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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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庄上下百来号人,又有许多前来贺寿的客人,对乌渡来说很好混进去,发现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之后,步早干脆利落地又换了装扮。
系统对步早的行为感到些许的困惑以及一半的理解。
【亲爱的玩家,请问您是出于敬业的原则,还是因为单纯的恶趣味才上演换装play的呢?】
步早没有立刻回答系统的问题,他陷入思考。
从他们下山开始,系统就变得活跃起来,偶尔询问的问题还给他一种是在采访他的即视感。
【当然是因为敬业了。】思考完毕,步早相当正经地给出回答,【毕竟不去实验一下易容技能很浪费我七年的苦修嘛。】
【……】
〖系统对玩家的话表达了些许的怀疑。〗
〖系统并不百分百相信玩家的话语。〗
步早在去找原随云耍的路上遇见了面色不佳的薛斌,脚步迅速,衣角带风,大概是要去找薛衣人商量自己这个潜进薛家庄的可疑人物。
薛斌从步早面前匆匆走过,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提着水壶向他小声问安的平凡下人。
等他的身影消失,步早又提着水壶继续前进。
薛家庄内一切都有条不紊,为了明天到来的宴会每个人都有事干,没人给他这个潜入者分布任务,但他可以自己找事干。
现在的乌渡,是个化身园丁的杀手。
……
原随云并不喜欢与人相处,即使在无争山庄内都不乏有以怜悯视线打量他的人,更别说在外面了。
每个夸奖他的奉承话都带有未竟之意,碍于情面的夸赞也许不是真心,但隐藏的话语绝无虚假。
难得不必进行叙旧、拜见各路前辈的人情活动,原随云寻得一处僻静处静坐,然而片刻之后,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打破这片静谧。
原随云微微蹙眉。
脚步声逐渐靠近,原随云看向声音来源处,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您是客人吗?你好。”来人友好地打招呼,声音年轻,透着一股稳重。“我在这儿浇水。”
原随云露出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请。你不必在意我。”
那道目光旋即移开,浇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原随云安静地听着水声。
哗啦啦,哗啦啦,园丁一下又下地舀水,洒水。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尘土气息,枝叶摇摆,在风中轻晃。
原随云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来时分明确认过,这里并无其余人,据引路的下人所说,地方不大,入口只有一个。
那这洒水的园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此时,园丁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心念电转间,原随云转身向那园丁出掌袭去,扑了个空,心中并不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那人的声音从右侧响起:“被发现了啊。”
他似乎有些遗憾:“我只想安静地浇水而已。”
原随云忍不住小小地冷笑了一下,他也只想安静地独处片刻罢了。
这人出来得着实不是时候。
对方并无恶意,原随云沉思须臾,实在懒得管薛家庄的事,负手而立,淡淡道:“你打扰了我的清静。”
乌渡眨眨眼,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青年公子,一点都不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我也想在这里躲一躲。”
“你既然有这等实力,何需躲躲藏藏?”
原随云脸上的笑容温和,无懈可击,但话里的攻击之意十分明显。
乌渡:“因为我没有请帖。”
原随云:“……”废话。
被乌渡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堵得说不出话,原随云心道这人究竟是在装傻还是在作弄他?
他还要开口,一道迅疾风声自左侧传来——有人翻墙落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故作天真的疑问:“大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沧桑,明显不是孩童的稚嫩声音,语气却幼稚天真如少儿。
原随云当下便知道,此人是薛家庄的薛笑人,数十年前走火入魔、只有少儿心智的傻子。
薛笑人沐浴出来后才从众人口中听到那老实小子的古怪之处,当即便有些懊恼于自己未能发现端倪。
于是在众人寻找着乌渡的踪迹时,薛笑人也开始寻找乌渡。
他也有些好奇,这敢于在他兄长的生辰潜进山庄的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会与一点红有关吗?
薛家庄地方很大,但所有人都不及薛笑人了解山庄中的一草一木,他先从偏僻处找起,终于在这处人迹罕至的小小园林中听到动静。
在跳出来之前,薛笑人听到了原随云略带刺挠的的询问。
在他跳出来之后,原随云和乌渡都陷入沉默。
原随云是嫌应付傻子很麻烦,步早是在想——何其有幸,两个演技帝同时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什么?这是让他当个观众的啊。
薛宝宝不高兴地道:“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坏孩子!”
确实,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不是好人,乌渡也是个很有礼貌的坏人,他说:“好孩子是不会轻易评价别人是坏孩子的。”
这是事实。乌渡很真诚地指出了薛笑人的逻辑问题。
……滚啊。
这种说话风格,薛笑人一听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尽管他此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薛笑人装傻多年,武艺却没有做出生疏的样子,人人都知道他虽然痴傻,却依旧武功高强。
他朝乌渡攻去,气势汹汹,带起的风声之凛冽令原随云都感到讶异。
乌渡没有拔刀,提桶拿瓢应战,剩下的半桶水巧妙洒出,将薛笑人浇湿成落汤鸡。
“对不起。”乌渡话语里的歉意十分真诚。
“……”薛笑人的愤怒也无需言语。
两人唰唰开打。
原随云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否该出手,他不想管薛家庄的事,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显然不该放任一个傻子迎战潜入者,不该冷眼旁观。
他循着动静追去,模糊中听见对打的两人中有谁絮絮低语一句,在风中破碎得不成语句。
来不及多想,原随云现身制止:“收手吧。薛一爷也是薛家的主人,你不能如此无礼。”
他拦在两人中间,对乌渡的方向说道。
在这个时候,步早也想可惜一句——原随云现在看不见薛笑人脸上的表情,真是太可惜了。
薛笑人才沐浴完毕,一脸轻松的感觉太久违,所以他没有立刻往脸上涂胭脂。此时顶着乌渡的视线,他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挡住脸。
就在方才交手时,乌渡对薛笑人说了一句话,并揭下了自己的易容,露出自己脸。
——我还记得你,你却认不出我了。
薛笑人自然震惊,因为那语气绝不是对一个傻子该说的话,所指的也不是方才易容与他相见的事,反而更像是对一个旧识所说的话。
隔着原随云,薛笑人阴沉地注视着乌渡,盯着那双又圆又亮的沉静眼睛。
他想到不知为何出现在薛家庄外的一点红。
很久以前,薛笑人确实见过一个拥有这双眼睛的人。那人年纪很小,羸弱消瘦,却是个当杀手的好苗子。
乌渡是个娃娃脸,比实际年龄显得还要年轻,并且七年间面容变化不大。
薛笑人面上的神色可谓五彩斑斓,有一瞬间露出压根不像一个傻子的阴冷眼神,如刀子一般扎向乌渡,而在原随云转头“望”向他时,立刻收敛起来。
步早默默地摸出面罩,遮住下半张脸。
正在这时,外头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赶来,许多人涌进这座偏僻荒凉的园林,李玉函与柳无眉亦在其中。
他们在不久前听说有人潜进山庄中的事情,当时便心中一突,担忧是乌渡跟着他们潜进山庄。
疑惑与担心并存,听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夫妻一人便立刻赶来了。
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在人群之中伫立之人身着薛家庄家仆的衣服,蒙着面,但修长的身姿,黑珍珠似的明亮双目,正是乌渡无疑。
离他不远的原随云和薛笑人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原随云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心情更加糟糕,被卷进这种麻烦事里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你是何人?潜进薛家庄有什么目的?”薛家庄的管事出头,警惕地询问乌渡。
李玉函和柳无眉不动声色,紧张地注视着乌渡。
乌渡没有看向他们,低头仔细拍打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随后才抬头看向管家,目光真诚而友好:“听说这里人很多,我来凑热闹。”
“胡说!”有人喊道。
“蒙面……你莫非是抢了中原一点红目标的杀手乌渡?”有人想起在山庄外出现的一点红。
众人哗然,再看眼前的蒙面青年,确实各方面都符合杀手乌渡的外表。
“你们认得我?”杀手乌渡的语气还是十分平和,仿佛他不是潜入山庄的那个人,“太好了。我向来只收钱办事,没人让我来这儿办事。所以我没有恶意。”
“既然没有恶意,那不妨坦言相告。”
一道沧桑且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山庄的主人,薛衣人从人群中走来。他身后跟着薛斌。
人们为两人让开一条道路。
薛衣人看清情况,见到弟弟薛笑人也在其中,又看见那张没有被胭脂涂满的脸,微微一顿。
薛笑人装出了一副忐忑不安的困惑模样。
乌渡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有点苦恼地望着薛衣人。
“非说不可吗?”
“非说不可。”薛衣人冷冷道,“这取决于我会如何对待你。客人,或是敌人。”
乌渡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这里很热闹。所以我猜这里有万物楼的人,我想找到他们,让他们带我去见万物楼的楼主。”
又是一阵哗然声,薛衣人心里有些意外,表情平静,道:“这里没有万物楼的人。”
“确实没有。”乌渡说,“但也有可能只是我们没发现。”
给自己打广告,为自己树立逼格,这是最聪明的马甲使用方式。
步早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李玉函和柳无眉已经确信,乌渡是追着他们来到薛家庄,就为了暗中观察,以见到重溟。
这两人确实彼此认识,但重溟似乎不愿见到乌渡,乌渡正是知道这点,才选择暗中跟随。
原随云开口道:“若是在下没有记错,江湖中有你从万物楼买过消息的传言,何必非要见重溟不可?”
难道说这人也同重溟有仇?原随云心中暗忖。
乌渡看了他一眼。
同行是冤家,原随云不愧是对重溟心心念念的冤家之一,乌渡一提到重溟,他竟也不嫌弃麻烦了,神色认真地询问。
被这样的人惦记虽然有利于提高门派声望,但老实说还怪渗人的。
“他不肯见我。”乌渡回答了原随云的疑问,“所以我想也许他的手下愿意带我去见他。”
薛斌忍不住道:“这里没有万物楼的人,请回吧。”
没有人欢迎乌渡。毕竟他在薛衣人生辰前一天潜进山庄,引来一点红,将一切弄得乱糟糟的,显然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而且在堂堂薛家庄说有万物楼的耳目,不是在说薛家庄把守不严吗?
薛斌很不喜欢乌渡的打扰。
“抱歉。”乌渡如是说,他看了薛笑人一眼,随后道:“我想和他叙叙旧。”
“叙旧?”薛衣人皱眉。
“叙旧?”薛宝宝天真地歪头,“什么是叙旧?宝宝讨厌大哥哥,大哥哥是坏孩子!”
薛衣人来时已听说过潜入者曾待在薛衣人身边的事,对乌渡所说的叙旧有些疑惑,但也能理解。
他当然不知道乌渡七年前与他弟弟见过,确实有旧要叙。
关于乌渡想见到重溟一事,薛衣人正好知道重溟的所在,微微沉吟片刻,出声请围观的众人离去。
他在江湖上颇有威望,人人都愿听他一句话,在薛家庄家仆的带路下离去,薛斌则上前请原随云一同离开。
原随云心中不愿,难得有重溟相关的消息,还出现了最近颇有名气的杀手乌渡,可他没有留下的理由,含着礼貌的微笑与薛斌并肩走远。
原地便只剩下薛衣人和薛笑人兄弟俩。
步早把水瓢放进水桶里,“哐当”一声响,打破了寂静。
“你与重溟有什么关系?”
薛衣人在思考是否要将重溟的所在告诉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让他有所顾虑的原因是——薛笑人常去重溟那里,似乎怪喜欢那年轻人的。
薛笑人不知道他哥的想法,步早也没猜出来。
薛衣人一向冷酷,仅凭他对薛笑人这些年有意无意地漠视,只会让人觉得他并不看重这个傻弟弟。
步早的技能搜集到的都是人物外在的行为,无法知晓别人心中的想法,而他本人,则也不是什么敏锐到连别人的心里事都一清一楚的蛔虫。
所以这个时候,步早有些失望地想——干什么啊薛大庄主,赶紧说出来大弟子的所在他好去演场两个弟子失之交臂的戏啊。薛衣人会是关注年轻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的人物吗?
好像不是。
尽管对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薛衣人感到些许惊讶和些许遗憾,但步早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和他是同门。”有着乌黑眼睛的年轻人诚恳地解释道,“按入门顺序来说,他是我的师兄,但他如今不愿意我叫他师兄,连见我一面也不肯。所以我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寻人而已,请薛庄主见谅。”
这个答案不在薛衣人的预料之中,乌渡眼神真诚,语气坦率,显然没有撒谎。
薛笑人心中惊愕,当年这小鬼侥幸逃脱之后竟还拜师学艺了?
惊愕之余又是嘲讽,学艺之后仍是当杀手,当年又何必拼死逃走?绕了一大圈,还是个杀人的工具。
步早能猜到他的想法,瞥了仍在装傻的薛笑人一眼,弯了弯眼睛,正要开口,薛笑人敏锐得察觉到不对劲,立刻作起妖耍起赖,叫道:“你不要看我!宝宝讨厌你的眼睛!”
薛衣人上前一步,将弟弟拉到身后,薛笑人在他身后狠狠地瞪着乌渡,满眼都是警告之意。
“我知道他在哪里。”
薛衣人意外于乌渡的坦诚,猜测他们师兄弟之间有龃龉矛盾,但总体上来说与他毫无干系,所以他紧接着将重溟的所在告诉了乌渡。
这个结果才是最让乌渡满意的,他接下来只要好好演一场没能见到大师兄的戏就足够了。
因为重溟如今已经不在那栋小院,只为了躲避师弟的追踪。
步早真心诚意地向薛衣人道谢:“多谢。祝薛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薛衣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离开之前,步早看了眼薛笑人,这货仗着站在薛衣人身后,死死地盯着他。
乌渡朝薛宝宝弯了弯眼睛,留下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转身翻墙,薛衣人没有制止,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墙头。
薛笑人心中其实有些不满,他不明白兄长为何会容忍潜入山庄的乌渡,纵使对方自称为了寻人,没有恶意,以薛衣人多年来的铁血作风是不该放任乌渡一走了之的。
但乌渡离开也好过留下来抖出七年前见过他的事情,也许没人会信他的话,但薛笑人不敢赌。
——说到底,薛笑人至今也不明白乌渡为何会认出他来,这么多年他在外从未露出过真容。
薛衣人带着他出了庭院,短短一段路,两人谁也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氛围。
等一出庭院,薛宝宝立刻顶着那副紧张畏惧的模样,逃也似得离开了。
第 24 章 旺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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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薛斌没人敢主动询问薛衣人和那位杀手之间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交手,所以薛斌问得答案之后,便将父亲的回答告诉了府上做客的客人。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内容,两人相安无事,乌渡临去前还向他贺寿。
薛衣人没有说重溟曾是乌渡的师兄一事,因为他认为,重溟并不希望别人以为他是乌渡的师兄。
他尊重那两个年轻人,所以置身事外,绝不插足。
但薛衣人不想插足,其他想插足的人却多了去了。
原随云开始怀疑薛家庄中是否真的有万物楼的耳目,薛笑人想知道乌渡那身功夫是拜师于谁学到的,李玉函和柳无眉想见这人一面,问问乌渡究竟是什么打算。
步早是个善解人意好玩家,以金主的忧思为先,当天夜里便找上门,向自己潜进山庄之事表达了歉意,随后表示自己会立刻出发前去沙漠,一定会完成委托。
隔着窗户听他说话的柳无眉和李玉函:“…………”
沉默是今夜的底色。两人哑口无言,对乌渡还敢返回薛家庄的事表示佩服。
“我们相信你。”
单凭能在山庄中来去自如的勇气,柳无眉也相信这人敢于去石林洞府,至于实力如何,想再多也无益处。
李玉函很想询问重溟与乌渡之间的关系,能让乌渡特意潜进山庄,想来关系匪浅。
但乌渡很快就出声告辞,悄无声息地离开,李玉函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无论是有仇有怨,都和我们无关。”
柳无眉对古怪莫测的重溟很是忌惮,那般阴晴不定的模样,甚至会让她想起石观音。
李玉函之所以想问清楚,是因为他想将一切掌控在手里,以免出了差错,看到妻子一脸谨慎,便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无论如何,只要能够让妻子摆脱折磨,他便没有多余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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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溟早就转移阵地,步早意思意思顶着乌渡的马甲去那里晃了一圈,在空荡荡的宅院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中原一点红在路上发现了他的身影,一路跟着毫无掩饰的乌渡到达此处,在外犹豫片刻,翻墙进了院子。
乌渡坐在长凳上晒太阳。
两人对视。
其实一点红有许多想问的问题,比如乌渡当初逃离之后经历了什么,一身武艺从何处习得……但看着乌渡,他又问不出口。
七年前的事情,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呢?更何况七年前乌渡年龄更小,还是个孩子。
“这里是你的家?”
一点红问。
步早摇头。
一点红是个守信用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等乌渡忙完手头的生意后再动手,那他便会一直等下去。
因为他发现乌渡去薛家庄,并不是为了杀人的生意,反而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如今外面传言纷纷如飞花,都说乌渡和万物楼楼主有仇,否则乌渡怎会不惜潜入薛家庄呢?
一点红现身薛家庄外的事也被认为是为了报复乌渡抢他目标一事,在当事人双方不露脸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他们目前正处于和平相处状态。
步早请一点红喝奶茶,身为玩家又有游戏商城,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生活没滋没味,重溟离开前给乌渡留了些许零食甜点,如今刚好和一点红这个还算不错的同行分吃。
一点红犹豫地坐下。
“这里是谁的家?”
他对乌渡这么自在地用屋主的食物感到惊讶。
乌渡已经揭下了面罩,一点红发现他的面容变化不大,透着股稚气,难怪会戴着面罩。
这幅模样确实不是能恐吓震慑他人的脸。
“我要找的人的家,但他已经走了。”
“……万物楼的楼主,重溟?”
“是的。”
看来他们之间并非如外界传言的仇敌关系,一点红暗自思忖,没有继续询问。
他盯着面前呈粉色、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液体,试着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
其余的点心也很不错。
两人吃完点心,乌渡戴上面罩,起身要离开,一点红问他:“你那桩生意要多久才能完成?”
乌渡想了想,道:“短则一个月,长则更久,我会尽快办完的。”
他向一点红道别,转身离开。
乌渡离开之后不久,一点红在原地坐了片刻。
这座小院十分幽静,远离人群,仿佛与世界隔绝。一点红十分难得地体验到了一阵安静。
当他休息够了之后想要离开,打算和来时一样不走正门,但翻墙落地之后,却发现不远处有张花里胡哨的脸正瞅着他。
一点红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人正是薛家庄痴傻的薛二爷。
在薛二爷追过来之前,一点红飞快离开。
薛笑人只是做出一副走过去的模样,一点红的身影一消失,他便停在原地,眼神阴沉地望着一点红翻出来的墙,纳闷不已:
一点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他翻进去再看,重溟已经走人,便更加不解,一肚子问号。
过了两日,一点红见到了杀手组织的首领。
对方依旧是那身多年不变的打扮,面容藏在黑漆漆的斗篷下,声音低沉沙哑。
一点红沉默地等他说话。
黑衣人问:“你同乌渡是怎么回事?”
一点红答道:“他手上有生意,同我商量,办完事后与我再论之前的事。”
薛笑人:“……”
薛笑人:“你答应了?”
一点红默默点头。
随后他听到兜帽下传出的一声冷嗤,仿佛在笑他愚蠢。
“你莫非是不想下手?”
薛笑人问道。
七年前一点红的实力绝对高于那连剑都握不稳的小鬼,一击毙命轻而易举,却在杀了他之前放任对方坠入林中山崖,薛笑人一直认为一点红是心软,舍不得下手。
一点红道:“不是。我会杀了他的。”
有件事一点红一直没能告诉首领,当年他确实对乌渡举起了剑,小孩虽然不及他一半的实力,但身姿敏捷,仿佛能看透他的剑法似的,躲避得十分轻松。
这是一点红在见到乌渡后逐渐回忆起的事情。显而易见,乌渡天赋异禀,当时便能看透他的剑术,拜师学艺后只会更加优秀。
薛笑人又是一声冷笑,却没再开口,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一点红有些困惑地看他,等待他的吩咐。在见到一点红之前,薛笑人本想将查探乌渡来路的事交托给一点红,毕竟他们明面上有仇,名正言顺,可听到一点红的叙述,薛笑人开始怀疑一点红还会对乌渡手软放水,还有可能让一点红从乌渡那里听到什么有的没的。
所以思考之后,薛笑人放弃了这个打算,交付了一点红新的任务,叫他等待的期间好好精炼剑术,不要自己丢脸。
一点红沉默地接受了任务。
他很想说自己会杀了乌渡,但看到首领兜帽下模糊的阴冷轮廓,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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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早接了李玉函与柳无眉的委托,认认真真地准备去沙漠。
尽管松江府还有两个追寻他行踪的BOSS,但步早不打算在当前和他们对线。
之后有大把的时间、数不尽的机会对线,对敬业的玩家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完成从石林洞府找解药的委托。
按照步早所了解的剧情来看,以及观测到的情况,柳无眉并没有中毒,折磨她自己的是深刻心底、对石观音的畏惧。
所以要去石林洞府找解药是怎么个找法,步早仔细地考虑过——随便拿点解药算啦,顺便友情赠送“给石观音找不痛快”服务。
乌渡启程去往西域,物资不愁,危险不惧,一身轻松。
另一头,重溟和乌渡都在松江府的这段时间里,汴京的旺财兢兢业业在京中诸方势力跟前混了个眼熟。
并非步早自夸,旺财是只十分漂亮的狗,皮毛柔顺发亮,仿佛加了滤镜一般显眼。
他在神侯府里有窝,六扇门有狗洞,神通侯府也放任他走动,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各个据点暗桩都有他的身影出没——除了太平王府。
宫九大概真的带点仅限于对狗的傲娇元素,自第一次被拒绝后步早又去了几次,次次被拒之于门外,王府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对他说以后不要再来了。
步早没有别的想法,爱见不见,他也不是只有宫九这一位金主,喜欢旺财的人两只爪子都数不清,愿意为他开门的人多了去了。
又一次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步早迈着欢快的步伐去往神通侯府,熟门熟路地钻进方应看的书房。
小侯爷有许多秘密,本人也不像外表展现得那般天真无暇,在书房中独处时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氛围。
换言之就是不演了,浑身上下写着“没错我就是有很多秘密你在外看到的我不是真实的我”。
他在书桌后对旺财笑了笑,问:“你又去太平王府了?”
步早:“汪。”
“真不知道你是忠心还是多情……”方应看微笑着说,“亏你只是一只狗,只会汪汪叫,竟比能说话的人还讨喜。”
废话。因为是狗啊。
步早有理由怀疑小侯爷是看自己比他还有效率的刷好感而感到不舒服。
方应看是个左右逢源,讨人喜欢,与所有人都关系不错的人物。
但没有人会在狗面前演戏,偶尔这人会当着旺财的面说出些不能深思的话。
就像刚才说的话一样,步早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
当狗是件很好很好的事,自由欢脱没人管,所有人都觉得他可爱。
步早出了书房,穿过院落,走过小桥,从狗洞离开了神通侯府。
出了神通侯府,他根据定位找到了冷血。
冷血刚从城外押着犯人回来,表情冷酷,见到从一旁冒出来的旺财,微微一愣,随后眼中浮现笑意。
“汪!”步早凑过去拿头蹭腿。
犯人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狗,冷血捕头他不敢瞪,一条狗瞪不了吗!
步早抬起爪子狠踹他一脚。
冷血的讨狗喜欢buff持续发挥作用,和冷血待在一起甚至对旺财也有增益作用,汴京有那么多旺财的翅膀,步早和冷血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将犯人押送六扇门后,冷血和旺财一起回神侯府,一进神侯府便撞上追命,他有点惊讶地说:“你们真是有缘啊。”
旺财:“嗷。”
冷血笑了起来。
对旺财左右逢源一事,神侯府众人没有任何意见,倘若旺财是个人,也许他们还会有很多顾虑,但旺财是只狗,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回到侯府没多久,冷血又要离京了。他向来是闲不住的,在无情的推荐下接了和一桩与金九龄有关的案子。
「万物楼」提供的情报中有金九龄曾经和人合谋抢了一户家道中落、却存有名贵书画的人家,书画卖钱后金银对半,如今金九龄身死,另一人却仍在江湖上逍遥。
冷血要做的便是揭露他的真面目,将其逮捕。
步早钻进了冷血的包袱里,在冷血提包袱时冒出头来,眼巴巴地瞧着他。
冷血:“……不行,你不能来。”
他将旺财拎出来,旺财垂着耳朵和尾巴,露出一副失落的委屈模样,湿润的眼睛仿佛要落泪。
旺财:“嗷呜呜呜。”
〖系统对玩家的职业素养表达了微妙的赞赏。〗
冷血坚持自己的意见,揉揉旺财的脖子,红绳串着的小金鱼若隐若现,他看着那条小金鱼,说:“你不能去……还会走丢的。”
他做的事情危机四伏,不可能带上旺财,旺财留在汴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步早有些遗憾,和冷血同行是最优选,但冷血不愿意的话他还有后备计划。
等冷血捕头离京,步早又一次去了太平王府。
宫九最近也要离京,多年来他在无名小岛的时间比在王府的时间长,汴京内各派势力眼线耳目太多,他并不喜欢待在这里。
旺财钻狗洞进了王府。
有人对旺财很眼熟,吓了一跳:“旺财?你怎么进来的!”
旺财朝他汪了一声,迈着步子跑过去找宫九。宫九正在看书,听到外面的声音先是蹙眉,随后起身出门。
门外有一只狗。
光亮的皮毛上沾着青苔和泥土,旺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宫九:“……”
宫九回到书房,关上了门。
“嗷汪——”
步早心想,大哥,你真和狗作对啊?
宫九不搭理狗,但狗有很多人搭理,不缺他一个。
太平王命后厨切些肉,煮碗狗饭给旺财,还好他们没给准备剩菜剩饭,都是些新鲜食物,否则步早会上演一个狗吃点心的场景。
等宫九晚上出门,正厅里已经有旺财一席之地,蹲坐在椅子上吐着舌头看他。
太平王这些天也知道了旺财的来历,道:“旺财真是只漂亮又有灵性的狗,也不知为何会与原先的主人走散?”
宫九道:“太聪明的狗也会讨人厌。”
旺财歪了歪头,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就算听懂了也要装不懂,或者说他压根懒得听进去,宫九这货对人冷漠无视,对狗却一肚子不满似的,明明旺财只是一只狗啊?
步早难以理解宫九的脑回路,但这并不妨碍他答顺风车和宫九一起离京。
第二天,宫九在马车前与太平王告别,一道低矮的黑影飞快地跃过他,蹿进了马车。
太平王:“……那是旺财吗?”
宫九冷下脸,命人揪狗下车,嗷嗷一顿混乱,步早就是不下车。
车夫无奈地看向宫九。
太平王在一旁很稀奇地道:“旺财竟然不咬人……也是稀奇。”他劝宫九,“你不妨带上它,有个陪伴,还能为你带路。”
步早在车厢里差点听得笑出声,而宫九平淡地回道:“它养不熟的。”
“相处得久了,感情自然也会有。”
太平王对旺财人见人爱的事略有耳闻,但不以为意,毕竟一条狗罢了,拴在身边就有感情了。
想到这里,太平王吩咐身边的人去拿一条狗绳。
步早:草。
宫九若有所思,觉得系狗绳很有用处,那条红绳也可以解下来,于是站在原地,等狗绳拿来。
计划敢不上变化,步早可不想被拴狗绳,从车窗钻出去,麻溜儿地跑远了。
“啊!”
车夫感到身后车厢过于安静,回头一看,旺财摇着尾巴跑远了。
宫九闻声看去,连狗影都没瞧到,微微冷笑一下。
正在这时,狗绳拿来了,但狗却不在了。
“用不上了……”
“给我吧。”
宫九接过了狗绳。
……
【江湖秘闻:太平王世子将一条狗绳带在身边,可他没有狗。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来自路过的麻雀。)】
大概两者都有吧。
步早对这则秘闻持以事不关己的态度。
〖系统对玩家事不关己的态度抱有“明明是你先招惹他的?”的疑问。〗
步早发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拴狗绳,旺财这个马甲确实是狗,当狗也很快乐,但他不是什么宠物狗,而是咸鱼派的吉祥物。
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任何想让他戴狗绳的家伙都是咸鱼派的敌人!
逃脱狗绳危机的步早这次没有立刻回神侯府,而是顺路去了一家医馆。
医馆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人位面色苍白、模样消瘦的青年正要上车。
步早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下,眨着眼睛看他。
苏梦枕注意到了这条十分漂亮的狗,一圈红绳若隐若现,便意识到这只狗正是时常往来于神侯府、神通侯府与太平王府的旺财。
旺财在汴京小有名气,它去过的地方太多,又很显眼,或多或少都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一阵风吹过,苏梦枕闷咳一声,朝旺财弯弯眼,随后上了马车。
步早注视着马车离去。
苏梦枕常在金风细雨楼内,难得这次下山,步早特意来混个眼熟。
见完苏梦枕,步早又跑去见狄飞惊。
六分半堂的狄大堂主正安静地坐在高处,垂首欣赏着足以窥见的遮阳。
一声犬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方旺财正摇着尾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狄飞惊浅浅微笑。
一条狗不会牵涉进任何复杂的事情里,它无忧无虑,无所畏惧,所以能够让狄飞惊毫无顾虑地对它微笑。
步早打过招呼便从狄飞惊的视野中离开,等他回到神侯府,天色已晚,星河万里,明月照亮他所走的路,地面的影子模糊而浅淡。
旺财身为咸鱼派一员,也能够回复体力,即使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完全不累。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追命打完酒回来,追命上下打量着旺财,啧啧称奇:“旺财啊旺财,你究竟有几个家?”
“汪汪汪汪汪。”
问法不对,应该问“你究竟有几对翅膀”。
步早在心中深沉地回应他。
一人一狗进了神侯府,无情叫追命过去,挑了两桩需要人去看着的案子,交给追命。
步早摇尾巴,跟着几位捕头出门是最优选,但他们都不乘马车,无情捕头最近没有出门的打算,所以他只能去搭别人的顺风车了。
旺财在汴京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第二天,步早找了家出京的镖队搭顺风车,蜷在茅草里睡了一大觉,再睁眼,镖队已经出了城。
天色昏暗,风声呼啸,老天爷心情不好揣测,一股风雨欲来的湿润气息。
步早甩了甩脑袋,清醒了。
镖队在一家驿站外停下,步早溜进驿站,大摇大摆地巡视起来。
旺财外表精致,一看就是精心养的宠物,驿站以为它是哪位住客带的狗,住客以为它是驿站养的狗。
只听得一路嘬嘬嘬,步早朝人摇摇尾巴意思意思,满屋子闲逛,上边逛完逛下面,杂物间里也有它的身影。
身为一款单机游戏,《模拟江湖1.0》有可以搜集物品换钱的设定,在2.0中同样有相似的设定,步早曾在宫九那里搜集到「一根用断了鞭子」、「一把无鞘的旧剑」等物品,各换了五十枚铜板。
前一任使用者的身份并没有让它们升值,旧东西就是旧东西,步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对模拟江湖高人气角色的人气持怀疑态度。
对此,系统用机械的电子音作出解释:【无论谁拥有过它们,说到底就是没用的东西,是垃圾。回收部门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是痴汉或者变态。】
这个过于正经的回答让步早沉默了很久很久,觉得对宫九人气持怀疑态度的自己更像个变态。
薅了所有能薅的羊毛,还债进度缓慢上涨,步早又回到了镖队的茅草堆里。
这样搭顺风车搭了数日,镖队在一处繁华的镇子上停留,步早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在这座小镇上与镖队分道扬镳。
吉祥物旺财再次开始了它的旅程。
第 25 章 梁上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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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秘闻:假死脱身的金九龄发现自己的所有赃款消失不见,发出愤怒的大叫,并决定前去恶人谷。(来自被虫灾困扰的松树。)】
时隔多日,步早又去关注了一下还活着的金九龄,对方的赃款步早一半卖给了邀月,一半全部收入囊中。
玩家千千万,遵纪守法的没几个,否则不能叫玩家了。
金九龄手头空无一物,终于不得不选择了乌渡给他指的明路。
步早对此乐见其成,不止宫九在查金九龄,蝙蝠公子也在追查金九龄,一个是想知道他与蝙蝠公子的关系,一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追着金九龄的踪迹跑。
但在众人的认知中,金九龄已死于移花宫的折磨,宫九只是在查过去的事情,蝙蝠公子则是毫无收获。
毫无收获便是最大的收获,蝙蝠岛认定金九龄还活着,而金九龄有多年的捕头经验,又了解蝙蝠公子的行事风格,他扮作乞丐,没日没夜地赶往恶人谷。
恶人谷是江湖中一个很有名的地方,宛如一处养蛊的石瓮,恶人们互相厮杀,足够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在其中存活。
金九龄能不能平安进恶人谷不知道,但他的马甲是已经进去了。
步早为金九龄指这条路只是想看看金九龄会做出什么选择,毕竟金九龄还没有出卖蝙蝠公子——主要是没有机会,若是他向原随云求助,也许能继续在暗中以蝙蝠公子助手的身份生存。
但金九龄显然十分明白蝙蝠公子的心狠手辣,宁可去恶人谷也不愿再为蝙蝠公子做事。
【可惜他做的这个选择并不正确。】
系统评价说。
步早发现从他下山之后,系统的话变得有点多了。
明明他在山上练级时这个统完全就是个闷棍,非必要不开口。
【为什么你说是不正确的选项?】步早故意问道。
系统说:【亲爱的玩家,明知故问是种很糟糕的习惯,我是你的同伴,不是你戏谑的对象。至于为什么,三号弟子不正在恶人谷吗?】
步早大叹气:【我只是在恶人谷而已,不要把我说得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啊。】
〖系统对玩家的叹息表达了不解。〗
〖系统认为用“洪水猛兽”不足以形容玩家的凶残。〗
*
乌渡在前往西域的路上小小地停留了一下子。
即使体力能够回复,日夜兼程赶到石林洞府能够大大缩短任务时间,提高工作效率,但步早毕竟不是真正去拿解药的,更何况雇主没有出钱加急,他按照普通的速度安排工作进度就足够了。
在去见石观音之前,乌渡要去杀一个人。
此人正是金九龄曾经的同伙,当年的财富挥霍一空,暗中又骗财骗色,得罪不少仇人,乌渡的委托人便是他的仇人之一。
冷血在汴京接了案子,如今正在路上,明天就会到达此处,乌渡得想办法再和他聊聊天,加深一下他对自己的印象。
话说回来,步早也不知道冷血是否还记得乌渡这个马甲,按理说,冷血那时还是小孩,应该没有一点红对乌渡的印象深刻。
狡猾的玩家想要守株待兔,没有立刻完成雇主的委托,在等待的过程中,步早发现有另一伙人也在蹲点。
乌渡没有带面罩,搬着小矮凳坐在白杨树下,大长腿无处安放。
远处目标任务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位少年,身侧跟着两位小厮。
那是个姿态骄纵的小少爷,衣裳柔顺华丽,一看便是哪家备受宠爱的公子爷。只是他脸色不佳,臭着一张脸,步伐迅速。
当乌渡从小矮凳上起身时,那位小少爷投来视线,乌渡和他对视须臾,没有任何提示音,这不是因为对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而是因为步早的马甲七年前也和他见过。
很好,又是一位被他得罪过的故人。
步早心里有些快乐,七年前因为等级不够怕被坑死,不敢做得太过火,如今总算有机会反复贩剑了。
这位小少年头上顶着【王怜花】三个大字,外表看起来十三岁,但实际年纪也有十七了。
乌渡是脸嫩,但王怜花是装嫩,装嫩也就算了,他还屁颠屁颠跑过来,趾高气扬地问乌渡:“你也找这屋里的人有事吗?”
当初和王怜花见面的马甲是大弟子重溟,王怜花来问乌渡,只是因为觉得他很可疑。
什么样的马甲做什么样的事,乌渡十分礼貌地说:“不是。”
王怜花歪着脑袋仰头看他,乌渡俯视着他,眼神中满是真诚。
被俯视的感觉并不好,王怜花问:“那你在这儿做什么?”
“歇息。”乌渡说。
王怜花拧眉,表情古怪:“如果我问你的身份,你会怎么回答我?”
“我不过是一介路过的普通人。”
句句有回应,句句不落空。王怜花摆摆手:“好了,你走吧。”
乌渡朝他点点头,道:“天黑了,你也早点回家,不要让父母担心。”
王怜花手一顿,没说话,瞥了乌渡一眼。
步早溜了。
王怜花注视着他的背影。
重溟的技能搜集到了王怜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步早扒了扒信件箱,从里面找出王怜花的相关信息。
这里有王怜花的父亲,柴玉关的相关线索。
步早很是意外,王怜花的渣爹剧情应该在后半段,怎么还提前了呢?
系统还是老样子用机械的声音解释:【玩家可将自己等同于蝴蝶。】
也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我是蝴蝶啊……】步早说,【那你是什么呢?】
【我是蝴蝶的翅膀。】系统给出正经的回答。
所以整什么隐晦的比喻?步早心想,系统在关于游戏的进程方面总会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注明是为了提升玩家的游戏体验。
也对,系统不是人,不说人话的。
步早对系统的回答表达理解。
……
〖系统发现玩家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系统发现玩家的善解人意似乎饱含深意。〗
〖系统对善解人意的定义产生了疑问。〗
*
与乌渡相遇的第一天,王怜花再度派身侧的小厮敲响了眼前的房门。
开门的男人面颊消瘦,脸色蜡黄,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见到王怜花,露出得逞了似的奸笑:“小少爷,你打算出多少钱要那副画?”
王怜花没开口,大手一挥,随从们扭着那男人进屋。
“什么!?怎么回事!你们是来呜呜呜——”
男人被堵住嘴,声音化作闷闷的呜呜声。
王怜花背着手,走进这破败的小屋中。
这男人与柴玉关有一段交情,手上有十五年前柴玉关送他的画,最近开始宣扬画上藏有楼兰宝藏的秘密,想要高价卖出去。
柴玉关在十七年前背叛了云梦仙子,名义上是王怜花的父母,彼此间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而王怜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十七年间所听到的皆是云梦仙子对柴玉关的诅咒和痛恨。
十七年前,柴玉关曾是江湖人口中的正道大侠,有「万家生佛」的美名,而云梦仙子则是众人口中的魔头。
这两者的结合自然不能为人所知,但倘若两人心心相印亦是一场佳话。
只是大侠不是大侠,而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利用魔头搜集各派秘籍,事成之后偷袭孕中的云梦仙子,卷走秘籍后销声匿迹,妄想日后神功大成,称霸武林。
十七年间,云梦仙子在养伤的同时发展势力,全江湖打探柴玉关的下落,一无所获,只知对方出关后便下落不明。
王怜花的恨不比云梦仙子少,所以一有柴玉关的相关消息,他便来了。
反手关上门,王怜花看也不看那男人,径直走向放着那卷画的桌子。
昨天他来找这人说要买画,这人坐地起价,说画内有宝藏线索,不肯卖,开出高价,王怜花可不想当冤大头,回去装模作样想了一晚,决定来抢。
至于这个男人,作恶多端,与柴玉关是一丘之貉,杀了也无妨。
王怜花细细端详手中画卷,那是一幅山水画,但倒过来看,却是一幅地图,是不是真的藏宝图有待考究。
他将画塞进画筒,转头看向那男人。
男人遭受挟制躺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块破布,瞪着眼睛呜呜叫。
王怜花走过去,俯视着他,缓缓逼问:“当年柴玉关还对你说了什么?”
男人呜呜叫,双目圆瞪,王怜花伸手要拽出破布,手一顿,忽觉不对。
这人并不是瞪着王怜花,而是在看着屋顶。
王怜花缓缓抬头。
头顶房梁上,一团黑影正注视着王怜花。黑影遮着下半张脸,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刘海后若隐若现。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是一开始就在屋子里么?
在场之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但王怜花知道的是,他见过这个人。
“你下来。”王怜花仰头直视着那团露出眼睛的黑影,语气冰冷,“别以为我认不出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与王怜花一同进屋的随从纷纷仰头,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这位毫无声息的梁上之人。
第 26 章 梦中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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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渡轻盈地跃下房梁,腰间佩戴的乌鞘短刀从王怜花的视野中滑过。
他站起身,回答王怜花的问题:“收钱办事,我来杀人。”
王怜花冷笑一声:“这次不说你是路人了?”
乌渡坦然道:“昨天的我确实是个路人。”
比起王怜花带刺的态度,乌渡的反应平和又友善,王怜花觉得很没劲。
他这时也认出乌渡了,正是那位爱强调自己收钱做事的古怪杀手,却不如传闻中的狠辣果决。
乌渡友善得不像个杀手。
王怜花盯着眼前的蒙面杀手,想起昨天看到的他的脸。
脸也不像个杀手。
“我算是知道了,你为何要蒙着面杀人。”王怜花似笑非笑,“被人小瞧的滋味不好受吧。”
“也没有不好受,只是不利于我做生意罢了。”乌渡反手握上刀柄,目光落在地上的任务目标身上,“我方才听到你有想问的事情,你还要继续问吗?”
知道自己就是目标的人呜呜喊叫,用惊恐和哀求的眼神看着王怜花,希望自己能保住一命。
王怜花顿住,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又看向乌渡,问他:“你方才听到了什么?”
这大概是想让乌渡装傻,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乌渡是个实诚人,回答道:“你向他问柴玉关是否对他说过什么话。”
王怜花:“……你不能当没听见吗。”
乌渡露出疑惑的眼神。
王怜花叫乌渡去一边躲着,他可不想让乌渡听到自己的秘密,乌渡放下握着刀柄的手,十分善解人意地去往隔壁。
“……”
王怜花眼神古怪地看着乌渡的背影,心情微妙。
这个杀手是不是太好商量了一些?
男人惊恐的眼神中多出一丝庆幸,他觉得自己既然有用,便不会死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乌渡驻足,王怜花收回视线,两人一同看向外面。
……
门外,冷血扶着剑,盯着眼前紧闭的屋门。
距他敲门已经有了数息,但不说有人开门,连一丝动静也无。
冷血伸手触门,门未上锁,他径直推开,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剑。
屋内景象古怪,一名少年正和两名随从缩在墙角一脸紧张,地上躺着一个被堵着嘴的男人,而他身边站着一位身姿修长的黑衣蒙面人。
蒙面人腰间佩刀,目似点漆,正无辜地与冷血对视。
冷血:“…………”
一股即视感袭击了冷血,眼前的场景与不久之前的画面重合。
怎么又是你?
步早眨着圆眼睛,不说话。
王怜花不想惹麻烦,听到外面的人毫不犹豫地推门时便立刻和随从们缩到一边伪装小可怜。
尽管绑人抢画还打算逼问的都是王怜花,但这口黑锅莫名其妙地丢给了乌渡。
冷血的语气十分复杂:“是你。”
乌渡礼貌地说:“好久不见。”
王怜花:……你们是朋友吗?
冷血也这么想,乌渡的礼貌让他感到违和,要知道他们不该是和谐地说好久不见的关系。
冷血提剑,乌渡立刻问道:“你是要将他逮捕归案吗?”
“是。”
冷血打量着乌渡,这次他似乎来得很巧,乌渡没有杀人,而是制伏了目标,还堵住了男人的嘴。
这是为什么?
乌渡说:“六扇门会杀了他吗?”
冷血道:“他与金九龄合谋犯下许多案子,死罪难逃。”
男人:“呜呜呜呜呜呜!!!”
金九龄???他那么多同伙,里面竟然有金九龄!?
步早看了眼王怜花,这人仍在敬业地演着戏,脸上的惊惧不像演的。
冷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王怜花,初看的话,这二人像是被男人绑架来的受害者,但这次细看之后,冷血却有点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王怜花对导致冷血注意力转移的乌渡十分不满。
乌渡说:“这单生意我不做了,我会将钱退给雇主的,冷血捕头你不用防备我了。”
冷血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乌渡道:“雇主这次没有让我带头或带手回去,毕竟都是死,不用我多此一举。”
就因为这种理由?冷血感到震惊。杀手原来也能想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的吗?
王怜花也很震惊,你将目标交给六扇门算什么回事?和六扇门应该是敌对关系吧?
乌渡和冷血以及王怜花认知中的杀手不太一样。
这也是当然的,江湖上的杀手生意都被各个帮派垄断,高端的杀手组织有青衣楼和十二只手,低端的杀手组织则是无牙门,虽然等级不一样,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会在一开始收取全部委托金,不完成任务誓不罢休。
而乌渡是匹孤狼杀手,定金尾金分得明明白白,不和垄断巨头们搞恶性竞争。
冷血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卡壳片刻,说道:“好……。”
“谢谢你,再见。”
乌渡向冷血颔首致意,从他身侧经过,一副打算离开的模样。
冷血呆了呆,猛地拔剑,乌渡拔刀格挡,眼神困惑:“我这次好像没有碍你的事。”
“即便如此,也不该放任你离开。”
冷血手上用劲,斜着挑起短刀,盯着乌渡。
两人开打。
乌渡意思意思展示了一下由掌门师父“教导”的高超武功,收刀后退,与冷血拉开距离。
他们交手期间数度拉近距离,刀剑交锋,眼神交集,冷血此时望着对面的蒙面杀手,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乌渡当年跑路后掉下山崖,随波流浪被冷血捞了起来,两人曾互相拿着树枝互相练手,这次交手,冷血终于察觉出些许熟悉感。
看来还是得动手。
乌渡对冷血弯了弯眼睛,黑珍珠似的眼睛中氤氲着浅浅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冷血却心中一动,想起一位故人。
王怜花和两名随从在他们打斗期间抓住机会往侧屋挪,没有引起冷血注意,这会儿人正要钻进侧屋,乌渡看向他们,关心地问道:“你们不问问题了吗?”
王怜花:!该死!
一主两仆加快跑路速度,其中一人撞翻房间里的凳子,哐当哐当两声巨响。
冷血扭头正好瞧见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乌渡抓住这个机会溜之大吉,王怜花和两个随从破窗而出,又是一声巨响。
一眨眼,人全跑光了。
地上的男人快哭了:“呜呜呜呜……”
*
王怜花气急败坏,单枪匹马去找乌渡算账。
乌渡很好找,没戴面罩,坐在路边拿狗尾巴草逗猫,表情认真,姿态放松。
王怜花大步走过去,狸花猫受惊,咻得蹿远,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你那是在干什么?”
“我不想和冷血捕头交手。”
“呵呵,看来你很想和我交手。”
乌渡的回答让王怜花很不满意,他冷笑一声。
乌渡友好地提建议,实则为另一个马甲打广告:“你可以去问万物楼,他们绝对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合格的玩家不会放过任何有利于自己的机会,这是全天下所有玩家的职业素养。
娃娃脸杀手神色认真。
王怜花当然知道万物楼,但他偏偏不想去委托这个组织,尽管万物楼口碑很好,但他莫名讨厌这个组织的名字。
万物万物……如此傲慢如此张狂的名字,简直像在说天下万物都是其耳目。
叛逆少年王怜花对此十分反感。
记忆中依稀有谁对他提过这个词,一想起来便有股憋闷之情涌上心头,那人是谁呢?
步早不知道王怜花的想法,见王怜花沉默,试探性地又开口:“如果你能见到万物楼的楼主,能替我转达——我想见他吗?”
王怜花不悦地蹙眉:“我可没说要去拜托万物楼。”
步早心中失望,他还想狠狠宰王怜花一笔钱呢。
乌渡在寻找万物楼楼主的事自薛衣人大寿之后便飞快传开,王怜花对此亦有耳闻。
“即使我替你转达了,他也不肯见你的。”王怜花说,“他肯定知道你想见他,否则他那万物楼楼主别当了。”
乌渡以一种认真的态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多催催他就会现身了。”
王怜花无语,随后发现盲点,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乌渡看他,回道:“你和柴玉关又是什么关系?”
“不想告诉你。”
“我也不想说。”“……”
“……”
乌渡眨着圆眼睛看王怜花,娃娃脸显得十分乖巧又无辜。
王怜花瞪了他一会儿,掉头就走。
和这人聊不下去。王怜花心想,但也讨厌不起来。
*
会是他吗?
夜晚,忙了一天的冷血得以休息,回忆着与杀手乌渡的交手过程,睡意席卷而来,梦中是一片寂静幽深的森林,欢腾流淌的山泉,从上游顺水而来的同龄人。
幼年的冷血没有玩伴,陪伴他的只有诸葛正我请来的“教练”,教他知识,陪他练习。
教练们都将他当作小孩,一个人并不寂寞,但无人能同他分享山中见闻。
偶尔他会去山间、去田野奔跑,冒险,度过一个人的时光。
直到冷血在河中捞起一个受伤的小孩。小孩有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瘦弱矮小,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冷血为他治伤,和他一起在山洞中躲雨,在河边烤鱼,和他一起做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他们度过了一段平静而轻松的日子。
林中鸟儿啼鸣,声音悦耳,树下冷血和对方握着树枝交手,你来我往,像小孩的打闹,又像一场认真的交战。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碎光如金,手中树影与刀剑的光辉重合,梦中的冷血扬起剑,剑身上映出一双黑珍珠似的平静眼睛。
冷血睁开眼睛。
屋外不知名的鸟儿高声啼鸣,阳光透过窗棂,细小的尘埃在光中浮散。
宛如梦里的光景一般。
第 27 章 拒绝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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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渡成功加深了冷血对自己的印象,对方显然想起了自己这个相处短暂的童年玩伴,步早对此十分满意。
其实冷血对乌渡很好,七年前所有马甲着陆后遇到的游戏角色中,冷血是唯一一个让人感到一股温情的人物。
两人相处得非常快乐,如果不是为了练级、为了剧本,步早是很乐意让乌渡这个马甲和冷血待更长时间的。
如今见过冷血,又和王怜花搭上线,步早觉得自己可以去沙漠搞事了。
王怜花在研究楼兰宝藏的地图,步早猜他日后也是要去沙漠的——这部分步早只能靠猜,毕竟王怜花他爹柴玉关的相关剧情已经被步早这只蝴蝶扇得稀巴烂了,信息来源只能依靠于重溟的技能。
【所以《模拟江湖1.0》对我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步早对系统发出深沉的疑问。
【亲爱的玩家,《模拟江湖:我是掌门2.0》主打随机性,自由性,不确定性,一切都是为了提升玩家的游戏体验。《模拟江湖:我是掌门1.0》仅作参考用。】系统给予答复,【详细内容请翻阅协议第一百五十条。】
不看协议详细内容的玩家是快乐的好玩家,步早陷入回忆,原来那沓协议竟然有第一百五十条?
〖系统对玩家的疑问产生了疑问。〗
〖系统一直默认玩家完整翻阅了协议。〗
〖系统经过查阅信息库后发现对大部分游戏玩家来说协议是又长又累赘的的障碍物。〗
……
〖系统重新翻阅了协议书,并在上面添加了些许内容。〗
〖系统重新打开了协议书,并删除了之前添加的内容。〗
〖系统开始调查“隐瞒”的定义以及相关词条。〗
……
*
王怜花以为自己和乌渡的交集仅限于那场近似于闹剧的掰扯,他打算前去西域寻找消失十数年的爹,怎么说都不会再和乌渡扯上关系了。
但意料之外的是,乌渡似乎和他顺路。
换车乘船搭马车,中间落脚的地方王怜花总能看到乌渡的身影。
与习惯性易容的王怜花相比,乌渡坦坦荡荡,在外行走时不戴面罩,顶着一张十分讨喜的娃娃脸。
渡船悠悠,浪花朵朵,水面上漾开层层涟漪,水鸟低旋而来,立在船头扑扇翅膀。
乌渡正在辫草环,上船前他在路边薅了一把草,夹杂几朵蓝色的小花,草环渐渐成型,蓝花点缀其中,若隐若现。
王怜花看着他。
乌渡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和王怜花对视,微微一笑,又低头继续编草环。
船靠岸,步早勾着草环下船,大步离开,王怜花追上他,心念电转,朝他颈后伸爪。
背对着他的少年轻松躲过,旋身将草环套进王怜花的手,往后迈几步,平静地看着他。
王怜花收手,食指勾着草环转圈,一点都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笑问:“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乌渡看着落下的草叶子,回答说,“我们好像顺路。”
顺路是真的顺路,但从顺路开始,王怜花早就没有扮演那个骄纵的小少爷了。
他这时有些摸不清乌渡到底有没有认出他来。
王怜花看了乌渡一会儿,没说话,勾着草环,带着两个随从离开。
步早有点纳闷,王怜花就是想来试探他的实力吗?但好像什么也没试探出来啊。
他稍微慢了一步,走了片刻,在路旁的草丛里看到自己刚才编的草环。
步早:……喂。
他弯腰捡起草环,尝试售出这个「王怜花丢掉的草环」,价值五十枚铜板。
这让步早想起了宫九不用的废品,同样卖出了五十枚铜板。
【嘀嘀嘀嘀嘀——】步早很有意见,敲系统小窗,【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游戏人物的人气并不会增加垃圾的价值?】
【是的。】
【但同样是草环,我亲自编的只有二十枚铜板,被王怜花碰过丢掉的就有五十枚?这不升值了吗!】
【亲爱的玩家……是的。】
〖系统对于该如何向玩家详细地解释感到迟疑。〗
步早觉得自己的价值被低估了,可转念一想,发觉这又是一条生财之道。
……
王怜花发现他竟然真的和乌渡顺路。
因为他们一同出现在了兰州城内。
乌渡不是个杀手么?来到此处有什么目的?
王怜花有些困惑。
于是他又找上乌渡,依旧是之前丢了乌渡草环的那张脸,英俊潇洒,剑眉星目,不像初次见面时那么稚嫩年少。
乌渡在路边逗狗,狗子被来势汹汹的王怜花惊到,缩在乌渡身边朝王怜花发出低沉的呜咽。
王怜花不在乎狗,问乌渡:“你有什么目的?”
乌渡疑惑地看着他,回答道:“我来做生意。”
王怜花蹙眉,觉得一切过于巧合,道:“你要杀谁?”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但乌渡一点也不生气,依旧耐心地回答:“我有为雇主保密的义务,但为了让你安心,我可以告诉你,和柴玉关没有关系。”
少年杀手的眼睛温和沉稳,态度十分友好,王怜花卡壳,原来这人一直知道是他?
四周有人,乌渡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柴玉关的名字,王怜花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四周,伸手去拉乌渡,想将他带到僻静处再谈。
有洁癖的乌渡站起身,避开了王怜花伸来的手。
王怜花:“?”
他眯起眼睛,面色不善地盯着乌渡。
这是在嫌弃他?
乌渡的态度还是十分友善,礼貌地解释道:“我不太喜欢被碰,不是讨厌你。”
王怜花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个鬼。步早心想,你眼睛里就写着“你给我记住”这种小心眼的话呢。
为表歉意,乌渡送给王怜花一朵粉红色的话,如同变戏法似的,手腕一转,粉花便在王怜花眼前绽开。
“……这是什么?”王怜花没有伸手,打量着眼前的花。
这是一朵用丝绢折成的花,精致小巧,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送给你。”乌渡说。
王怜花顿了一会儿,伸手,故意去碰乌渡的手指,但乌渡手腕一转,先他一步收手,粉花刚好落在王怜花指尖,触感清凉柔软。
“……”王怜花捏着那朵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乌渡,一点都没有收到礼物后的高兴。
他将那朵花扔给乌渡,满不在乎道:“不用讨好我,我们关系没那么好,我一点都不生气,但你得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说。”
乌渡收起花,点头道:“好。”
步早尝试售卖这朵绢花。
——「王怜花不要的绢花」,价值二百枚铜板。
步早大惊,要是他刚做好就卖的话只值二百五十枚铜板啊!这是什么计算机制?不公平!
如果是游戏人物们不要的本身价值更高的物品,价值增加的范围估计更大。
步早若有所思,二百枚铜钱到账,他看向前方王怜花的身影,就像见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大金人。
王怜花将乌渡带到一家酒楼,点了些当地的特色食品,随后对乌渡道:“看样子你也是要去沙漠,不如咱们一起,先同行一段时间,也好有个照应。”
乌渡握着筷子看他,思考片刻,摇摇头:“我一个人比较容易隐瞒行踪。”
王怜花扬眉,有意曲解道:“你嫌我会是累赘?”
乌渡:“我没有这么说。”
王怜花:“你就是这个意思。”
乌渡叹了口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可是做人的话,还是不要自轻自贱的好。”
多么友善的语气,多么真挚的劝告,却叫王怜花嘴角直抽,额角直跳。
这人是听不懂正反话吗?谁自轻自贱?
王怜花装可怜,问道:“只是顺路走半程也不行吗?”
乌渡十分直白地道:“不行。”
王怜花道:“我来猜猜你究竟要去做什么……石观音,玉罗刹,还是恶人谷?”
西域势力往大了分就这二拨,罗刹教和恶人谷都位于昆仑一带,但罗刹教的势力延伸更广,在西域与石观音分庭抗礼。
在赶往此处的路上,王怜花派人搜罗了此处的消息,罗刹教和石观音之间似乎有了些许矛盾,而恶人谷向来有进无出,只知道恶人谷从外面来看一如既往。
乌渡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怜花拿过筷子,知道乌渡的目标就在这二方之中。
兰州可购置入沙漠的装备,要么是罗刹教,要么是石观音那儿,而乌渡在此之前在松江府现身,未尝不是有人雇他做事。
而乌渡的雇主就在去为薛衣人贺寿的人之中。
王怜花东揣测西琢磨,想了个七七八八,吃完饭后他再次询问了乌渡的想法:“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行动吗?”
乌渡认真地点头。
王怜花勾出一抹笑,意味深长地道:“好。”
满眼都写着“你可不要后悔”。
步早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王怜花肚子里没好水,但他并不在意。
日后他和王怜花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不用急于一时,现在让王怜花小小地不如愿反而更有意思。
乌渡对王怜花弯起眼睛,笑着道谢:“谢谢你请客,破费了。”
王怜花一呆:“……没什么。”
他低头,发现红木桌面上有片黑色的、圆圆的纹路。
两人在那之后便分道扬镳,出了酒楼,临走之前,乌渡友好地向王怜花道别,说道:“希望你能找到想找的人。”
王怜花不说话,微微点头。
柴玉关生死不知,能找到什么?也许是一抔黄土,也许是一具白骨。
第 28 章 暗中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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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铁花在酒馆里喝酒。
他在此处待了约有五年,五年间看着老板娘,看着远处大漠如雪,喝着酒馆中掺水夹石的劣质酒,时间便如溪水般缓缓流淌。
门外走来一位少年,身材高挑,面颊微圆,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胡铁花在心里想,现在的年轻人长得真高。
少年腰间背着一把短刀,挂着水囊,胡铁花在外看见一匹骆驼,知道他是要去沙漠。
许多人都去沙漠,去淘金,去做生意,去赚大钱。
这名少年是去做什么的呢?
时常在镇子上各家游走的橘猫喵嗷叫了一声,对少年龇牙,胡铁花叫了一声,橘猫回头看他一眼,身姿轻盈地溜走了。
胡铁花端着酒碗挪过去,笑问:“小兄弟,你要去沙漠做什么?”
少年笑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酒馆内零星几人竖起来耳朵,胡铁花这时有些后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乖巧的少年一张口就说了句了不得的话。
“你要去杀谁?”酒馆内有好事的人问他。
少年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肃杀之色:“石观音。”
石观音仇人众多,想杀她的人多不胜数,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要杀石观音的人几乎没有。
这少年实在胆大无比,他就不怕被石观音听了去,还未出手便落难吗?
胡铁花直叹气,问道:“你和石观音有仇么?为何要单枪匹马来杀她?”
少年笑道:“我和石观音没有任何仇怨,但我的雇主和她有仇。”
他有问必答,笑起来眼睛弯弯,明朗活泼,说的话却让人惊讶。
“你……叫什么名字?”胡铁花喝了一口酒。
众人竖起耳朵。
“乌渡。”少年笑容灿烂,说道,“乌鸦的乌,渡船的渡。”
和六扇门作对,爱强调自己收钱办事,抢了中原一点红的目标,混进薛家庄查寻万物楼耳目的杀手乌渡。
胡铁花没说话,大口大口地给自己灌酒。
他就不该过来搭话的。
*身处石林洞府的石观音听到了“乌渡要杀石观音”的消息。
她的裙下之臣多不胜数,这些人都愿为她卖命,为她搜集江湖间的消息。一件就在沙漠边缘发生的事情,话题还与石观音有关系,传到她耳朵中的速度自然就如长了翅膀一般。
石观音不怒,轻蔑地冷笑,半点不将乌渡的话放在心上,在她眼中,素未谋面的杀手乌渡就是个年少轻狂的傲慢小鬼,不会让她动怒,只会让她生出辣手摧花之心。
魔头吩咐自己的手下与弟子,若是遇见了乌渡,一定要将人活捉。她要让那自大的年轻杀手跪在自己面前,对自己俯首称臣。
众人纷纷领命。
不在石观音跟前时她那些弟子都很有自己的脾气,讨论着那位胆大包天的少年杀手。
“听说他杀人时都要蒙着脸,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说不定是什么厚嘴唇大龅牙的丑人呢。”
“但向师父报信的人说,那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啊?”
“也许是易了容,这么大张旗鼓地向师父宣战,肯定不会用真正的脸。”
几名弟子各有想法,讨论到最后,都想尽快逮到那胆大包天的杀手,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样子。
曲无容默默地从这些弟子跟前走过,有弟子瞧见了她,提高了声音道:“但我还是觉得乌渡是个丑人,毕竟丑人多作怪嘛——蒙着脸,肯定是因为长得不堪入目啦。”
众弟子都看着以白纱遮面的曲无容,哄笑起来,笑声清脆,像针一样钻进曲无容的耳朵里,刺得她心里隐隐作痛。
曲无容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这些弟子:“与其在这里耍嘴舌,不如尽快抓住那名杀手,你们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派得上用场了。”
众弟子恼怒,上前要打,曲无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转头就走。
身后传来弟子们的抱怨。
“她还以为自己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吗?”
曲无容面无表情,将那些怨念抛之脑后。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是石观音最宠爱的弟子,哪有师父会逼心爱的弟子毁掉自己的容貌呢?
她们这些弟子,对石观音来说恐怕算不上什么,一切都看石观音的心情,心情好时是棵树,愿意施洒些水,心情坏时连路边的石子都不如。
曲无容走至僻静处,缓缓吐息,平复自己的心情。
石林洞府藏在沙漠深处,石峰林立,洞窟多不胜数,既有天地鬼斧神工造就的奇景,亦有人力凿刻出的景观,石观音从不苛待自己。
曲无容这些弟子,也是沾了石观音的光才能享受如此待遇。
她凝视着石峰外的落日,比血还要艳丽的颜色落入她的眼中。
视线下移,依稀可见石观音那些没有自我的男宠,如机械般重复着清扫的动作。
曲无容心想,那名杀手恐怕会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有来无回,倍受折磨后沦为其中一员。
偏近处的下方有一人握着着扫帚走过,身着旧衣,背影佝偻,俯身扫地。
这种状态如行尸走肉,与其这样无知无觉地活着,不如一死了之。
曲无容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王怜花。
步早心想。
早已潜进石林洞府的一弟子马甲,乌渡,正弯着腰扫地。
设定上来讲,乌渡是个性格认真靠谱的弟子,所以即使身在魔窟,扫起地时也从不摸鱼划水,和天天在外打工还惯性摸鱼的掌门本体截然不同。
关于王怜花冒名顶替他对石观音放狠话的这件事——步早一点也不生气,毕竟是这货主动找事,他一个本体四个马甲能给王怜花找更多事。
更何况,王怜花干了乌渡做不出的事,变相地为乌渡扬名。
依照乌渡的人设,是绝不会在见到任务目标时说出自己的目的,那样太张狂,不符合乌渡靠谱认真的性格。
杀人预告什么的,乌渡干不出这种事,他只会当面对目标说我要杀你。
坏心办好事,说的就是王怜花,免费为乌渡打了个广告,还不求回报,步早对他的谢意十分真诚,但不妨碍自己想坑他的心。
至于乌渡的名声——杀手不需要名声,江湖上的传言变异得连步早本人都认不出是自己了,什么铁血无情,辣手摧花的恶狼,竟然都是在说乌渡。
步早握着扫帚认真扫地。
石林洞府内总是很容易就漫上一层薄薄的黄沙,肉眼看不分明,但踩上去会有一层浅浅的脚印,更严重的是,空气太过干燥了。
乌渡默默地去打水。
石林洞府最干净最整洁的地方是石观音的寝屋附近,其次是弟子们的居所,而最糟糕的地方是设有迷阵、种着罂粟、由石观音厌弃的男宠们居住的地方。
男宠们天天扫地,扫起沙堆后风又吹,一切都白搭,卫生状况大有问题。
步早来了两天,黄沙整日迷眼钻喉,他忍不下去了。
没有人说无知无觉的男宠不能打水,能扫地的话当然也能打水,被石观音厌弃、折磨得生死不如的男宠们在石林洞府中只有一个下场,沦为全年无休的清洁工具人。
井绳缀着空桶飞快下坠,触及水面,发出沉闷的噗通声。
乌渡探头,盯着水里荡漾的倒影。
步早十分好奇王怜花是怎样还原出他这张脸的,眼睛必定没有百分百还原,因为乌渡的眼睛是最有特点的,王怜花本人的眼睛绝对没有乌渡的黑。
身后传来脚步声,乌渡提起绳子,慢吞吞地拽桶。
石观音的受害者们都虚弱不堪,根基受损,乌渡这么做合乎他们的情况。
等乌渡提起水桶转身,对上一直盯着他瞧的长孙红。
长孙红没有出声,手上把玩着肩头的麻花辫,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师父的男宠中有这样一个人吗?
虽然面容憔悴,嘴唇干裂,佝偻着身躯,但能看出往昔风采,曾经定然是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长孙红歪头想了想,对眼前的可怜男人没有任何记忆,但她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石林洞府中有很多她不记得的男人。
乌渡提着水桶,做出一副呆板滞愣的模样从长孙红身边经过,心如死灰的工具人们是不会向人打招呼的,他这么做很正常。
但石观音的弟子中却没有多少正常人,只见长孙红腿一伸,想绊倒他。
步早:喂。
无知无觉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自然只能被绊倒,严谨的乌渡没有露馅,但他跌倒时将满桶水洒了长孙红半身。
木桶落地后发出几声巨响,滚远了。
四周陷入寂静。
须臾之后,长孙红举着湿哒哒的袖子,尖叫:“你干了什么!!”
只不过是干了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小事。
乌渡睁着一双死板呆滞的眼睛看她。
长孙红看了又气又恼,正要责骂,身后水桶被人踢了一脚,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
“你在这儿干什么?”来人开口,语调中带着些许不耐烦,“她要见你。”
长孙红扭头,乌渡抬眼。
出声之人面容实在有碍观瞻,豆豆眼山羊胡,一脸奸诈小人相,眼神阴冷,正皱着眉看他们。
玩家和他有一瞬对上了视线。
系统提示音响起,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相见。
【嘀!江湖人物图鉴+1】
【人物描述:无花,乃莆田少林寺的名僧,天资聪颖,精通佛法,为人高洁优雅,有着非同一般的美貌,在江湖上有七绝妙僧的美名。这样人人交口称赞的僧人,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面孔。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你是知道的,对吗?】
步早当然知道,玩家不做没准备的事。
在将刷印象值的目标放在石观音身上时,步早便通过重溟的技能全方位了解了与石观音有关的人和事。
长孙红指着乌渡抱怨道:“这男人洒了我一身水,你不为我做些什么?”
“做什么?”无花毫不留情地道,“一看便知是你绊倒他,活该,赶紧和我走。”
长孙红嗔怪道:“你这冤家,真是不贴心。”
无花瞥了眼乌渡,随后厌恶地移开视线。
——也对,有谁会喜欢自己母亲的男宠呢?
步早可以理解无花这种态度,但这货自己也是个没底线的淫贼,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立场。
在《模拟江湖1.0》中,玩家操控弟子打败无花后根据门派定位会有三种不同的走向,门派定位为邪恶的直接将人嘎了,善良的门派是将其困在门派中诵经抄经,不悔悟的话永远不能出门,玩家可以时不时地去亲切地送上关怀。
至于混沌门派,则是给无花下毒要挟他,将无花当成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变相将小BOSS收纳为门派小喽啰。
步早的咸鱼派是走混沌路线的。
在见到无花的这一瞬间,步早开始考虑有没有别的选项。这次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咸鱼派与无花这种人混为一谈。
自与石观音相认之后无花便时常易容来沙漠,毕竟他常年行走在外传扬佛法,寺内寺外都不会有人在意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无花这次来沙漠,是因为石观音与罗刹教之间有了矛盾,她这里有个人被玉罗刹带走了。
此人并不重要,但他知道的事情都很重要。
长孙红抬脚想踹乌渡,看到自己湿淋淋的裙角和乌渡身上的沙尘,嫌弃地皱眉,没再搭理乌渡,和无花肩并肩走了。
步早:你俩锁死吧。
他默默去捡水桶,转头又去打水,打完水后去洒水。
乌渡设定中的洁癖正在折磨步早的心,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汗毛倒竖,提着水走在路上,步早默默洒水,压下空中散步的沙尘。
石林洞府的井不止这一座,生活用水都在石林洞府深处,最关键的地方当然不会轻易让人接近。
夜幕降临,温度骤降,乌渡从瑟瑟发抖的男人群里坐起身,有人还醒着,呆呆地看着乌渡。
乌渡朝他微微一笑,像前两夜一样悄悄溜了出去。
前两天他都在研究石观音的宝库,对着重重机关奋战许久,一道又一道机关之后都是价值连城的财富。
书法真迹,珊瑚玉雕,璀璨明珠,甚至还有中原的地契房产,都是石观音盘踞沙漠多年抢夺经营而来。
在敛财这方面,石观音是比扮成不男不女绣花大盗的金九龄强一百倍的。
玩家所过之地寸金不剩,不翻箱倒柜的玩家不是好玩家,更别说这里是BOSS大本营。步早夸夸往背包里塞,将玩家的第四天灾性质诠释得淋漓尽致。
两个夜晚,步早给是石观音只留下一层看似光鲜的财宝,真正有价值的物品早被他收入囊中。
今夜,步早打算在石林洞府的水里下毒。
咸鱼派的掌门无所不能,教导的弟子各有所长,但每样都有所涉及,单论武力的话,三弟子>一弟子>大弟子。
论掌握的技艺数量,一弟子>大弟子>三弟子;论机关和制毒的水平,一弟子≥大弟子>三弟子。乌渡也是使毒的一把好手,坦率友善不代表讲正道,步早丝毫不觉得自己崩了人设。
毒药入水即化,井中映出一轮圆月,散发着盈盈光辉。
〖系统谨慎地观察着玩家的行动。〗
*
石观音十分爱惜自己的容貌。
即使神功已成,容颜永驻,她依旧时不时地喝一些养颜汤,暖呼呼的汤下肚,面上便会浮起一层红晕,面若桃花,极为动人。
每当这时,石观音便会一个人关在寝屋中小,对镜欣赏自己的美貌。
今天同样如此。
镜中美人一张桃花芙蓉面,双目含情,似水波流淌,石观音看得痴了。
她在屋里待了许久。
无花望着紧闭的院门,心中不快,石观音总是如此,时不时地将自己关在屋中,不知在做些什么。
杀手乌渡、罗刹教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担心。
无花从石观音的院子外离去,他的房间中已摆上了今日的午饭,午饭中有碗肉汤,无花是个假和尚,荤素不忌,相当自然地舀了勺汤,由下了毒的井水熬制的汤入喉,无花对此没有任何觉察。
石林洞府中的炊事都有专人来做,用水也都是用的井水,石观音不会苛待自己,厨子也是手艺极好的大厨。
午饭时间过后,还在石林洞府的大多数人都饮用了下毒的井水,或食用了井水做成的食物。
乌渡握着扫帚一板一眼地扫地,身边是同样一脸呆板、麻木扫地的人。
毒药一经服用便会起效,并不会让服用者察觉,除非服用者动用真气内力,才会发觉自己中毒。
类似于游戏中的缓慢削弱的毒药,会让中毒者长时间处于“速度削减”“晕眩”“麻痹”等debuff状态下,持续性掉血。
乌渡为了等他们被削弱得更狠,又耐心等待了一天。
石观音的弟子和手下们在此期间出门去寻找放出狂言的杀手乌渡,但在debuff状态下出门,大概会出招就扑街。
【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
系统发出了疑问,步早从电子音中听出了诚恳的意味。
这让步早有种系统在幕后拿着笔记小本本的错觉。
【戏要开场的话还差着人呢。】步早耐心地回答,【你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吧?场面当然是越热闹越好啊。】
【我无法从中体会到乐趣,只是操控虚假的角色进行毫无意义的行为。】
系统的电子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啊?】步早笑了起来,【看我玩游戏的过程你能体会到乐趣吗?】
【目前还没有。】系统回答。
……
〖系统不知道玩家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回答。〗
〖玩家没有继续追问。〗
第 29 章 变故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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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石观音已经知道了乌渡要去杀他的消息。
王怜花心想。
从远处经过的是身着白衣、石观音的弟子们。在这沙漠中的小国之中,石观音的弟子横行霸道,永远是别人的威胁。
有弟子向王怜花的方向看来,随后扭头与身边的其余人商量了什么,朝王怜花走来。
王怜花:?
他平静地看着几人来到自己面前。
王怜花本身也是个俊美的少年,易容当然不会故意往惨绝人寰的方向整,石观音的弟子们不知道乌渡的具体长相,却知道出现在酒馆中说大话的“乌渡”是个眉清目秀的高个少年,据说看起来年纪不大。
眼前的少年就有几分符合这个形容。
“你叫什么?”一名弟子问他。
“我叫秦淮。”王怜花随口说了个假名,无辜地眨眨眼睛,“各位姐姐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弟子看了他一会儿,扭头朝身后的同门问道,“师父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我看是你喜欢吧。”有弟子调笑。
“倒也不假……”
询问的弟子掩嘴微笑。
王怜花饶有兴致地看着,脸上一片无辜之色。
几名弟子说笑过后,正眼看向王怜花,不必多言,纷纷出手——管他是不是乌渡,带回去就好,毕竟谁也不知道乌渡的真正模样。
也许这自称“秦淮”的少年就是乌渡也说不定。
王怜花早知石观音霸道野蛮的行事风格,但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佩服起石观音,她的弟子竟然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强抢民男?
没有一定的底气可干不出这种强盗行径。
王怜花才不会轻易让人碰到自己,反手回击,但他架势才刚摆起来,连一个人都没有碰到,这群人便忽然间纷纷圆睁双目,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竟有些像经脉紊乱、真气受阻,受了重伤似的。
王怜花缓缓收回打了一半的手掌,茫然:什么情况?石观音的弟子们带伤也要强抢民男吗?这是什么蠢货?
石观音的弟子们比他更加茫然,还相当震惊,真气受阻,内力施展不出,反而给自己添了内伤,这是怎么回事?
双方面面相觑。
石观音的手下们远远瞧见这边的情况,立刻跑来,大喝道:“怎么回事!你这小子做了什么?!”
王怜花嘴角直抽,他倒想做点什么,可问题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这群人跑来又要向王怜花动手,王怜花摆起架势,还未出手,旧景重现,几人又露出像是重伤后运功的反应,吐血,茫然又震惊。
王怜花:“……???”
他麻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一个男人朝王怜花怒喝。
当事人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旁观者更看不懂,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判断。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王怜花做了什么。
王怜花有点烦了,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我站在此处不曾有过大动作,你们宁可高估我也不肯反思自己吗?”王怜花也懒得装什么无辜少年郎了,懒洋洋地说,“有人给你们下毒了吧。”
就算石观音的弟子们胆大到敢带伤掳人,她的手下们也不至于蠢到那种程度,否则石观音这个恶霸简直白当了。
如此古怪的情况,王怜花只能联想到一个可能。
这群人中了毒而毫无自觉。
“不可能!”一名石观音的弟子大声反驳。
她们一旦运功便会有真气逆行之感,但倘若什么都不做,就与平常没有差别。
王怜花观察着她们的表现,对那下毒之人愈发感兴趣了——他确信这些人中了毒,否则没有理由能解释她们运气便吐血的事。
除非这群人都是傻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王怜花反驳,看热闹似地说道,“赶紧回你们的老巢看看吧。”
“你究竟是谁?”
最先朝王怜花搭话的弟子语气警惕地问道。
“我?”王怜花将错就错,笑容灿烂,“正是你们要找的乌渡。不是要带我去见你们师父么?我跟你走便是了。”
下毒的人不可能是石观音,一定是有外人混进其中,石林洞府内必定有事发声。王怜花跃跃欲试,很想看看其中境况。
几名弟子对视一眼,抬手要来抓王怜花,王怜花反手拍过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笑道:“以你们如今的状态可拿我没办法,应当是请我去,而不是抓我去。”
少年的态度无礼,仿佛自己愿意随她们去见石观音,是纡尊降贵,值得她们感恩戴德的事。
“你去了可不要后悔!”为首的弟子冷笑,已经看见了这无礼的“杀手乌渡”被石观音折磨的画面。
王怜花笑而不语。
没有争斗,只有流血,出去寻找乌渡的弟子们带回了放出狂言的“乌渡”,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们确实找对了人。
王怜花搭乘着石观音的沙船,举目四望,黄色沙海一望无际,头顶骄阳似火,石观音实在是会享受。
石林洞府内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王怜花期待无比,他很希望那里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以转移自己寻找柴玉关后毫无收获的挫败感。
沙船之上,阴影里有某人的身影潜伏着,他的眼睛注视着船边自称“乌渡”的少年,眼中同样带着几分兴味。
他心想,杀手乌渡,与柴玉关会是什么关系?
*
石林洞府。
步早依旧握着扫帚,只是浑身上下一阵发麻。
他观察着即将到来之人的情况,规划着过会儿便要上演的戏剧。
与几个马甲相比,本体虽然要四处奔波打工干各种兼职,但间歇性的摸鱼导致他的工作一点都不累,算是相当清闲了。
都是同一个人,压根没有什么厚此薄彼的说法,但刻在马甲设定里的洁癖设定让乌渡此时处于隐忍的边缘。
对一个洁癖来说,在这种沙尘遍天飞永远扫不尽的环境呆着犹如一种酷刑。
乌渡已经把自己看到的地方扫了十遍以上,扫地工具人们居住的地方也被他清扫的干干净净,从窗户透来几束光,石板铺的地面闪烁着微微的光泽。
工具人们的眼神里也有了光,他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乌渡。
虽然他们被石观音加以折磨,罂粟成瘾,但脑子并没有坏,清醒时依旧能够思考,只是不愿去思考罢了。
乌渡的到来让他们开始思考:这人是谁?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他打扫得这么用心?
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会在乎他们这些被厌弃的男宠是否多了,还是少了。去年冬末,数人得了风寒,高烧不提,却无人来管。
他们的尸体至今仍葬在罂粟花丛下,恐怕还未被分解,仍有残骸。
石林洞府设的迷阵古怪难解,难逃,亦难进。
这位忽然出现在他们之间的男人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对活着都是一种折磨的他们而言,当然不会分心关注无关的外人。
但是这名男人,他所做之事令人不得不在意。
“你还要扫几次?已经够了吧。”
有男人出声问他,因长久未曾说话而显得十分生疏,声音干涩无比,让人想起踏过黄沙时发出的声响。
乌渡将扫帚带回来的灰又扫了回去,迅速地挥出去,飞快地收回来,地面恢复了一尘不染的样子。
“我也不想扫的,但这里太脏了。”
乌渡叹气,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洗个澡,换身干净整洁的衣裳。
男人们沉默地看着他。
即使外表伪装得和他们一样狼狈,可此人的想法却与他们截然不同。
“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呢?她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对付。”
有人说道。
“还是趁早逃吧……趁你还未被发现踪迹,还未染上那罂粟怪瘾。”说话之人的声音极轻,极低,巨山压倒了他的脊背,更显佝偻。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沉默,只有外面风声呼啸,狂沙掠过石壁发出的声音在回荡。
乌渡眨着眼睛,轻声说道:“谢谢,我都有数的。”
有人苦笑,当初他们来救同伴亲友时也是这么想的,但结果便是沦落到这种地步。
好言难劝该死鬼,言尽于此,众人向乌渡抛去一个复杂的目光,随后纷纷散开。
无论选择告密还是缄默,对他们自己来说都无益处,既然如此,便都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之前扫过的地面再度蒙上沙尘,即使不趴在地上瞅看不见那层薄沙,但乌渡的脏污雷达滴滴响,他又拿起了扫把仔仔细细地清扫一遍。
这是他在石林洞府最后一次扫地。
步早如此发誓。
乌渡将扫把放回原处,转身向洞府深处走去。
此时正值黄昏。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落日的耀眼余晖透过石峰的缝隙洒落地面。
细长的影子如一条蛇,面容憔悴的男人穿过灿烂盛开的罂粟花海,走过人烟罕至的小径,来到工具人们不被允许进入的华丽庭院外。
他伸手推开门,吱呀一声,门后聚集的弟子向他看来,眼神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又满是轻蔑。
“你来这儿做什么?师父可不会见你,不想死的话赶紧回去。”
有弟子这般对乌渡说道,看起来好心地劝说,实则是看热闹般的玩笑。
她们并不将师父厌弃的男宠放在眼里,如此羸弱消瘦的男人,即使妄图反抗也做不了什么。
乌渡没有说话,普通地走进院中,就像路过一堆草丛一般路过了她们。
“你做什么——!”
被无视是一回事,乌渡如此堂而皇之的走进院中更是另一回事,众弟子大怒,纷纷出手。
debuff发挥作用,一堆人胸口一闷,真气运行受阻。并且由于这两日喝了不少井中水做的食物茶点,情况比那些出门寻找乌渡的人还要严重。
她们不止吐血,还当场跪倒在地。
步早挪了一步,避开一个正对着他的弟子,这等大礼他实在消受不起。
“怎么回事……咳咳咳——”
众人一边吐血,一边发出了震惊的疑问,互相环视,想要找到答案。
咦?竟然没有人看他吗?
步早十分纳闷。
这么大个罪魁祸首竟然被无视了,还真是轻视他到一定程度了啊。
有人起身,跌跌撞撞地说要去请示师父,从乌渡身边经过。乌渡挪开一步,避免了两人之间的碰撞,与她向相同的方向走去。
“你这蠢货!别来挡路!”
“你才是,请不要挡路。”
乌渡躲开颤颤巍巍打来的手,礼貌地说,“我有很要紧的事要做。”
几名弟子一怔,随后震惊,终于正视起眼前的消瘦男人:“你是什么人!?”“无关紧要的人。”
乌渡现在只想赶紧沐浴更衣变回之前清清爽爽的样子,于是抽出短刀,未褪刀鞘,一个接一个的敲晕了拦路的弟子。
乌渡的准则之一,收钱办事。没收钱的事没有做的必要。
提前下毒的作用在这时显现,乌渡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了石林洞府的中心。
石观音弟子众多,虽然她本人说一视同仁,但其中也有等级划分,长孙红在弟子中地位较高,能有幸居住在石观音近处,无花作为石观音的儿子,自然更近。
话虽如此,但他们离石观音的居处依旧隔着重重围墙,石观音的居所更为隐蔽。
无花见到乌渡的时候,乌渡正被长孙红指着大喊:“你究竟是谁?!”
长孙红还记得前两天见过的可怜男宠,那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但这次见面,眼见着对方目光清明,动作稳健,石观音的手下和弟子没一个人能拦住他,还莫名其妙地未动手便吐血,一副生命垂危、重伤不治的模样,她这下也懂了。
——此人混进石观音的男宠之中,不知道待了多久,终于在今日露出了苗头。
可恨她直到今日事发才发现这人的古怪之处。
长孙红满心都是愤怒,嘴角渗血,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步早很能理解长孙红的心情,假如有人潜进他的老巢,自己还毫无察觉,他也会惊讶的。
“我是收钱做事,至于我的身份,最近总是听到你们在念叨我的名字,你们应该能猜出来的。”
乌渡说到这里,有些困惑地道,“但我不记得我做过那么显眼的事,这次的雇主并没有叫我杀人。”
无花后退一步,迎上乌渡的目光。
乌渡望着他,笑了一下:“你好。”
才不好。无花心想,眼前这人怎么会是乌渡?在沙漠边缘都酒馆里口出狂言的少年并不是乌渡本人么?
无花有很多疑问,比起关于乌渡身份的疑问,他更在意长孙红以及地上那些男人的情况。
乌渡毫发无伤,去除伪装用的狼狈衣着外表,他整个人就像误闯此地的无辜路人,地上瘫倒一片的家伙才显得更加奇怪。
“你做了什么?”这是无花目前最不解的事情,石观音的弟子和手下就算再无能,也不会无能成这个样子。
“下了毒。”乌渡礼貌地回答,“只有运功时才会发作的毒,下在水井里的,你也中毒了。”
虽然是个杀手,此时的乌渡却毫无杀意,起码无花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杀意。
就连回答他的疑问时也十分平静。
石观音怎么还不出来?无花有些恼怒地想。
乌渡向无花走去。
无花后退。他很会审时度势,既然运功便会毒发,那他便只能避免与乌渡动手。
乌渡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眼神中充斥着无花看不懂的情绪,视线交错一瞬间,乌渡转过拐角,他的身影便从无花的视野中消失了。
无花看向长孙红:“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孙红怒道:“你不来扶我吗?!”
无花无言地看她一会儿,自己出门去看,举目望去,院外遍地都是失去意识的人,走近一探,人人都有呼吸。
那人真是乌渡?
无花有些困惑,传闻中的乌渡阴毒狠辣,像个魔头,不像是会留人一命的家伙。
无花又回到院子里去,长孙红已经站起身拍打着衣上灰尘,正一脸懊恼的神色,见到无花,含怒带怨地剜他一眼。
“真是没用。”
无花不为所动,冷笑着嘲讽一句,他的性格和石观音一样诡异,长孙红早已习惯,丝毫不恼,道:“你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讨论着一块去往石观音的居处,石观音的实力像海水一样深不可测,他们相信乌渡在石观音手中讨不到好。
也许当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就能看见乌渡被石观音踩在脚下的狼狈模样。
第 30 章 礼貌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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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早确认了一下石观音的定位。
石观音仍在自己的卧室中照镜子。
无论哪个马甲都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模拟江湖1.0》中石观音的立绘确实十分精致用心,画风都显得和其他角色不大一样。据说——石观音因为自己太美,美到爱上了镜中的自己。
美人,水仙,魔头。石观音在《模拟江湖》的玩家群中也是个颇有人气的反派。
现在,步早要打破石观音搞水仙的美好时光。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里面传来石观音婉转动听的声音:“做什么?”
乌渡说:“你好,打扰了。”
石观音:“……”
她从镜中的身影收回视线,望向门外,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
门外的男人,是谁?
步早之所以要敲门是因为秘药之类的东西都放在石观音寝屋的密室中,除此之外,作为玩家当然要给大BOSS找不痛快了。
他盯着屋门上的影子,等待石观音开门。
过了许久,石门才缓缓开启,露出一道身着白衣的窈窕人影。
石观音确实风姿动人,倚着门如弱风扶柳,眼波流转,望着外面憔悴羸弱的高大男人,面上流露出一丝疑惑,问:“你是何人?”
“我是乌渡。”乌渡说,“你好。”
石观音目光一顿,露出笑容:“你是何时来的?来得真快。”
乌渡道:“在你们商量说要寻找我时,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石观音很聪明,一下子就想通了事情的始末,笑道:“你是想说有人假扮你,故意放出你要杀我的狂言么?”
乌渡点头道:“是的。我的雇主并没有要求我杀你。”
即使乌渡此时的外表狼狈不堪,但石观音看他的眼神却像是看着什么珍宝似的,笑道:“好大的口气,那你可知道那胆大包天的人是谁么?”
“略有猜想。”乌渡回答道,“但我其实没做过什么会被他记恨的事。”
石观音叹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人记恨了……看着你这张呆脸,我也有点生气。你还真是不解风情,今年几岁了?”
“十七。”乌渡说。
听到这个答案的石观音比开门见到乌渡时还要惊讶:“十七?”
从个子来看,乌渡看起来真的不像十七岁。
石观音轻笑道:“难得我们见了面,你为何不叫我瞧瞧你的脸?”
两人就像在闲聊似的,石观音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愿意花时间陪乌渡聊天的动机类似于逗猫,是一种消遣。
但即使是猫,也会出其不意给人一爪子,更何况乌渡并不是猫。
他握住了自己的刀,平静地说道:“这样聊下去永无止境,我的脸没什么好看的,能让我进你房间的密室看一看吗?”
石观音表情一僵,她直视着乌渡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中没有任何对她的迷恋。
所以乌渡与她聊了那么久,并非因她的容姿而驻足么?
石观音微叹,又是一个不长眼的木头,既然如此,何必再废话呢?
她微微一笑,道:“女子的闺房可不能随意叫人进的。”
杀意蓬勃如火,石观音迈出房间,身后石门关闭的瞬间,她向乌渡出掌。
乌渡拔刀。
*
沙船停在迷阵之外,石观音的弟子与手下们纷纷下船,王怜花相当自然地融入其中。
有弟子伸手拦着他:“你不准进!”
王怜花瞥了眼她的手,想到了乌渡,朝她微笑:“我都来了,进去也无妨吧?你们的师父肯定不会像你们一样拿我没办法。”
那弟子被讽刺得面红耳赤,收了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给我等着!跟紧了!”
王怜花笑着跟上她。
暗中也有人在笑着看王怜花。
石观音的弟子们为王怜花带路,石径难走,盘旋曲折,即使有弟子带领,风沙之中稍不留神便会失去方向。
王怜花认为这设计迷阵的手法极为深奥,见猎心喜,一路走,一路记,将细节之处记了个七七八八,直到走出石径,见到那些扫地之人。
七八人影埋头扫地,风沙之中扫地也是白扫,他们却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动作机械而麻木,面容俊美,却憔悴而消瘦。石观音的弟子与手下无视了他们,匆匆走过,王怜花缀在他们身后。
他是个极为眼生的的少年,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弟子们带给石观音的新男宠,有人偷偷朝他投去目光。
王怜花轻轻一瞥,旋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罂粟花丛颜色鲜艳无比,朵朵鲜花在风中轻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奇异香气。
王怜花早有准备,以袖掩鼻,收获同行弟子们惊愕的视线,大概疑惑于他为什么会懂得不能吸入此处的花香。
王怜花不理,无视。
他在想,假如石观音那些手下们中的毒是乌渡下的手,那就说明乌渡走过了曲折离奇的秘径,见到了那些扫地之人,也穿过了这片罂粟花海……
乌渡身后究竟是什么人?
王怜花隐约清楚石林洞府中的情况是因为他的母亲,云梦仙子这些年一直在调查柴玉关的踪迹,与石观音打过交道。
但乌渡又是凭什么安然无恙地潜入石林洞府?
王怜花陷入沉思,而此时,前面的弟子们也瞧见了地上躺倒一片的人影,大惊失色,各自扶起一个人或狂扇嘴巴、或猛按人中。
不断有人苏醒,一片呻|吟声中王怜花听到一人开口:“有个扫地的男人拿着刀……”
刀。
王怜花眼睛一亮,立即确定闯进此地的是乌渡,大步追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向前走去,身后有人追来,喊道:“你慢着!”
王怜花头也没回,身后随他一起来的弟子们和手下们纷纷追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石林洞府中心赶去。
路上的每个人都受了内伤,嘴角渗血,面色惨白,人事不省地瘫在地面,脖颈上或多或少都有一截淤青。
那人在干什么?王怜花有点不满,留着这些人的小命是等日后被寻仇吗?
一点都不像个杀手。
乌渡把可能性的拦路虎都给干翻了,地上的人成了引路标,王怜花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一个庭院,眼前出现两个人影。
两人回头,一个丑得难以恭维,一个貌美如花。
王怜花:“?”
无花、长孙红:“?”
无花看着眼前容貌俊秀的少年,眉头紧皱,在看到王怜花身后窜出的一堆人影后皱得更紧了。
为什么总是有些奇怪的人冒出来?
“他是谁?”无花沉着嗓子问道。
王怜花身后的人纷纷走上前,将他挤在身后,回答道:“是乌渡!”
无花:“………………”
长孙红提高了声音:“乌渡?!”
“是的!此人正是乌渡,他还说有人给我们下了毒,外面的那些人和我们情况一样,一旦运动便会有经脉阻塞之感——”
“不必说了,这我知道。”长孙红打断他,表情难看极了。
她望向王怜花:“你真是乌渡?”
王怜花笑容灿烂:“怎么可能不是?那酒馆里的酒相当难喝,掺水也就罢了,还有石子,你们这儿应该会有好酒吧?”
眼前这少年是乌渡的话,之前那假扮男宠的人又是谁?
长孙红有点茫然,觉得场面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无花面色阴沉,转身疾走,无论谁是谁,石观音总会有办法制止一切的。
王怜花越过拦路的人,紧追在无花身后。
他心里其实感到十分奇怪,那些扫地的男人虽然容貌憔悴,却能看出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而这个男人,简直比石观音的那些手下们还要不入眼,怎么会有资格待在石林洞府?
无花不知道王怜花的想法,但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以为意,他不会让人有怀疑到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两人先后止步,无花侧目瞥王怜花,心中思绪万千,转瞬间又被院子正中央发生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那里正发生着一段对话。
“请让我进你房间的密室看一看。”乌渡说道,“好不好?”
“……”石观音咬牙切齿,“不好!”
无花忍不住上前一步。
王怜花双目微瞪,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因为石观音倒在地上,白衣染血,面容苍白,乌渡的刀正对着她的咽喉。
乌渡还是那副憔悴羸弱的男子装扮,身高却没变,王怜花凭刀与身高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王怜花在心中想道。石观音下巴微昂,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
debuff带来的削弱效果在交手的第一时间开始体现,石观音刚动手便失手,却强撑着同乌渡过招,以致于有了如今的情况出现。
虽然提前下毒确实不是君子之道,但乌渡是杀手,不是君子。
咸鱼派没有君子。
不是君子的杀手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于是不打算问第三次,收刀走向石观音的房间。
至于院门口忽然出现的人影,乌渡瞥了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杀手乌渡的准则之一,雇主的要求为上。
虽然步早知道石观音不会有能解柳无眉所中的毒的解药,但表面行为还得做一做,随便拿个秘药给柳无眉做解药。
在雇主的要求面前,假扮自己的王怜花的出场都得排后面。
乌渡伸手推门,石观音艰难起身,怒道:“你想要什么!”
“这不能说。”乌渡回过头看她,回答得十分认真,态度言辞礼貌得令人恼火,“请安心,我不会取你性命,因为雇主并没有要求我这么做。”
“你的雇主究竟是谁?”石观音仔仔细细回想着自己究竟有哪些仇人,竟敢派这么个杀手来折辱自己,“是玉罗刹吗!”
乌渡停顿了一下,视线越过无花和王怜花,与他们身后的某人对上视线,旋即移开。
“不是他。”乌渡有点无奈地说,“请不要猜想我雇主的身份,如果你猜出来我只能灭口了。”
【嘀!江湖人物图鉴+1】
【人物描述:身为西域魔教罗刹教的教主,此人名为玉罗刹,威名虽传遍西域,却不爱以真面目见人,只要不与他作对,有些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是吗?】
王怜花是堂堂正正进石林洞府的,玉罗刹则一直潜伏在沙船上,装模作样地混了进来。
此时的玉罗刹心想,就算石观音怀疑到他身上,但没有的事就是没有。
因为他本人就在这里。
无花注意到乌渡向自己身后投去的视线,面色一冷,抬手将众人赶了出去,长孙红也没留下,而王怜花身子一矮,躲到一边,气定神闲地笑,打定主意要看热闹。玉罗刹也想看热闹,尤其是石观音如此狼狈的模样——他们打交道这么多年,玉罗刹从未见过石观音这幅样子。
话说回来,究竟哪个人才是乌渡?
玉罗刹去看握刀指着石观音的羸弱男人,那幅模样显然是易容,再看一路乘沙船同行而来的少年,也是易容。
想归想,玉罗刹如今还不想暴露,于是揣着疑问随其余人被关之门外。
如此一来,在场之人便只剩下乌渡、王怜花、石观音以及无花。
步早略觉遗憾,如果玉罗刹也留下来,场面会更加热闹。
无花斜眼看不远处的王怜花,又看乌渡,再看拭去嘴角血迹、变回那高高在上姿态的石观音,心情糟糕得不愿开口。
空气中有股风雨欲来的逼仄感。
院门关上后乌渡耐心地等了十秒,见没人再开口,干脆利落地推门进了石观音的寝屋。
石门还剩一道足以一人通过的宽缝,王怜花蠢蠢欲动,足尖轻点,如离弦之箭般挤进那道缝隙,身影消失不见。
石门轰然紧闭。
无花从未进过石观音的房间,但知道里面绝不可能那么简单,于是看向石观音。
后者露出带着怒气的冷笑,漂亮的脸上满是阴沉的情绪,说进去容易出来难,让无花带着人去堵住各处暗道的出口。
……进去容易吗?无花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可看石观音的表情,心情应该比他更加糟糕。
弟子手下们因为中了毒而不能运功,但搬重物提凿子的力气还是有的,无花一一吩咐下去,随后又叫来那些带着王怜花回来的人,让她们好好地说清楚前因后果。
石观音就坐在一旁听,神色淡淡,但谁都知道,她心情不佳。
外面一片冷静森严,石观音的寝屋里则其乐融融。
两人进来后便被彻底关在屋中,石观音的寝屋当然不会简单进出,即使想要出去,若是不知道机关的话无能为力。
但这着机关对全能玩家来说压根不是事,乌渡的特长中也有机关术,想将他关死在屋中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玩《模拟江湖1.0》时步早可是对着电脑反复死磕过石观音的房间,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达成成就「拆房达人」,也许石观音都没有他了解自己的房间。
乌渡低头摸索开启密室的机关,室内香气萦绕,薄纱朦胧,一片静谧和谐。
墙角有一面高大宽敞的镜子,倒映出乌渡与王怜花的身影。
王怜花没有动作,他观察着室内的布置,间或瞥一眼不远处寻找机关的乌渡。
他知道自己假扮乌渡招惹石观音的事做得不地道,却不感到愧疚,并很想看乌渡朝他发火会是什么样子,但乌渡面对王怜花突然现身、并卡点闯入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事情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此时乌渡也没有搭理他,一脸认真地寻找着机关。
王怜花看向那面宽大的镜子,镜子十分干净,几乎占了半面墙,将外面的一切倒映得清晰无比。
“你不看看这面镜子——”
“咔嗒”一声,步早按动了机关,西面的墙壁轰隆隆地开启,露出一条小道。
乌渡看向王怜花,疑惑地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王怜花:“我什么也没说。”
两人走进小道之中,乌渡的背影毫无保留地展露给王怜花。
王怜花手痒,但想起之前也有过相似的场景,立刻失去了这份兴致。
石观音的寝屋充满香气,就连通往密室的小道也盈溢着淡香,如果不是知道房屋主人的真正身份,恐怕会以为是哪家普通千金的闺房。
步早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但在王怜花看来,不久前拿刀指着石观音说要进她房间看一看的乌渡实在可疑又没下限——很像个变态。
“所以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我以为你只杀人呢。”
王怜花在乌渡身后问道,语调漫不经心。
“我只是收钱办事,但第一个客人委托我杀人,之后就全是杀人的任务了。”乌渡礼貌地回答他,并再次强调了一件事,“请不要揣测猜想我的目的,这事关我雇主的身份。”
王怜花轻笑,声音在狭窄的走道中回响,夹杂着隐藏极深的恶意。
“我知道——如果我猜出来你会杀我,是不是?真不知道你是自负还是自信,明明能打败石观音也是靠下毒啊,你下的什么毒?那种毒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么?”——大哥,你话真的好多啊。
步早心想。这是为什么呢?他不记得王怜花有怕黑的设定啊。
但游戏人物话多总比马甲话多好,乌渡一一回答,并引出了和来历有关的信息。
“那种毒还没有取名字,是我和掌门师父一起研究出来的。”
王怜花果然被“掌门师父”四个字吸引了。乌渡说到掌门师父时,语气极为认真,纵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单从语气也能听出他对那位掌门师父的尊重。
“……”
王怜花莫名顿住,没开口,安静地走了片刻,眼前骤然一空,石观音的密室展露在两人眼前。
密室无愧为密室,均匀等比摆着四列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洞口旁的矮架上放有一盏烛台,可以想象石观音持盏在架子中行走的场景。
步早懒得点蜡烛,掏出麻袋将架子上的物品全部扫了进去,玩家开始获取免费的道具。
王怜花瞥了眼乌渡的背影,目光从架子上的其余东西粗略扫过,秘籍、药物、珍宝摆件……都是些值得放在密室中珍藏的物件。
他在心中想道,这其中究竟哪样才是乌渡的真正目的?
步早也有点麻爪,如果王怜花不在,他就能将密室的东西全塞进游戏背包,不用提着麻袋演给人看。
所谓的世事两难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步早愉快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