侍立的小太监听闻这话，连忙出去了，不一会儿，帐篷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少年模样普通，神情坚毅，是胤祺从未见过的。
胤礽扬了扬下巴，示意胤祺自己问。
那少年行礼后，胤祺叫了起来，问了问那个敖登说话是否属实。
“奴才去查证了，敖汉右旗郡王在部落中十几个孩子，看中的不过两三个。其余不看重的，过得如同奴隶一般，大多数是要做伙计的。”页博肯虽然起身了，但是头一直低着，眼睛规规矩矩地看着地上答道。
“这次敖汉右旗郡王带了四个男孩过来，其中两位是福晋嫡出，一位是爱妾所出。还有一位就是敖登，这是因为敖登在敖汉右旗同龄人中布库最为厉害，想来是专门带着过来和五阿哥切磋的。”
胤祺指了指自己：“他们动身虽比汗阿玛要晚些，但应当也不知道会不会带上我吧。”
“若你不来，那就是老四或者老七了。”胤礽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个萨木丕勒是该好好敲打了。
想要挑衅汗阿玛，已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原以为是一时没脑子，不曾想是一直没脑子，有些不知死活了。
“也就是说那个敖登在部落中的确处境不算好，那他的那位兄长，威胁他将他扔进狼群，他阿布也不管吗？”
页博肯答道：“这位敖汉右旗的大阿哥，在部落里颇有些飞扬跋扈。听闻……从前将一个小孩子丢到野外去过，没找回来。”
听闻这话，胤礽蹙了蹙眉，他实在看不上这一家子。
“那也就是没说谎了。”胤祺沉思道，“连自己的子嗣生死都不在意，这位郡王还真是……”
心下已经有了决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胤礽挥了挥手，页博肯和几位太监都下去后，才看着胤祺问道：“你准备怎么做，要帮他的话，敖汉右旗他是待不得了。”
若是胤祺帮了他，怕是前脚人刚走，后脚这位敖登就被他大兄和阿布一起丢到野外去了。可若是不帮，那回部落的时候，也会被丢到野外。
胤礽自然有办法，可小五没有求助的话就代表他暂时不需要，胤礽也就没有多说。
回过神来，胤祺对着二哥一笑：“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小五在卖什么关子，胤礽挑了挑眉，没继续追问，而是开始赶人了。
“得了，既然知道了那你回去吧，今儿打猎出了不少的汗，我要沐浴睡觉了。你回去也早些睡，明儿还要继续呢。”
胤祺放下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他其实也已经累了，等会儿回去也要沐浴休息了。
接下来的两日打猎，胤祺依旧保持着第一日的风格。不求能突出，只求不丢脸。
在围猎的最后一日傍晚，康熙又举行了宴饮。今日结束后，就要开始准备回京了，蒙古王公们也要返回自己的部落了。
敖登的身份若是萨木丕勒不带他进来，他是进不了来不了这次宴会的。
胤祺从自己的营帐过去的时候，又碰上了他。对上了他哀求的眼睛，胤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记得这件事。
这次的宴饮在康熙营帐前面的草地上，格外的正式。胤祺穿上了一身庄严的皇子蟒袍，其余的阿哥们也都是这样穿的。
诸位蒙古王公按照自己的品级穿着相应的吉服，一个个端坐在座位之上。
因为微微动了动身子，这身衣服穿上身虽然显得很有气势。但是实在不大舒服，上面镶嵌的宝石有些膈人，而且很重。
胤祺的座位很靠前，和其他的几位兄弟排在一起，旁边就是四哥和七弟。
同样的吉服，胤禛穿起来极为好看。他的姿态很是端正，坐在位置上后背不曾靠在椅背上，自带一股优雅之感。
胤祐还是怯生生的，即便身上穿着吉服，也依旧是习惯性低着头。桌前的食物不曾动过，仿佛一只小蘑菇，想要跑到阴暗的地方自己蹲着。
今日的宴会进行得很顺利，并没有不长眼的人出来捣乱。眼见康熙此时兴致不错，那边的蒙古王公们一个个喝得脸都红了，胤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走到场中间，对着康熙行了个礼：“汗阿玛，儿臣有一事相求。”
康熙的眸色沉了片刻，脸上还带着笑意：“有什么事？”
胤祺虽顽劣了些，但往日里还是有分寸的，应当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提不合时宜的要求。
站起身，胤祺没回话，而是转向了萨木丕勒的位置，才笑道：“前儿汗阿玛不是问儿臣哈哈珠子的事吗？刚巧，这到了木兰围场，倒是遇上一个还算投缘的人，想着带回京给儿臣当哈哈珠子，还请汗阿玛恩准。”
萨木丕勒微微皱起眉，不知道这个五阿哥找哈哈珠子的事情为什么要往自己这里瞧，而在他身后的阿敏达赉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在来了的这几位阿哥中，胤祺算得上是最特别的。因为他是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养大的，这两位来自蒙古，在清廷的后宫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女子。
胤祺这段日子中，科尔沁与他打招呼的人不算少。其中乌库妈妈的曾孙，科尔沁卓礼克图最为热情。
原来是这回事，康熙的眉头一松，这只是一件小事。即便是蒙古王公的子嗣，能被接到宫里和皇子们一起读书，那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你瞧上的是哪家的小子？”康熙朗笑出声，“从前问你，总说选的人不合心意，来了这，可算是选上你合心意的了。”
“这人汗阿玛你也知道。”胤祺对着康熙讨好一笑，“是敖汉右旗郡王的儿子，敖登，就是那日和我比试布库的孩子。”
萨木丕勒眉头一挑，对于自己的孩子能在布库中吸引皇子还是很满意的。他虽不在意这个孩子，但毕竟在外头看起来，这是自己的孩子，他的一切荣光都属于自己。
阿敏达赉就简单多了，他心下愤恨。那个小杂种不知道哪里能吸引这位五阿哥的注意力，明明长得不出众，布库也没有赢。若是让五阿哥将他带到京城去，那自己的打算就泡汤了。
举着酒杯的胤礽看着胤祺，小五说的办法就是这个？罢了，他高兴就好，皇子们的哈哈珠子能有好几位，给出去一个不算什么。
康熙看着胤祺，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坏主意，但这事不算什么，应了便罢了。
“若你喜欢，”康熙漫不经心地说道，“那等明日启程的时候，带上就是了。不过，这选了一个，其他的回京之后可就不能拖了。”
胤祺脸上的笑意不变，即便是没选这一个，回京后自己也必须得选了。
“多谢汗阿玛，”胤祺对着康熙弯着眼睛一笑。
完成了这件事，胤祺便将邬永联派出去与那小子说了一声。正好，让他收拾收拾和自己回京城。
既然在部落里活不下去，那就去别的地方活。自己成年前要在上书房念书，他可以住在哈哈珠子住的院子里。等自己上朝了，他也能谋个差事，远离那位要将他丢到野外去的大兄。
敖登接到这个消息，简直欣喜欲狂。他做梦都想要离开这里，从前在部落中被人追着骂杂种，被阿敏达赉命人揍一顿的时候，全靠着想象自己长大后能离开部落撑过去的。
如今终于办到了，纵然没去过京城，可总比部落要好。
宴饮结束后萨木丕勒马上命人将敖登叫了去。
跪在萨木丕勒的帐篷里，膝下是厚厚的地毯，敖登低着头。阿布，虽然不喜欢自己，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欺负，但他总会想要自己为他争光的，不会阻止自己。
“你是怎么和五阿哥相识的？”萨木丕勒看着跪在帐篷中间的敖登，脸色有点泛红，方才在宴会上酒喝得实在不少。
阿敏达赉恶狠狠地盯着敖登，这该死的杂种，本来这次回去后这小杂种不出意外就要没命了。果然是杂种，真是会讨好攀附，就像生他的那个大杂种一样。
抬起头来，敖登对着萨木丕勒小心翼翼露出了一个孺慕的笑：“阿布，儿子也不知。就是那日比试结束的时候，五阿哥回营帐的时候遇上了，说了几句话。”
眉头微微一跳，阿敏达赉自然记得布库比试结束后，自己输了。心情不愉之下对这个杂种说了什么。
看来这五阿哥也不是个好的，竟然同情这样的杂种而非和自己交好。
萨木丕勒并不在意他是怎么获得五阿哥的另眼相看，但对他的态度温和了些，这是一个有用的孩子。只是语气嘲弄说道：“恩赫阿木古朗汗既然下令要你跟着回京，那你就跟着去，做哈哈珠子的不要丢了部落的脸面。”
“让乌奇跟着你，带上些金银吧。”
敖登脸上的孺慕不变，语气感恩，听得萨木丕勒很是舒适。
“多谢阿布，儿子在京城一定为阿布争脸！”
问完了之后，萨木丕勒微微挥了挥手，让这两个儿子都离开。在阿敏达赉踏出帐篷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阿敏达赉，好好和你弟弟相处。”
阿敏达赉恶狠狠地盯着敖登，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阿布放心。”
到了帐篷外面，阿敏达赉的帐篷就在这旁边，而敖登的帐篷和跟来的侍卫们在一起。
将敖登揪进自己的帐篷，阿敏达赉的拳头就打在了他的身上，一下两下三下……
闷哼出声，直到阿敏达赉打了四五拳，才将敖登放开，任由他倒在了地上。帐篷里头的其他人见怪不怪，没有人说话。
蹲在地上，揪着敖登的衣领，阿敏达赉凑近了些冷笑道：“真是有本事啊，还能攀上五阿哥。不过你以为你这样的贱种在皇宫能好过吗？皇宫里的王公贵族多如牛毛，哈哈珠子里头一个扎萨克郡王的……”
说到这里，阿敏达赉刻意停顿了一下，盯着敖登的眼睛，语气里的恶意丝毫不掩饰：“……的私生子，也就比奴才高贵一点。”
敖登面无表情，这些话他听了不知道多少了。年幼的时候还会露出羞耻的神色，但从几年前他就知道，只有不露声色，他们才会觉得无趣放过自己。
放开了他的领子，看着阿敏达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再理会他了。
明日他就要跟着五阿哥去京城，不能如以往将他揍到要躺几日，这几拳头已经让他吃到了苦头。
一声不吭从地上爬了起来，敖登从阿敏达赉的帐篷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敖登的帐篷和侍卫们驻扎在一起，但与侍卫们不同的是，他能一个人一间帐篷。
帐篷和阿敏达赉的没法比，小得勉强能容纳两三个人同时在里面。但这些空间对于敖登来说已经够大了，他毕竟还小，还没长高。
洗漱了一番后，躺在略有些发潮的被子里，敖登摸了摸自己方才被打的地方，露出了笑意。
之前求助五阿哥的时候，他没想到五阿哥竟然这般效率，直接将自己带到京城。他想得最好的就是五阿哥离开的时候将自己带上，之后随意丢开，只要能离开部落到城池里去，他就能活下来。
反正他会很多活计，可以自己去赚钱，只要能顺顺利利从部落里出来，不被抓回去。那他就能活下来，不用挨打地活下来。
“哈哈珠子……”敖登的嘴里轻轻念着这几个字，有些紧张地搓了搓被子。听说哈哈珠子是皇子们的伴读，可是自己并不识字，要是给五阿哥丢脸了怎么办。
等到了京城，一定要努力识字，要在上书房里不给阿哥丢脸。
翌日，胤祺被叫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昨日宴会结束的晚，回来的时候胤祺洗漱后沾床就睡了。看着营地内好多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胤祺坐在草地上醒神。
等他们收拾了之后，胤祺找了个人将敖登找了过来。
出乎预料的是，敖登身后竟然跟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看来即便不看中这个儿子，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今儿八成要骑一天的马，你应该可以吧？”胤祺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他心里几乎没有否定答案，这毕竟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骑马应当是经常的事。
“回的，这次来这里就是骑马过来的。”敖登点了点头。
“那就收拾收拾准备走吧，听四哥说，今日要在路上走一天，你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五阿哥放心，都准备好了。”敖登脸上露出一个笑，“昨儿就准备好了。”
其他的也没什么嘱咐的了，胤祺让他骑马的时候跟着自己，就让他下去了。这孩子现在看到自己还有些紧张，等混熟了再说。
到了出发的时间，康熙的仪仗浩浩荡荡的。胤祺跟在后头，骑在马上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现在可不能丢脸。
等出了这片地方，胤祺的肩膀就垮了下来。
胤禛看到了全程，有些好笑：“若是让宫里头的教引嬷嬷瞧见了，你又要被说了。”
“这不是教引嬷嬷现在还不在嘛。”胤祺懒洋洋说道，“这骑在马上就够累了，还要保持仪态就太累了。好四哥，让我松泛松泛吧。”
敖登跟在身后，听着他们兄弟笑闹的声音。看来五阿哥和四阿哥的关系不错，原来皇帝家的孩子关系还会这么好。
在部落里即便是阿敏达赉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们也不见得关系有多好。只是阿敏达赉与其他不同母的弟弟关系更差罢了。
胤祐也打马凑了过来，面上带着笑意和两位兄长说笑。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们这一路来骑马太多了此时也提不起跑马的兴致，便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
“小五！”
第56章
胤祺转身，打了个招呼：“大哥怎么不在前面？”
“前面有什么好待的，这回程你总不会和来的时候一样，下午就到马车上偷懒吧。”胤禔打着马慢慢走到了兄弟几个的身旁，语带调侃。
胤祺不以为意：“看下午的天气吧，若是太阳大了肯定就上马车休息了，我可不想在马背上一直被晒着。”
“娇气！”胤禔哼了声，来的时候不论旁人是怎么说的，到了该上马车的时候胤祺都是自己直接上去。胤禔也不指望自己说的这两句话能让胤祺改变主意。
和兄弟几个插科打诨，一路上倒也不无聊。
敖登在后面慢慢跟着，听着前面不时传来的笑闹声，看来五阿哥在兄弟间的人缘也不错。那自己以后身为五阿哥的哈哈珠子，想必在上书房内也能过得不错。
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没能在遵化停下的胤祺有点失落。还想着在遵化买点东西回去给额娘和妹妹当礼物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在别的城市停留。
上次在遵化买了点，但胤祺总觉得买得有点少。小九和温宪还好，小孩子买点新奇的东西回去他们总是喜欢的。额娘的话，外头的胭脂水粉不敢乱买，但是首饰大多不如内务府的精致，只能瞧瞧有没有什么时兴的样式。
毕竟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足的，上次大姐姐给的一袋金子，胤祺买了好几箱子的东西都没用完。
让胤祺失望的是康熙并没有在别的地方停留，一路上都在野外安营扎寨，直到到了京城。
京城外远远地就有百官前来相迎，再进去瞧着略有些熟悉的街道。胤祺左瞧瞧右看看，百姓们早就被人清走了。
敖登紧张地握了握缰绳，马上就要进宫了。从前听阿布对大兄提起过皇宫有多么富丽堂皇，那时的他也偷偷想象过里面的样子，如今自己也能进去看看了。
等进了皇宫，胤祺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将敖登带了过来。
每个皇子的哈哈珠子能分得一个院子，在离上书房较近的地方。毕竟上书房的上学时间，即便是家在京城的人也很难奔波。
属于胤祺的哈哈珠子的院子因着他一直没选，内务府也就一直没有打理。虽说在木兰围场的时候选定了一个，但没有消息传回来。
在这几天里，敖登就先住在胤祺的院子里。
回了院子，胤祺伸了个懒腰，马上吩咐人烧水。自己沐浴洗澡后要先去慈宁宫见见玛姆和乌库妈妈，随后要去翊坤宫给额娘请安。
回宫的第一件事是要向宫里头的长辈们请安，这是所有阿哥们都要干的事情。即便是现在已经回府的胤禔，等会儿也要进来去慈宁宫和延禧宫给几位长辈请安。
“你且在这待着吧，”下人去烧水的时候胤祺看着敖登说道，“我要去给玛姆和额娘请安，等到中午的时候会有午膳送过来的。我已经吩咐人将东侧房收拾出来了，你这两日先住在这里，等内务府将我的哈哈珠子院子收拾出来，你再搬过去。”
敖登顺从地点了点头，要了书和笔墨，说想要认认字。
他从前在部落的时候，能认识几个字，但都是蒙文。上书房里还是以汉文和满文教学为主，在路上的这几日他自己学了一点。
还挺上进的，胤祺随口吩咐：“那你就去我的书房认吧，这院子的张嬷嬷认字。若是你有什么不会的，找她就是了。”
安顿好了敖登，胤祺沐浴后直奔慈宁宫。
这快要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到了慈宁宫刚好可以蹭一顿午膳。
到了慈宁宫，其他的皇子还没有前来请安。
“玛姆，这么长时间不见，孙儿可想你了。”先是蹭到太后身旁撒娇，又给太皇太后捏了捏肩膀，胤祺嘻嘻笑着。
被哄得妥妥帖帖的两位老人家皆是满眼笑意，太后佯怒道：“这一个多月在外头，怕是心都野了，哪里还能想得起宫里。”
温宪对外面颇为好奇，睁大了眼睛一直在问胤祺。
胤祺一一回应了，才摸着肚子可怜兮兮地对着太后撒娇：“玛姆，孙儿可还饿着呢。能不能先传膳，咱们用过膳之后再说。”
“这浑小子，只知道吃。”太后笑骂了一声，便赶紧让身旁的嬷嬷出去传膳了。
此时阿哥所已经将东西归置好了。胤祺给大家带的礼物也被小太监送了过来。趁着午膳还没摆在桌子上，胤祺将匣子打开，准备分礼物了。
拿出一个抹额，胤祺献宝似的递到了太皇太后面前：“乌库妈妈，这是在遵化城里买的。当时进去一眼就瞧见了，听说是那边老封君们最喜欢的花样子，您瞧瞧戴着玩儿。”
这抹额是深绿色的，颜色沉稳端庄，花纹极为精致，看得出绣娘的手艺很不错。布料也是上好的，虽比不上内务府送过来的，但胜在一个新巧。
太皇太后有时候会戴抹额，在成衣店里瞧见这个抹额的时候，胤祺当即就准备买下来送给乌库妈妈。
笑着拿在手里看了看，太皇太后收下了递给一旁站着的嬷嬷，摸了摸胤祺的脑袋：“有心了，乌库妈妈很喜欢，下回你来的时候戴着。”
看了看太皇太后的脸色，确定至少乌库妈妈不讨厌，胤祺才将玛姆和妹妹温宪的礼物拿了出来。
给太后的是一支玉簪子，上面雕刻了芍药。这也是在遵化城中买的，因着玛姆喜欢芍药，胤祺才想着买下来送给太后。
最后就是温宪的礼物了，温宪的礼物是一箱子小孩子的玩具。
“那摊子上全是卖的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我想着全买回来让妹妹挑。”胤祺见温宪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笑道，“留着当个新鲜玩意瞧瞧也不错。”
给两位长辈买是孝敬，他们并不缺什么。外头的新奇东西，他们若是想要，一个令下，从南到北的稀奇东西都能送进宫来。但妹妹温宪就不一样了，她是真没见过外头的东西，胤祺便想着多买些，让她高兴高兴。
午膳此时已经摆好了，便先将礼物放到一边，开始用膳。
这连日在外奔波，胤祺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用过一顿膳了。野外安营扎寨的时候，分配下来的菜蔬都是按照身份给的。胤祺不过是一个光头阿哥，其实分不到什么。
而引起今日在慈宁宫中用膳，太后便让人多备了些菜。看着桌子上这琳琅满目的一大桌子，胤祺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平心而论，胤祺并不是很挑剔的人。但是不论谁在吃了半个月的粗茶淡饭后，看到这一桌子的饕餮盛宴还能保持淡定。
太后乐呵呵地看着胤祺吃饭，不时让身边的嬷嬷给他布菜。温宪有点发呆，她第一次见五哥这样用膳。
用过膳后，胤祺在慈宁宫待了半个时辰。
知道胤祺还要去翊坤宫请安，太后也不多留，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赶人了。
“看来玛姆一点儿也不想念孙儿，”胤祺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亏得孙儿在草原的时候还想着玛姆呢。”
太后摇着头对着太皇太后笑道：“额娘，您看这皮猴子，真真是出去了一趟玩野了。”
又说笑了几句，胤祺对着温宪眨了眨眼：“妹妹等会儿记得让人送过来。”
温宪此时手上还拿着胤祺带回来的玩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从慈宁宫出来，胤祺就来了翊坤宫。
带给宜妃和胤禟的礼物早就送了过来，胤禟正在箱子里翻找个不停。宜妃坐在正殿喝茶，时不时看看胤禟。
“五哥，五哥回来了！”胤禟从箱子里头抬头就看到胤祺从外头正走进来，便放下了方才一直折腾的玩具，高兴地跳了起来。
宜妃也起身来，见胤祺给自己请安，扶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
“黑了，也瘦了些，好似还长高了些。橘圆，你看是不是？”
橘圆在一旁捂着嘴笑道：“五阿哥这才出去不足两月，主子就能看出这么多不同来。恕奴婢眼拙，只能瞧出来五阿哥黑了些。”
“额娘，”胤祺将胤禟从地上抱起来，好笑道，“儿子这又不是出去一年半载，这还不足两月呢。不过每日在外面骑马，是要比在宫里头的时候黑了些。”
用手在胤祺脸上摸了摸，宜妃叹道：“你整日在外头骑马，风吹日晒的，自然要黑些。”
听到这话，胤祺噗一声笑出来：“儿子可没有整日在外头骑马，也就上午凉快的时候在外头骑一会。等日头上来了，中午就钻马车里头去了。”
胤禟在胤祺的怀中乖乖待了一会，就挣扎了起来：“五哥，放我下去。”
宜妃哽了一下，她从前跟着皇上外出的时候。好似没听说过哪位皇子王公骑马只骑早晨的，不过如果是小五的性子，倒也说得过去。
“五哥，听说你从草原带回来一个哈哈珠子？”胤禟被放下来之后，主动抱住了胤祺的大腿，抬着头问道。
宜妃也皱眉问道：“方才就有人过来禀报了，说是敖汉右旗郡王的儿子，是皇上安排的吗？”
在胤祺要入上书房的时候，宜妃就问过他哈哈珠子的事情。按照其他皇子的例子，哈哈珠子大多应当是额娘娘家族中人，小部分是皇上安排的大臣家中子嗣。
大阿哥胤禔的哈哈珠子全是叶赫那拉族中之人，胤禛的哈哈珠子则是皇贵妃佟佳氏族中的。
只有胤祉的额娘荣妃马佳氏族中不显，他的哈哈珠子只有一个是马佳氏中的，其余的是康熙安排大臣家中孩子。
像胤祺这样从蒙古带回来一个哈哈珠子，这还是头一遭。
这事对于额娘也没什么好瞒的，胤祺便将敖登的遭遇说了一遍。听得宜妃眉头紧蹙，最后甚至一巴掌打在了胤祺的肩上。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没城府。”宜妃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之后，才瞪着眼看着胤祺说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倘若是一出戏呢？想来是太后将你护得太好了些，你才这般天真。”
胤禟不大明白额娘为何不高兴了，但他还是瘪了瘪嘴：“额娘，不许打五哥。”
摸了摸自己被打到的后肩，胤祺嘶了一声，额娘的手劲儿还真大。
“额娘，我自然不是一听他卖惨就帮忙的。”胤祺耐心解释道。“我是先求了二哥帮我查证一番，那位郡王长子从前的确这般将人丢到野外过。我这才愿意帮忙的，倘若是假的，那二哥查出来我自然撩到一边去了。”
宜妃还是有些不大满意，但人都带回来了，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况且既然带回了京城，那是贤是愚总能看出来，日久见人心。
今日虽然刚回皇宫，但明日就要到上书房中正常上课。宜妃想着让孩子回去多休息一会，没待多久胤祺就被打发回了阿哥所。
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但是离下山还有一两个时辰。
敖登还在书房里，胤祺便没有管他。温宪已经派了人，将妹妹送了过来。
这一个多月没见妹妹，胤祺还真有些想念了。将小猫儿抱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放下。
这么久不见了，但妹妹好似还认识胤祺，和他依旧亲近。拿着慈宁宫御膳房做出来的肉干逗着妹妹玩，胤祺久违地放松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胤祺让人将书房里的敖登叫了出来，命人去传膳。
这些日子勉强算混熟了些，敖登知道五阿哥并不是一个拘礼的人，便也没有在餐桌上拘礼。
用过膳后，胤祺微微靠在椅背上，盯着敖登说道：“明日上书房就要开课了，你要等几日再去吗？”
皇子们若是有一日不曾去上书房，康熙那里马上就会收到消息。但哈哈珠子的话，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严格。敖登更是还未到上书房的哈哈珠子，若是他想要再休息两日，胤祺也并不会勉强。
“多谢五阿哥厚爱，”敖登摇了摇头，“本来和上书房的其他人相比就已经落后了，若是再偷懒，那便更加赶不上了。”
胤祺点了点头，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也不多劝：“那我明日让四哥的哈哈珠子照顾你，你明天跟着他们就是了。上书房念书辛苦，等你明日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胤祺微微叹了口气。旅游的这一个多月玩得实在太开心了，他根本没有看书，明日到上书房的时候先生就会问。之后就是汗阿玛的抽查，想来明天必然是要被骂了。
在这里坐了会，胤祺就起身洗漱睡觉了。
敖登站起身看着胤祺远去，眸色微深。从这几日的相处和方才五阿哥那般自然地说托了四哥，想来如今上书房中五阿哥和四阿哥关系是最近的。
其次就是七阿哥，和三阿哥或许并不那么亲近，但是关系好似也不差。
走到了自己暂住的东侧房，敖登挥退小太监后，散着头发自己坐在床上。
乌奇到了京城后就要返回，因着上书房位置在前朝，别的哈哈珠子是能带上一个小厮进来的。但是自己并没有，不知道五阿哥会不会派人。
但好在，哈哈珠子的院子也是有人伺候的。每日的饭食和浆洗衣物总还是不需要自己操心的，自己需要操心的只有认真念书了。
能来到京城进入紫禁城，这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机会了。皇上的皇子们都要在上书房念书，听闻皇上也会经常来上书房。自己若是能在哈哈珠子里头脱颖而出，那以后说不得能在朝堂上谋一个职位。
即便没办法脱颖而出，只要五阿哥以后能信任自己。那等五阿哥出宫建府后，自己也能跟着五阿哥，总比回到部落要好上万倍。
躺了下来，嗅着床铺里散发出来的轻微香味，敖登面露满足之色。
翌日
胤祺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这几日在外面养成了太阳出来前才起床的习惯。如今回到皇宫要去念书了，丑时就要起床，真是习惯不了一点。
洗漱完后坐到餐桌前，见敖登已经在那等着了。即便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早膳，筷子依旧规规矩矩在桌上。
“以后你起来先吃就是了，”胤祺揉着脑袋，声音带着晨起的嘶哑，“不必等我。”
敖登笑笑：“阿哥，这不合规矩。”
才起床，也不想和他争论什么规矩。胤祺叹了口气，随意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就开始享用自己的早膳。
用过了早膳，胤祺让另一个小太监给敖登打着灯笼，前往上书房。
到了上书房，胤祺往里头一看，熟悉的满座的模样。带着敖登往里走，后面哈哈珠子坐的地方已经多了一张书案，按照胤祺的吩咐放在四哥的哈哈珠子旁边。
将敖登带到位置上，嘱咐了两句，胤祺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离敖登最近的博敦好奇地看了他两眼，但此时正是念书的时候他也不敢随意搭话。若是阿哥们犯错了，或许只是不痛不痒地训斥两句。可犯错对象变成他们这些哈哈珠子，先生们可是可以用戒尺的。
回到自己座位上，胤禩轻声对他打了个招呼：“五哥。”
点了点头，胤祺笑道：“八弟，好久不见。这次出去我买了些东西，等会派人送到你院子里。”
“那就先谢过五哥了。”胤禩声音小小地回道。
说了这两句话，胤祺就认真看着面前的书本了。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临时抱佛脚不一定有用，但抱一下都不愿意的话肯定没用。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卯时了。苏敦先生进来的时候，先是考了胤祺几个走之前学的问题。
临时抱佛脚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胤祺方才重点读过这一篇。苏敦提出的问题，大多都回答上来了。
“不错，”手里翻着书本，苏敦的语气带了些赞赏，“五阿哥想来在狩猎的路上是翻过书的，倒是比臣料想得要好些。”
听见这话，胤祺糊弄地笑了两声，他实在不敢领受这个夸奖。
接着又问了问前几个月学的，见胤祺只能回答出一半，苏敦摇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原以为是开窍了知道念书了，原来是只开窍了一半。
摸底之后，苏敦就开始讲课了。他今天早上并不准备给这位刚回来，心思说不定还在承德的五阿哥讲新的东西。而是准备将从前的东西翻出来再说一遍，毕竟等会儿皇上就要过来，若是五阿哥一点都答不上来，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
等到了卯时末，苏敦收好了面前的书退了下去。等会儿皇上来考校的时候，希望五阿哥至少能回答出来一个问题。
太监们端着点心上来了，胤祺往后看了看。见敖登的桌子上也摆着点心，便将头转了回来。
哈哈珠子的人数要比皇子们多多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交际圈。自己适当表示看中会让敖登在这个圈子里不被欺负，可若是表现得太看重了，说不定会让他被这个圈子排斥。
敖登看着面前问着奶香味十足的点心，还有旁边摆着的一碗甜汤，轻轻闻了闻。从前即便是阿布的营帐里，也不会时时刻刻放着这样好的东西。
旁边的博敦脑袋伸过来看了一眼：“你今日的点心是八珍糕和奶粉糖蒸酥，啧啧啧，看来御膳房那边很看重你啊。”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敖登心下微微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笑道：“我不过一个郡王的儿子，哪里有什么值得他们看重的。在这宫里头，一个郡王之子怕是不算什么。”
“你是郡王的儿子？”博敦歪了歪脑袋说道，“我家是皇贵妃的远亲，佟佳氏，家父也不过是朝堂上的四品官。你呢，你是哪家郡王的儿子？”
敖登昨日才进宫，消息灵通的人自然知道他属于哪家。但是这些一直在上书房待着的哈哈珠子并不在此列。
“我阿布是敖汉右旗的扎萨克郡王。”敖登看了博敦一眼，皇贵妃的亲戚。他此时并不知道后宫里头的贵人们有哪些，但皇贵妃他还是知道的，代行皇后之责，应当是后宫中的第一人了。
“敖汉右旗？”博墩嘟哝了一下，“那御膳房想来就是看在五阿哥的面子上了。”
一个远在塞外的部落，京城里，特别是皇宫里头的这些人精们很难给他们卖面子。若是郡王世子可能还会给两分面子，可这人介绍自己并未说世子或者长子，那想来就不是。
“五阿哥很有颜面吗？”夹起一块奶粉糖蒸酥酪，敖登低垂着眸子，装似不经意问道。回京的这段日子，他并未见皇上召见过五阿哥，一直以为五阿哥在皇宫中地位应当也只是一般。
“那当然了，”博敦语气提高了点，“五阿哥在慈宁宫中养大，得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宠爱。要知道别的阿哥们都是六岁就必须进上书房，唯有五阿哥，被太后娘娘留到了八岁才进。皇上也没办法，这样的脸面，在宫里可是少有。”
“更何况，皇上平日也宠爱五阿哥。五阿哥的哈哈珠子一直定不下来，不就是这位爷一直不满意。若是换成七阿哥，怕是皇上直接定下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博墩的声音细弱蚊蝇，说话间还警惕地看着周围。虽然七阿哥不大得宠，但他这样的哈哈珠子也不是很敢招惹，说这话的时候自然要小心些。
敖登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一点。难怪在那宴会上，五阿哥提了一句自己就跟着回京了，原来在皇宫里也这般得脸。
这是五阿哥的第一位哈哈珠子，只要他不蠢，很容易混成五阿哥最器重的哈哈珠子。五阿哥和自家的四阿哥交好，博敦便想着先给他卖个好，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其他哈哈珠子对敖登态度也颇为温和，他好歹是个郡王之子，此时还住在五阿哥的院子里。没有结仇的情况下，肯定是笼络为主。
前方的胤祺正吃着点心和胤禩聊着遵化城里头的事情，昨儿和温宪还小九都讲了不少，今日这算是第三遍了。他们一问起来，胤祺想到这几个倒霉孩子因为年纪不够不能跟着去，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
聊了一会儿，点心吃得干干净净。小太监们进来收捡碗碟的时候，胤祺喝了口清茶清了清口，翻开了面前的书，汗阿玛马上要来了。
这次康熙来得寂静无声，外面并没有通传的声音。他带着梁九功直接进了书房，还是胤祉在抬头的时候瞧见了，喊了声汗阿玛才让众人惊醒。
原本还有些小声音的上书房霎时间静了下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胤祺跪在地上的时候，心里暗暗叫着，汗阿玛怎么开始偷偷袭击了。这以后谁还敢在吃点心的时候放松，怕是从明日开始，辰时的上书房要变成皇宫中最安静的地方了。
“起来吧。”康熙从后面走到前面，才慢悠悠喊了声起。
过了一会，上书房的众位师傅才从前面进来，胤礽也跟着一起。想来康熙这次突袭并没有通知这些师傅们，他们也有些措手不及。
“老三到老七，”康熙的语气波澜不惊，仔细听还带了点笑意“你们跟着去了一趟木兰围场，只是不知学问放下没有。在路上的时候我从未召见你们考校学问，希望今日不要让我失望。”
第57章
胤祉当即抬头挺胸，他在狩猎的时候拿下了不俗的成绩。但同时，每日回了营帐后都还记得看书，此时汗阿玛的考校他一点也不怕。
胤禛面色淡定，在帐篷里抄写《礼记》的时候，有时也会将功课翻出来瞧瞧。况且他早早就料到汗阿玛要考校功课，回来的时候还有昨日都好好复习了，加之平日里积累深厚，必然不会丢脸。
即便是神色怯懦的胤祐也没有慌张之色，他最是老实。临走之前师傅吩咐了去木兰围场不要野了心思，他便也每日都记得将书本拿出来悄悄。
康熙扫了一眼，见几个儿子的神色都还正常，勉强满意。便叫了胤祉，从他开始提问。
胤祉对答如流，神情自信，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对自己学识的自傲。
点了点头，康熙赞了一声：“不错，学业不曾放下。”
之后就是胤禛，胤禛回答得也不错，是往日的水平，虽然没有多少新意，但康熙也满意了。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了胤祺的身上。
胤祺有点紧张，和这几位兄弟比起来，他只能算得上是临时抱佛脚。若是康熙能问到自己方才复习过的，他还是有自信能答出来的。若是问到自己没有复习的，那他只能认命地丢这一回脸了。
发觉胤祺脸上的紧张之色，康熙眯了眯眼。先是问了两个问题，见胤祺答上来了，笑着又问了两个。
原本听到汗阿玛问了这两个问题，胤祺心里庆幸了自己方才翻书的时候瞧过。可是问完了之后见康熙又提了两个问题，这第一个自己方才复习过还能答出来，可这后面的一个胤祺只约莫有个模糊的印象。
有点不确定，勉强答出来了最后一个。
康熙轻哼一声，不大满意，但也没训斥他。原想着小五应当最多答出来一个的，却不承想还能答出来三个，今日且放过吧。
见汗阿玛开始提问胤祐后，胤祺脸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胤礽低着头笑了笑，小五也太没城府了些，方才的表情自己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汗阿玛。
胤祐答得也不错，康熙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们出去一趟也没野了性子，这回来上书房后便要认真些了。”
说着，看了一眼胤祺，继续道：“这些时日我每日都会来考校，若是政事不忙随时都可能过来。”
天呐，班主任！胤祺心里吐槽道，康师傅这个操作和高中班主任有什么区别？感觉是会趴在后门看有没有人上课不认真的。
又训了两句，康熙带着人正准备走，似乎想起了什么：“胤祺，你出来。”
本来已经坐下，准备开始上课的胤祺抬起头，脸上有点茫然。周围的目光此时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敖登眼神闪烁。
跟着出来，康熙将师傅们都叫回去上课，只留下了胤祺和胤礽。
“你既已经定下了一个哈哈珠子，剩下的三个也预备着定下吧，不能再拖了。”康熙淡淡开口道。
胤祺来上书房已经三四个月了，皇子的哈哈珠子大多是在来上书房前就定下来，即便有拖延的，也是在来上书房一月内定下。像胤祺这样的，确实是头一遭。
“等会儿朕叫人拿张单子给你，你自己选。”康熙又道，既然前几次都不愿意，这次且让他自己选吧。
胤祺早就知道这次回来必然会定下，此时也不惊讶，应了一声。
说完这个，康熙便离去了，胤礽和胤祺打了个招呼走了。
回到上书房里，苏敦已经在旁边等着了，见胤祺回来对他笑了笑便开始讲课。
胤祺盯着书，或许是考虑到刚回来，苏敦讲课的节奏并不快。甚至有些慢，即便一个多月没有听课，胤祺听起来也并不迟钝。
与之相反的是敖登，他看着面前的满文书，皱眉听着先生讲课。他现在只能听懂一点汉文，满文要稍好一些，不过听先生讲课还是很吃力。
师傅并不会为了他放慢节奏，敖登便只能勉强自己听着，即便只能听懂一点。
博敦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些惊奇。五阿哥这带回来的哈哈珠子看上去功课很一般啊，这倒是少见。
康熙在选哈哈珠子的时候，选的皆是品学兼优之辈。即便是妃嫔娘家的族人，若是功课不好，也很难选上。毕竟同处上书房间，若是混进去了几个不上进的，带坏了众位阿哥就不好了。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吃饭间，乾清宫的小太监奉命送了一张纸过来。
胤祺吃过了饭就把这张纸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这张纸上面大概有八个名字，这上面虽然没有家世，但是只看着姓氏，就能大概知道是哪家的人了。
其中有六个是郭络罗氏的，还有一个是博尔济吉特氏，还有一个则是钮祜禄氏。
每个皇子有四个哈哈珠子，敖登已经占了一个。胤祺在心里默默算着，这个钮祜禄氏估计是来凑数的，汗阿玛八成是想让自己选两个郭络罗氏的，还有一个选博尔济吉特氏的。
京城里也住了不少的蒙古王公贵族的子嗣，想来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应当是玛姆那边的族人。既如此，这个应当要选了。至于郭络罗氏的人，能在这名单上的都不会是差的，额娘从前也没嘱咐过自己有没有哪位舅舅家的孩子想要成为哈哈珠子，那这就随便选了。
这样想着，胤祺将郭络罗氏前面两个名字圈了，又圈了那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名字，将纸卷起来递给了等在一旁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行了礼之后，带着纸就告辞了。
方才胤祺在纸上画圈的样子被胤禩看到了，他微微凑过来问道：“这是养心殿的小太监吧，汗阿玛找五哥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胤祺漫不经心道，“汗阿玛让我选哈哈珠子呢，这次带回来了一个，旁的就不能拖了。”
胤禩微微垂眸：“哈哈珠子？”
竟然是自己选吗？想到自己那几位叶赫那拉氏的哈哈珠子，胤禩嘴角的笑意不变。罢了，即便自己能选，这朝上难道还能找出卫氏的人吗。
很快就到了下午的骑射课，前面骑了那么多天的马，又打了好几天的猎。胤祺在骑射方面提高了不少，让武师傅一直惊叹。
敖登就在胤祺的旁边，一位侍卫正指点着他。
哈哈珠子们在上书房跟着一起学习，但是待遇肯定比不上诸位皇子。诸位皇子们有单独的满汉蒙三文的师傅，骑射师傅也多选自军中的将军佐领。
相比之下，一位皇子的哈哈珠子就是一个师傅，他们只用学满汉两语。骑射师傅多是侍卫来指点。
指点敖登的这位师傅的骑射在敖登看来，远不如自己。不过初来驾到，他也不想出太大的风头，便也老老实实跟着学。
已经要到十月份了，此时的太阳远不如七八月份的晒，武师傅便也不经常叫他们休息了，等到了散学的时间，胤祺头上满是汗水。
敖登虽然也出了些汗，但瞧着明显比胤祺要得心应手多了，对着胤祺笑了笑。
回到上书房后，沐浴结束后胤祺出来，关心了一下这个刚到皇宫就要开始上课的倒霉孩子。
“上书房的课程你能听懂吗？”胤祺身后邬永联擦着他的头发，他瞧着敖登语气疲惫地问道。
敖登此时头发也是湿的，他拒绝了身后小太监的服侍，答道：“我之前在部落的时候，从未学过汉文，满文倒是知道些。现在学起来倒是有些吃力，今儿师傅叹了好几口气了。”
“明天或者后天，我的其他哈哈珠子就要进宫了，”胤祺沉吟片刻后说道，“到时候找个学业最好的，让他帮帮你。”
今儿选了，最迟后天胤祺就会在上书房瞧见。这几个哈哈珠子不出意外要跟着自己到自己出宫建府，甚至出宫建府后也是以自己马首是瞻。瞧着大哥就知道了，他的哈哈珠子在他不来上书房后也不来了，现在正在外边帮他办事。
这些哈哈珠子家世好的，在朝上某一个职位。家世不好的，就跟着阿哥帮着办些事，等立了功了，盼着阿哥能在朝上给自己谋一个一官半职。
当了皇子的哈哈珠子，基本等于和这个皇子绑定了。
“是，我一定好好学，不会丢阿哥的人的。”敖登微微低头，紧紧抿着唇。今儿在上书房的时候，师傅的皱眉和叹气都让他很有压力。马上要有三个新人进来，自己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才有机会被看中。
看他的脸色，胤祺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在宫里头自己能护着他一时，但若他自己立不起来，郡王之子的这个身份可护不住他多久。他自己能有危机感，自己努力也不错。
“还有，方才有人来禀报了。你们的院子修好了，明日我就让你将你的东西搬过去，明儿起你就跟着他们那边去吧。”胤祺又道。
敖登这次应得很快，他在五阿哥的院子里也觉得不大自在。
翌日
胤祺到上书房后，瞧着后面哈哈珠子堆里多了几个人，立即明白了这是谁。
敖登到自己位置后，瞧着多出来的三张生面孔，知道这应当是五阿哥的另外几位哈哈珠子。
其中两人看着自己书案前的书，另一人悄悄抬起头往前面看了看，又对着敖登笑了笑。
敖登下意识回了一个笑，随即才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书。
等到卯时末，先生们都出去后，小太监都上来上了茶点，那三人才起身往胤祺的座位上走去。
“参见五阿哥，奴才博尔济吉特吉日格拉。”
“奴才郭络罗海塔。”
“奴才郭络罗尹哈齐”
这三人对着胤祺行了一个大礼，这是头一日见面行礼。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胤祺连忙让他们起来。随后扫视了一圈，其他人大多将目光收了回去。
昨儿自己圈的名字，胤祺自然知道，他疑惑道：“你们是今儿进宫的吗？”
“回阿哥的话，”海塔明显要活泼些，立马接话笑道，“昨儿下午的时候我阿玛接到旨意就给我收拾东西送进宫来了，住的是哈哈珠子们的院子。我们院子旁边就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昨儿还认识了博敦……”
胤祺一挥手：“打住，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天。现在你们先回去吃点心，等会儿汗阿玛要过来考校功课的，他有时候也会考校哈哈珠子。”
现在时间有点紧，吃完了东西康熙不一会就来了。胤祺实在没时间听他们说话，只能想着等会儿散学了将他们叫到自己院子里认识认识。
三人乖巧点了点头，应了声。
虽然知道汗阿玛行动力很足，但这估计是昨儿自己选定了之后直接就下旨了，这行动力也太快了些。
胤祺心下感叹了一声，马上开始吃点心。丑时末吃的第一顿，现在是真的有点饿了。
看着那三人回来了，敖登垂下眸子。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海塔朝着敖登搭话：“你就是五阿哥从木兰围场带回来的那个敖汉右旗郡王的儿子吗？”
听到这个称呼，敖登笑了笑。在部落的时候，没人在乎自己是郡王的儿子，但是来了紫禁城之后，每个和自己打招呼的人都要先提一句。
“不错。”敖登点了点头，未来几年他们都要在一起念书，他也想打好关系。
海塔眼睛亮了亮：“听闻你是因为布库很厉害被五阿哥选中的，那你骑射肯定不会差。我骑射方面不大好，被我阿玛都骂过好几次了。以后能不能多多请教你几次？”
“可以。”敖登对自己的骑射还很有信心的，便也笑道，“我的功课不大好，以后也要多多仰仗你了。”
海塔点头笑道：“你可以问我，我应当要比你好些，毕竟你们那边应当不会教汉文吧。不过要说还是尹哈齐的功课最好，等以后熟了就知道了。”
听到在说自己，尹哈齐往这边看了一眼，对着敖登点了点头后看着海塔说道：“方才阿哥的吩咐你没听见吗？吃了点心复习功课，若是进宫第一日就丢脸，等你回去后……”
“知道了知道了。”海塔应了一声，对着敖登眨了眨眼不再说话。
那个蒙古族的少年吉日格拉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连抬头也不曾。
扫了一眼这三人，敖登心里暗暗想到。这两个人之前是认识的，说不定是兄弟，可能是郭络罗氏的人，另外的那个人不曾和他们说话，那应该不是郭络罗氏的人。
康熙今日来得较晚，若是再晚上片刻怕是师傅们都要进来上课了。今日康熙的重点在胤祉和胤禛身上，剩下的几个只是随便问了问。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将手里的弓箭递给身边的侍卫。眼看着在散学时间，胤祺声音微微有点哑：“今儿你们都到我的院中用膳，正好相互认识认识。”
上午就想好了要把他们都叫到自己院子里，胤祺中午的时候就让邬永联回去拿银子给御膳房点菜了。
“是。”旁边四人一起应是。
带着他们一路走了回来，胤禩眼里透出一丝惊讶。往常见五哥散学了都恨不得直接飞回去，看来他还是颇为看重他的哈哈珠子的。
回到院子后，胤祺今日并没有在饭前沐浴，毕竟外面还等着几个。只是简单换了身衣裳就出来了。
此时新来的三人正拘谨地坐在椅子上，敖登就显得从容多了，淡定地坐着喝茶。
“你们俩，”胤祺过去坐到了主位上，想了想他们上午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自我介绍，指着郭络罗氏的两兄弟问道。“是哪家的？”
“奴才的阿玛是多普库。”“奴才阿玛是鄂普库。”
胤祺对这两位有些印象，抬了抬眸。原来是自己堂舅舅家的，听额娘提起过，这两位堂舅舅还算颇有本事，已经官至包佐领。
今年年初的时候，汗阿玛下令将郭络罗氏一族抬入了镶黄旗。想必也是因着这个，这两位表兄弟才能进哈哈珠子的名单。
“你呢？”胤祺看向了那个博尔吉吉特氏的蒙古少年，他好似很沉默，一直不曾见他说过什么话。
“奴才阿布是宝特塔。”
这个名字没听过，但是姓博尔济吉特氏应当是玛姆他们那边的亲戚吧，胤祺心中想到。
“我还算好相处，你们在上书房中认真念书就是了。”胤祺想了想说道，“汗阿玛今儿来并未考校哈哈珠子，但他有兴致的时候是会考校的，我倒是不怕丢脸，只是你们……”
说到这，胤祺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奴才知道，”海塔马上应道，“奴才不会丢家里的脸的。”
另外两个也应了。
“还有就是，咱们私底下的时候，你们回话就不用加奴才了。”见海塔和尹哈齐脸上的不赞同，胤祺笑道，“自己人说话便放松些，在外头说话自然要注意，但是自己人就不必了。”
“敖登与你们都是初来上书房，他才开始学，功课不大好，有空的话可以帮帮他。但是他的骑射还有布库都不错，你们要有不会的也可以问问他。”
再看了眼他们互相打招呼，胤祺便让邬永联传膳了。他早就饿了，要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一回来他就让人传膳了。
用膳的时候，瞧着另外三人还有些拘谨，胤祺也没有勉强。毕竟现在还不熟，而且还是刚到皇宫里头，紧张是在所难免拉到，等过些日子熟悉起来就好了。
用过了膳，敖登就跟着他们三人走了，胤祺让两个小太监去送他们。毕竟这几个孩子都是刚到皇宫，有极大的可能不认识路，要是没人送他们在宫里头迷路了那就好笑了。
怕是明儿上书房的头条就是，五阿哥的哈哈珠子们进宫的第一日，在宫里头迷路了。
这几个人都是极为聪慧的，在宫里头适应得很快，和胤祺和熟了起来。之前让他们在私底下回话不用加奴才，还颇为不愿意，现在胤祺都怀疑迟早有一天他们要开始叫自己小五。
上书房的日子极为忙碌，胤祺早就适应了。每个月在休沐的时候回去见见玛姆和额娘，便是来之不易的放松。
今年太皇太后的身体便已经有些不好，时常喝着药。胤祺每每回去的时候，瞧着乌库妈妈的脸色总有些不放心。
从十月份开始，太医院的院正几乎住在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开始长时间的昏迷，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
胤祺从小在慈宁宫中养大，算得上是乌库妈妈看着长大的。他虽不知道历史上太皇太后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但是如今看着乌库妈妈身体不大好，便想要回去侍疾。
但被康熙驳回了，康熙从前前朝事情不忙的时候要日日晨昏定省。如今太皇太后病了后，每日都要跑好几次慈宁宫，太医更是被训斥了多次。
宫内上下都开始有了流言，太皇太后怕是要不大好了。
心里虽然惦记着乌库妈妈，可汗阿玛不让自己去，只让好好念书。即使在上书房里头根本集中不了心思，但胤祺还是只能待在这里。
直到十一月，太医口中消息越来越坏，康熙直接在慈宁宫中侍疾。将其他侍疾的宫妃都遣了回去，自己整日整日看着太皇太后。
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身子好了不少。虽然出席不了宫宴，但是孙儿们过来拜年的时候都接见了。
前些日子即便是休沐的时候，胤祺也只能在殿外问候。太医并不许太多的人进到殿内，除了几个伺候的，也就太后和皇上以及皇贵妃能进去。
看着乌库妈妈还算精神的样子，胤祺微微松了口气，撒娇道：“乌库妈妈可要快点好起来，说了还要看我以后娶福晋呢。”
前些日子，康熙住在慈宁宫的时候，胤祺心里不好的预感加重。乌库妈妈的年纪毕竟大了，这次生病竟让汗阿玛这般看重，这些都让胤祺心里很是没底。
甚至有几次从梦中惊醒，梦见了乌库妈妈过世了。专门跑出去问了邬永联确定慈宁宫中没有坏消息传出来，胤祺才松了口气，但是回去却睡不着了。
太皇太后对着胤祺笑了笑，伸手示意他过来。
乖乖走到床上坐下，察觉到乌库妈妈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胤祺蹭了蹭太皇太后的手，说道：“乌库妈妈要好好吃药，身体一定要好起来。您之前还说，以后要替我长眼呢，以后我的孩子还要来给您请安呢。”
胤祺依稀记得太皇太后很是高寿，可现在太皇太后的岁数在清朝已经算得上是很高寿了。可他还是很希望这位老者能够活久一点，再活久一点。
看着胤祺，太皇太后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咱们小五长大了不少。”
点了点头，胤祺笑道：“如今还不算大呢，现在我才八岁。等我以后出宫开府了才算大呢。”
“想着你从前是那么小一点被送过来的，”太皇太后用双手比划了一下，笑了笑说道，“如今，我的身子也不大好了……”
胤祺急急打断道：“不许胡说，玛姆只是病了，太医院能治好的！”
“你听我说，孩子。”被打断了话，太皇太后并不生气，只是笑笑，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小五，我还有些话想要嘱咐你。”
第58章
胤祺嘴唇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话。
“你在慈宁宫中抚育了八年，我知道你是个心思通透善良的孩子，”太皇太后微微喘了喘，眼神看着胤祺慈爱中透露了点不舍，“你照顾弟妹，敬重兄长，在上书房中也能和兄弟们处好关系。乌库妈妈本应当不用担心你的。”
胤祺闷声道：“不，我还需要乌库妈妈看着我，我还不懂事。”
有些费劲地抬起手，太皇太后有些眷恋地摸了摸胤祺的脑袋：“但是你太过心软了，朝堂上有时是不能心软的。你如今年岁不大，在上书房中尚且不论，等以后入了朝，切记勿要轻易站队。我能瞧出来你没有野心，那便要步步小心，小心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微微抬了抬头，胤祺有点震惊，乌库妈妈这是在提醒自己以后不要轻易参与夺嫡吗？
可是此时朝堂上的局势还是太子一人独大，她竟然已经能预见日后夺嫡之事了吗。
“乌库妈妈，”胤祺犹豫片刻，说道，“孙儿本事不大，想来以后汗阿玛也不过派点边缘的小事给我做。孙儿也没什么志向，以后能当个贝勒贝子也满意了，还请乌库妈妈放心。”
太皇太后轻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倦：“那你记住你的话，小五，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张了张嘴，胤祺还有些话想说，但是看到乌库妈妈脸上的疲惫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行了礼之后，默默告退了。
出了乌库妈妈的寝殿，胤祺又去看了眼玛姆，陪着玛姆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这临近过年还有三四日，胤祺从慈宁宫出来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如今他已经八岁了，去太和殿参加宫宴的时候不能和额娘一起去了。况且，上书房只在三十和初一两日放假，今儿去看乌库妈妈还是自己的休沐。
想着乌库妈妈方才和自己说的话，胤祺有点心神不宁。他对于清朝的历史了解得实在有限，也就记得一些大事，像乌库妈妈逝世的时间是真记不住了。
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乌库妈妈方才瞧着虽然脸上还有病色和倦色，但是到底看上去还算好。等身子好些了慢慢养回来就是了，肯定没事的。
或许是因为太皇太后的重病，今年的宫宴一切从简。皇贵妃置办除夕宫宴颇为朴素时，除了初一的祭礼一切如旧之外，其他的都从简。
胤祺回到了上书房继续念书。慈宁宫传出来的消息时好时坏，胤祺皱着眉想着等初一去拜年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在慈宁宫多待一会。
可还未出十二月，慈宁宫就传出消息，太皇太后薨了。
消息传到上书房的时候，胤祺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原本手里拿着的书本脱力掉到了地上。
太皇太后的葬礼办得很是煊赫，康熙哀痛之下甚至割辫服丧。
在年前过世，按照规矩丧礼只能简办，要在过年前办完。但是康熙还是不愿自己的玛姆受委屈，坚持让太皇太后的葬礼极为盛大，办到了年后。太皇太后在宫中过了最后的一个年。
这个十一月和一月，对胤祺来说是灰暗的。他们曾孙这一辈，按理来说不用在堂前久久地跪灵，但他毕竟出自慈宁宫，自然要跪灵。
身体上的痛苦冲淡不了心里的痛苦，相处了这么多年的长辈，对自己慈爱和煦的长辈过世了。即便乌库妈妈的年纪甚至能算得上是喜丧了，走的时候也没受什么苦，但胤祺无法不伤心。
等到太皇太后的丧礼办完，胤祺回到上书房时，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了。
上书房里的生活一切如旧，哀痛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虽然想到乌库妈妈的时候胤祺还是会悲伤，但是在上书房忙碌的生活让他渐渐沉溺其中。
翊坤宫
“五哥五哥五哥，你说我要不要和汗阿玛说我要去上书房？”胤禟在胤祺的旁边，一直叽叽喳喳地叫着，“我已经五岁啦！还有一年就六岁了，提前一年和汗阿玛说，汗阿玛应当会同意的吧。”
已经五岁的胤禟比去年要长高了不少，许是因为小孩子长得快。他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仰着头看胤祺的样子可爱极了。
胤祺无奈叹了口气：“上书房不是好玩的，去了可就要一直念书了。你现在年纪既然不够，就好好在翊坤宫玩玩，到时候和胤俄一起去上书房不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谁在胤禟面前说了去上书房的好处。这段日子只要胤祺回翊坤宫，胤禟必然要在胤祺面上提起这件事。
五岁的孩子送去从寅时初上学到申时末结束，胤祺总觉得有些残忍。
宜妃嗑着瓜子听着两兄弟的笑闹，她也不掺和。若是小九当真能说动了小五，那提前送他去也不是不行，毕竟在上书房中有胤祺照料弟弟，她很放心。
胤禟嘟着嘴，嘟哝了几句。他就知道五哥肯定不会同意的，十弟还说自己求一求，五哥心软就会同意。哼，他根本就不了解五哥，五哥才不是会心软的人。
并不知道这一出是两个小孩子商量出来的。在翊坤宫待到傍晚，正准备告辞的时候，橘圆进来了。在宜妃耳边说了几句话，宜妃手里的瓜子都掉到地上了。
原本准备走了，但是胤祺瞧见额娘这么大反应不免奇怪：“额娘这是得了什么消息？怎么这么激动。”
没空管掉在地上的瓜子，宜妃挥了挥手。胤禟的奶嬷嬷会意，当即哄着胤禟出去了。
什么事，小九都不能知道，胤祺更好奇了。
等看着胤禟走远后，宜妃才瞧着胤祺说道：“方才说是，皇贵妃让四阿哥去永和宫拜见德妃。”
“什么？”胤祺惊讶了片刻，他是知道皇贵妃这个打算的。在去年去木兰秋狝之前，皇贵妃就和四哥说了，但是回来这都好几个月了也不见四哥提这件事，还以为是皇贵妃没了这个打算呢。
宜妃的声音里带着看热闹的兴奋感，她和皇贵妃不过有点面子情。虽说胤祺和胤禛的关系不错，但宜妃并未因此和皇贵妃走得近。至于德妃，从来深居简出，和宫里每一个人都不算亲近，和宜妃自然也牵扯不上什么关系。
“听说，德妃没让四阿哥进门。”
胤祺瞪大了眼睛：“什么？！”
“四哥不是德妃娘娘亲生的吗？她怎么会不让自己的孩子进门？”
老五觉得很是惊讶，虽然从后世的历史中可以看出德妃两个孩子是有些端不平的。但是即便更喜欢十四，也没有将自己的大儿子关在门外的道理。
“许是刚生了十四，”宜妃轻轻地哼了一声，表情有些不屑，“德妃的想法额娘也实在看不懂。即便有了另一个，难道前头一个就不是自己的了吗？”
这说不通啊，胤祺觉得很荒谬。皇贵妃的身体进来也不好，前些时候的太皇太后的葬礼都是由贵妃领头，带着四妃办的，皇贵妃只是在最后检查一番。
承乾宫整日召太医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胤祺还见四哥忧心过。
现在很明显的就是皇贵妃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想着让养子回到亲生额娘身边去，让他以后在宫里头能有个依靠。而德妃则不愿意，还将孩子拒之门外。
“怕是皇上要掺和进来了。”宜妃淡淡说了一句，她对四阿哥的印象一般。虽说和小五关系好，但上次剪了胤禟的辫子也是真的。想起这事来，她实在没什么好气。
胤祺微微叹了口气：“汗阿玛怕是要让德妃娘娘接纳四哥了。”
“若德妃心里头是不高兴的，”宜妃摇摇头，“那以后四阿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若是按照宜妃所想，当年将四阿哥送去皇贵妃宫里的时候就该改了玉碟。只要将玉碟改了，四阿哥就是皇贵妃板上钉钉的孩子。即便皇贵妃逝世后，德妃不愿意养这孩子，那重新在后宫找个养母就是了。
四妃虽都有孩子，但是嫔位有孩子的少。这些嫔位的嫔妃若能得一个健康已经长成的养子，怕是要笑出声来。
总好过现在这般，德妃不愿接纳四阿哥，四阿哥受这个夹板气。
得知了这个消息，胤祺在翊坤宫里也待不下去了。连忙带着邬永联回了阿哥所，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四哥。
可回到阿哥所后，来到胤禛的院子前面，胤祺反而有些踌躇了。
四哥刚刚丢了个脸，会不会不想看见自己。若是自己现在进去，是不是反而会让他更心烦。
平日里四哥待自己很不错，胤祺不免多为他想想。
还没等胤祺纠结出个结果，院门口的人已经去通报了。不一会儿，苏培盛小跑着出来，瞧见胤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五阿哥，请您进去瞧瞧我家主子吧。”苏培盛苦着脸，他今儿跟着主子一起被永和宫拒之门外。永和宫的嬷嬷出来说不见的时候，自家主子的脸色黑得和碳一般。
跟了四阿哥这么多年，苏培盛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主子露出这样的神色。心里不免埋怨了德妃娘娘，到底是亲生的孩子呢，竟然这般无情。
当年是德妃娘娘位份太低，不能抚养亲子。又不是自家主子自己抛弃额娘，跑去承乾宫的。
苏培盛都出来了，胤祺微微叹了口气问道：“四哥现在还好吗？”
“从永和宫回来后，主子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不准伺候的人进。”苏培盛脸上的表情更苦了，“方才奴才想进去添茶，主子将桌上的摆件都砸了出来。”
四阿哥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苏培盛也是实在不知应当如何了。只能盼望着这位往日里和主子关系好的五阿哥能劝一劝，好歹别生气了。
毕竟气大伤身。
胤祺微微点头，进了院子。
这处小院的布局和自己的差不多，书房都在正房旁。
轻轻叩了扣门，胤祺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苏培盛则候在一旁，盯着门。
啪！
一个东西砸到了门上，摔在地上又响了一声。看来是砸了什么易碎的东西，直接碎掉了。
扣扣扣……
胤祺敲了敲，扬声道：“四哥，我是胤祺，能进来吗？”
知道是自己，至少四哥应当不会扔东西出来。胤祺心里想着，竖起耳朵默默听着里面的声响。
里面安静了片刻，随后胤祺听到了沉沉的脚步声，他连忙直起身子。
随即，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胤禛冷着一张脸站在了里面，若非瞧见他眼角微微泛红，和散发的冷气。胤祺还以为他只是简单的心情不好呢。
“四哥。”见门开了，胤祺打了个招呼直接进去。
苏培盛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喜意，主子愿意见五阿哥，那情况就不算很糟。今儿主子还没用晚膳呢，等会儿说不定会传膳，自己得下去准备准备。
书房里静悄悄的，胤祺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这里头的门窗都关着，也没有点蜡烛，只有透过白纸洒进来的一点点黄色曦光。不过这也不多了，毕竟日已落下，马上就要天黑了。
胤祺在书房的待客的位置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胤禛又回到了书案后面。他不知道此时应不应该说话，怕自己说话惹他更心烦，便闭上了嘴。
“你听说了吗？”良久后，胤禛问道。
外头应当已经天黑了，原本还能透着白纸洒进来光逐渐没了。在一片黑暗中，胤禛反而放松了些，他的语气里没有别的情绪，似乎在问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问题。
胤祺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指的是你回永和宫这件事的话，我听说了。”
“想来宫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吧，”胤禛的语气带上了点讽刺，“被亲生额娘拒之门外的人。”
想着今日午后，自己立在永和宫的门口，心里想着进去后应当如何与德妃娘娘打招呼。听说永和宫添了一个弟弟，自己或许可以抱抱弟弟，或者以后带着他玩。
但没想到的是，出来的是一个瞧着模样老成的嬷嬷。
她说，德妃娘娘在午睡，若是四阿哥有要紧的事情就告诉老奴。若无要紧的事情，等德妃娘娘起身后再垂问。德妃娘娘前些时日刚生了十四阿哥，身体疲惫，实在见不了客，请四阿哥见谅。
原来，自己悄悄期待了那么久的亲生额娘，在她们的心里，自己是从承乾宫来的客。
胤禛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复这个嬷嬷的了，只记得自己走在从永和宫回到阿哥所的路上。好似每一个人都在瞧着自己，心里都在嘲笑自己。
四阿哥的亲生额娘都不稀罕他。
回到阿哥所后，胤禛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他没干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不知道自己应当作何反应，眼睛有东西流了下来，似乎是泪水。但随即，胤禛用衣袖将那一滴泪擦干，他不适合流泪。
接下来应当如何做，永和宫还去不去，他不知道。因为这些不是他能左右的，如同当年被抱到承乾宫一样，回不回永和宫，他没有发言权。
直到听到外头传来了叩门声，胤禛以为又是苏培盛。便在桌子上随意抓起一样东西砸在了门上，表示自己现在并不想应付任何人，让他们在外面乖乖等着。
谁知却传来了五弟的声音。
胤祺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不是四哥的错，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可是被拒之门外的是我，”胤禛微微勾起唇角，形成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你说，接下来汗阿玛是会让我继续回永和宫，还是待在承乾宫呢？”
今日去永和宫，是康熙下的旨意。
皇贵妃身体日渐不好，希望能在自己撒手而去之前将胤禛安排好。永和宫的德妃总归是亲生的额娘，多少是要比其他的人对胤禛好的。
胤禛带着忐忑去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本以为，最差的也不过是客客气气将自己请进去。然后对自己一直客客气气，没有一点亲热。
他想过最差的，也不过是德妃不愿意再亲近自己。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德妃是不愿意再要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了。
对于这一摊子的事，在胤祺看来，完全是康熙全责。当年，既然将四哥抱到了承乾宫中，如果将玉碟改了的话，四哥，如今的处境就不会这般尴尬。
若是他只是想让皇贵妃做养母，那就不应当纵容皇贵妃当年将胤禛和德妃完全隔开的事情。
他虽没表示赞同，但是默许了。
如今看来，这一摊子的事，康熙的责任最大，之后便是皇贵妃，其次是德妃。只有胤禛一个算得上是无辜。
如今德妃刚生了孩子，正是激素不稳定的时候。又将胤禛塞回去，胤禛心中不一定愿意，德妃心里一定不愿意。
微微叹了口气，胤祺起身，走到胤禛的身边。端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茶壶，给他添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茶水是胤禛回来之前端上来的，此时早已经冷透了。胤祺灌了一口，这冷茶泡久了喝起来一股子苦涩的味道。
“你也喝一口吧，四哥。”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胤祺说道。
胤禛不明所以，但还是一口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充满了口腔，让他精神振奋了一下。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却要承担众人的眼光。”坐在胤禛的旁边，胤祺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甘，但是这件事咱们暂时没办法。”
“即便你这次没有被迎进永和宫，下次汗阿玛还是有可能下旨让你去。”
胤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闭合了。脸上有点不甘之色，但他知道小五说的是真的。后面自己肯定还是会去永和宫拜见的。
“这是咱们改变不了的事情，”胤祺继续道，“至少现在的咱们改变不了。你今日如此生气，想必也不是和德妃娘娘突然有了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觉得被拒之门外实在是丢人吧。”
垂下眼眸，胤禛点了点头。
他虽然对德妃有一定的期待，但实际上他现在对德妃的感情实在是很有限。几年前知道德妃是自己亲生额娘后，胤禛有想过观察观察。
可德妃实在深居简出，他平日里根本碰不上。原本的好奇渐渐淡了下来，虽然德妃在他心中要特殊一点，但却也谈不上感情有多深。
“可到底皇贵妃和汗阿玛是会心疼你的，”胤祺别有深意地笑笑，“况且，即便背后有人议论，难道哪人敢在你面前说吗？”
上书房还算和谐，胤禛虽然平日里喜欢冷着脸，但是并没有和谁结下什么仇恨。兄弟几个的关系都还算可以，自然不会专门来找胤禛的不自在。那些哈哈珠子就更别说了，没有这个胆子。
胤禛神色松了松。
“被人背后说几句就说了，谁人背后能无人说。”胤祺见胤禛神色好看了很多，也松了口气，“别人说你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你这打油诗，怕是让苏敦师傅听见了要扶额的。”听到这句话，胤禛心情好了点，调侃了胤祺一声。
“这可不是我作的，我这也是从别人说的。”胤祺歪在椅子上，坐姿很是放荡不羁，“既然四哥你心情好多了，快传膳吧。我可是没来得及用晚膳就过来了，你总不会吝啬一顿饭吧。”
瞥了胤祺一眼，胤禛站起身来，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看见门外的苏培盛吩咐道：“传膳。”
“出来吧，书房乱了些，让人来收拾了。”胤禛站在门口看着胤祺说道。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胤祺打了个哈欠走出来：“方才我瞧见了，那个花瓶往日里宝贝得很，今儿竟然舍得砸了。不多说，你明儿起来必然是要后悔的。”
“气急之下，手头有什么就丢什么了。”胤禛也不反驳，扫了一眼书房门口的碎瓷片。
走到了正屋，吉祥从外头冲了进来，围着胤祺一直在嗅着。在胤祺的脚边打转，白白的一个小团子，瞧着颇为可爱。
微微弯下腰，胤祺将这一坨小白团子从地上抱了起来，在怀里给这个小家伙顺毛。
吉祥的毛蓬蓬松松的，摸上去手感颇好。而且被胤祺抱在怀里也不挣扎，乖乖巧巧地窝在他怀中，不时微微动动，拱了拱胤祺的胸口。
“我家妹妹最近都不亲我了，”见这小狗这么亲人，胤祺有点羡慕，“不知是不是长大了，这些日子瞧见我都不过来了。就算我过去抱他，没一会儿就要从我怀里下来。早知道养只狗了，这般亲人。”
胤禛此时情绪好了不少，看了眼吉祥，哼笑道：“这可是猫狗房里边最亲人的小京巴，只是喜欢往外面跑。每次都趁着我去上书房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也不知是从哪里跑的，竟然溜出去了好几次。”
听到这个，胤祺心理平衡了不少。自家妹妹有些懒散，整日里都不大爱动，跑酷都很少见，更别说是溜出去了。
至少妹妹不会乱跑，自己少操些心。
膳食苏培盛早就打过招呼，上得很快。胤祺将小狗放在了地上，去洗了洗手，瞧了瞧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仿佛听到了自己肚子的叫声。
在胤禛的院子里，胤祺也不用多礼，拿起筷子就朝着自己最心仪的菜伸了过去。
胤禛原本是不大饿的，但是见胤祺吃得香也难免多吃了点。
第59章
晚膳用完了之后，胤祺从四哥的院子里头出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长道上黑漆漆的一片，邬永联手里拿着一个灯笼，走在胤祺半步前的位置。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胤祺打了个哈欠。往日里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毕竟明天丑时三刻就要起床。
眼睛里因为哈欠沁出了一丝泪花，胤祺洗漱的动作很快。
自己如今已经九岁了，离出宫开府还有六年。区区六年而已，熬过高三六年，幸福后面的几十年。
翌日，起床的时候胤祺觉得脑袋有点疼，轻轻按了按。想来是昨日晚睡了半个时辰，有点睡眠不足的缘故。
带着自己有点不大舒服的脑袋，胤祺到了上书房。此时上书房里只有读书声，一个个比上课的时候还规矩。
胤祺有点疑惑，上书房内虽然严肃，但是此时距离寅时还有一会。往日里此时应当有几个好学的看着书，另外几个小声聊天，还有的正在醒神。
今日这气氛好似有点不对啊，别有深意地打量了一圈。发觉四哥还没来，这就有点奇怪了，即便是自己来得最早的时候，四哥都是在的。胤祺来到了自己的书案，坐了下来。
胤禩今日也没有读书，只是看着面前的书，见胤祺来了转过头笑笑：“五哥，今儿倒是要比昨日早点。”
“早了还不到一炷香吧，”胤祺翻开面前的书，转过头去看了眼胤禩笑笑，“倒是你，每日都挺早的。”
胤禩腼腆地笑笑：“弟弟愚笨，自知资质比不上三哥四哥，便想着勤能补拙。每日早些来，至少也能搏个笨鸟先飞。”
“你这可太谦虚了。”胤祺摇了摇头，别的不说，至少这位绝对算不上笨鸟。虽然是一起进来的，但是胤禩此时的学业早就在胤祺面前了。教他的师傅在众人面前夸奖了不知道多少次，即便对儿子们颇为严厉的康熙，也给了他一个好评。
胤禩在胤祺这里算得上是聪明又勤奋的人，而且是很拼的那种勤奋。
在胤祺低头看书的时候，胤禩打量了一下胤祺。
昨儿五哥一回阿哥所就去了四哥那里的事情不是秘密，待到了天黑才回去。想来是因为昨儿永和宫门口发生的那件事吧，不承想四哥也会经历这一遭。
想到这胤禩微微笑了笑，四哥往日里冷漠清高，即便是在上书房里架子也摆得足足的。虽然四哥往日里对他还算不错，但是胤禩对于这种云端之上的人，心中总还是难以真正交好。
他很喜欢看见这些和自己同为皇子但是高高在上的人摔个跟头，四哥被亲生额娘拒之门外。这件事情，至少在三个月内会被人一直津津乐道。
至少自己的亲额娘，是很希望瞧见自己的。她在延禧宫的偏殿中，忍受着那些刁奴和其他妃嫔的刁难，还是想念着自己的。
快要到寅时的时候，胤禛才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胤祺抬起头，眼神里透露出了一点担忧。这个脸色看着可不大好，昨儿不是瞧着心情好了不少吗，怎么这一晚上过去之后脸色还难看了。
上书房内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小了很多，察觉到了这一点胤禛冷着脸环视了一圈。将所有看他的目光都逼退后，才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一刻，对上了胤祺眼神中的担心。胤禛微微勾了勾唇角，对他安抚地笑笑。
胤祺对他点了点头，知道四哥并不想让人一直盯着他看，便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书本。
永和宫
德妃发丝微微凌乱，眼眶红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这是出生才一两个月的十四阿哥胤祯。
她原本清冷的面容憔悴得让人难以认出，脸上布满了忧伤，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能随时将泪水溜出来。
“主子，您先吃点东西吧。”一旁的嬷嬷心疼地看着德妃，声音小心翼翼地劝慰道，“您已经一日没用过东西了。”
德妃紧紧盯着胤祯，声音嘶哑而尖利：“不，不——你们不要诓我，你们想骗我后将我的孩子带走，你们想要带走胤祯。就像当年带走胤禛一样，你们要带走他，这次我绝不会——”
声音都有些破音了，嬷嬷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声音急急的：“不不不，没有人要带走十四阿哥。主子，您现在已经是德妃了，没有人能带走十四阿哥。您现在是一宫之主，位列妃位，能自己抚养孩子了。”
“自己抚养孩子？”德妃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嬷嬷，手中的手劲儿一点不松，“可是我的胤祚呢？嬷嬷，我的胤祚是不是悄悄躲着了，让他回来，额娘再也不逼着他学规矩了。”
听到这话，嬷嬷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就落下来。背过身去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强撑着笑说道：“六阿哥……六阿哥在天上看着您和十四阿哥呢，他必然会保佑你们的。”
生了孩子后，德妃精神总有些不大好。有时抱着十四阿哥不撒手，有时对着他念叨着胤禛，或者胤祚，甚至有时念叨的是温宪公主。
但是有时候德妃又会清醒过来，永和宫中也只有寝殿内伺候的嬷嬷和四个一等宫女知道这事。
因着皇上将十四阿哥取名胤祯，与四阿哥胤禛同音。德妃叫十四的时候，嬷嬷甚至分辨不出来，主子叫的是哪位阿哥。
这件事不敢轻易外泄，若是让旁人知道了，给德妃按上一个疯了的名头，那等待德妃的是冷宫还是行宫，无人知晓。
过了一会，德妃盯着自己怀中孩子，似乎醒了一般，将孩子交给了嬷嬷：“带着十四下去喂奶吧。”
颓然往后倒去，德妃眼睛里沁出了一点晶莹：“嬷嬷，我是不是该向皇上上报。我怕……我怕哪日我不清醒之下，伤害了十四。”
“主子，”嬷嬷让人传膳，“这妇人家有时生了孩子是会性情大变的，等上一两个月再看。奴婢之前悄悄问过了太医，说后面会好的。”
“后面会好吗？”德妃看着面前的膳食苦笑了声。
她在生了胤禛的时候，做梦都想要自己养着这个孩子。这孩子多可爱啊，小小的手会抓住你的手指，笑起来简直能让她的心都融化了。
可是那时她还不是德妃，不过是承乾宫宫偏殿的一个乌雅贵人。她的身份是不配抚养阿哥的，只能看着还未满月的孩子被抱到了承乾宫的正殿，佟佳贵妃那里。
后来，慢慢晋升了德嫔，德妃。有了胤祚，那是她觉得只要有了胤祚，自己就知足了。可是胤祚生来身子不好，养到了六岁，还是没留住。
后面又生了三个女儿，只有送去慈宁宫的温宪留住了。
德妃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己不详。送出去养着的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四阿哥颇为聪明，读书被皇上称赞过。温宪在慈宁宫也乖巧可爱，每每去请安的时候，自己总是想要多瞧两眼。
但是生了十四后，德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开始怨恨起所有人了，恨狠心的皇上，恨将自己和胤禛彻底隔开的皇贵妃，恨……从未主动看过自己的胤禛。
可是她从前明明只是希望胤禛能过得好，有时德妃清醒后，也会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可怕，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嬷嬷……”盯着饭菜，没有一点口味，德妃随意用了两口就让人撤了下去，“你说，我把十四送到宣妃宫中如何？”
宣妃是科尔沁亲王之女，算得上是皇上的表妹。十六年入宫的时候直接享受嫔位待遇，去年的时候册封了妃。虽未行册封礼，但是不论是待遇还是称呼都已经妃位了。
“她入宫十一年了还没有孩子，一定会好好对胤祯的。”德妃说道，“况且她背后是科尔沁，又被太后娘娘照拂，十四跟着她说不定比跟着我好。”
嬷嬷急急打断：“主子，肯定是跟在亲娘这里好。您看四阿哥……”
说到这，嬷嬷赶忙住嘴了。
昨日四阿哥来了，听到下面人的禀报，德妃便开始尖叫了。嬷嬷只能自己下去将四阿哥打发回去，主子这个时候绝不能见他。
德妃没说话，攥紧了手。
那日在永和宫的被拒风波，宫里头讨论了几日，便转向了别的事情。毕竟德妃大门不出，胤禛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
胤禛的情绪也稳定了，虽然知道自己下次请安的时候还是要去永和宫。但就像是胤祺说的那样，他改变不了。
汗阿玛和额娘都要让自己去，自己反抗不了。既然如此，生气只能让自己肝气郁结，其余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胤祺倒是最近在忙一件事，他有一日睡觉间，突然想起了现代中自己偶然看到的一样东西。这件东西，或许能帮助胤祐。
这些日子，他画了简易的图纸，送到了内务府让人做出来。甚至还叫了工匠到自己的院子里头来，给他慢慢说明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东西急不得，胤祺预备着胤祐生日的时候送给他，这还有好几个月，可以慢慢调整优化。争取拿出来的时候，能让他以后拿着图纸自己能打造出来。
不知是不是这段日子前朝事务繁多，康熙这些日子来考校已经不是日日都来了。隔了三五日来一次，没有了康师傅的压迫，上书房内的气氛轻松了些。
当然，这只是指胤祺的气氛。
毕竟哈哈珠子们很是害怕师傅，康熙来不来，他们都不敢不努力。而其他的几位兄弟，则是汗阿玛在不在都不影响他们努力的人。
送走了苏敦师傅，胤祺看着千里上点心的小太监，表情愉悦。
吃点心的时候颇为优哉游哉，昨儿汗阿玛来了。按照这两个月的规律来看，今日必然是不来的，那今儿就不用着急了，这半个时辰自己可以休息休息。
最近胤祺颇为偏好带了一点甜味又不过分甜的点心配上蒙古的咸味奶茶，前几日去御膳房打了招呼。这几日在上书房内，给胤祺送过来的几乎都是甜点心配上咸奶茶。
御膳房送到上书房点心，大多做得很小。胤祺一口吃掉一个，随后又喝了一口咸奶茶，感受着两股味道在口腔里散发着。
以后等自己开府了，一定要在宫里头薅两位大厨回去。还可以去各地请大厨来府上，到时候一天换一个菜系。
胤祺前世还颇为喜欢吃辣，但是京城里四川来的厨子不多，他年纪又不大，御膳房不敢多做辣菜。生怕这位小祖宗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到时候请了太医来御膳房吃不了兜着走。
周边的人点心都用完了撤下去，胤祺面前还有小半碟子，等他吃完了邬永联撤下去后，上书房内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书，胤祺虽然不喜欢念书，但也没有打算扰乱上书房氛围，便也开始看自己面前的书。
就这样混着，休沐的时间终于来了。
胤祺早就期待着了，上次回慈宁宫的时候和妹妹还没聊多久呢。这次早些回去，可以多陪陪玛姆和温宪。
自从太皇太后过世后，即便慈宁宫有众多伺候的人。明明温宪也在慈宁宫中，但胤祺总是觉得玛姆看起来颇为孤单。
自己去的时候，总能多逗玛姆笑笑。老人家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这让胤祺也想多陪陪玛姆。
但是这件事对胤禛来说就没有那么让人高兴了，越临近休沐，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康熙不肯松口让他改玉碟，那皇贵妃过世后，他自然归属德妃。这件事皇贵妃也没办法改变，只能希冀自己还在的时候，德妃多少顾念一点面子，和胤禛好好相处。
等自己过世时，他们培养出了感情。
但是在胤禛看来，这位亲生额娘不知为何，或许是迁怒。对自己是没有多少心疼的，反而胤禛觉得，德妃对自己或许是恨的。
即便不是亲生孩子，到宫门前拜访了，也没有这样拒之门外的道理。
终于到了休沐这日，胤祺头一日陪着胤禛静坐了半个时辰。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索性就闭嘴，只是陪着他坐着。恰巧胤禛也不想说话，于是这两人在胤禛的院子里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原本还有其他宫女太监的走动声，但因为这两位主儿没动静，外面的人也放低了声音。苏培盛和邬永联面面相觑了半个时辰，直到到睡觉的时间了。
“此时已经晚了，你今儿就在我这睡吧。”看了看外面的天，胤禛微微蹙眉。
胤祺方才过来的时候，天空虽然有云，但是看着并没有要下雨的样子。但是在静坐的这半个时辰里，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看着外面电闪雷鸣的样子，胤祺立刻同意了。
虽然同在阿哥所里，但是自己从这里回去也要十来分钟。就这样走回去，即便打着伞，肯定也会湿透。说不定会感冒或者发烧，胤祺并不想生任何一场病。
在这个朝代，生病太危险了。
胤禛让人找来了他还没穿过的寝衣给胤祺换上，他们之间相差一岁，但是身高并没有相差很多。胤禛的衣裳，胤祺穿着也差不多合身。
偏殿虽然有床，但现在收拾太晚了，胤禛便让胤祺和他一起睡。
“这样算起来，”胤祺突然笑道，“小时候我和大哥还有二哥一起睡过一张床，长大了和胤祐还有小九一起睡过一张床，如今到了四哥了。”
胤禛已经散了头发，坐在床上随意看了一眼胤祺：“你倒是好性子。”
这话不是讽刺，胤禛是真觉得胤祺性子好。别的不说，能与太子和大阿哥同时交好的人实在是不多。
当然，大多数和他们关系都一般。
比如胤祉，他是想和太子交好的。毕竟是储君，在他看来以后兄弟们都是要辅佐太子的，提前交好也不错。但是因为太子和诸位皇子的行程实在不同，除了和胤祺在慈宁宫养出来的情分还有和胤禔的交恶，胤礽对其他兄弟都差不多。
胤祺笑了笑，打了个哈欠：“快睡吧，希望明儿雨能停了。下着雨还要出门走动就太烦人了。”
躺了下来，胤祺盖上了被子。他不是认床的人，很快就睡熟了，但是胤禛有点不大习惯旁边还有人，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睡着。
卯时末，胤祺被灯光晃到了眼睛，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醒了？”胤禛已经洗漱好在穿衣裳了，只见他站在那里，服侍的小太监围着他忙来忙去。
点了点头，胤祺还有些懵，坐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翻身下床。
此时胤禛已经穿戴整齐了，坐在餐桌上等着胤祺洗漱完后传膳。
外头的雨早就停了，胤祺的衣裳是邬永联派了小太监叫胤祺院中的人送过来的。此时穿戴好了之后，胤祺坐到了胤禛的对面。
“传膳吧。”胤禛的眼底下有一点青色，不过他脸上还是往常的表情。
胤祺瞧了瞧，有点心虚：“四哥你不会昨儿没睡好吧。”
“与你无关，”胤禛摇了摇头，语气有点惆怅，“想着今日要去承乾宫后再去永和宫，有点烦。”
这件事是该烦的，胤祺颇为同情：“今儿应当不会有上次的那种事了，毕竟汗阿玛都去永和宫了。想必德妃娘娘这次，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胤禛嘲讽地笑了笑，康熙去永和宫将德妃罚了的事情他也知道。
可是一个孩子，去亲生额娘的宫里头。要有人先去将额娘罚了一遍，额娘才会让他入宫，听起来更好笑了。
“罢了，不说这个了，快用膳吧。”胤禛跳过了这个话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用完膳食后，胤祺就走了，慈宁宫和承乾宫不是一个方向。
胤禛在原地坐了一刻钟，直到苏培盛想要出言催促的时候才站起来，神色冷淡：“走吧，先去额娘那里。”
胤祺刚进慈宁宫，就受到了妹妹热烈的欢迎。
一听外面的人禀报五阿哥来了，温宪离开从侧殿跑出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五哥。
太后对温宪极为宠爱，在慈宁宫中这小丫头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偏偏温宪一点儿也不恃宠而骄，反而颇为懂事。这不仅让太后更加喜欢这小丫头，让胤祺对妹妹的宠爱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
一把将温宪抱起，胤祺笑道：“这一个月咱们温宪有没有好好用膳啊。”
“好好用啦。”温宪在五哥的怀里，很是熟悉地趴着。
“那这段日子，温宪去见过德妃娘娘了吗？”胤祺状似不经意问道，他想知道德妃是因为生孩子激素不稳定不见胤禛，还是就是讨厌胤禛。
温宪乖乖摇了摇头，说道：“额娘这些日子忙着，早就让嬷嬷来说了这两个月让我不要回永和宫。”
“这样啊，”胤祺抱着温宪朝着太后的方向走过去，心里有了点判断，“那温宪有好好陪着玛姆吗？”
“当然啦，温宪每天都在陪着玛姆，玛姆这段日子还在教温宪下棋。”
胤祺将温宪放在，给太后行了礼，听见这话，踉跄了一下。玛姆教温宪下棋？等会儿，这不会教偏了吧。
想象了一下玛姆和温宪下棋，玛姆悔棋一次，温宪也悔棋一次的样子，胤祺抽了抽嘴角。要不还是劝劝玛姆，找人教温宪下棋，等温宪学会了之后陪着玛姆下吧。
“快起来。”太后脸上布满了笑意，太皇太后走后，她总觉得慈宁宫中安静了许多。明明额娘生前在慈宁宫中也不爱说话，可是走了之后，却总觉得寂寥。
胤祺回来后，太后会觉得慈宁宫中热闹了些。这孩子每月只能来一次，太后对于这日很是期待。
“玛姆，点心呢，点心呢？孙儿回来了，不会没准备点心吧。”胤祺像小时候一样朝着太后要点心，把太后逗得直乐。
连忙让伺候的人上点心，给这小馋猫吃。
胤祺这里其乐融融，但是承乾宫中气氛就没有那么好了。
沉默地坐着，胤禛听着额娘的喋喋不休，有些晃神。从前的时候，额娘明明不是这样的。
从前额娘总是面上带着笑，对着自己很温柔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自己的时候开始不笑了呢。
“咳咳咳……胤禛，你知道了吗？”皇贵妃脸上极为苍白，看着胤禛的眼神执着，连着咳嗽。
胤禛垂眸：“额娘，我都知道的。”
第60章
“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皇贵妃轻轻笑了笑，脸上带着愁意，“当年都是额娘的错，额娘想要将你独占，便隔了你和德妃相处。”
胤禛抬头看着皇贵妃，他也不知道是谁的错，眼神又看向了地面。
“但是现在，”皇贵妃看向殿外，“咳咳咳……额娘的身子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了，太医不肯给我说实话，但是我自己能感觉得到我的身体一日日地更加不好了。”
胤禛语气急急的：“额娘不许说这样的混账话，额娘以后要长命百岁的。太医既然已经说了无大碍，那就是无大碍。”
太医不敢在皇贵妃面前说实话，只敢捡一些不重要的说与皇贵妃听，要紧的事情都是直接告诉皇上的。
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体，皇贵妃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虽然在太医那里问不出来，但是心里对自己的身体有预估。
笑了笑，皇贵妃摸了摸胤禛的脑袋：“额娘的身子自己知道，所以你必要在这两年间回到永和宫。你现在年纪还小，以为后宫里没有额娘，最多就是下头的人看轻些，实则不然。”
拉着胤禛坐下，皇贵妃眼神深幽：“你知道大阿哥成亲的时候，惠妃花了多少心思吗？”
胤禛摇了摇头，他在上书房中只能知道大哥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指婚、纳采、奉迎、合卺、朝见、归宁，这一件件都是惠妃操心的。”皇贵妃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们在上书房，只需知道哪一日是大阿哥纳采，哪一日是成婚。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后面，要花费多少的心力。”
“若是没有额娘盯着内务府，那内务府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自然能将这件婚事办得面上风风光光，能全了皇上的面子。但是私底下让你们这些小主子们有苦说不出。”
“这还只是一件，后面需要额娘出面的事情不会少。”皇贵妃的手抚上了胤禛的脸，“钱财方面倒是不必担心，额娘的东西都留给你。虽说御赐的东西登记了要收回去，但是其余的东西也能让我们胤禛一生富足。”
“这些不吉利的，额娘不要说。”胤禛很不高兴，“我不要额娘的东西，额娘的东西留着自己用！”
这种近乎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胤禛听着很刺耳。
皇贵妃无奈叹道：“总还是要面对的，逃避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事。你既不想在承乾宫听额娘说这些，那就去永和宫吧。德妃今儿或许会冷淡些，但人心总是肉长的，你又是她生的，过段日子就能好好相处了。”
胤禛抿了抿唇，语气近乎祈求：“额娘让我用过膳之后去吧。”
看着胤禛，皇贵妃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慈宁宫
胤祺陪着玛姆聊天，绘声绘色地学起了上书房里头的趣事，让温宪和太后听得不时大笑。
“上书房这么有意思吗？”温宪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那以后我能去上书房学习吗？”
这话让胤祺一愣，迟疑道：“上书房只能让阿哥们去，温宪不喜欢在慈宁宫玩吗？”
公主们是没有课的，大公主和二公主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嬷嬷教了些诗书。若是想要学习琴棋书画，可以和康熙说，派一位女官或者嬷嬷来。
但是公主们并没有固定的课程，若是她们不提起来，或者对其他的东西不感兴趣，那就一直玩到嫁人。除去必须要学的规矩，其他的都可以不学。
温宪听见这话，有点失落：“那好吧，慈宁宫很好玩，可是见三哥四哥五哥还有七弟八弟都能去上学，我也想去。”
胤祺眼神微微转了转，的确，公主们也可以上学。读书可以明理，多读书总不会是错的。还可以学一学骑马射箭，强身健体。
但是这个想法只是在胤祺的脑海里转了一下，毕竟这件事他说了不算。
聊了一会儿，便可以传膳了。
每次胤祺来的时候，太后都要吩咐多备些菜。胤祺喜欢吃东西的事情在太后这里印象很深，而且是难得喜欢吃牛羊肉的孩子，便多准备些。
慈宁宫的厨子手艺是真的好，胤祺吃得感觉肚子有了点撑还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甚至有时还会感叹自己饭量有点小，等进了青春期就能多吃些了。
才用过膳，太后就赶人了。
“快去你额娘那里瞧瞧吧，”太后微微倚在贵妃榻上，慵懒地说道，“现在去也就能待两个时辰了，你额娘也许久没见你了。”
胤祺嘻嘻笑道：“玛姆这是嫌我烦了，这才一会儿啊，幸好早是去阿哥所住了。若是日日待在慈宁宫里，怕是玛姆早就要让汗阿玛踢我出去建府了。”
太后好笑，点了点胤祺的脑袋：“你这皮猴子，最是油嘴滑舌的。”
在玛姆面前耍了会儿宝，胤祺才起身告辞，和温宪告别后才去翊坤宫。
承乾宫
“你去吧，”看着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皇贵妃挥了挥手让手底下的人撤了下去，看着胤禛说道，“去给你额娘请安。”
胤禛方才都没吃几口，但是他没说什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对着皇贵妃行了个礼，一声不吭朝着外面走去。
皇贵妃看着胤禛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桌面上的饭菜已经撤下去了，雪瑞在一旁奉上了茶水，安慰道：“四阿哥如今还年幼呢，以后就知道主子的苦心了。”
“正是因他现在还算年幼，”皇贵妃苦笑，“若是已经是出宫建府的孩子，那他这般不愿，我也不逼他了。以后即便是宫里头没有助益，也最多吃上一点点的苦头。可是他如今年幼，宫里头没人说话，以后要在这方面吃许多亏。”
雪心皱眉：“德妃娘娘还真是心狠，这还是亲生的孩子呢，就这样晾在外头。生生让咱们四阿哥成了外头的谈资，那会儿六宫中谁不看这个笑话。”
“住嘴！”皇贵妃猛地转头，看着雪心怒道，“谁教你的竟敢这样以下犯上，德妃也是你能说的？在我面前都敢说这样的话，私底下是不是更过分！”
雪心吓了一跳，马上跪下：“奴婢方才言语无状，还请主子恕罪。”
旁边的雪瑞也被吓住了，跟着一起跪下
冷着脸，皇贵妃看着跪下的雪心，良久才叫了一声起来吧。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皇贵妃抬起头看了看屋顶，“胤禛以后还要靠着她，旁人怎么说我管不着，但是我承乾宫中，以后不能有这样的话。”
雪心和雪瑞应了一声。
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皇贵妃苦笑一声，抬手抹去。
她骄傲了一辈子，从前在家中的时候阿玛宠爱额娘纵容，下头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极为敬重。
进了宫后，一直身居高位。后宫里能压自己的主儿，没有一个是难伺候的。除了没有亲生孩子外，自己这一世也算过得恣意了。却不承想，到了生命的末端，自己要向一个女人低头。
一个从前在自己宫里头做二等宫女的女人，一个自己从未瞧得上的女人。
到了翊坤宫，宜妃早就等着了，胤祺一进来就坐在了椅子上。
“这还是春日里呢，”胤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怎么晒着太阳就这样热了。”
拿起扇子给胤祺扇了一下，宜妃附和道：“今年是热得早些，现在在太阳下都热了。想来到了夏天的时候，宫里必然要闷热不堪了。”
紫禁城的夏天，胤祺想到就叹了口气。那是真热啊，不知道是不是建筑原因，紫禁城的夏天极为热。而且自己的年纪并没有冰块的份例，躺在床上流汗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五哥……”胤禟揉着眼睛走进来，他的辫子松松散散的，很是凌乱。不知是不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胤禟脸上满是困意，看见胤祺就伸出了手，想要一个抱抱。
胤祺摇了摇头：“五哥现在身上全是汗，等会儿再抱你。”
刚刚起床的胤禟要比往常乖巧了不少，点了点头就乖乖自己坐一边儿去了，也没有嚷嚷着一定要五哥抱。
坐在小杌子上，胤禟乖乖巧巧的样子，配上精致的小脸却是颇为可人疼。便是宜妃瞧着也不免露出了几丝笑意。
等到身上凉快了，胤祺起身将胤禟从杌子上抱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这是刚睡了午觉吗？”
“是呢，”宜妃打着扇子笑道，“这几日他总是觉多，往日里让他午睡要好几个嬷嬷哄着。这两天倒是乖巧，时辰到了就自己催着嬷嬷了。”
“那倒是难得了，”胤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咱们胤禟也长大了。”
此时胤禟已经完全清醒了，听见这话，连忙点头：“是啊我已经长大了，明年就能去上书房了。五哥，我搬去阿哥所要住你旁边的地方！”
“我旁边的院子？”胤祺想了想，摇头笑道，“我旁边已经有人住了，你八哥住在哪。你要想住得离我近些，就只能隔着胤禩住他旁边了。”
“什么？让他搬走！”胤禟哼了一声，颇为霸道。
宜妃起身敲了一下他脑袋：“那是你八哥，你以为是什么旁的小太监不成？你乖乖的，那还能住八阿哥旁边，要是不乖我将你安排在你四哥旁边。”
“我知道了。”胤禟嘟哝着，他是有点怕四哥的。而且听五哥说过，四哥的院子离他很远，要是在四哥旁边，那自己也要离五哥很远了。
胤祺将胤禟放了下来，被他拉着去他卧房瞧瞧他这一月间得来的宝贝。
宜妃轻轻打着扇子，笑看着这俩孩子离开：“这男孩儿真是留不住，岁数到了就要搬走。”
“那不如娘娘再添个公主？”橘圆凑趣笑道。
摇了摇头，宜妃说道：“公主倒是能陪着十几年，但是到时候嫁人万一皇上指婚指得远，几年都瞧不见一次。那才是真真让人心肝疼呢，若是我以后有了女儿，必要求皇上将她指到京城。”
“若是有个小公主，这有两位兄长护着呢。”橘圆想起什么似的，笑笑，“看咱们九阿哥黏着五阿哥的样子，以后若是有妹妹不知多稀罕呢。”
宜妃没回话，打了个哈欠：“这俩小祖宗估摸着要玩一会儿，我先去睡会子。”
麻利地上前，橘圆吩咐了下面的小宫女一声，便进去伺候宜妃午睡了。
永和宫
胤禛站在宫门口，眼神飘忽了一下。
虽然知道汗阿玛前不久训斥了德妃娘娘，她这次必然不可能将自己拒之门外了。但是站在这里还是难免想起那日的事情，他在门口顿了顿再往里面走。
这次迎出来的是上次见过的那位嬷嬷。
“四阿哥，”嬷嬷看着胤禛似乎看到了什么珍宝一般，上前一步，“您快里面请，听闻今儿是上书房的休沐。主子可是从上午就一直盼着您来了。”
盼着我来？胤禛嘴角勾起了一个有些讽刺的弧度，是盼着我来还是盼着我不来？
但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往里面走了。
承乾宫的宫女瞧见四阿哥进去了，连忙跑回去给自己家娘娘报信。
承乾宫和永和宫只有一墙之隔，知道胤禛进去了，皇贵妃微微松了口气。希望这次能好好谈谈吧，德妃也不要再倔强了。
进到里面，胤禛被引着进到了正殿，穿戴整齐的德妃正坐在正殿之上。
胤禛低头行礼的时候卡壳了一下：“儿臣参见德妃……德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