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哥哥,我不想努力了21

    季家祖上也曾阔过, 只可惜在经历了两个败家子后,家产所剩无几,到了季永年这一代, 更是只剩下个空壳子, 勉强维持着表面光辉,实际上连佣人的工资都要借贷才能付得起。

    季永年光有振兴家业的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生意场上处处碰壁,毫无转机。

    直到他遇上了季舜卿的母亲, 秦家千金。

    季永年人模狗样, 外表极具欺骗性, 加上季家多少也有一层表面的光鲜在,让他这个人看上去也像那么回事,便把秦家千金的目光吸引了去。

    季永年见状, 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人走到一起,外人看上去,倒也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秦父知道季家的情况,也知道季永年有些小心思, 但他见自己女儿喜欢,思来想去, 还是没有做伤害父女感情的事, 想着大不了就当花钱养个小白脸了,出手扶一扶季家,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他还活着, 只要季家一直被他压着,对方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早早患癌,匆匆去世。

    秦家千金刚有身孕,不能长时间守在病床前,是季永年在病床前亲自伺候几个月,不仅让身处病中的秦父心软,遗嘱里也给季永年留了一笔,也让秦家千金对他更死心塌地。

    不过秦父还是留了心眼,他知道女儿没有经商才能,就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卖了,换成了现金和各种不动产,都留给女儿,并且叮嘱她,轻易不要动。

    一开始秦家千金还很听话,安安心心当她的季太太,直到儿子出生,将更多感情倾注于家庭,和季永年感情更深,便逐渐忘了秦父去世前的叮嘱,在季永年的一次次试探,和一次次谋划下,给出去的越来越多。

    刚开始,秦家千金还深陷爱情并未察觉有所不对,孩子又占据了她的许多心神,也没精力去分辨。

    察觉时,还会主动自己欺骗自己,应该只是巧合,可能丈夫是真的困难。

    可随着季永年站稳脚跟,将秦父留下的人脉等无形资产全都变成自己的,而秦家千金那里也再难弄到钱后,他便逐渐不再掩饰,他开始夜不归宿,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公然在外面养情人,还不止一个。

    秦家小姐收到的照片不知道有多少,没见过的更多。

    发现自己生活在虚假的谎言中好几年,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她,到底没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她病了,很严重。

    那时季舜卿已经过了三岁,开始记事。

    他记忆力很好,记得对方是怎样深陷在病魔的牢笼中,明明想要摆脱,却始终只是徒劳,反而越陷越深。

    记得对方哪怕发病,也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他。

    记得对方不生病时,是位多么温柔的好母亲。

    可她还是死了。

    季永年以为他年纪小,在他假装不记得她,问了一句“妈妈呢?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后,便以为他年纪小,什么也不记得,这些年来觍着脸在他面前摆亲爹的架子,心安理得享受一切。

    他装得好像自己都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

    没关系,季舜卿替他记得。

    抓住季永年挥过来的巴掌,季舜卿一把将它丢开,连带着季永年都差点没站稳。

    季舜卿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有时间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而不是纠缠我,比如问问别人愿不愿意把股份卖你,只要一点点,我就失败了,你依然能安安稳稳做你的季董。”

    本是给人希望的话,然而落在季永年耳朵里,却有种“看,前面有条路,但我已经堵死了”的感觉,季舜卿越是这样说,自己就越是没希望做成。

    他扶着沙发,恍惚抬头,再看向季舜卿时,才发现这已经不是那个弱小到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孩子,他早就长成了能够反抗他,比他强大更比他年轻有未来的成年人。

    只是这些年季舜卿一直都表现得很安分,即便手里有他母亲留给他的那点股份和遗产,也从未表现出对公司有野心,在他面前一直当着听话的好儿子。

    股份是当初他为了取得秦父和秦家千金的信任给的聘礼,不多,加上季舜卿的表现,他虽然有拿回来的想法,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可在如今,那点不多的股份却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见一时半会儿收拾不了季舜卿,季永年也顾不上别的,捡起手机,给助理拨通了电话。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过程中,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季舜卿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上楼。

    季承回到家,完全不知道家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季永年不在家他也习以为常,只是莫名觉得家里的佣人似乎有点紧张,下午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吓得连连对季舜卿道歉。

    以往也并非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一般情况下就是扣工资,严重了或者惹得主人家生气了,才会赔偿。

    都是老员工,应该知道规矩,但似乎今天他们莫名有点怕季舜卿。

    想什么呢,和他有什么关系。

    “大哥,应哥情况很严重吗?怎么走得这么快?我们本来还想看看他的。”然而都没等他们商量好要不要再去医院,就听说了应缺已经转院的消息。

    “没什么,就是考完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季舜卿闲闲答道,显然不想多说。

    季承也没想和他拉关系谈感情,晚饭过后还打算上楼,却听季舜卿先一步开口。

    “以后你就住在学校,没事不要回来了。”季舜卿开口道。

    季承心头一凉,半晌,才愣愣道:“……为什么?”

    是他哪里惹他生气了吗?

    还是季舜卿终于不想和他演什么兄弟情深了?

    可他以为、他还以为……季舜卿就算不把他真当成弟弟,他们好歹也有几分面子情,更甚至……因为应缺,他们也没那么塑料。

    却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季舜卿只淡淡笑了一下,因为将来或许就没有季家了。

    季承恍恍惚惚回到学校,别人来问他应缺的消息,他回得也有些走神。

    一个同学走过来搭住季承的肩,笑嘻嘻地说:“走,放水去。”

    季承被迷迷糊糊带进厕所,听见对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兄弟,看在咱俩好歹是同学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有机会的话,多从你爸那里捞点东西防身。”

    季承看向他,这才想起来对方是季永年公司董事的儿子,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季永年最近过得很不怎么样,那姓赵的刚把股份拿到手,公司一个大订单就出了事,不是对方捣的鬼他都不信,可惜猜归猜,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对方叫来董事会的人对他齐齐发难,责问季永年身为董事长却能力不足,不足以继续担任董事长一职。

    季永年想买股份没人出手,此时面对董事会施压,最后节节败退,没有抵御的底气和能力,勉强拖延,也终究会有拖延不下去的一天。

    听到下属汇报情况的季舜卿神情淡淡,“只是第一步。”

    他要让他将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一件件失去。

    权势,地位,金钱,尊严,自由……直到一无所有。

    在季舜卿在国内现场旁观季永年一步步走向结局时,国外的应缺也进了手术室。

    “医生,医生,一定要帮我告诉我男朋友,我要是死了,要风光大葬,风光大葬记得啊。”应缺扒拉着一名华侨医生,说着自己的遗言。

    “不会死的。”

    “那万一呢?”

    “那就算了。”

    应缺:“……”

    999低头思考起了上个世界宿主死后骨灰都被扬了这件事带给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052章 哥哥,我不想努力了22

    “季先生, 人已经进入手术室了。”

    手机对准手术室门口,亮着灯显示着里面正在工作中。

    季舜卿指腹轻抚屏幕,似要透过这小小的屏幕, 和里面那扇厚重的门, 触摸到那远在世界另一头的人。

    半晌,季舜卿才长长出了口气,这才对举着手机的医生说:“多谢你了,辛苦你在那边照看着他。”

    “应该的。”医生点头道,“手术时间比较长, 中途要是有什么情况, 我都会电话通知你的, 请你放心。”

    季舜卿点点头:“好,我手机24小时开机,可以随时找我。”

    电话即将挂断前, 医生似乎忽然想起什么, 连忙道:“对了,季先生,病人在进手术室之前,还有话让我带给你。”

    季舜卿笑了一下,也是想起什么, “他说要当大房?”

    医生愣了一下,什么大房?随后才摇头道:“不是, 病人说, 要是他死了,他要风光大葬。”

    季舜卿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的情况很危险?”

    医生摇头,“情况比原先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季舜卿微微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又是应缺说的鬼话。

    电话挂断,季舜卿望着夜空里的弯月,想到在遥远的世界另一端,也有同一轮月亮,会照在那个身处异国他乡的人身上,便越觉得这月光温柔又明亮。

    比应缺手术结果最先出来的,是季永年公司董事长的任免结果。

    不出意外的,季永年被撤了。

    成功上位的就是买了季舜卿手里股份的赵万和,成功上位的时候,赵万和胖胖的脸上都笑得满是褶子。

    结果宣布后,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起身握住浑身僵硬的季永年的手,“老季啊,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还有从你手里接过接力棒的一天,啥也不说了,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季永年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甩开赵万和,他也不是不想甩开,而是他还沉浸在刚刚宣布的结果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此时身体僵硬无比,根本做不出甩开赵万和的动作。

    “咱们也多久没上你家吃饭了,想当年我刚结婚的时候,还去你家见过嫂子,嫂子长得漂亮人又温柔,还给你生了个这么出色的儿子,我老婆远远比不上,后来我老婆还为这和我生气。”赵万和像个老朋友一样拉家常,然而说出的都是一根根刺向季永年的针,扎得他浑身都疼。

    “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是也娶个和嫂子一样的老婆,肯定把她宠得跟小公主一样,你说说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还有舜卿这孩子,多好多优秀的孩子啊,你得教教我,怎么才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来,我家那个就不像话,在学校成绩不行,老爱玩,乱买东西,上回见我肩膀疼,非要花钱给我买按摩椅,你说买那玩意儿干嘛,直接找周总让他送一个不就行了?净花冤枉钱。”嘴里尽情贬低,面上却是笑着,欣慰又宠溺。

    季永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目光死死瞪着赵万和,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赵万和早就烧成灰了。

    赵万和笑呵呵的,半点也不惧他,他瞧出来了,季舜卿是个狠角色,季永年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回到家,季永年问管家:“季舜卿那个小杂种呢?”

    管家面上表情未变,心中却腹诽了一句:他是小杂种,你是什么?老杂种?

    “大少爷今天不在家。”

    季永年冷笑一声,“是因为我回来,才不在家的吧?”

    管家没说话。

    他沉声吩咐:“给我找到他!”

    管家低头应下:“是。”

    等季永年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倒在沙发上,整个人精气神都差了一大截,整张脸也因为这段时间作息问题而浮肿了一圈,曾经勉强能遮掩的年龄已经随着这副模样清晰地显露在别人面前,短短时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还没走到绝路,股份也不是决定董事长位置的必须因素,只要他能说服其他股东,就能把董事长的身份拿回来。

    然而即便如此,中年被赶下台这件事也给他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更甚至,他心里清楚,董事长位置不能在短时间内变来变去,他想要拿回来的计划遥遥无期,或许一辈子都做不到!

    季舜卿……季舜卿——!

    “先生,大少爷说……”管家没一会儿回来了。

    季永年恶狠狠道:“他说什么?”

    管家有些不敢说出来,犹豫犹豫半晌,见季永年实在不耐烦了,这才低头低声开口:“他说,下次回来的时候,就是这里易主的时候。”

    “放肆!”季永年起身拍桌,也不知是起身太猛,大脑忽然一阵眩晕,他没站稳,整个人都倒在了沙发上,不省人事。

    “先生,先生!”管家上前查看,连忙打了救护车。

    听说季永年病了,季舜卿这个大孝子还是很有孝心地去医院探望,然而刚进病房,就差点被季永年锐利的视线射杀。

    季舜卿倒是十分干脆,只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很快就走,今天来这儿就是看一眼,见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啪!

    季永年的速度没有季舜卿动作快,更没有季舜卿远,杯子碎在地上,季舜卿离开时却毫发无伤。

    刚出医院,季舜卿就接到了来自国外的电话,他停下脚步,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接听。

    “喂?”

    那边的医生语气轻松中带着愉悦,“季先生,手术结束了,结果很成功。”

    此时此刻,明明身处闹市,身边人来车往,纷纷扰扰,喧哗不断,却没有任何一道声音进入季舜卿耳朵里,它们都只从他耳边路过,很快就溜走,唯有电话里刚刚传来的那句,始终在季舜卿耳中盘旋。

    “季先生,你听到了吗?”

    “季先生,你还在吗?”

    季舜卿仰头望了望天空,炽热的阳光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半晌,才终于笑着回了一句:“……我听到了。”

    他听到了。

    电话里的医生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季舜卿记不清了,左右就是手术很成功,所有医护人员都很高兴。

    他最后记住的,只有那句病人会在24小时内苏醒。

    季舜卿这一等,就又是一天,终于等到应缺醒来时,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睡了。

    视频里,应缺还带着氧气罩,眼睛都不想睁开,但是一切身体数据显示,他醒了。

    季舜卿指腹在屏幕上缓缓摩挲。

    “应缺?”声音通过手机,有些失真地传入应缺耳中。

    他略转了转眼睛,却仍不怎么睁开,看了看屏幕里的季舜卿,就又闭上了。

    “青青啊……”

    模糊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我好困……”他想睡觉。

    季舜卿目光眷恋地落在他身上,“继续睡,好让我给你准备风光大葬?”

    应缺刚醒,大脑还不太清醒,转得也没有那么快,顿了顿,眨了眨眼睛,才缓缓道:“你欺负我……欺负我没精力说话……”

    季舜卿微微一笑,“是啊,在欺负你。”

    “谁要你说风光大葬的?”

    还是在手术前,如果不是对应缺有所了解,知道这人总会说一些鬼话,他都怀疑应缺是在诅咒自己。

    应缺眼珠动了动,可他真的很想要嘛。

    他想要盛大的葬礼,想要青青为他送葬,想要立碑,墓碑上镌刻着他和青青的名字。

    他做青青的藏品。

    要写上他的名字。

    明明都说好了的。

    怎么就不要了呢。

    不过没关系,他又回来了,还是活的,这次,不能再不要他吧。

    那他就要生气了。

    第053章 哥哥,我不想努力了23

    应缺刚醒, 说不了几句话,就又睡了过去,季舜卿隔着屏幕看了他很久, 直到手机电量告急, 才结束视频。

    他躺上床闭上眼睛,这一回,安心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他拿着手机想要打过去,又想到此时那边正是半夜, 便又克制地放下手机。

    “季先生, 你终于醒了, 再不醒我就要去你房间叫你了。”阿姨松了口气,“午饭我都放在锅里,现在就给你热一下。”

    最近应缺不在, 阿姨也只听说对方在国外治病, 什么病得去国外治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哪天季舜卿也不来了,她就要换工作了。

    这家主人是好说话,没什么麻烦的要求,就做做饭, 打扫卫生,和她在家做的一样, 给的薪水还高, 家政阿姨暂时还不想换工作。

    见季舜卿快下午了还不醒,还担心他是不是也病了。

    “我没事, 也不饿,午饭就随便吃点。”季舜卿下床的时候大脑还有些久睡够的迷茫。

    “那怎么行, 已经错过早饭了,午饭怎么也不能敷衍,小应还没回来,你要是也病了,那可怎么办哦。”阿姨说着就进了厨房。

    季舜卿动了动唇,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最难的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吗?

    他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象征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或许,未来都是好天气。

    季舜卿一直等到傍晚,才终于等到应缺再次醒来,这次应缺比上次有精神些。

    “青青,你有黑眼圈了。”

    季舜卿:“……”

    看来不止精神好,连眼神也更好了。

    “怎么,丢你脸了?”他冷冷道。

    应缺笑了,“没,就是还挺少见的,想多看看。”

    青青生活很自律,很少会见到这副模样,他就多看了两眼。

    季舜卿却不想再让他看,关了手机。

    应缺眨了眨眼睛,看向负责当举手机工具人的医生,提醒道:“医生,手机没电了。”

    医生:“……”是不是没电你心里没数吗?

    但他还是拿着手机去数据线旁,假装充电。

    病人才刚做了手术,不能说话刺激对方。

    接下来几天,医生终于明白为什么季舜卿肯付他那么高的报酬,并非是他想的有钱人人傻钱多,而是对方充分看到了他工作中的困难,以及他付出的价值,他挣这个钱,一点也不冤枉。

    应缺被季舜卿拒绝通话,身边最亲近的就只有医生这个被季舜卿委托照顾他的人,那些不能和季舜卿说的话,就通通倒在了医生这里。

    “医生,我的身体真的没事吧?手术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比如?”

    “比如山洪暴发,龙卷风,地震,泥石流?”

    我看你像泥石流。

    “没有。”如果应缺问手术中有没有问题,他还要去问做手术的医护人员,但他问这些玩意儿,那他自己就能回答。

    “看来是老天爷都要我活着啊。”应缺感叹,“我还是太受欢迎了。”

    医生:“……”

    “我做手术的时候,青青有没有看着我等我啊?”应缺又问。

    “刚进手术室的时候通过视频。”

    应缺静静等待,然而没能等到后续。

    “然后呢?他没有中途不放心持续打过来吗?”

    医生无情回答:“没有。”

    应缺眨了眨眼睛,“那肯定是他太忙了,忙着在心里担心我。”

    医生:“……”

    他觉得完全不需要自己解释,这位病人就能以极安抚自己心灵的方式思考一切问题,完全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应缺平均以每三分钟向他发送话题,然后话题通常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

    应缺睡着后,他竟然缓缓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下一刻,应缺又忽然睁开眼睛,“对了医生,要是青青再打过来,记得要叫醒我啊。”

    医生:“……”

    他只听过病人家属说病人醒过来就叫他的。

    这位应缺应先生,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刚做了心脏移植手术的病患?

    他不会以为自己得的是感冒吧?

    可感冒的病人也都是随自己的精力状况休息。

    医生转头将应缺的“不听话”报告给了季舜卿,电话里,季舜卿轻笑一声,“不用管他,当他在放屁就是了。”

    医生:“……”这样也不好吧?

    不过,比起答应病人瞎折腾,那他还是宁愿当病人在放屁。

    于是应缺睡得安心极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医生,青青呢?他没找我吗?”

    医生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季先生打电话,你等等。”

    很快,季舜卿的电话就被接通了。

    “季先生,病人想见你。”

    屏幕对准病床上的应缺,看得出来,这次又比上次精神不少。

    季舜卿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醒了就闹腾?”

    应缺却转头告状:“青青,你请的医生不听我话。”

    医生:“……”拜托,他还在这儿好吧?信不信他把手机拿走了?

    季舜卿挑眉,“那不是挺正常?他是我请的,当然听我的话。”

    应缺:“……”怎么感觉自己做个手术地位还下降了?

    难道这就是木已成舟,见他跑不了了就不珍惜了?

    “少折腾,好好修养康复,最近走不开,等过段时间我就去看你。”

    “也别想在国外浪,梁医生会替我看着你。”

    管教过了,之后就是哄了,季舜卿表情转柔,对他微微一笑。

    “等你回来,别说是风光大葬,你想风光大嫁都可以。”

    应缺双眼微微发亮。

    内心陷入了纠结。

    国外是挺自由,可是他说要结婚诶。

    “久久,你听到了吧,青青说要娶我。”

    999:“听到了。”然后呢?

    应缺:“那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房了。”

    999:“……”还玩?

    应缺:“以后你进门,也只能做小。”

    999:“……宿主你还挺大方。”我谢谢你。

    应缺仿佛丝毫没有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闭上眼睛美美睡了。

    手术后修养时期有点长,长到应缺高考成绩都出来了,连志愿都是应缺远程让季舜卿帮忙填的。

    他那个成绩,国内随便选,本来应缺是想选个本市的,季舜卿却说:“我可以和你去外省,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那应缺还客气什么,他恨不得在全国各地都有个学校让他读,或者说让他玩。

    然而他又想去西北吃沙子,不,他把那叫做沙漠旅游。

    季舜卿坚决反对,给的理由也十分能打动应缺,“那些地方很多快递都不包邮,你网购有点麻烦还不划算。”

    于是应缺又想去义乌,他相信那里会是他非常喜欢的玩具市场。

    季舜卿:“……”

    “你就不能想个正常点的地方?”

    最终,在季舜卿的强烈阻止下,应缺还是放弃了那些选项,报了A市,不为什么,就是听说那边上香很灵,他想看看。

    应缺这个成绩,在学校里也名列前茅,他还是以高二学生的身份参加,名声甚至大过本届全校第一。

    学校老师很想给他庆祝,然而他们却从应缺的同学中得到消息,应缺现在都在国外治病,还不能回国。

    担忧之下,学校也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

    比应缺通知书到的还快的,是给季永年的法院传票。

    季舜卿把他告了,他对律师说的要求是:“多的看你们的能力,我的底线是把本来不该属于他的那些还回来。”

    当初秦家千金去世,季永年仗着季舜卿年纪小不懂事,拿了大半本该分给他的东西,包括各种现金存款和不动产。

    他要的是把这部分给他吐出来。

    季永年本来还在和赵万和斗得你死我活,又被季舜卿从背后刺了一刀。

    他咬牙切齿,深恨至极!

    若非当时他只有两个儿子,还因为一场车祸被医生诊断出丧失生育能力,他怎么也不会让这小子安安稳稳长到这么大。

    本来还以为是养的一条忠心不知道反抗的狗,现在却发现原来是头狼,且一早就盯上了他。

    季舜卿花了钱,取证开庭走流程都很快,季永年疲于应对,那边赵万和已经逐渐站稳脚跟,他想翻身的机会更难了。

    他回了一趟季家,撞见季承也在。

    “大哥。”季承起身。

    季舜卿扫视四周,“他人呢?”

    “不知道,可能去他小情人那边了。”

    “那麻烦你等他回来转告他,我先把我的一些东西搬走了,记得让他把其他的也准备好,我会让人来取,现在不来,以后也会。”

    “大哥!”季承急急追上去,刚走几步,脚步又顿住,半晌,“……对不起。”

    季舜卿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季承其实本来想问,他今天走了,还会回来吗?随后又想到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这里住下去,竟然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

    自嘲笑笑,季承紧了紧抓了抓裤缝。

    季舜卿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他给应缺准备的那个房子放不下,他就放进了另一处房子里。

    趁着季永年最近没空闲,季舜卿抽出机会想要出国见见应缺。

    如果情况好的话,可以转回国修养,毕竟,应缺的录取通知书也快到了。

    他没告诉应缺,默默办好手续,订了两天后的飞机。

    当天,他给应缺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电话没打通,他又打给医生,医生说应缺睡了,等他醒了会主动给季舜卿打回来。

    季舜卿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睡这么久?”

    应缺笑了笑,“是啊,想你想得不舒服。”

    季舜卿失笑,“贫嘴。”

    “青青,你那边声音好大,在下雨吗?”应缺问。

    季舜卿:“嗯,下一天了。”所以这两天飞机都不飞,要是雨不停,他可能还要等。

    “那你记得回家,别在外面淋雨。”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

    “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也不听话。”

    季舜卿刚走到车门外,一时在犹豫是要上车还是回去。

    可现在不从别的城市飞,就还要等两天。

    他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冲动,这不过是在衡量过后决定的最优选择。

    “青青,你听到了吗?”

    “什么?”伞再大,也挡不住斜吹的风雨,季舜卿额头脸颊都被雨水微微打湿。

    “好巧哦,我这边也在下雨。”应缺笑着说。

    季舜卿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片刻后,他才好似想到什么,骤然转身回头。

    顾不得肆虐的风雨,稍一抬伞。

    对面站了不知道的那道身影,也逐渐从缓缓升起的伞沿下露出真容。

    那个他思念了很久,本来以为还在大洋彼岸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黑夜藏不住他的身形,风雨阻不了他的脚步。

    他举着伞朝着自己走来,黑夜仿佛也有了光明,任是风雨亦是晴。

    应缺歪了歪头,笑容狡黠中带着几分乖巧,“我没有乱跑哦。”

    “所以你说的风光大嫁,也算数吧?”

    第054章 哥哥,我不想努力了24

    雨水模糊了视线, 但那道身影依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应缺这具身体从小营养不良,只长高不长肉, 应缺过来后, 吃上软饭的他倒是长了一些肉,不像是一开始瘦得干巴巴的模样,然而一个手术下来,先前一年长起来的肉又掉了回去,甚至比刚来时还不如。

    唇上没什么血色, 病容犹在, 但精神面貌却要比上次见面时好不少。

    笑着时, 眼睛更加明亮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怎么笑最好看,最讨喜,最能惹人怜惜, 此时在季舜卿面前, 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夜雨依旧在下,却并非是仿佛从天上倾倒的倾盆大雨,而是细细密密的绵绵雨丝,缠绵的雨丝在风中交织,奏响一场动人心弦的旋律。

    季舜卿扔了手中的雨伞, 快步冲进应缺的伞下,和他挤在狭小的雨伞里。

    鼻尖萦绕着对方的气息。

    季舜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头发贴在额头, 仍有些许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却已经无法遮挡他的视线。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他轻声问。

    惊喜已经送到, 应缺也没有再瞒着:“不久,也就几天前。”

    季舜卿双眼紧紧盯着他, 似乎担心自己不看着,下一刻对方又会从眼前消失。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提前告诉我,有可能刚好和我错开?”他刚刚都要上车了。

    转念又想到机场停飞,应缺也肯定不是直达本市,而是从其他城市转车回来的。

    “可是,我们最终没有错过不是吗?这难道不是老天爷都在成全?”应缺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季舜卿想知道,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对方还会不会有现在的理直气壮。

    但是没有如果。

    他们就这样在这里相遇,在此时重逢,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当真像是如应缺所说,老天爷都不愿意让他们错过。

    他笑了,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倾身轻轻吻上应缺,“好,你的风光大嫁,答应你。”

    应缺回来了,没有在国外留恋,因为比起在国外的生活,当然还是季舜卿许诺他的风光大嫁更吸引他。

    他要就要让自己最喜欢、最开心的,向来如此。

    重新回到季舜卿用来装他的房子,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夜里,洗了热水澡的两个人依偎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应缺的身体也不支持。

    “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青青,你是不是害怕啊?”

    “什么?”

    “怕我早死啊。”

    “……”

    “不用怕,这回不会啦。”

    *

    季舜卿修改了针对季永年的计划,从前他喜欢折磨一个人,将他所拥有的,所在乎的所有东西都一一剥夺、摧毁。

    可现在,他却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没意思。

    如今的他,有了更有意思,更值得他用心的人。

    将他从好几年前就开始搜集的季永年违法犯罪的证据匿名投给警方,剩下的,就不是他的事了。

    季永年本身能力一般,却很有些心眼和手段,不用在正途,净用在歪门邪道,为了爬到如今的位置,暗地里做过的违法犯罪的行为并不少,没人查也就算了,要真调查,以如今的技术,一查一个准。

    季舜卿算是给警方指了个方向,后续怎么处理,和他无关。

    因此,在季永年还在想方设法除掉赵万和时,警方踏入了季家大门,将他带走进行调查。

    直到被押上警车,季永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仍不信自己竟然会就这样被带走,挣扎着说警方乱抓人,陷害无辜市民!

    心中却慌乱地想自己到底做的哪件事被爆了。

    是安插商业间谍,还是故意引发对手哮喘,又或是找人解决胆敢上门要赔偿的工伤致残工人的家属?

    还是更多他早就记不清,不过是随口吩咐下去的一件又一件“小事”?

    无论是什么,法律都会一一找他清算。

    不仅如此,公司也告他以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物,从前他在任时偷税漏税,新上任的董事长大义灭亲,检举他的不法行为。

    其他股东也趁机把从前的锅都推到季永年身上,反正季永年也捞不出来了,能少进去几个就几个。

    这样下来,季永年不仅要背上官司,还要赔上这些年不少积蓄,加上季舜卿要他赔的那些,季永年大半身家都填进里面,看不见半点水花。

    他出不来,股份留着也没什么用的,有人分别从他手里买走那些股份,不卖不行,季永年还想给自己请个好律师。

    因为季舜卿的举报,公司都被查了,一番清洗下,若非赵万和态度端正地表示愿意补缴税款,并且进行了了几次公益捐款,情况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即便这次能缓过来,以后他们也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赵万和猜到这是季舜卿的手笔,有点气恼,想报复,却又担心被抓住什么把柄,加上现在风声紧,便也只好作罢。

    如果说季舜卿是不想关注这些而刻意回避,那应缺就是完全没想过这些。

    他满脑子都是筹备自己和季舜卿的婚礼。

    这可是他第一次亲自给自己准备婚礼,和上个世界刚来就结婚的婚礼不一样。

    “你觉得我穿这个怎么样?”应缺指着图片上的人鱼主题服装。

    季舜卿一口否决,“不行。”

    “为什么?明明我现在的身材穿这个正好看!”应缺不服,坚持争取。

    季舜卿看了他一眼,“穿这个是要去水下拍照,你休想。”

    应缺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也只好作罢。

    “那这个呢?吸血鬼王子套装。”应缺看到图片上的黑红配色,双眼一亮,那个牙套也好好看的样子。

    季舜卿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当显眼包,“你喜欢的话可以买回家私下穿。”

    虽然不能传给别人看,但应缺也勉强满足了,接着开开心心选下一套。

    仅仅是衣服,他就挑了三天都还没结束。

    直到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应缺才惊觉,他再磨蹭下去,暑假都要结束了,于是遗憾放弃了还剩下的好几本还没看的,选定了几套比较正经的,不正经的都在私下穿。

    季舜卿惊觉他的乖巧,总觉得他不该这样,狐疑道:“确定就这些?”

    应缺点头。

    平时这人太爱玩,突然正经起来季舜卿还不太相信。

    “我想过了,虽然不能穿我喜欢的那几套有些遗憾,但身为大房,在外人面前,我要端庄稳重。”应缺一本正经道。

    季舜卿被逗笑了,“你还挺有自觉。”

    应缺得意得扬了扬头,“不能让青青为难嘛。”

    季舜卿也十分配合地亲了亲他,“委屈你了。”

    所以会给他补偿吧?不多,把那套人鱼装买下来就够了,现在不能穿,以后总有机会穿。

    除了拍结婚照,场地,主题,宾客名单,这些一一确定外,应缺还给自己的婚礼准备了特别的表演节目,确保婚礼从开始到结束都会非常热闹。

    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就是等那天到来了。

    请帖发到高二一班的学生们手上的时候,众人仿佛又被带回了一年前的无数尴尬中。

    他们都没想到季舜卿和应缺竟然还会有婚礼,因此,虽然尴尬,但好歹是应缺同学,就冲着对方连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请,却请他们这份儿上,这个娘家人的身份他们认下了。

    比他们还尴尬的是季承,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弟弟,他不是以主人家的身份去,而是以应缺同学的身份被邀请。

    但无论是什么心情,到了婚礼那天,他们还是准时到场了。

    第055章 哥哥,我不想努力了完

    婚礼当天, 请的客人不算多。

    无论是季舜卿还是应缺,都没有什么亲戚,加之季舜卿也不打算留在本市发展, 从前认识的圈内人也没有了维系关系的必要, 他只请了一些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应缺那边,更是只有班里的同学,即便算上他们带的家人,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十桌人。

    应缺觉得这样不够热闹, 干脆请当天到酒店的, 只要愿意, 就可以来免费参加婚礼,免费吃喜宴,当厅里坐下三十几桌, 场面总算好看不少。

    就是来参加喜宴的客人有点苦恼, 左看右看都是陌生人,有免费喜宴不吃白不吃,但是一个人参加陌生人的喜宴也实在奇怪,干脆打电话把在附近的朋友也叫来。

    白舒就是被朋友叫来的朋友。

    他看着眼前场面盛大,酒席一看就不便宜的婚宴, 和朋友一样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富贵的朋友?”

    朋友笑容尴尬, “今天认识的。”

    白舒:“???”

    在听说完情况后, 白舒深深感叹有钱人的钱都不是钱,竟然愿意拿来给陌生人打水漂。

    既然大家都是来婚宴上凑数的, 那都在今天是一家人,白舒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很快就愉快地在席桌间转悠起来,和谁都搭两句话。

    能来参加陌生人的婚宴,都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大多也都很能聊的来。

    白舒还真认识了几个合眼缘的。

    “哎哟,对不起!把你脚踩到了!”感觉踩到别人,白舒连忙转身,连连道歉。

    “我来给你擦擦。”见自己踩的是个年轻小帅哥,对方还穿着看着就比较正式的衣服,似乎还是婚宴真正请的客人,白舒顿时有些紧张,尴尬笑笑,抽起纸巾就蹲下身给对方擦起鞋来。

    季承此时感觉到了反应慢的缺点,他根本没来得及说没关系,对方就已经先动上手了。

    “好了,没把你踩疼吧?”白舒起身抬头问。

    季承望着他的笑脸,愣了愣,才摇摇头。

    白舒看他们一桌都是年轻人,“你们都是学生?上大学了吗?”

    季承见他年纪也不大,便道:“马上高三了,你呢?”

    白舒眼尾微扬,“我马上大学了,等你们考上大学,我就是你们学长。”

    季承:“不同学校的话应该不这么叫吧?”

    白舒十分热情邀请:“欢迎你到我读的学校,到时候学长一定会好好关照小学弟的。”

    他拍了拍季承的肩,笑道:“我叫白舒,即将就读Z大,到时候欢迎来找我,小学弟。”

    作为今天婚礼主角之一的应缺,本该是最忙的人,此时却在角落里偷懒。

    很多事只要青青做了,他就没必要也去,反正青青会带着他的。

    将季承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应缺满意收回视线。

    999才是真的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问:“宿主,难道你是故意的,非要举办婚礼,还非要多摆几十桌,请陌生人参加,就为了给主角攻受制造机会?”

    白舒就是原剧情里的主角受,也是最后会和季承走到一起的人,他的乐观积极会像小太阳一样给他灰暗的心带来温暖和光明,甚至逐渐胜过已经去世,永远存在于记忆深处的那轮月光。

    那是属于他们的剧情。

    应缺:“你终于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前些天我要青青开放场地请陌生人参加婚宴的时候,你还说我败家。”

    999一方面觉得宿主不可能这么正常,还要撮合主角攻受,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宿主说的好像没错。

    “抱歉,是我没有想到宿主的用意。”

    “不过宿主,你的戏份也没有要撮合主角攻受这件事啊。”

    应缺:“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只要主线正确,其他都可以成为变量。”

    以谈恋爱为主的故事主线当然是主角攻受的爱情,只要他俩在一起,这个世界就稳了。

    见999还真认真反思,应缺没忍住笑了。

    一如既往好忽悠,他说就信啊?

    应缺是能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吗?

    是能为了别人委屈青青的吗?

    他自己都吃着软饭,能花青青的钱就为了撮合主角吗?

    当然是因为他就是想要热闹啦。

    没有观众,那他请的表演团演给谁看?

    正想着,现场灯光忽然一换,顿时从明变暗,还不等众人询问怎么回事,台上灯光一打,旋转起来扫遍全场的舞台光顿时把这婚礼现场变成了演唱会表演。

    欢快动感的音乐响起,保证全场每个角落都能完美照顾到。

    而此时应缺请的表演团队也上场了。

    好几个穿着不同颜色青蛙装的人上台,就这样跳了起来。

    是的,就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种卖崽青蛙玩偶装,他们开始跳舞了。

    还是女团舞。

    全场众人:目瞪口呆.jpg

    白舒筷子都要掉地上了,瞪大眼睛看着台上的表演,竖起大拇指,愣愣说了句:“今天这场婚礼的主角……人才啊!”

    他甘拜下风,论骚操作,他服了。

    这下谁还分得清这是婚礼还是表演秀?

    现场已经有不少人举起手机,将今天这场特别的婚礼分享给广大网友,让广大网友们也见识一下云婚礼,体验一下他们的混乱感。

    “兄弟,你有烟吗?”一个人凑到应缺身旁,对方双眼迷茫,显然被这场婚礼震得不清。

    “听说今天的婚礼现场禁止抽烟。”应缺提醒。

    因为今天参加婚礼的人员复杂,安保方面加强不少,除了餐桌上的菜品需要,不允许出现明火。

    大酒店的服务还是很到位的,至少每桌都安排了专人看着。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身边这个黄毛才不得不起身离席。

    “没事,我就是咬咬,不点,你有没有?”黄毛问。

    “抱歉,我不抽烟。”应缺低头,将兜里不知道干什么的小票卷了卷,递给他,“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它假装是烟。”

    999:“……”

    黄毛一愣,用像看台上表演一样迷茫的目光看了看应缺,“谢、谢谢啊……”

    应缺微微一笑:“不客气。”

    黄毛接过他的小票烟,视线在他脸上转了转,“不是,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眼熟呢?”

    应缺也看了看他,“没有吧?可能就是长得像。”

    黄毛也疑惑了,“是吗?”

    他还是觉得有点眼熟,不只是相貌上的要求,还有对方给人的一种感觉。

    眼前这年轻人也不是大众脸,他见过应该记得啊。

    “你也是被请来参加婚礼的?不是那些乌合之众?”他又问。

    应缺眨了眨眼睛,“算是吧。”

    “那可能就是以前见过,都是卿哥朋友。”

    原来是青青的朋友。

    应缺态度也和善许多,“没关系,现在也算认识了,你这头发哪里染的?还挺好看,改天我也染一个。”

    黄毛:“……我这是天生的。”

    黄毛:“不过你要是想染,我可以推荐你一个理发师。”

    应缺:“好啊,谢了!”

    没一会儿,应缺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季舜卿的声音:“在哪里,快过来,要上场了。”

    挂了电话,应缺和黄毛告别,“先走了。”

    黄毛以为他有事离开婚宴,见人走后,自己也回了座位。

    这桌都是季舜卿以前有点关系,现在还愿意继续这段关系的朋友。

    他们刚收到季舜卿要结婚的消息时,没有谁不震惊。

    前段时间季永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没过去呢,季舜卿就说要结婚,还办婚礼?emmm是不是哪里不对?

    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季永年这结局,季舜卿背后没有出力,不过想想对方还把季永年告上法庭,这岂止是背后处理,人家正面也出力了。

    圈内多少人说他是个狠人,尽量少来往,免得被坑都还不知道。

    不过他们不在乎。

    季舜卿邀请他们参加婚礼,他们当然要来啊,这可是季舜卿的婚礼诶,在圈内人普遍在十几岁就开荤的现在,一直守身如玉到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过的季舜卿的婚礼诶。

    他们能不来才怪。

    众人对那位能拿下季舜卿的嫂子都很好奇,不过前段时间还听说季舜卿和一个高中学生不清不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不知道这位嫂子会不会在意。

    表演结束,青蛙们下台,音乐也从动感换成了婚礼专用曲目,司仪十分专业地上台,“今天大家能在这里参与一对新人喜结连理就是有缘,或许这辈子只有今天这一次相遇,让我们给这位新人送上祝福的掌声,欢迎他们上台!”

    现场本就热闹的气氛顿时被推向高朝!

    这是应缺制造的几十桌来自各处、身份各不相同的陌生人婚宴,才能创造出独特的婚礼现场氛围,也是刚刚那场热闹非凡的表演带来的欢乐遗留的影响还笼罩在现场。

    或许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今天这场奇妙的相遇。

    就像还有许多网友也正跟着现场客人的视频追随着婚礼现场,体验这场特别的云婚礼。

    五湖四海,齐聚一堂。

    共同见证着台上那对新人。

    季舜卿带着应缺上台。

    黄毛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刚刚还和他胡侃的兄弟现在就站在季舜卿身边,俨然是这场婚礼的另一位主人,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仅如此,他看了看季舜卿,又看了看应缺,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联想起了什么,也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应缺眼熟了,这特么就是去年碰瓷了他八百的那小子!

    两个男人,似乎在今天这场婚礼上,算是最微不足道的小意外。

    没有人去在意。

    应缺对着现场众人微微一笑,话筒将他的声音传到现场每个地方:“感谢大家来参加今天这场特别的婚礼,其实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让大家帮忙见证一下。”

    他望着季舜卿,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眼中笑意盈盈:“这位,站在我面前的季先生,曾向我许诺,等我好好回来,就风风光光娶我,现在我回来了,今天就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

    现场掌声雷动,现场和网上的年轻人们已经为这对新人的故事构思了五六七八个版本,此时,目光纷纷聚焦在季舜卿身上。

    季舜卿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应缺身上,没有偏移半分。

    他看着他身处人间,浑身烟火气,看着他言笑行趣,看着他那双时而含笑时而嗔怪,喜怒哀乐永远那样直接又坦荡,毫不收敛地倾付于自己的眼睛。

    唇边笑意越深。

    “是啊,今天娶你。”

    应缺略带傲娇地说:“那你可还要答应,以后都不许丢了我,”

    他环视一圈,最后又回到季舜卿脸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要是食言,大家都会谴责你。”

    季舜卿:“你不跑,我怎么会丢掉你。”

    众人:哇偶,难道是霸道总裁小逃妻?这么刺激的吗?!

    应缺:“……”

    季舜卿不知道应缺心虚,他摸出戒指盒,“应先生,请问,你愿意戴上它,从今以后都属于我,被我拥有,被我独占,永远都不离开我吗?”

    现场响起一阵尖叫,好多直播间快速刷着网友们的弹幕。

    【好霸道!】

    【啊啊啊啊!!!这段话好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在现场?!不敢想象要是我在现场会有多兴奋!!!】

    应缺心跳加快,季舜卿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一股想要拥抱,想要依赖,想要归属的冲动。

    他心中难得生出一点后悔,不多,只有一点点。

    如果上个世界他活得久一点,如果不是从一开始他就展现出的及时行乐的玩玩心态,青青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狠心?他是不是能得到青青更多的甜言蜜语和偏爱?

    这是他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反思。

    应缺从不后悔,上辈子死时没有,和池眷青相伴不相见那几十年没有,来到新世界还没见到青青的时候没有。

    如今,他什么都有了,健康,时间,还有青青,他却忽然反思,有一丝后悔了,真奇怪啊。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应缺心里就只剩下一种情绪。

    应缺:“我好快乐啊!”

    他笑眯了眼睛。

    微微倾身吻住季舜卿,“……我愿意啊青青。”

    他将其中一枚戒指戴在季舜卿手上,又才任由对方戴上另一枚。

    现场掌声震天,全场欢呼,为这场别出心裁的婚礼,为今天的奇妙相遇。

    “在一起!”

    “新婚快乐!”

    “祝99啊!!!”

    夹杂在这些欢呼声中的,还有一道近乎凄厉的喊声:“骗子!那是碰瓷的骗子!卿哥别相信他!”

    可惜黄毛一个人的音量实在不足以抗过其他人,任凭他喊到嘶哑,台上两人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们四目相对,满目欢喜。

    下一刻,他们相拥而吻。

    无视周遭所有人,所有声音,所有目光,所有镜头……

    仿佛世间只剩下彼此。

    满堂宾客,八方喝彩,不及你眉目舒怀。

    越过三千风雪路,清风徐来。

    第056章 骨肉1

    “少爷, 您终于醒了!”

    应缺刚醒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喜极而泣的话,他下意识道:“哭什么哭, 我还没死呢……”

    小厮兴冲冲地跑出去, 拿出昭告天下的架势,大喊着朝其他人宣布:“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等应缺彻底清醒时,他床边已经被人围满了。

    丫鬟小厮也就算了,还有一群哭得他头疼的莺莺燕燕。

    “别哭了。”哭丧呢?

    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群人的哭声中。

    应缺加大了音量:“闭嘴。”

    谁知其他人这时也哭得更卖力了,仿佛谁哭小声了谁就输了似的。

    应缺:“……”

    啪!

    杯子碎裂在地上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惊得众人纷纷瞬间收了声。

    应缺这时才悠悠道:“再哭, 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心里:我怎么说得这么熟练?

    管他呢, 总之现在耳边清净了。

    999提醒:“这些都是你家的下人。”

    应缺:“挺好,看来原主出身不错,不用像上个世界刚去时碰瓷。”

    999:“……”

    应缺:“你怎么不报剧情了?”

    999:“和原主有关的原剧情很简单, 只有几段。”

    应缺:“说来听听?”

    999翻着剧情念道:“贵妃大概从未想过, 从小被她宠着长大的弟弟会以这么不堪的方式死去,子孙根被断成一截又一截,那条狗嘴里还含着残渣……”

    应缺:“………………”

    应缺:“不要告诉我,你刚刚念的这具尸体是原主?”

    999十分同情地告诉他:“是的呢宿主。”

    应缺下意识摸了摸,很好, 还是完整的。

    999继续讲述剧情,总之, 原主是个为女主创造悲惨背景的反派, 因为原主,女主家破人亡, 亲人俱丧,而她侥幸逃走, 却是以哥哥的死为代价,这也导致她后来改头换面,以新身份重新回京,将原主的靠山,当朝贵妃当成要铲除的敌人。

    结局当然是昏君伏诛,贵妃被杀,还是女主亲自动的手。

    总的来说,原剧情是个前期悲惨,后期各种斗争和谋算齐出的复仇爽文。

    原主充其量就是安排来给女主创造仇恨背景的工具人,出场就死了,只在后期有描写,说原主曾经作恶多端,欺男霸女,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他还荤素不忌,曾经做下看上一对夫妻,把夫妻两人都抢进府这种令人不齿的恶行,只是因为他是宫中受皇帝独宠的贵妃的弟弟,没人敢处置他。

    这些都是本该发生的事,然而还没发展到那里,原主就把自己魂儿作没了,这才有了应缺。

    应缺:并不是很想来呢……

    平心而论,应缺觉得原主死的不冤。

    可现在他成了原主。

    他对作恶多端没兴趣,也对死成那个鬼样子没什么兴趣。

    应缺弱弱问:“现在他搞了多少事?我甩掉原主的身份跑路的可能性有多少?”

    999遗憾道:“抱歉,宿主,上面没有写。”

    这也正常,作为背景板工具人,原主也不需要多少记录和描写。

    可现在问题转移到了应缺身上。

    应缺:“……所以要知道我做了哪些事,还要我自己搜集自己的犯罪证据是吗?”

    999羞愧低头,“好像是的。”

    应缺好想继续睡,他就不该醒。

    他刚想装死,能逃避一时是一时,外面就有人传话:“少爷,贵妃娘娘派人来看望您了。”

    来人是贵妃宫里的太监总管,笑呵呵的,一点也没有宫中红人的架子,反而十分和蔼可亲,“应缺少爷,这是娘娘让奴才送来的血燕,是您最喜欢的那位御厨亲手做的,娘娘让您趁热吃。”

    应缺看了一眼,心里第一次对原主的品味产生了一丝肯定,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几日不见,贵妃娘娘想您了,让您有空就进宫,宫里刚进贡了一批香云纱,娘娘给您留了几匹,准备让宫里的绣娘给您量体裁衣。”

    应缺:“姐姐好宠。”

    999:“原剧情里她是反派妖妃。”

    应缺:“那一定是弟弟死了,姐姐太过难过,才会报复社会,我要是一直活着,是不是就能挽救一个走入歧途的可怜女子?进而挽救天下百姓?”

    应缺:“这得是多大的功德啊。”

    999:“……”你认真的吗?

    太监并没有多停留,见应缺醒了就走了。

    没一会儿,宫里又来了位太医,来的太医品级很高,看得出医术应该也不错,说不好对方会来是因为主动听从皇命还是权势压迫。

    但既然来了,对方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应缺诊了脉。

    “小公子头上和胸前的伤口正在愈合,已经没有大碍,我再给小公子开点凝血补气的药,先慢慢喝着。”

    下人去熬药,还没端来,已经有其他东西送上来了。

    “少爷,这是小的早起跑了十几里买的城里手艺最好的桂花糕。”

    “少爷,您先前就想听的那个戏班子小的已经请来了,只要你想,随时就可以安排他们表演。”

    “少爷……”

    “少爷……”

    数不尽的糖衣炮弹朝着应缺砸过来,明知道这些人的每句话里都是原主曾经骄奢淫逸的证明,应缺还是被砸得头晕。

    “停——!”他连忙喊停。

    能跟在原主身边,这些人都是最会趋炎附势的,别的不说,这眼力就不能错,纷纷安静下来。

    应缺望着跪了一屋的人,片刻道:“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本少爷亲自动手?”

    有人表情微变,有人脸色煞白,但还是一个小厮最机灵,连忙跪着上前,端着血燕小心喂给应缺,“少爷,请张嘴。”

    应缺张口吃下,“不错,赏。”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争相想要表现自己。

    应缺却先一步道:“安静。”

    众人纷纷寂静无声。

    应缺摸了摸还缠着布的额头,“害本少爷受伤的人呢?”

    两个年轻姑娘迟疑了一下,还是颤抖着身子爬了过来,泪水涟涟,“少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在少爷要……玩新花样的时候没拦着……”

    另一个穿粉衣的也跟着边哭边说:“还有妾身,妾身不该由着少爷玩蜡烛,若是当时劝一劝,说不定少爷就不会扎到自己了。”

    应缺:“……”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她们还能全乎着出现在这儿了……

    所以原主会躺在床上,其实都是他自作自受吗?

    说实话,原主能在前一天磕了脑袋的情况下,第二天还坚持带伤上阵,履行纨绔的职责,应缺也是佩服的。

    在床上玩花样把自己玩成伤残,好符合原主的纨绔身份。

    之所以这群人才都跪在屋子里,一个一个比赛着哭,也应该是原主不希望消息泄露,才自以为聪明地不许他们出去乱说,为了保住性命,他们可不得卖力伤心吗?

    不过,只是看宫里的贵妃一早就派了太监和太医来,就知道原主的法子有没有用了,不拆穿是贵妃姐姐给原主智商最后的温柔和尊重。

    应缺竟然感到了安慰,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感谢原主的蠢,感谢原主自作自受。

    而且,原主玩这些都好像不熟练的样子,那他是不是不用着急跑路?还有机会上演一出洗心革面的戏码,从此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所以,他还有机会做个好人是吧?

    没别的意思,就是血燕生的挺美味,桂花糕看上去也很招人宠爱,贵妃姐姐也很可怜,很需要一个弟弟被她宠着护着的样子。

    他可以,这样的重担由他背负再合适不过了。

    他甚至还可以拖家带口一起承担这么艰巨的任务。

    第057章 骨肉2

    高床软枕, 富丽堂皇。

    虽然各方面都比不上现代,但应缺一点也不嫌弃,十分自然地享受起这份不一般的富贵来。

    他靠在床头, 床头找了两个人, 一个人举着扇子扇风,另一个人作为应缺的投喂工具人,将摆在面前的六七样点心挨个喂进应缺嘴里,实现投喂自动化。

    至于应缺本人,一边做着美食垃圾桶的工作, 一边闲闲看着下面跪着的十几号人, “不着急, 一个一个,慢慢来,放心, 不会漏掉任何一个。”

    “你, 来说说,做了多少坏事?”应缺视线落在第一个小厮身上,对方衣服都和别人不一样,一看在原主身边地位就比其他人不一般。

    小厮一脸茫然,“少爷, 小的对您一心一意,从没有背着您做任何有违您的事啊!”

    应缺一脸愤怒:“你还说?”

    “要不是你拿来的书, 我会照着试, 弄伤了自己吗!”

    小厮恍然大悟,一连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是,小的愚笨, 都是小的思虑不周到,害得少爷受伤。”

    应缺斜睨他一眼,“还有呢?”

    小厮瞪大眼睛,“还有?”

    被那双眼睛盯着,小厮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领悟过来,连忙继续道:“是,还有,上次在水月楼,若非小的没有拦着,少爷也不会被兵部尚书的小公子打伤,若非小的办事不力,也不会任由晴霜姑娘入了郑王世子的后院,小的就算抢的,也该给少爷抢回府。”

    应缺一噎。

    “还有之前在宫里,要是小的拦住了娘娘,少爷勾搭娘娘宫里的秀云姑娘就成功了。”

    应缺:“……”

    宫里的宫女名义上都是皇上的人,原主都敢勾搭,还真是胆大包天,幸好失败了。

    “行了别说了,笔在那儿,自己写,写得一个不漏,本少爷酌情处置。”

    “第二个,你来。”应缺指了个丫鬟。

    丫鬟哆哆嗦嗦,一副既担心触怒他,又像是有什么顾虑的样子。

    “奴婢、奴婢上次不该故意借口躲避,若是那晚是奴婢守夜,兴许就不会发生此事……”

    应缺闭了闭眼睛,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抹了把脸。

    应缺:“真的不能杀人灭口吗?”

    999:“……宿主如果杀得过来的话。”

    行吧。

    接下来一整天,应缺都在听这些人陈述自己的“错误”,间接从他们口中听完了原主的所作所为。

    完了微微松了口气。

    目前为止,原主做的也就是和别人争花魁,表演英雄救美,和人斗鸡走马,一个白身也敢和王公贵胄家的子嗣打架这种事。

    还在纨绔的初级阶段,没进化成原剧情里说的那样让人深恶痛绝,恨不得大卸八块……不对,是已经大卸好多块的模样。

    应缺放心了。

    他还可以做个好人。

    “行了,都退下吧。”应缺大手一挥让他们出去。

    众人纷纷惊疑不定,少爷竟然不罚他们,之后说不定有更重的惩罚等着自己。

    软和了不行,应缺只能拿出原主横行霸道的架势来:“滚!谁落在最后,就别想走了。”

    于是,几秒钟后,应缺的门差点都被挤破了。

    应缺啧啧一声,“原主人缘真差。”

    “不过管他呢,我又不需要人缘。”

    999:“……”

    没了别人,应缺才拆开包伤口的布看了看,一看无语了。

    原主头上就是个包,胸前也只是戳破点皮,见了血,也不多,就这么个伤口,这要是不包扎,过两天都好了。

    难怪贵妃姐姐没出面拆穿,多半也是觉得没啥大碍。

    那原主昏倒?

    应缺视线落在那被端来后就一直被他嫌弃苦,放在床头已经冷掉的药上。

    他端来闻了闻,又尝了下。

    好嘛,什么凝血补气,这是益肾补血。

    合着原主不是因为这蚂蚁一样的伤口晕倒,而是年龄太小,纵欲过度。

    也是,这具身体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六岁,他非要当二十五六岁来用,他不亏谁亏。

    应缺对这具身体亏不亏无所谓,没有先天性疾病,只是因为剧情杀短命,就已经比先前好很多。

    在自己家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养了养精神,应缺就屁颠屁颠进宫去拜拜这个世界的靠山了。

    “姐姐,我来啦!”被领进贵妃的星辰宫,应缺越发放肆,不仅不行礼,还是小跑着进来。

    这两天补全的记忆里,原主就是这样,没规律没眼色没脑子,仗着姐姐横行霸道,便宜了应缺,他实在喜欢这种放肆。

    “又没大没小。”贵妃原本闭目养神,闻言却是睁开眼睛,单手支着头,“云英,去催一催,给幺儿准备的糕点上来没。”

    “是。”宫女退下。

    贵妃抬眼将应缺上下打量一番,应缺还十分配合地在她面前转了一圈,见他完好无损,连头上的包也看不见了,贵妃才放下心来,嘴上却还是道:

    “不是前两天还晕倒?怎么这么不顾惜身体?跑着晕不晕?”

    应缺不等她发话,直接自己找位置坐了下来,“都到姐姐这儿了,还晕什么晕啊。”

    “你这鬼机灵。”贵妃笑骂。

    “姐姐,这是我从宫外买的新出来的,上好的手膏,刚出来的新品,你瞧瞧。”应缺让人把东西呈上。

    “宫里什么没有?”话虽如此,贵妃还是很高兴地当场让人给她抹上。

    贵妃生得花容月貌,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那双手,虽然精心保养了好几年,但从前常年在冰水里浸泡、干粗活造成的损害,又哪里是后面能补回来的。

    每年冬天皇帝都会给贵妃寻找治冻伤的药,只是依然年年生冻疮。

    原剧情中,这位贵妃娘娘是闻名天下的妖妃,但她还真不是靠美貌蛊惑的皇帝。

    皇帝登基之前,并非是皇子,而是先帝的皇兄,前太子留下的遗腹子。

    前太子早亡,才被先帝捡了皇位,对于这个象征自己皇位不正的侄子,先帝才没什么好脸色。

    因此,即便名义上封了个王,皇帝幼时的生活过得比普通人家还不如,被圈禁在王府,不想饿死就要自己种地,唯一有两个照顾他的人,还是他母亲,先太子妃留下的陪房夫妻。

    贵妃就是这对陪房夫妻的女儿,从小和皇帝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原本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倒也能苟全性命,安稳度日,两人本来都商量好了,等贵妃及笄就成亲,反正作为皇室小透明,也没人在乎他娶个什么人。

    谁知先帝突然暴毙,死前只有几个公主,一个皇子都没留下,大臣共同推举皇帝上位,就这样,一天书都没读过,只认识些字的皇帝白捡了个皇位。

    大臣们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就想要个傀儡。

    皇帝原本是高兴的,坐上皇位,别的不说,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过着每天担心会死的日子,也不用吃糠咽菜干活,起码能吃好点。

    他的想法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然而现实教做人。

    他登基想给陪房夫妻封个爵位,不仅被大臣们阻止,没两天,陪房夫妻还因为误食有毒性的食物,没了。

    大臣们不希望有比他们更得皇帝信重依赖的人存在,他们要皇帝无论是感情上还是权力上,都只能依赖他们。

    若非贵妃那些日子都和皇帝在一起,同寝共食,而原主也还是个婴儿,不会和父母一起吃,他们也未必能活下来。

    皇帝假装妥协,却看贵妃看得更紧了,连原主都被抱来一起住。

    正因如此,在前两年,原主是在皇宫住的,即便如今早就搬出去十几年,他对皇宫也没什么敬畏的心。

    姐姐姐夫把他当儿子养,不是皇子,胜似皇子,哪怕他一介白身,也能在打了皇亲贵胄后全身而退,反而对方还要上门和他道歉。

    “不错,有点眼光。”贵妃心情好,看着自己的手,私心里觉得它比刚刚更有光彩。

    别管是不是事实,反正她觉得是就是。

    “前儿个你姐夫得了几盒南海来的珍珠,我反正是瞧不出那有什么好看,但别人说值钱,你走的时候带上两盒。”

    贵妃喜好很单纯,单纯就喜欢金银,她觉得这才是钱,其他什么珠宝都不算。

    原主却什么都爱,都是钱。

    “谢谢姐姐姐夫!”应缺笑眯眯道。

    “姐姐,其实我今儿来还有事儿想求你……”应缺扭扭捏捏凑到贵妃身边。

    小声说:“我那府上的人有点多了,想送几个去姐姐庄子上干活。”他眼神闪躲飘忽,显然这不是真正原因。

    至于真正原因是什么……

    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应缺额头,“就不该把你这么早放出去,请先生你也不学,瞧瞧都长成什么样了?连那种书都看不会。”

    应缺其实不介意聊这些,但他觉得他那便宜姐夫会介意,于是装出一副羞愤的模样,让贵妃止住了话头。

    “行了,人送去吧,不过这样一来,伺候你的人就少了,我再送几个新的去你府上。”贵妃发话,应缺自然不会拒绝。

    在宫里享受完姐姐的关爱,应缺直到快关宫门时才离开。

    此时天都快黑了。

    街上店铺大半都关了门。

    原本还想逛逛的应缺顿时兴致大减。

    马车停下,他掀开帘子正要下来,却忽觉不对。

    抬头一看,眼前并非是原主的家,面前明亮缤纷的红灯笼,以及那高高挂着的水月楼,彰显着它是什么地方。

    “少爷,您之前说要来见水月楼的明书姑娘。”小厮解释道。

    那都是晕倒之前了!

    回去就把他送走,一天都不能多留。

    应缺面无表情地想。

    999幸灾乐祸:“宿主,按照原主的人设,他都到了这儿了,可不会走哦。”

    应缺打开扇子一扬,下车的动作干脆利落,身姿飘逸潇洒。

    “谁说我要走了?”

    999:“……你不怕青青揍你?”

    应缺挑眉一笑,“他不是不在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罢,应缺转身就要进去,他还是第一次来这儿,但早从下人口中听说这儿晚上很热闹,还有表演。

    没走两步,眼角余光晃过一道身影,他下意识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背影。

    然而,即便只是一道背影,应缺也再熟悉不过,完全不会有认不出来的情况。

    扇扇子的动作僵住,刚刚扬起的眼尾都没来得及降下来。

    半晌,应缺才缓缓问:“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有吧?应该什么都没有吧?”

    “哈哈……”

    999低头沉思,要不要配合宿主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表演呢?

    第058章 骨肉3

    认错了。

    认错了……

    肯定是认错了!

    青青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就没这种兴趣。

    应缺还是十分自觉的,没说自己对这种地方没兴趣,而是说青青没有。

    999心里翻了个白眼, 宿主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应公子, 您终于有空来啦?!明书燕儿酥酥!还不快出来接待应公子!”

    原主人傻钱多,在展现出更恶劣的本性之前,大家还是很乐意伺候他的,毕竟不费脑子。

    几个红牌纷纷从屋里出来,对着应缺喜笑颜开, 媚眼抛得那叫一个明白, 没办法, 原主这个不爱读书的傻子俗人,就喜欢这么俗气直白的讨好。

    “应公子,你可算来了, 明书姐姐早盼着你来, 给你弹新写的曲子呢,上次郑王世子想听,明书姐姐都不给听的。”燕儿笑着打趣。

    “燕儿说笑,不过奴家却有一曲要献与公子听。”明书袅袅福身。

    酥酥最后下来,“妹妹来晚了, 有了两位美若天仙的姐姐,不知公子身边可还有奴家的位置?”

    明书是温婉风雅有书卷气的才女, 燕儿是活波可爱的俏丽佳人, 酥酥人如其名,妩媚动人, 一个眼神便能将无数男女的魂儿勾走。

    应缺一眼看出三人皆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想在他面前表演一个姐妹情深, 原主还真吃这套。

    郑王世子是谁?那可是上次争姑娘赢了原主的人,换了原主,此言一出,今晚都不需要别的捧他的话了。

    应缺也笑了,一展扇子扇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就是有点冷,毕竟都出夏入秋了。

    “这么想我?那今儿都别走了,明书弹琴,酥酥跳舞,燕儿,本少爷好久没吃你做的神仙鸭子了,今儿满足一下少爷我,重重有赏!”记忆里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几个姑娘还没近了这应少爷的身,就被应缺安排得明明白白,虽然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和往日不同,但她们哪里会违抗客人的想法,当即表示出十分乐意的模样。

    当帘幕后演奏起琴声舞影,应缺才一晃扇子示意蔡妈妈过来,“应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应缺摇着扇子微微皱眉,“少爷我来咱们水月楼也有好些日子了,都是熟人,就是不知道怎么这水月楼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公子何出此言?可是楼里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碍了公子的眼?您说出来,我这就让他再也不出现在公子面前。”

    “我又不认识,怎么知道他是谁?怎么,水月楼就查不到他的身份?”应皱眉,似有不悦,“那本少爷岂不是白沾染一身竹叶青?”

    刚才在外面他隐约在风中闻到一股酒香。

    他一说竹叶青,蔡妈妈立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松了口气笑着哄道:“应公子一说,奴家就想起来了,不过是个给咱们水月楼供酒的酿酒师傅,算不得水月楼的客人,便是真到了应公子面前,也是能是个给应公子斟酒的小厮,公子若是介意,不是平白给人脸面?”

    应缺思虑片刻后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本少爷就白白闻他一身酒气?”

    应缺:“青青会酿酒诶,那肯定会给我酿女儿红吧?还要十五年的。”

    999:“……宿主不是说不是吗?”

    应缺:“我说说而已,你还真信?”

    999:“……”这缺德玩意儿!

    999:“即便如此,宿主也没十五年的女儿红。”都多少年的老黄瓜了?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

    应缺脸色微沉,不知道应缺是被不孝子顶撞了,蔡妈妈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当即笑着委婉道:“那师傅身患眼疾,目不能视,冲撞到公子许是无心。”

    先是帮忙解释,随后话音一转:“不过,公子嫌他酒气,如何还要往那人身上撞?派个人也往他身上倒一瓶就是了,那人开着一家小酒馆,就在西大街,生意也不太行,平日里难得见个人。”

    应缺扇子不摇了:“你说他有眼疾?”

    蔡妈妈见他虽不高兴,却并非要当即上阵将人打一顿找回场子的模样,便也点头道:“是啊,自小如此,都十多年了。”

    说罢,眼前似乎一花,似有一道身影快速闪过,快得蔡妈妈觉得话本里说的那些武林高手都是真的,看,轻功都出现了。

    “公子?公子!您去哪儿啊?”

    “不玩了,回家睡觉,记账记账!”风里遥遥传来应缺的声音。

    蔡妈妈一头雾水:“今儿个怎么了?”

    燕儿端着做好的神仙鸭子上来,却发现人没了?!

    就,没人提醒她一下吗?早知道不做了。

    应缺刚上马车,小厮也喘着粗气跟上来,“少爷,咱们现在回府?”

    应缺抬手用扇子敲了他一脑袋:“回府回府,就知道回府,不知道想点新花样吗?!”

    小厮忽然一脸臊红,扭捏道:“少爷,这样不好吧,会有巡逻的禁军看到的……”

    应缺:“……”

    赶走赶走,这些人都不能留了。

    随时都有种自己生活在颜色文的错觉。

    应缺叹气:“我太难了,没人相信我的清白。”

    999歪头问号,宿主就算不穿进原主身上,也没有什么清白可言吧?

    999:“所以宿主要换人吗?我看刚刚街边的小乞丐也挺不错的,还那么小,清白应该还在。”

    应缺秒变脸:“其实清白什么的都不重要,主要是来都来了,不能半途而废始乱终弃。”

    呵呵。

    它就知道。

    车子加速,轮子总比两条腿快,应缺很快就听到坐在前面的小厮小声说:“公子,看见人了。”

    “小声些。”

    “是。”

    然而马车走在路上的声音那么大,因为目不能视而练就比寻常人更强耳力的朝惜君又怎么能听不到。

    他听着那马车声音不远不近,就跟在他半条街后,他走哪儿,它就跟哪儿。

    让他不由微微皱眉。

    当即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

    小厮马车跟着人走了三条街,又绕到了走过的地方,差点把人跟丢,紧张得满头大汗。

    应缺忍不住探出头来,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没看出来被人带着绕路了吗?连个看不见的都能把你们绕晕,你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听着,现在开始,按本少爷说的做。”

    朝惜君脱掉碍事的白色长衫,露出里面的深色劲装,解下眼睛上的覆带,整个人在夜色里堪比隐身。

    确定附近没有马车的声音,他又绕了一圈,这才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一会儿,他走到拐角处,却忽然被两个人抓住胳膊,手中盲杖离了地,心头下意识慌了一下。

    “……谁?”谨慎的声音无人回应。

    “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

    两个人依然不说话,兀自提着他的胳膊往马车走去。

    试探的结果并不妙,朝惜君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手悄悄摸上了袖口的银线,忽然又转了声音,软了语气。

    “兄弟要是想要银子,我愿意将身上所有银两奉上,很快巡逻的禁军就会经过这里,若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一市井小民,实在不值得二位搭上性命或者隐姓埋名。”

    “闭嘴!谁稀罕你那碎银子!知道我家少……”小厮下意识想拿少爷的身份压人,随后想起少爷说的话,当即住嘴。

    “总之,你小子走了狗屎运,我家主子心善,决定日行一善送人回家,你就安心坐上去吧。”

    两人将朝惜君扔上马车,“快点,报地方!”

    朝惜君:“……”他安心不了。

    朝惜君从来没见过这么霸道蛮横的日行一善,他觉得自己上一刻说地址,下一刻家就没了。

    “麻烦问一下……可以换个人行善吗?”他并不需要这种帮助。

    小厮:“不行!”

    小厮:“休想阻止我家主子做好人,快点!地址!”

    朝惜君:“……”

    在有阴谋和有病之间,朝惜君很想猜测是前者,但无论是抓他的人的动作和还是语气,都在将结果推向后者。

    第059章 骨肉4

    拿到了地址, 两人将朝惜君往车里一扔,朝惜君滚了一圈才堪堪稳住身形。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似乎丝毫不担心这么大晚上遇到巡逻的禁军。

    除了他们会立即隐身之外, 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不怕禁军。

    朝惜君摩挲了片刻, 抓住细竹盲杖,还有刚被他脱下来的衣服。

    他们似乎也不担心他会叫喊,更没有束缚住他的手脚,比起绑架他一个无权无势,家里甚至没多少银两的酿酒师傅, 朝惜君竟觉得刚才那两人说的鬼话更有些合理了。

    ……但也更有病了。

    车厢有灯, 眼前笼罩着一层和外面的夜色截然不同的光影。

    “不知主人可在?冒昧打扰, 实在抱歉。”

    虽然是被强行抓来的,但还是得说自己打扰了对方。

    鼻尖似有一股香甜的气息靠近,朝惜君握紧手中竹杖。

    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他嘴边。

    对方靠近, 他却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呼吸, 是刻意屏息?

    香甜的味道好像云片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奇怪的味道。

    云片糕凑到他嘴边,似乎他不张嘴,对方就不肯退开。

    推开是万万不能的, 朝惜君甚至不能去触碰对方,所是本来无事, 他碰到什么, 平添事端,岂不是冤枉?

    “多谢阁下好意, 不过小人……”话未说完,云片糕就被强行塞进他嘴里, 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朝惜君含着嘴里的云片糕,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吐是不可能吐的,除非他今天不想下车了,于是,最终他还是缓缓将那云片糕吃了。

    所幸确实没什么问题,甚至手艺很好,味道比他以前吃过云片糕也更胜一筹。

    本以为吃了也就罢了,谁知吃了一块云片糕,还有桂花糕,山楂糕,水晶包,糯米糍……

    心中一数,这车上不下七八种点心。

    真的不会吃到长牙虫吗?

    朝惜君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以及,这人怎么回事?投喂上瘾了?

    一句话不说,难不成和他一般有疾,只是他是瞎子,而对方是哑巴?

    不过哑巴一般也能咿咿啊啊发出声音,这人不行?

    在他对面,应缺笑得正欢,不过他只是嘴型在笑,并未发出声音,连气息也是稳如泰山,缓慢绵长,不曾乱了半分。

    应缺:“青青好可爱啊,你看他乖乖吃东西的样子,像不像小仓鼠?”

    999:所以这就是你给人家使劲投喂的原因?

    应缺:“青青眼睛好漂亮,怎么就看不到呢,改天我让姐姐找个太医来瞧瞧,说不定还有的治。”

    999:……这就先把啃姐姐的事预订上了?

    应缺:“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心里已经把我骂了千八百遍了?”

    999:知道你还这样?

    应缺:“可是我是霸道纨绔啊,本来就应该这样嘛。”

    可他眼中的兴奋和激动,分明表示着他就是想这样玩。

    999:好好好,霸道纨绔是吧,所以要霸道地送人回家,霸道地进行投喂,下次是不是还要霸道地给人送钱,每天不花完五百两不许回家?

    真的好霸道哦。

    宿主就得瑟吧,不知道他知道青青的身份后还会不会这么得瑟,它等着看好戏。

    应缺的投喂大业没能完全进行下去,很快,马车就在朝惜君说的地方停了下来,“里面那个,出来吧,你家到了!”外面小厮喊道。

    也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竟然让那市井小民和少爷同处一个车厢,他何德何能!

    但少爷的决定,他们哪里能说什么。

    应缺停下自己投喂的行为。

    朝惜君对着他在的方向微微躬身,“多谢阁下相送,今日恩情,来日……下辈子必定报答。”

    因为不太想再和对方扯上什么关系,本来想说来日的朝惜君许诺了下辈子,把账记在下辈子,这辈子就别再见了。

    朝惜君出了马车,应缺没有阻止。

    也是直到下了马车,又听着车子哒哒哒远去的声音,在原地等了片刻,朝惜君没有等到什么出人意料的后续,才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些人的一系列行为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单纯是真的……有病。

    一时竟分不清更希望是什么才好。

    虽然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朝惜君还是在熟悉的街道上绕了几圈,才从隐蔽的小门回到家。

    一道年轻女声担忧询问:“回来了?怎么今日这么晚?可是遇到了难缠的人?”

    朝惜君每月都会往水月楼送酒,只是一般都在傍晚时分,今日有事耽误,才会去的晚了,那里晚上人多,且都是不敢招惹的达官贵人,朝惜君若是遇上麻烦,也是寻常。

    她这才忍耐住了出去寻人的想法,只在家中等着。

    朝惜君回想今夜的经历,觉得用难缠二字形容那人十分中肯。“是有些麻烦,但已经无事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女子给他打好水,又将他脱下来的衣服扔进盆里。

    朝惜君:“小心些,这衣服还挺贵,坏了还得买。”

    女子翻了个白眼,“有钱人家的破讲究,长衫有什么好的,还耽误干活。”

    朝惜君也这么想,然而那又如何,现实却是,那些少爷姑娘们喜欢,朝惜君穿上这衣服卖酒,酒都能卖贵些。

    朝惜君自然不会逆了客人们都意。

    “咦,你这衣服里怎么还有东西?”女子疑惑的声音传来。

    朝惜君想到刚刚的马车和奇怪的人,“什么?”

    女子声音里的疑惑和茫然更甚,“是……一包点心,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奇怪的是,里面还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女子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看不懂的话。

    【花不完下次还来找你】

    她念给朝惜君听。

    朝惜君听完面无表情。

    女子觉得他应该也是没见过如纸上这般莫名其妙的人。

    朝惜君:“……哦。”

    女子皱眉,“这银票怎么办?”花?那是不敢花的,不花?真找来怎么办?

    虽然朝惜君没说,但她已经从这纸上的话看出对方的难缠程度,想法已经和朝惜君一样,只想敬而远之了。

    朝惜君:“捐了吧。”

    让佛祖洗洗晦气。

    否则他总觉得沾了些银票的人脑子都不会太好。

    应缺今天抱上了大腿,又见到了青青,和青青玩了小游戏,心满意足地回到家,美滋滋地睡觉,丝毫不知道刚刚分别的青青在背后编排自己。

    或者说知道了也当情趣。

    翌日,宫里就来了人,他们将应缺府上原来伺候的人大部分都送走,更换成了新人。

    那些人被带走的时候还以为少爷终于要杀人灭口了,他们小命玩完了,连忙哭喊求饶。

    “少爷,小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瞒着您,花楼里的姑娘都拿您当冤大头的事了!”

    “少爷,妾身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少爷玩蜡烛扎伤自己的事……”

    应缺:“……”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沉默低头。

    应缺扬声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动作麻利点儿!那两个,就刚刚说话那两个,给我把活安排多点!”

    几人手脚麻利地把人拖走了。

    应缺环视一圈,最后望天一叹,行吧,就这样吧。

    反正原主闹出来的事还有谁不知道呢。

    又不是他。

    “新来的,你去,准备马车,本少爷要出门。”

    马车很快准备好。

    应缺坐上去,刚想说去昨晚那儿,随后又想起已经换了人,便自己报了地址。

    “少爷可是想吃羊肉锅子?不如在家让大厨做,大厨是宫中出来的,那手艺也不是外面能比的。”新来的小厮一边赶车一边建议。

    应缺疑惑,“什么羊肉锅子?”

    小厮一愣,随后道:“少爷说的地方,不是西北大街的羊肉锅子店吗?听说那里味道不错,客人也不少,但怎么也是比不上宫中御厨的手艺。”

    应缺将扇子敲在手心,故作怒容,“好啊,竟然敢骗我。”

    999:宿主好会装哦,它才不信宿主不知道昨晚青青说了个错误地址骗他,现在找了个机会顺便借题发挥而已。

    见他一副跃跃欲试要找人算账的模样,小厮再不敢说什么,专心赶起马车来。

    才来第一天,小厮就觉得自己学的还不够,说好的谨言慎行谨言慎行,怎么来了新地方就忘了呢?

    应缺来到羊肉锅子店,确认这里就是昨晚送朝惜君到的地方。

    这里也确实如小厮所说,客人不少,且来的都还算家有余财。

    “你知道附近有酒馆吗?”小厮随手抓了一个到羊肉锅子店吃饭的客人,那蛮横霸道的态度,让应缺想做好人的计划再次落空。

    “前、前面过条街就有,全都是酒馆。”被抓的客人见到应缺,一身贵气逼人的装扮,便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应缺:“……”果然大隐隐于市,青青真聪明啊。

    “那你知道谁家的竹叶青卖的最好吗!”明确目标,能买去水月楼的,品质都不会差。

    “惜君公子那家吧,他家竹叶青小有名气。”

    应缺挑眉:“惜君公子?”这个好听。

    “都是大家给的花名,他本人还是喜欢别人喊他朝老板。”

    朝惜君……

    应缺将这名字在心里默念一番。

    一扬袖子,“咱们走。”

    马车走向另一条街。

    路上,应缺还在心中畅想,待会儿去要先和青青玩一出相见不相识呢?还是来一场恩人上门,强行行善?

    还没想好,马车就停下了。

    “少爷,到了。”

    应缺下了马车,远远便见到朝惜君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当垆卖酒。

    来买酒的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小丫鬟,又或者是寻常人家的小姑娘。

    “朝老板,我家娘子久闻你大名,想邀你赴私宴,你怎得百般推拒?”一丫鬟不满道。

    她家娘子寡居在家,难得看中旁人,结果对方还不识趣,偏生她家娘子就看中这一个,又不许威逼利诱,只要心甘情愿。

    其他人哄笑,她家娘子那是想要请客吗?那分明就是想要金屋藏娇。

    “家中娘子体弱,不好离家太久,只好婉拒。”朝惜君微微一笑道。

    众人又笑,朝娘子哪里去体弱,分明是泼辣善妒,将朝老板看得死死的,任何女人想要近他的身都得被她挡下来。

    不过朝娘子生得也貌美,二人站在一起倒也算登对。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市井八卦,本是寻常说笑打趣,落在另一人耳中却如雷声轰鸣。

    应缺站在原地,难得不知如何进退。

    他娶妻了?

    他有娘子了?!

    那他的大房位置呢?

    说好的大房怎么变小三了?

    第060章 骨肉5

    不不……他不信, 一定有误会。

    青青可是说好了的,怎么可以趁着他不在就找别的藏品?都没给他看过,更没经他同意。

    应缺一溜烟重新缩回马车里, 顺便还把一个小厮抓进来询问。

    “你知道这外面那卖酒郎吗?”

    小厮被抓来逼问, 心中紧张,哆嗦着回道:“听、听说过……”

    这里的酒卖得便宜,有些下人还很愿意来买了喝。

    “他们说他成亲了,是真是假?”

    应缺皱眉的样子还挺有威慑力,轻易糊弄住了新来的小厮。

    “应、应该是真的……”

    应缺质问:“你怎么知道是真的?你趴他们床底了?”

    小厮一脸懵逼, “啊……?”

    应缺:“……我的意思是, 你看见他成亲了?”

    小厮心说人家成亲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看?

    “那倒没有, 不过这朝老板都娶妻十多年了,想看也看不到啊。”

    应缺挑眉,“我瞧他年轻隽秀, 应当不超过双十, 怎得会成亲十几年?”

    小厮悟了,原来少爷是相中了这卖酒郎,只是之前也没听说这位还有龙阳之好,一时没想到。

    可如今瞧着他关心卖酒郎娶妻一事,显然并不愿意朝老板是真有妻子。

    做下人的, 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这可是让主子记住他这个新来的下人最好的时机。

    “少爷有所不知, 那朝老板自幼生了一场病, 便患了眼疾,其母忧心他今后无人照料, 便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个女童回家,做他的童养媳, 这些年来。”

    “虽是童养媳,却未行过婚礼,未上过族谱,便是在朝廷,也不算夫妻,若是少爷觉得那卖酒郎有眼缘,想要邀请回府做客,倒也无妨。”

    “想来那朝娘子若是知道少爷身份,必定也不敢与您相争。”

    这就是要他强抢了。

    若换了平时,应缺只会嗤之以鼻,而今日此时,却当真思考起来。

    和这小厮想的不同,应缺看那朝娘子是不是青青认定的人,并非朝廷户籍,也无所谓族谱,而是朝惜君本人的想法。

    哼,就算朝惜君认,他还没同意呢,想进门,也要他答应才行。

    思及此,应缺微一扬眉,摇着扇子往朝惜君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当真有一女子帮他收钱送酒。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轻哼一声。

    也就那样,哪里比得上他?

    既然是霸道纨绔,那他就做些霸道的事,免得辜负了这盛名。

    “去,把人都给我抓回来。”

    小厮一愣:“都……?”

    应缺:“男的女的都抓,听不懂吗?”

    小厮:听懂了,就是很意外。

    想想这是应缺,是颇具盛名的应缺,又好像不那么意外了。

    这位爷,玩得真花啊!

    下午,门店冷清下来,朝惜君和朝寒沅刚准备收拾东西关门,忽然有一群人强闯进来。

    “朝老板,朝娘子,我家主子想请二位上门做客,府中已经摆好了宴席,还请二位过府一叙,莫要让主子久等。”

    朝寒沅将朝惜君挡在身后,“不知阁下是哪位府上?”

    “二位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请。”

    “今日过于匆忙,我们夫妻还未来得及梳洗,贸然上门,恐污了贵人的眼,不如改日,待准备好,我和夫君再亲自登门道谢。”

    “主子说了,二位若是愿意,那就是上门做客,若是不愿意,也是上门做客,只是这做客的方式,就由不得二位了。”

    说着,有两人从车厢里拿出了绳子。

    朝寒沅暗自咬牙,他们竟敢当众绑人?

    朝惜君上前,“多谢贵人看中,朝某愿意前往,只是家中还有诸多事务,可都留娘子在家中照料?”

    “不行,主子吩咐了,二位都要请到,谁也不能差。”

    小厮寸步不让,那强横的态度,莫名让朝惜君想到了昨晚。

    微微皱眉。

    难道昨晚并非那么简单?

    最终,两人还是被强行“请”到了马车上。

    马车走过大街,围观路人开始议论纷纷。

    “瞧见了吗?朝老板夫妻被带走了!”

    “那马车可是贵妃家那个小魔王的马车,难不成是那纨绔看中了朝娘子,强行将人抓到府上?”

    “那抓朝老板做什么?”

    “谁知道呢,贵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说不定……”

    “报官吗?”

    “报了官府也不管啊。”

    大家众说纷纭,但唯一达成共识的,就是所有人都觉得,被那纨绔抓回府上,朝老板夫妻怕是不好了。

    啧啧,真倒霉。

    倒霉,也是朝寒沅在知道抓他们的人是谁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若是高官权贵,尚有可拿捏之处,可这人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偏他头上还有两大靠山罩着,任由他任性妄为。

    今日怕不是死在这里,也听不见半点响声。

    思及此,朝寒沅已经想如何能拖住那纨绔,只要能保全性命,其他……便是舍了又何妨。

    两人被送到府上,分别关在两个房间里,说好的宴席是没看到,传话的小厮见到几个。

    应缺藏在幕后,只吩咐人传话。

    “去,问他可还记得糟糠之妻。”

    小厮茫然,人家糟糠之妻不是刚刚被你一起抓来了吗?

    应缺想了想又道:“算了……问他,有人对他情深义重,此生非他不嫁,问他愿不愿意休妻另娶,只要他愿意,那他就不计较他从前娶过妻的事。”

    转头应缺跟999说:“我真大度,连他背着我纳小都愿意原谅,他那个善妒的娘子能跟我比?”他这才是大房风范。

    看看,离了他,青青眼光都变差了。

    999:“……”

    随时都在宿主疯了还是没疯之间摇摆不定。

    小厮去传话:“我家主子说了,他看上你了,让你赶紧休妻。”

    朝惜君想过诸多自己被抓来的理由,这个自然也在其中,不过他想的是朝寒沅被谁看上了,想要强抢,万万没想到,人家想抢的是自己。

    “朝某一介市井小民,粗俗不堪,实在不愿污了贵人的眼,娘子是亡母所选,十数年来照料朝某饮食起居,若是背弃,亡母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心里却想着若是对方态度太过强硬,那也只能暂时勉强妥协,皮肉而已,又有何妨。

    小厮转头对应缺说:“少爷,那人说他要是休妻,他娘在地下也要爬回来找您算账。”

    应缺皱眉:“他真这么说?”

    小厮:“千真万确。”

    应缺咬唇,对着999道:“好好好,这是在说我不如她,没见过公婆吧?”

    应缺:“我都见过两辈子了,她能跟我比?”

    原本还想在名分上让一让,给她个前妻的名分,现在他不愿意了。

    “去,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另娶,我愿意给他娘子一个妾的名分,再把他爹娘牌位迎进府。”

    应缺对着999叹口气,“这年头,像我这么大度的大房不多了,希望青青好好珍惜。”

    999:“……”虽然槽多无口,但……莫名觉得宿主这回竟然说得很对。

    像他这么大度的人可不算多。

    当然,像他这么有病的脑子也不算多。

    至少它现在就很不懂宿主的脑回路。

    小厮再次传话给朝惜君:“我家主子说了,要你贬妻为妾,否则你父母的牌位会在哪里,那可就不好说了。”

    朝惜君心中微沉,名分也罢了,牌位也不过是物件,一个没了他能再立很多个,让他心中沉重的是对方的态度。

    这么强横的姿态,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再顽抗下去,也不过以卵击石。

    朝惜君微微垂眸,做伏低姿态,似是认命。

    “罢了,能得贵人看中,是朝某之幸,若是贵人愿意放娘子回家,朝某愿意留下,以谢贵人赏识。”

    小厮将话转给应缺:“少爷,那人说,他愿意伺候您,只要您放了他的娘子。”

    此时,另一个小厮也跑了过来,“少爷,那朝娘子说想见您,还说只要您放了她夫君,她愿意留下当牛做马。”

    两人互相为对方着想,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这副姿态实在创了应缺的心。

    只见他捂着心口跌坐在软榻上,“好好好,他们当真夫妻情深!”

    应缺:“我好像个反派。”还是小说电视剧里想要插足结果被打脸的恶毒女配。

    可明明他才是先来的!他才是第一个藏品!

    转头对着999抹泪,“罢了,看来我是来晚了,妻子的身份抢不到,那我占个兄弟的身份总没问题吧?”

    999:“……”

    虽然做不成夫妻有点遗憾,毕竟这个身份做了两辈子,都熟了,但是兄弟也不错,他以前没做过,有点想尝试一下。

    “只要有我在,妻子又如何?那也要让一位。”他才是青青最喜欢的藏品。

    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