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不是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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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晓轻舟点出所在,司空摘星稍稍思考须臾,便攀着屋檐翻窗落地,正面对上这两人。
出现的男人模样普通,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粗布麻衣,司空摘星这人不爱整花里胡哨的,行走江湖主要讲究不起眼。
而他望着眼前分外醒目的姑娘,与脸上犹带青肿的金九龄,陷入沉思。
——咦?金九龄怎么这么惨?
在屋顶上只能瞧见头顶,司空摘星听出了金九龄的声音,心想金九龄大概没那么惨,落地后却发现对方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惨。
金九龄还未认出司空摘星,神色阴沉如乌云,沉默不语。
晓轻舟轻笑:“你是他的熟人么?”
司空摘星看着“她”的脸,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样一个美人对自己言笑晏晏,怎么能忍心不笑呢?
他点头:“不算熟人,但打过颇多交道。”
金九龄冷眼瞧着此人微笑,见他这般说,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大笑:“是我。”
话音将落,金九龄突然暴起,袭向司空摘星,与此同时,晓轻舟伸脚勾住他身下凳子,凳子倒地翻滚一圈,拦截了他的袭击行动。金九龄起身未半而中道摔个趔趄,狼狈跪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哐咚声。
“不行啊,你在对客人做什么呢。”晓轻舟说。
“——我还什么都没做!”金九龄大声反驳,语气发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也可能两者都有。
“那是因为我制止你了啊。”
晓轻舟伸手扶正凳子,手指修长白皙如美玉,手腕上的银手镯叮当作响。
他向司空摘星示意:“请坐。”
司空摘星的膝盖仿佛也痛了起来。眼前的漂亮美人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出手真是迅速。
“不了。”
他没好意思抢金九龄的凳子,捞过凳子在一旁坐下,对金九龄说:“好久不见。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金九龄狼狈地爬起来,不说话。司空摘星保持沉默,等待有谁给自己回应。
晓轻舟看了一会儿,打破沉默,语气柔和地道:“说话。”
金九龄立刻回答了司空摘星的问题,道:“就你见到的这样,他要拿我作诱饵,你就是其中之一。”
司空摘星:“…………”
绝对有哪里不对。
金九龄低下头,不想看司空摘星的表情,他的心被羞恼与屈辱填满。
晓轻舟问司空摘星:“你是要救他,还是要杀他?”
选项也太少了吧!司空摘星语塞,问道:“……不杀也不救,不行吗?”
晓轻舟双目微睁,桃花眼中流露出谴责之意:“所以你只是来看热闹的。”
金九龄抬头盯着司空摘星的目光像是想扭断他的脖子似的,司空摘星有点委屈,金九龄声名狼藉的结果和他无关,为什么金九龄要这么记恨他?
“不要说看热闹,我只是前来探察的,谁能想到他才从恶人谷出来、身边还有个你呢?”司空摘星挠挠头,说,“话说回来,我该怎么称呼你?”
“晓轻舟。”漂亮美人微笑。
司空摘星在心中默念一遍,注视着眼前笑容动人的少女,笑了一下:“我看到了邀月宫主,还以为你是怜星宫主呢。”
“呵。”
一声冷笑,来自于眼神已死的金九龄,此时的他脸上满是嘲讽。
“没想到你也有眼瞎的时候。”
“我只是认错了人,又不是……”司空摘星不解了一半,忽然顿悟。
步早伸手拍了拍衣裳,理理衣褶,好整以暇,欣赏起司空摘星震惊的表情。
别的玩家有什么乐趣步早不知道,但他这个玩家以看游戏人物的各种表情为乐,就像司空摘星,意识到晓轻舟的真实性别之后的脸色相当有意思。
司空摘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沉痛地承认了自己短暂眼瞎的事实:“晓……公子,没有谁能比你更符合男生女相这个词了。对不住,我将你认成女子。”
“没关系,我无所谓。”晓轻舟宽和地说道。
司空摘星无法抑制住自己往晓轻舟身上飘的眼神,晓轻舟的长相秀美而不失英气,一颦一笑都生动张扬,在露面的第一瞬间便吸引了旁人的所有注意力,让人下意识忽视一些违和感。晓轻舟的反应也像是十分习惯似的,司空摘星摸了摸下巴,问眼前的俊美少年:“这张脸是你的真容么?”
步早乐了。要不要问得这么直接?
“是啊,天生如此。”晓轻舟说。
“那公子你真是天生丽质……”
司空摘星还是有些为自己眼拙而感到些许懊恼,向来只有他用易容蒙骗别人的份,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被人用脸蒙蔽。
“司空摘星,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这种事吗?”金九龄冷冷出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司空摘星看向金九龄,道:“我说了,来看看金捕头你是否在恶人谷,但金捕头你的处境比我想象中的还好一些——”面对金九龄愈发愤怒的神情,司空摘星又慢悠悠地补充,“毕竟你没有断手断脚什么的,还很完好。”
“司空摘星!”
金九龄怒喝。
他也只能怒喝。
司空摘星对他挤眉弄眼,嘚瑟的样子十分发指,像一把缓慢刮割金九龄心脏的刀子。
两人一个不动手,一个不敢动手,悄悄去看一旁的粉衣年轻人,对方歪着脑袋,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笑着说:“你们关系很好啊。”
“——”金九龄想骂人,硬生生地忍住,将一腔脏话咽了下去。
司空摘星道:“晓公子莫非忘了我的身份?我俩的关系可——”
隔壁的邀月忍无可忍,伸手重敲墙壁:“闭嘴!”
司空摘星的声音戛然而止,步早瞄着他,莫名从这货脸上看出几分委屈。
当天晚上,司空星在这家客栈入住,他没能见到邀月,而除了金九龄的事,与他还颇为好奇邀月为何会与晓轻舟、这一个男人同行。
第二天,司空摘星早早起床,精神百倍地前去听八卦。
楼下邀月与晓轻舟对坐,晨光微熹,一人气质冷淡,一人氛围柔和,且都容貌出众,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司空摘星大喇喇地跑过去坐下,学起好奇的陆小凤:“两位是什么关系?”
就是他一点都不像陆小凤会循序渐进,问法还十分不讨喜。
步早本人倒是完全无所谓的,但邀月眉头一皱,面色不虞:“与你无关。”司空摘星原本以为邀月是为了金九龄而现身此处,但金九龄如今是晓轻舟的“诱饵”,邀月也与晓轻舟和谐相处,那邀月的来意便有些令人在意了。
也没听说过魏无牙的大本营在这儿啊?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容貌的出众的二人,眼珠动来动去,不经意间与晓轻舟本人对上视线,于是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他露出恳求的眼神。
漂亮美人浅浅微笑:“她不想说的话,我也不能告诉你啊。我尊重她的想法。”
这话说得暧昧,司空摘星倒吸一口凉气,邀月冷冷道:“别瞎想。”
晓轻舟一脸单纯。
司空摘星看着他那张脸,说:“晓公子比魏无牙好上千百倍,我能理解。”
邀月抄起桌上的茶碗往司空摘星嘴里泼水,语气冷厉:“闭嘴!”
司空摘星侧肩一躲,被泼湿半边肩膀,捂紧嘴,眼睛滴溜滴溜转。
步早默默看好戏,并将此景命名为“猴子捞月”。
两人都去看晓轻舟,后者眨着眼睛,对将才的那场微妙对话毫无反应。如此坦荡的模样,倒显得他二人不够大方。
邀月丢了碗,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抱臂扭脸,司空摘星挠挠下巴,说:“我来探查金九龄的下落是顺路,原本是听说杀手乌渡在西域,来向他问问重溟的事情,结果他行踪诡秘,没见着人……”
侧脸望着屋外的邀月微微回头,望着对面的漂亮少年。
晓轻舟弯起眼睛。
“重溟?”他问,“你问他的事做什么?”
“金捕头没同你说么?”
司空摘星没说自己欠了重溟人情的事,只说自己和重溟打过交道,对此人十分好奇,猜测乌渡可能了解重溟的事情。
“是这样啊。”晓轻舟轻轻地说,“他没提起过还委托你偷人的事呢,看来他身上还有许多秘密……话说回来,你见了重溟,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的家伙。”司空摘星的评价毫不留情,可谓一针见血,“捉摸不透的人。”
晓轻舟的表情似乎流露出一丝无奈。
司空摘星有点疑惑。
邀月幽幽开口:“你们师兄弟之间关系倒是很不错,维护他也就罢了,关注别人对他的看法又有什么意思?”
司空摘星:……咦?
晓轻舟摇头道:“不是维护,我只是不希望别人看轻我的同门。”
邀月对这种近似于狡辩的回答报以冷笑。
她和重溟不对付,而晓轻舟又是重溟的师弟,她当然看不得晓轻舟的这种态度,但师兄弟之间如此这般合情合理,邀月懒得多说。
面对邀月宫主的冷笑,步早有点小忧郁,他真的只是为了维护门派的名声而已。因为三弟子虽然只听自己的话,可也是师父的小马甲,咸鱼派的一员,也有认同感的啊。
司空摘星的脑子将信息处理完毕,差点叫出声:“他是你师兄!!?”
晓轻舟点头:“是啊。”
金九龄不情不愿地牵来了马车,站在屋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邀月和晓轻舟还没动,司空摘星却已经像个猴子似的窜上了马车。
金九龄:“……你上车做什么?”
司空摘星:“重溟是晓轻舟的师兄,你知道吗?”
金九龄:“——什么!?”
晓轻舟正在对邀月展露久别重逢的善意:“方才司空摘星说魏无牙的事……要我杀了他吗?”
他顶着一张精致动人的面容,桃花眼里脉脉含情,说的话却令邀月嘴角微抽。
“不必,与你无关。……你赶紧走。”邀月说。
晓轻舟看起来有些难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邀月注视着他的背影,马车驶动,渐行渐远。她微微低头,陷入沉思。
见到晓轻舟之前,她从没想过对方是个男人……邀月甚至还想过若是对方境况不好,总该答应她进入移花宫了。
……可是“她”竟然是个男人!
罪魁祸首已经离开,邀月却依旧忍不住想有关晓轻舟的事,越想心情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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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早对系统说:【你看多么深刻的印象啊,可以适当学习参考一下,也许以后对你的工作有用呢。】
系统说:【谢谢玩家的关心。】
〖系统对玩家的话语表达了疑问。〗
〖这样的操作方式,在工作中似乎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
〖系统将玩家的操作方式纳入数据库进行分析,日后以供参考。〗
竟然真的学了。步早仿佛看到一张白纸……正在染上自己造的乱七八糟的色彩。
玩家认为系统是个单独工作的成年统,并决定就此顺其自然。
邀月下车,车上多了个司空摘星,这货就重溟的来历全方位询问晓轻舟,步早有一搭没一搭地忽悠过去,司空摘星最终只知道重溟是大师兄,晓轻舟是小师弟,重溟因为和师父闹别扭而叛出师门两年了。
“那你有几位师兄?”
“不想说呢……我们只是按入门顺序挂着师兄弟的名号而已,无所谓的。”
可他有所谓!司空摘星对此很有意见。
但他有意见也没有用,步早的计划不会轻易改变,如果让司空摘星那么早就知道咸鱼派的存在,一切都没有意义。
因为咸鱼派这个名字……以三弟子的人设来说压根不能坦然说出口,只有二弟子能够一本正经地告诉别人。
可惜的是至今还没有重要的游戏人物询问二弟子来自何门何派。
步早叹气。
金九龄也想叹气。愈靠近中原,他便愈担忧蝙蝠公子会找上门来,也许路边路过的卖柴人,走街串巷的货郎,都有可能是蝙蝠公子的耳目。
就连路上碰到镖队,他也会忧心是蝙蝠公子的势力,如此担惊受怕,便时时刻刻用布包着头,藏在阴影中窥伺四周。
司空摘星都有点同情他了,问晓轻舟:“你究竟要拿他引出谁?”
“愿者上钩。”晓轻舟微笑,“具体会引来哪些人,我也不清楚。毕竟他有许多秘密,也不愿说出口。比如外面那个正往这儿走的人,也许就是为他而来。”
金九龄猛地回头。
第 41 章 从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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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三人正坐在路边的茶棚中喝茶,头顶是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树干环抱而有余,十分粗壮。
来人披着树荫缓缓走来,金九龄死死地盯着他,可对方只是在另一侧的角落坐下叫茶,并以奇怪疑惑的眼神回望着一行人,看到晓轻舟时,面露惊艳之色。
而金九龄的眼神太灼热,他似是不敢再看,默默收回视线。
司空摘星悄悄对晓轻舟说:“那人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晓轻舟:“看不出来呢。”
司空摘星:“那你怎么……”
晓轻舟露出茫然的眼神:“我只是随口一提的。”
金九龄听不下去,闷闷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重重敲在桌上。
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响起,茶盏底部出现一道裂纹。
金九龄:“…………”
司空摘星震惊道:“不愧是金捕头,失了武功还能有如此手劲。”
步早装模作样翻钱袋,说:“我手头上没钱了……”
司空摘星探头去看,步早速度飞快地拉紧钱袋的绳子,没让司空摘星瞧见钱袋里的东西。
司空摘星怀疑地盯着他。
晓轻舟露出单纯的微笑。
金九龄面色通红,又羞又气,一是自己此时确实是个穷光蛋,二是因为晓轻舟不想替他赔偿的烂摊子。
他再次拍桌,茶盏这次碎了个彻彻底底:“不用你们赔偿!我若是随便卖出一个消息,有的是愿人为我扫尾!”
晓轻舟说:“你敢吗?”
金九龄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他径直指向方才从外面来的人,一把扯下裹着头的布巾,露出一张憔悴的面容,“我就是金九龄!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将我带走!”
司空摘星立刻坐直了,顺着金九龄的手指看向方才那人,那是一位长相端正的老实男人,正惊讶地看着大喊出声的金九龄,眼神中满是困惑。
此时此刻,司空摘星有些忍不住怀疑金九龄是无法接受自己如今的遭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癫。
金九龄狠狠地甩着原本包头的布巾,一下又一下,又狠又重,仿佛发泄着一直以来心中的不满:“说!的!就!是!你!啊!”
被他指着的那人一脸惊惶,像看一个疯子般看金九龄,求助的视线投向与金九龄同行的两人。那两人一个模样普通,一个容貌绝美,却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步早的心情很微妙。他凝视着金九龄破罐子破摔的癫样,感到不可思议。
他还没来得及做更过分的事情,怎么这货就已经濒临极限了?
【人类的心,真是复杂啊。】
系统如此总结,一向死板的电子音中莫名透露出忧伤的意味。
步早试着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嗯,没有问题。
人类的心确实十分复杂。
玩家内心想法毫无波澜,晓轻舟脸上却露出柔和的笑容,叹息般地说道:“我记得我没有揍你的脑袋啊……”
金九龄下意识一抖,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抬手再次猛敲桌子,怒道:“你给我闭嘴!”
步早用行动告诉他什么是闭嘴,抓住金九龄手中的布巾堵住了他的嘴,又快又狠,金九龄呜呜呜地叫,眼里直泛泪花,嘴里直作呕。
优秀的玩家心胸宽广,乐于教人。
茶棚中本来便有四五位客人,在这燥热的季节乘凉解暑,原本见晓轻舟容貌出众,气质柔和,心生欣赏倾慕之意,这时见他出手果决,立刻打消了那份念头。
“你才该闭嘴啊,对陌生人在胡说什么呢。”晓轻舟向那位无辜的被卷入者弯起眼睛,“还请见谅。”
那人犹豫片刻,走上前来,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位便是传闻中的金九龄…绣花大盗吗?”
“是的。”
“两位这是在……?”
晓轻舟没说话,将视线投向司空摘星,后者在这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心念电转,立刻决定陪晓轻舟玩一玩。
“没做什么重要的事。”司空摘星说,“我们正在和这位金捕头一起进行一场旅行。”
“不知两位贵姓……?”那人表情一肃,瞥向金九龄时的眼神带着一丝微妙。
“我的名字不值一提。”司空摘星如是说,但笑着向此人示意晓轻舟,“但这位,是恶人谷的谷主。晓轻舟。”
步早心想,还真敢说啊,这下马甲的恶名没得跑了。
看似无辜的路人一点也不无辜,正是蝙蝠公子的手下之一,这次相遇是个纯粹的偶然,步早认为这人恐怕自己都没有料到会遇见金九龄,还是一个狼狈憔悴又可悲的金九龄。
司空摘星不像步早一样清楚此人的立场,所做所为恐怕都是为了让他当喇叭传出有关传闻。
对此,步早只能评价:干得漂亮。
不无辜的路人在金九龄目眦欲裂的瞪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目光中藏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满是对金九龄的怜悯。
这起事件之后,暗中多了几个跟着步早一行人的家伙,与此同时,江湖中也知晓了恶人谷中多了一位外来的谷主之事。
原本晓轻舟整顿恶人谷时不准人向外透露他的存在,但他此次一走,外出采买的家伙便向外透露了晓轻舟的名头。
在江湖上行走的话只要顶上恶人谷的名头,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那群傻蛋觉得自己打不过晓轻舟,便认为江湖上能人辈出,总有人会让晓轻舟吃苦。原本不甘心晓轻舟做谷主,却希望他顶着“恶人谷谷主”的名号在外行走。
能混进恶人谷的大多数都是坏到骨子里的恶人,优秀的玩家充分弘扬正能量,一边看恶迹事件簿,一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揍人,结果还是没人长记性。
步早对此无所谓,玩家敢于面对任何挑战,无所畏惧。
司空摘星不知道晓轻舟在恶人谷中的言行,听到那些传闻后十分惊奇地说道:“你竟然能让恶人谷的那群人对你心服口服——”
是不是太厉害了点儿?
步早安静地微笑,不说话。那这么说也没错,那群人对他的拳头心服口服。
金九龄用阴沉的目光看了眼司空摘星,心情糟糕透顶。
那场发疯以被堵嘴告终,至今金九龄还能回忆起嘴里充斥着腥咸的汗腥味的感觉,还有那蝙蝠公子的手下离去前怜悯的眼神。
司空摘星等待着晓轻舟要引诱的“鱼”,而身为“诱饵”的金九龄一日比一日憔悴。
步早不是什么恶魔,并没有给金九龄缺穿少吃,但心理上的压力对他来说如山一般沉重。如果只有晓轻舟一个人,也许金九龄还会轻松一些,但司空摘星也在,他的存在无时不刻地提醒金九龄已非人人称颂的神捕,而是阶下囚、笼中兽、一个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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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有了一位谷主。
而金九龄在恶人谷谷主身侧当随从。
追命对这个消息在意得不得了,金九龄简直是将他们的名望往地上踩,更是导致六扇门的资金被削减的罪魁祸首,身为六扇门的捕快,他离传闻的源头最近,当然有必要前去查探。
追命给手头上的案子收了尾,便打算立刻赶去出现恶人谷谷主踪迹的地方,临走之前他在路边的摊子里吃了碗阳春面,小葱青菜点缀其中,清汤味道鲜美,面条劲道有力,他抄起筷子大口吸溜一口,笑着向摊主道:“吃了你的面,一整天都会有精神。”
摊主是个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的年轻人,长发以一根红木发簪束起,笑容明朗,声音清脆如环佩相撞:“能得到追命捕头这句夸奖,是我的荣幸。如果用你这句话去汴京做生意,估计来客源源不绝呢。”
追命哈哈大笑:“这也是个好主意,你若是真去了汴京,去神侯府找我,我先去给你捧场。”
年轻人名为步早,追命与他的相识起源于一场逃犯发疯劫人做人质的事件,比起寻常人,步早虽手无寸铁,却保持冷静与逃犯周旋,直到追命从暗地里扑了出来,将逃犯一胳膊肘捣晕。
追命很欣赏步早的冷静,而以他观察来看,步早只是个身体素质较好的普通人,这更显得他临危不惧。为表追命捕头的救命之恩,开着面摊的青年请他去自己的摊子上吃面,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追命和步早对往来也自然而然地变多了。
“我今天就要离开此地了,日后有缘再见。”追命结了账,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口酒,神清气爽,更为满足。“你的面真的很好吃。”
“谢谢,其实不止做面,我炒菜的手艺也很不错,日后有缘炒给你吃。”
青年对追命微笑,态度亲近自然,追命弯起眼睛,朝他挥挥手,转身如一阵风离去。
步早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摸出钱袋数了数这些日子开面摊赚的钱,单纯卖面入账不多,但「追命捕头用过的碗」「追命捕头用过的筷子」等物品的回收价格不低,追命来得次数又多,入账不少。
……突然感觉自己更像个变态了。
步早的心情十分微妙,但卖掉新一份「追命捕头用过的碗筷」时毫无犹豫。
玩家可是连压酸菜的石头都能利用商城回收的生物,区区变态的嫌疑根本不会令玩家犹豫。
〖系统对玩家的行为感到忧伤。〗
〖坦然售卖游戏人物触摸过的物品的玩家,十分令系统悲伤。〗
〖系统深刻地认识到了消费应该控制在自己可承担范围之内的道理。〗
步早:……。这就过分了啊统子哥。
第 42 章 支线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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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暗杀或是救助金九龄的人迟迟不现身,司空摘星几乎要闲到抠脚,愈发不明白晓轻舟要引谁上钩。
问晓轻舟,对方眉头轻蹙,眉眼间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可能是我想岔了,没想到金捕头会那么不值一提……”
司空摘星发现,晓轻舟总能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面孔说着让人嘴角直抽的话。
金九龄就在不远处阴沉着一张脸,对此充耳不闻,权作狗吠,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司空摘星偷瞄他,心情十分复杂。金九龄怪他办事不利没有提前偷走重溟,但以重溟的能力来说,即使金九龄拜托的事别人,也不一定能有司空摘星做得好。
所以很多事都是不讲道理的。
三人虽是一行人,却分散坐着,司空摘星与晓轻舟坐一桌,金九龄独自坐另一桌,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斜地里冲出一个人影,径直在晓轻舟对面落座。
来人是位肤白眼圆的豆蔻少女,身着月白色衣裳,头上簪着珠花,眼神热切地盯着晓轻舟,张口就是一声:“姐姐!”
司空摘星猛地咳嗽起来。
晓轻舟弯起眼睛,笑道:“我不记得有你这个妹妹。”
豆蔻少女自知莽撞,面露忐忑犹豫之色,旋即低声道:“这位姐姐,小妹有事相询,烦请姐姐移驾包厢,小妹请姐姐饮茶。”
短短一段话,三个姐姐……司空摘星不忍直视,心情微妙。
晓轻舟微笑道:“好啊。”
步早对称谓什么的无所谓,捏三弟子马甲的脸时早就预想到了会被人误会的可能性,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步早起身跟着少女去往包厢,司空摘星跟着起身,瞄了眼不远处的金九龄,后者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不情不愿地起身。
少女欲言又止,她显然认得金九龄,不太愿意两人跟着一同进包厢。
步早想了想,让司空摘星看好金九龄。
“拜托你了。”粉衣美人语调轻柔,眼波流转。
被恳切拜托的司空摘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没有拒绝的理由。
“……哦。”少女松了口气,只是望向司空摘星的眼神有些奇怪,疑惑为什么一个小小手下敢用这种态度对待恶人谷的谷主。
将这个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司空摘星陷入沉默,心想,他似乎没给自己安恶人谷谷主随从这样的名头吧?
金九龄冷嗤一声:“你竟然变得爱给别人当手下了?”
司空摘星:“……”
都说了不是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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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少女望着袅袅水汽后秀美而不失英气的面容,有些许失神,直到美人抬眼,眼中笑意如春水,她才恍然回神,略带窘迫地开启话题。
少女自称名为许清芸,是江陵锻刀世家许家的姑娘,有一不情之请。
她说:“我早听说姐姐是恶人谷谷主,实力超群,姿容出众,今日一见果真是人间绝色——我因能否请姐姐替我办一件事?报酬谢礼都好说。”
这是一个新任务。步早的任务雷达滴滴响,很有耐心地等待眼前的少女进行铺垫。
他的沉默让许清芸有点不安,但见他不语,也有默认的意思,犹豫片刻,继续往下说。
许清芸出身武林世家,从小提刀走马,而她有位性格娴静的朋友,是位久居深闺的大家闺秀。半年前,她收到朋友得了急病奄奄一息的消息,焦急地前去,却发现朋友早已下葬,她甚至没来得及见朋友最后一面。
而朋友家中亲人对朋友的死亡也言辞模糊,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许清芸神色黯然:“阿玥身体康健,纵使得了急症,也不该…不该那么快……我寻了她以前的侍女询问,那侍女与她自小结伴长大,关系亲密,告诉我说从去年重阳节府上请人做法事后,我那位朋友便开始神思不属,偶尔会恍惚不安,夜间总是惊醒。”
步早听到这里,已经懂了。他微微垂下眼睛。
许清芸喉中发出一声呜咽:“她……是自尽的。”
当时被请去做法事的是少林寺的名僧,「七绝圣僧」无花。无花大师深谙佛理,名声远扬,能请来这样的人物上门做法事,是种幸运。
出于直觉,许清芸认为无花大师和朋友的死有关,稍微关注了一下之后发现许多名门世家都会请无花大师前去做法事或佛事。这些名门世家中,大多数都有正值青春年华的千金。
许清芸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朋友,抹了抹泪,对晓轻舟道:“我知道自己的怀疑毫无根据,但此次有了难得可以试探的机会,姐姐比我貌美,实力比我强劲,风姿动人……我、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见无花大师,验证我的怀疑是否正确。”
【支线任务:怀疑之心】
【任务描述:得知朋友自尽的许姑娘对名声远扬的无花大师产生了怀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许清芸向你提交了作诱饵引诱无花的委托,只想寻求一个答案。但她似乎彻底误会了“你”的性别,你要向她进行解释吗?】
→【接受】or【拒绝】
这种任务,除了接受不可能没有别的选择。
步早在心里叹气。
粉衣美人抬起眼睛,目光中有一丝忧伤,“她”对许清芸微微点头:“我会尽我所能。”
许清芸面露惊喜,泪眼含笑,道:“谢谢姐姐!”
江湖传闻中说恶人谷的谷主是位极漂亮的绝世大美人,传话的恶人谷中人并没有说谷主是个男人,然而人们一旦听到“绝世大美人”便会下意识地认为对方是个女性。
三人成虎,恶人谷谷主是个身着粉衣的漂亮姑娘一事人尽皆知。许清芸也是其中一员,与步早的马甲对坐良久,最后也没有发现晓轻舟的真实性别。
步早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心里有些好奇,问道:“都说恶人谷的家伙罪大恶极人见人打,外人传言我是恶人谷的谷主,你不怕我吗?”
许清芸看着面前的这张精致的漂亮面孔,桃花眼如春湖漾涟漪,皓齿朱唇,没有一点凶神恶煞的影子。
她再次在心中赞叹了晓轻舟的容貌,轻轻道:“我见姐姐面善,更何况……我听到你的传闻后便有了这个念头,凡事总得试一试。”
好在恶人谷的谷主比她想象中的平易近人。
步早微微笑了一下,他很欣赏“总得试一试”这个念头。
两人下楼,司空摘星见许清芸还称呼晓轻舟为“姐姐”,不由对晓轻舟露出谴责的目光。
但他没有纠正许清芸的称呼,金九龄更加不会。
许清芸期待地道:“晓姐姐,咱们立刻出发吧!”
步早点头。
司空摘星不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什么,疑惑道:“去哪里?”
这位许姑娘晓轻舟要等的一条鱼吗?
他瞥向金九龄。
金九龄眼神阴沉地回瞪:和他无关!
谁知道这姑娘是为什么而来的。
步早说道:“去参加一场佛事,感受一下佛法之玄妙无穷。”
许清芸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迫不及待地引人往外走,几人跟在少女身后一同前去驾车。
望着前方的背影,司空摘星小声问晓轻舟:“那是你要钓的鱼?”
还佛法之玄妙无穷……怎么想都有点古怪。
“不是。”晓轻舟摇头,“是去捉新饵。”
司空摘星一愣,金九龄大惊。见他二人呆住,步早乐了,说道:“诱饵嫌少不嫌多。”
金九龄紧紧闭着嘴,怕自己说出什么讨揍的话。
司空摘星眼皮直跳,晓轻舟虽笑得单纯无害,可他莫名从中察觉出一丝意味深长。
“你和重溟果然是同门师兄弟……一样不爱敞开开天窗说亮话。”
司空摘星又想起让自己吃瘪的重溟,心情郁卒,他倒要看看晓轻舟要搞什么鬼,不明白就不走了!
步早向来把这种话当夸奖听,不为所动,说道:“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我那位师兄是最难搞的。”
司空摘星一想也是,遂点头:“那倒是真的。”
许清芸自己骑了马来此地,在马车外牵着马看晓轻舟钻进马车,转头见金九龄憔悴羸弱阴沉的模样便忽视了他,看向司空摘星,认真地叮嘱道:“你之后可要跟进我了。”
她还将司空摘星当晓轻舟的手下呢。
司空摘星:“…………”
骄傲的偷王之王扬手掀起车帘,怒道:“你告诉她!我不是你的手下!”
怎么会有他给这两个同门师兄弟非自愿当手下的事情发生?这样的误会真的没必要!
晓轻舟在车厢中笑,笑容好看极了,他探头向许清芸解释:“这位是个无名无姓的路人,并非恶人谷之人,你不必在意他。”
许清芸似懂非懂,茫茫然点头,看向司空摘星的目光中带着对他不懂怜香惜玉的责怪,道:“你自己告诉我说便是,为何对晓姐姐大喊大叫?”
默默旁观的金九龄呵呵一笑。
司空摘星说不出话了。
这姑娘竟然还没发现晓轻舟的真实性别。
第 43 章 孔雀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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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早换下了晓轻舟那身标志性的藕粉色衣裳,,换上了由许清芸姑娘提供的杏黄色衣衫。
对此,许清芸是如此解释的:“晓姐姐特征明显,换身衣裳便没人会想到你是恶人谷的谷主了。”
步早十分配合,伸手指向眼角的泪痣,询问道:“这颗痣是不是也遮一遮比较好?”
许清芸看着他,眼中光芒闪烁,耳朵一红:“那确实遮住比较好……晓姐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步早还没来得及说话,司空摘星在旁边吃着果子咔嚓咔嚓,闻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能不要叫他姐姐吗?——放尊重点,别太套近乎。”
主要是因为司空摘星听得浑身发毛,尤其是看着晓轻舟笑意盈盈,他看着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就想到此人的真正性别。
许清芸不解,眼前这人是晓轻舟亲口说的路人,但这般态度竟然像是对晓轻舟十分尊敬似的。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你真的不是恶人谷谷主随从吗?”的色彩。
司空摘星顿觉口中果子无味,嚼嚼咽下,说:“算了,随你怎么称呼,只要你别瞎想。”
许清芸迟疑地点头。
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的她当然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晓轻舟在最初强调了司空摘星非是自己手下的事情,她便给司空摘星安了一个“不是手下但也关系不远”的身份。
司空摘星叹气。金九龄冷眼旁观,呵呵冷笑。
步早懒洋洋地纵观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玩家觉得自己的读心能力说不定锻炼出来了,因为此时此刻他能给每个人配心音。
准不准确不好说,但步早认为差不离的。
【人心难测,但如果知道的信息足够多,也许可以掌握读心术呢。】步早与系统分享自己的人类观察心得。
【谢谢玩家的分享。】
系统的机械电子音礼貌地道谢。
〖系统认可了玩家的心得。〗
〖系统发现玩家也在观察游戏人物,正如系统在观察玩家一样。〗
〖系统发现才掌握的心得似乎无法在玩家身上实践。〗许清芸怀疑江湖中美名远扬的无花大师并没有人们所说的那般圣洁高雅,自尽身死的朋友令她无法释怀,所以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她带晓轻舟以朋友的身份去堂兄家中做客。
这位堂兄不爱锻刀,偏爱舞文弄墨,崇尚佛家,最近新起一座院子,特地请无花大师前去主办法事,消灾祛邪。
晓轻舟换了身杏衫,眼角红色泪痣一遮,依旧是位风姿动人的绝色美人。
金九龄驾车,三人挤在马车中,许清芸扯着帘子捧脸,小心翼翼且充满忌惮地给金九龄指路。毕竟金九龄原先是个善人,所做的事情暴露后被反噬,传闻里的他坏到了极点。
面对少女的顾忌,金九龄心塞得慌,纵使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喉咙堵得慌,干脆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既然都顾忌他了怎么还敢给他指路的?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车厢内司空摘星以易容高手的视角细细端详晓轻舟的脸,目光如炬,步早任他打量,反正掉不了肉。
司空摘星观察良久,由衷道:“你真的……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无论男女。”
眼角下那颗红痣是晓轻舟面上最醒目的特征,秀美之中透出一丝妖冶,又有一袭粉衣相衬,正如春日桃花夭夭。
而换上一身杏衫,遮盖红痣后的晓轻舟显得更加柔和,不说话时的安静姿态令人不自觉凝视。
步早笑了一下,想说点话逗逗司空摘星,许清芸却猛地收回脑袋,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司空摘星,短暂的沉思片刻之后,毫不委婉地道:“你说话怎么如此孟浪?”
司空摘星麻了,孟浪?什么是孟浪?他这话可是实话,没有别的意思。
“你……算了。”司空摘星不和她计较,等着看这姑娘什么时候能发现晓轻舟的真实性别。
晓轻舟含笑不语。
*
无花大师从沙漠中出来之后已有一段时间,在乌渡离开之后,他便也抓紧时间立刻的大沙漠。
在那之后,似乎一夜之间,江湖上到处都是乌渡大闹石林洞府的消息,甚至连此人在洞府中所做的具体事件都为人所知。
以无花对乌渡那几次照面的了解,那蒙面杀手性格认真,不像是会大肆炫耀自己行为的人,所以无花与石观音的主要怀疑对象是那时假扮乌渡的少年、以及后来多出的奇怪男人身上。
而在江湖传闻里,没有那两人的影子,这令他们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
许多江湖人因这场骚乱赶往沙漠,有妄图分一杯羹者,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石观音为了维护自己的势力而分身乏术,身在中原的无花便担任起寻找乌渡行踪的重任。
——无论如何,都要让乌渡为自己的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石观音横行多年,乌渡所做之事让她再度回想起求助无门的惨痛过去,她的愤怒自然也非比寻常。
无花在向她请示之后,决定利用起他的亲弟弟、丐帮帮主的养子,如今的丐帮少主南宫灵。
此时无花还未与南宫灵相认,但从下山之后便开始暗中观察这位养在丐帮的青年,丐帮讲侠义,南宫灵被养得略有些死板,但在丐帮中的地位十分稳固,有利用的价值。
在去见南宫灵之前,无花受邀前去为人办法会他向来不会拒绝能巩固美化自己形象的事情,拾掇拾掇之后便前去那户许姓人家。
主人对无花十分崇敬,态度彬彬有礼,无花早已习惯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温和地回应,一举一动自然文雅,丝毫看不出暗地里出手狠辣,可以毫不犹豫地与人杀人。
无花被引入客房入住,路上与主人家相谈甚欢,院落才将将建成,一切都干净整洁,崭新不已。院中栽着青竹绿树,小池中碧波荡漾,无花微微一瞥,瞧见竹林之后一道杏色身影,影影绰绰,面容惊鸿一现,只觉身姿动人,眉眼精致。
除却那道杏色身影,还有另一位青衣姑娘,两人像燕子似的消失在竹林之后。
无花敛眉,听到风中捎来的只言片语,知道她们在讨论自己,面色不改,姿态依旧温文儒雅。
第二天,无花见到了那次瞟见的两位姑娘,杏衫姑娘眉眼精致,神情柔和,一副柔弱安静的模样,在青衣姑娘身后对着无花微微地笑,眼中笑意璀璨如星。
她什么也没有说,却仿似说尽千言万语。
无花心中一动,合掌施礼,风度翩翩。
即使是光头也很有魅力。
许清芸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心绪纷纷,合掌回礼道:“无花大师。”
步早默默合掌,不说话,只是浅浅地笑。他此时扮演的是个害羞的姑娘,说话不多,就算笑也要“羞怯”的笑。
像金九龄一样,明面上是个名声极好的神捕,暗地里却是个无恶不作的抢劫犯,无花大师圣僧之名无人不知,暗中则是个犯戒惯犯,不止杀人,还是个淫贼。
因他美名之故,许多名门世家请他前去做法会佛事,无花以俊美温和的外表哄骗那些闺阁千金共度春宵,并将这些事情记在册子里,藏在木鱼之中。
这样的剧情实在颠覆了游戏在前期塑造的无花形象,无花不止坏,还令人作呕。
《模拟江湖:我是掌门1.0》中的这部分剧情并没有许清芸的存在,无花是淫贼的线索也不是由许清芸的那位朋友引出的,但步早一听许清芸的描述,便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是蝴蝶效应的话,步早的心情有些复杂。
游戏剧情中说那些闺阁千金被无花哄骗,却没说有人身死。对养在深闺的姑娘来说,这也是件难以启齿向人言说的事情。
步早望着无花,年轻人面容姣好,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吟吟,如一幅画,但此人的内里实在坏到了极点。
石观音和无花这对母子以糟蹋人为乐,一个祸害男人,一个祸害女子,为什么不一心一意搞水仙?
步早的视线未曾挪动,无花同性格开朗的许清芸有来有回地聊天,注意到来自于杏衫少女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她一眼,目光相接,少女惊慌地垂目,羽睫如蝶,微微颤抖。
……
日暮西斜,落日熔金。天地间布满耀眼的赤金色光辉。院中的竹林覆上橘色,亭中杏衫少女背影孤单,瘦弱。
无花走上前去,在她身侧不远处站定。
面对着杏衫少女闪着惊讶的视线,无花微微一笑,道:“顾施主。”
“顾施主”眨了眨眼,有些不安地回应道:“无花大师。”
随后,无花向步早展示了什么是刷好感的精髓。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借周边的环境事物,循序渐进,展露自己的优势与魅力。
步早仿佛看见了一只孔雀开屏,如此自然的勾引,难怪会有姑娘心悦他。
但是,这次的对象整错了啊你个淫贼大师。
第 44 章 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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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笑容优雅且迷人。
眼前的姑娘顾盼生辉,如仙露明珠,纵使无花见惯美人,依旧认为这位“顾姑娘”乃当世之少有的美人。
一颦一笑皆动人,弱风扶柳,眉目如画,安静微笑,双眸道尽千言万语。
无花自己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少林寺内戒律森严,他厌烦那些清规戒律,女色于他而言是一种消遣、能够证明自己男人魅力的证据。
身在少林,心在红尘。无花的外表是个看破红尘的大师,内在依旧是在滚滚红尘中浸淫的凡人。
还是最为糟糕的那种。
步早凝视着无花,眼神专注,无花误会了这一眼神代表的含义,嘴角微微扬起,从没有女子不会为他折服,这腼腆柔弱的少女显然也不例外。
在与无花分别之后,步早在自己的房间见到了许清芸,对方神色紧张,问:“我看见你和无花大师呆在亭中了……晓姐姐,无花大师单独对你说了什么吗?”
步早摸了摸鼻子,给出了果断的回答:“我认为他在尝试勾引我。”
许清芸表情茫然了一瞬。
“顾姑娘”与无花大师在亭中待的时间不久,毕竟男女有别,而“顾姑娘”又性子腼腆,很快便向无花大师告退了。
若当时有旁观者的话恐怕不会觉得无花是在勾引一位少女,无花的姿态十分端正,并不轻浮,步早如此断言只是觉得是该让许清芸做一个心理准备了。
以他的视角来看,无花就是在勾引无知少女,虽然那张脸姣好如女子,但步早看了就无语。
许清芸有点难以置信,喃喃问道:“是真的么?”
“只是我的片面感受罢了,且看他之后会做些什么。”晓轻舟语气柔和地说道,随后望着无花所住的院落,眼神悠远。
许清芸与他一同望着那个方向,心中沉重不已。
*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消失了两天的晓轻舟单独一人出现在司空摘星与金九龄面前,司空摘星纳闷地发问。
“捉新饵呀,都说过了的。”晓轻舟语调柔和。
“这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喜新厌旧,金捕头呢?他不是你看重的诱饵么?”
“嫌少不嫌多啊。”晓轻舟说。
司空摘星扶额。
金九龄如今被囚在步早赁来的一座小屋中,打算在解决无花大师的事件之后再用金九龄给其他人找不快,以游戏发布的支线任务为主是步早的游戏规则,成就天下第一门派的主线任务可以暂且排后。
司空摘星都不敢想金九龄究竟有多么崩溃,这与慢刀子割肉又有何异?
步早去看了看金九龄的状况,对方沉默而压抑,表情阴沉,步早没有上前蹦跶,转身离开。金九龄的身影十分孤独,但很快,他就会有一个快乐小伙伴了。
见过金九龄后晓轻舟又转去和司空摘星见面,司空摘星等着这姿容绝色的年轻人对他说些什么,毕竟他与晓轻舟毫无关系,却依旧半搅进这滩浑水,这人怎么都该对他道谢。
漂亮美人沉思须臾,悠悠开口道:“我从来没有手下,你不考虑——”
司空摘星飞快道:“你做梦!”
晓轻舟笑道:“梦里的话,就轮不到你做手下啦。”
瞧瞧这说得什么话,司空摘星道:“都在你梦里了我怎么还不值钱了!”
晓轻舟眨眨眼睛:“可是梦里的你不是我认识的你啊。”
司空摘星:“……”
顶着一张祸水脸说这种话很难不让人心动,司空摘星告诉自己眼前这人性别男,移开视线,幽幽道:“你别这么和我说话。”
步早笑了一下,同司空摘星道别,郑重道:“交给你了。”
“……别用这种交代手下的语气和我说话。”
占了便宜的步早充耳不闻,转身离开,司空摘星想了想,对他的背影喊道:“你不怕我放走金捕头吗?”
晓轻舟回头,笑意盎然:“如果要放,你早就放了。”
司空摘星没有再说话,看着晓轻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对方的态度实在太随意……一切事情在他眼里就像玩儿似的。
*
杏衫少女眉眼带笑,笑意清浅,步伐轻快,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倚着门框的男人注视着这位少女,双眼微眯,心中一动,面上绽开笑容。
循着这位少女的脚步,男人来到了一座恢宏的庭院前,只见烟火气蔓延,隐约可见院中身着僧袍的僧人。
男人知道这家崭新庭院的主人,其人崇尚佛家,最近请来江湖上有名的无花大师举办法会,可他并没有听说其中有位如此青春貌美的少女。
他决定进去一探。
……
【嘀!江湖人物图鉴+1】
【雄娘子,此人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采花贼。真名未知,与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有过一段情缘,二人孕育有一女名为司徒静,情之一字最难解,两人无缘成为一对神仙眷侣,遂分隔两地,水母阴姬只准雄娘子五年一见司徒静。虽有女儿,此人却依旧未改采花贼本心,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许男生女相的“你”十分清楚。】
步早麻木地看着眼前这货,一个面容普通不起眼的侍女。
采花贼雄娘子也是位优秀的易容高手,但一个无花已经够了,这人有必要也冒出来凑热闹吗?
步早有点忧郁,这只会让他更加想揍人而已。
侍女对步早微笑,递上果盘,道:“顾姑娘。”
步早温柔道谢:“有劳你了。”
雄娘子竟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假名,恐怕在这院中已经转悠过一段时间了。
步早目送侍女远去,摸摸自己的脸,表情沉重,他是不是太迷人了点?是个淫贼都起色心,干脆无花和雄娘子凑对算了,前者风姿翩翩,后者真容柔美,多么般配的一对坏家伙。
雄娘子扮成的侍女与许清芸擦肩而过,他问了好,微微低头,小心地离开。
许清芸问晓轻舟,今日无花大师可有做什么事情,晓轻舟摇摇头,道:“他一直在同其余大师讲经说法,今日我还不曾见过他。”
“是吗……”许清芸喃喃道,“堂兄对我说无花大师是位高雅之人,夸奖连连,可我却控制不了我的怀疑……唉。”
但她却不能说希望无花大师不是那般恶劣之人,在这场法会结束前,她不想轻易地下定论。
晓轻舟,这位恶人谷的谷主一定能够敏锐地分辨无花的言行,让她得到一个足以安心的答案。
当然,许清芸本人也有在观察无花的举止,与他接触,僧人美姿容,一言一行都儒雅随和,堪称完美。
晓轻舟告诉她:“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人。”
许清芸苦笑一声,道:“人人都企盼着十全十美,纵使有一样不全,也觉得遗憾。”
晓轻舟顿了顿,道:“我会想办法弥补遗憾。”
“是啊。”
许清芸的笑容十分难过。
因为这世上总会有难以弥补的缺憾,月不常圆,水不常满,都是这个道理。
所以无花和雄娘子心心念念的绝世大美人是个男人,一拳能摁倒他们俩。
步早心情愉快地等待无花和雄娘子来找他玩,随便一个都好,看着这两人各显神通走不同路子的显眼方式,叹息这俩人干坏事的技巧实在是“天赋异禀”。
最先向柔弱腼腆的“顾姑娘”出手的是雄娘子,这人扮成侍女的期间时不时地往步早眼前晃,每回都能用令步早汗毛直竖的眼光悄悄打量他,犹如一匹盯紧猎物的饿狼。
而无花为了办法会,分身乏术,又得演戏,偶尔出现在“顾姑娘”面前都是微微一笑,玉树临风,风姿动人。
光头也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两个淫贼走的路子不同,步早也各有各的应对方式,夜深之际,他所住的房间内窗门缓缓开启,一道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跳入屋中。
黑色人影望着床上的轮廓,心潮涌动,十分欢欣,缓步靠前,微微俯身,只见被子下露出一片散乱而柔顺的乌发,凑近了更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幽兰香气。
雄娘子勾唇微笑,抬手欲勾床被,手伸了一半,脸色骤然僵硬——他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时,身侧传来一道猛力,有人一脚将他踹倒,力道之大,令雄娘子在地上狠狠蹭了一蹭,胳膊生疼。
在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一人站在阴影中,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半张脸,嘴角微扬,薄唇透着一股凌厉的意味。
“你在做什么?”
此人的声音虽然略有些沙哑,但雄娘子能够听出,这分明是顾姑娘的声音。
顾姑娘性子腼腆,很少说话,但雄娘子同她交谈过几次,记忆深刻。
此时的雄娘子心中惊疑不定,努力斜着眼睛去看那人藏在阴影下的面容。
步早见他看得很用力,善心大发,走出阴影,露出面容,笑意盈盈:“你看看,你认得我吗?”
雄娘子震惊:真是顾姑娘!
步早的演技太好,雄娘子几乎无法将前几日见到的腼腆顾姑娘与眼前笑容单纯的少女对上。
第 45 章 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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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颜色温柔的杏衫在昏暗的房间中色彩浓重,与身后阴影融为一体。
但那张精致的面容,却无比醒目,犹如发着亮光似的,双目亮如星子,泛着柔和的笑意。
如果忽略美人对自己做的事情,雄娘子大概会为此疯狂心动,邪魅一笑,立刻上手。
可顾姑娘的脸色虽挂着笑意,脚下却踩着雄娘子的手,歪头问道:“想掀我被子的是这只手吗?”
雄娘子道:“你、你误会了,我是想为你掖被角。”
步早被逗笑了。掖被角这种借口是怎么想出来的?
空气中的幽兰香气渐渐扩散,雄娘子这时也已明白这幽兰香气正是他不能动弹的元凶,此时的“顾姑娘”一点也不腼腆,脸上笑意盈盈,带着一丝单纯的意味。
只是少女眼底深处,并无任何一丝笑意,如同寒冬冰封的湖面。
步早在雄娘子跟前蹲下,依旧踩着他的手,雄娘子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疼吗?”
询问的话语中充满毫无诚意的关怀。
“……疼。”雄娘子对顾姑娘感到棘手,斟酌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像这般态度自然的询问问题,语气毫无波澜,比愤怒厌恶的反应更令人毛骨悚然。
“不疼的话才奇怪啊。”少女垂目看他,耳畔乌发如绸缎般滑落,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这是你第一次失败吗?”
雄娘子陷入回忆,想起往事,迟疑片刻,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的。”
与水母阴姬的那段缘分并不算雄娘子的失败,却也不算成功,雄娘子认为那什么都不算。
步早若有所思。
雄娘子忍不住开口道:“顾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姓顾的人。”步早敷衍他,随后又道,“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雄娘子暗中运气,依旧不能动弹,毫无效果,隐忍咬牙,“请你……饶了我。”
步早:。是不是太干脆了点?
不知是不是雄娘子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位顾姑娘似乎有些遗憾。*
翌日。
许清芸对晓轻舟道:“昨夜试图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姐姐有听到吗?”
晓轻舟笑道:“没有呢。”
一旁的侍女默默奉上茶点,许清芸这在法会举办期间时常在晓轻舟身边见到她,已十分面熟,对她笑道:“你今天怎么也在?倒像是顾姐姐的专属侍女了。”
侍女的浅浅一笑,沉默不语,神色中却有些苦涩。
许清芸困惑的眨了眨眼,望向晓轻舟,杏衫少女笑容浅淡,道:“没什么。”
雄娘子:才怪!
是吗,那就好。
许清芸露出信赖的神色,没有再关注那位神色有些古怪的侍女。
雄娘子大为震惊,这姑娘竟然就这么轻易被忽悠过去了?他由此认定许清芸一定也被“顾姑娘”所欺骗,压根不知道“顾姑娘”的真面目。
被步早暗算,此时的雄娘子一身轻功无处施展,即使想跑,却也怕昨夜中的毒难解。
“你去忙你的吧。”杏衫姑娘笑眯眯地向侍女挥手,“如果你敢跑的话……”
许清芸就在一旁听着,茫然脸。
雄娘子后背一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随后飞也似地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许清芸十分惊讶:“他看起来轻功很不错呀。”
晓轻舟回答道:“但现在飞不起来啦。”
淡然的语气令许清芸想起“她”的真正身份,但晓轻舟面对她时扬起的笑颜却十分柔和。
“不用管他。”恶人谷谷主语调温柔。
“好。”许清芸看着他,缓缓点头。
*
雄娘子忧郁地端着解暑凉茶去前院慰劳诸位大师,诵经声在风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森严沉重的气息,而他的心情,同样沉重。
即使想跑也不能跑,雄娘子有种自己即使跑了也会被很快逮住的预感,与其逃跑,不如化险为安。
时辰已至,诵经声缓缓停息。
心神不安的雄娘子未能察觉到前方转角处的轻微脚步声,等察觉到时,他差点与拐角之人相撞,为了躲避,手中托盘倾斜,凉茶跌洒,将来人衣裳泼湿半边。
他慌忙稳住托盘,抬眼,对方垂首,两人视线相触。
短短一瞬之后,无花捡起地上的茶碗放回托盘,合掌施礼道:“小僧失礼了。”
雄娘子摇摇头,道:“是我没有注意,”他望着无花的衣裳,面露难色,“您的衣裳……”
无花笑道:“小僧带了换洗的衣物,施主不必忧虑。”
两人这般短暂交谈过后便分开,无花赶回去换衣物,雄娘子找来笤帚抹布打扫地上污迹,相安无事,谁也没发现彼此的不对劲。
前者在心里想:这人是顾姑娘熟悉的侍女啊。
后者心里嘀咕:“顾姑娘”在无花大师面前也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无花大师知道顾姑娘的真面目吗?
无花大师不知道。
他换下染了污迹的僧袍,僧人们都心净无尘,他却做不到这一点。经声愈响,香火愈浓,无花心中便会有一股躁意翻涌。
顾姑娘今天也在亭中眺望远方。
她的背影透着萧索,乌发垂在身后,杏衫如蝶羽,在日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与顾姑娘相处的这些天,无花确信,她对自己已有倾慕之心。身世坎坷、性格腼腆的孤女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对,借住在朋友家中,更是心感飘零无依,无法向朋友言说。
无花的温言软语让顾姑娘心生依赖,他自觉已经到了出手的时机。就算不做别的事情,仅仅是看着顾姑娘腼腆的笑脸,无花便感到愉悦。
“无花大师。”
顾姑娘见到无花,面绽欢容,笑眼如星。
无花也笑,心神愉快。
借助围栏与树丛的遮挡,无花与少女不经意间手背相触,少女飞快地收回了她的手,微微低头,不敢直视。
如此惹人怜爱,无花望着她的侧脸,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注视着她。
至于为什么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因为顾姑娘个子不低,怪高的。
……
“你,今晚来我房间。”
步早和无花分别之后,回到自己住的小屋,一边努力搓手背,一边给雄娘子下了指示。
雄娘子的脸成了调色盘,心中思绪万千,瞳孔地震:“你、你——”
“来不来?”步早轻描淡写,拿过帕子擦手,“别瞎想。”
“去……”
雄娘子满心无力。他心里不想去,却不能拒绝。
【亲爱的玩家……】系统的机械电子音中满是疑惑,【你打算做什么?】
步早说:【当月老。】
系统没有出声。
〖系统查询了“月老”的含义。〗
〖系统陷入疑惑。〗
〖系统的程序发生波动。〗
〖系统得出了“这种行为完全是因为玩家觉得有趣吧?”的结论。〗
步早:对的,没错:P
他发现,偶尔听听系统的脑内广播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
深夜。
无花应约而来,身影在窗后若隐若现,未见顾姑娘应声,遂翻窗而入。
室内盈溢着淡淡幽兰香气,无花走至床前。床头少女将脸埋在被褥中,乌发铺散,如绸缎一般。
无花唇角微勾,伸手掀被。
手伸了一半,忽觉身子无力,动弹不得。
暗中旁观的步早评价:好一个场景复刻,这俩货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大差不差。
他趁无花正惊疑不定的时候从后面猛地来了一脚,将人踹进床中,底下的雄娘子立刻蛄蛹着将人裹进被中,在看清这同行的面容前他狠狠给了人一记重拳,止捣腹部。
顾姑娘他反抗不了,这敢来作死的倒霉鬼他还揍不了吗!
步早挑眉,这一拳的怨气真是沉重。
雄娘子望向黑暗深处的人影,一只手试探性地伸向被子,“顾姑娘”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他缓缓地揭开了被褥一角。
一张眼中含怒、额角滴汗的姣好面容露了出来。
……雄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被子捂了回去。
他刚才应该是看错了。
美名远扬的无花大师,怎么会在深夜溜进一位姑娘的房间?
“松手!”
被子里传来的声音失了真,十分沉闷,饱含怒意。无花没有看到掀开被子的人不是他想见的顾姑娘。
阴影中的少女在微笑。
“你就这么不舍得放开他吗?”
语气柔和,但在安静的黑夜中,让雄娘子头皮发凉。
他立刻松了手。
无花的呼吸一下子放轻了。
顾姑娘的声音在远处,那这床上用被子拥住他的人究竟是谁?
被子依旧将无花的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下半身直挺挺地横在床边,颇为可怜。
雄娘子颤声询问:“这、这位是?”
阴影中少女笑容迷人:“就是你见到的人。”
雄娘子不死心,再次揭开被子一角。
无花大师的眼中跳跃着惊讶和疑惑。
雄娘子将被子盖了回去。
“顾姑娘”说:“你想将他带回去吗?”
雄娘子闻言头皮发麻,掀开被子一角。
无花大师嘴角抖动:“你——”
雄娘子将被子捂了回去。
“够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姑娘!”
无花大师沉声低吼,忍耐程度几乎到了极限。
雄娘子顿悟,撇开别的不说,无花大师他……也是被“顾姑娘”腼腆外表蒙蔽的一员!
怀中拥着妙僧无花,阴影中身份不明的少女注视着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雄娘子冒出“还好不止我一个倒霉蛋”的念头。
他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庆幸。
这会儿L步早没看出雄娘子的内心想法,一片乌漆嘛黑,他只瞧见了雄娘子与无花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魔幻场景,心中大为震撼:
难不成他刚才那一脚打开了某个奇妙世界的大门?
他只是说着玩儿L的啊。
雄娘子后退又后退,将无花推远,不敢下床,挤到床角。
阴影中笑容模糊的少女让他心头一阵发毛,即使对方并没有任何威胁之语,站在阴影中未曾迈步,目光却有如实体,泛着凉意。
步早失望:【红线牵不起来啊。】
系统:【是的呢。】
〖系统产生了“玩家竟然是认真的吗?”的疑问。〗
其实是玩玩而已。步早心想。
看够了这场现实魔幻戏剧,步早慢悠悠地踱到床前,揭开床被一角。
无花被推搡得极为恼怒,一息之后,只觉眼前骤然一亮,月华如练,他看见平日里腼腆温柔的少女脸上带着单纯的开心笑容,双眼弯似月牙,盈满如水笑意。
这笑容依旧迷人,却是另一层意义上的让人心动。
“无花大师,你竟然真的来了。”少女的话语中带着浅浅的叹息。
无花大师的脸上有惊讶,愤怒,不解,茫然,以及一丝狠厉,再蠢的人也能知道这位“顾姑娘”平日里表现出的模样只是假象,他诘问道:“你究竟是谁!?”
“不姓顾的人。”漂亮美人笑意盎然,“你大概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晓轻舟。”
雄娘子倒吸一口凉气,无花呼吸一滞,这人怎么可能是恶人谷谷主?
晓轻舟转头朝屋外喊了一声,语调平静:“许姑娘,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在半途中悄然出现在门外的许清芸推门而入,望着床上的轮廓,眼露悲愤。
雄娘子望见披着月光的青衫少女,心中震动:“顾姑娘”——晓轻舟和许清芸是一伙的?
他再度往床角缩了缩,心里后悔不已,觉得自己被美色所惑,卷进了一场奇怪又复杂的事件里。
傍晚时分,晓轻舟告诉她无花留下的暗示,自那之后许清芸焦急地等待着,心随着落日愈来愈沉。圆月高悬,夜深人静之际,她听到了晓轻舟房中传来的动静。
那位圣洁优雅的妙僧无花,竟真的在深夜来到一位少女的房中。
许清芸没有给雄娘子一个眼神,走至床前,望着无花,压抑着愤怒说道:“无花大师——你——你!阿玥……你也曾去过覃书玥的房间么!?”
无花面色微变,他当然记得那位姑娘,同样温柔腼腆,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事前事中都对他言听计从,可在之后他却从别人口中得知对方逝世的消息,从模糊的线索中推断那姑娘是自尽身亡。
但彼时他毫无愧疚之心,反正没人能怀疑到他身上。
许清芸的质问让无花有一瞬的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淡淡道:“小僧不知道施主在说什么。”
许清芸难以置信:“你深夜出现在晓姐姐的屋中还敢这般狡辩!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是你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你这个淫贼!”
无花神色冷冷:“施主莫要空口白牙污蔑小僧,小僧实在不知你这话是何意。”
若非此时身居下风,他非得反驳一句:你情我愿的事情,称他为淫贼实在没道理。
许清芸气得身体发颤,猛地攥拳。
妙僧无花连阿玥是谁都不曾过问,反驳得毫不犹豫,这只能让许清芸认定自己的怀疑就是事实。
步早在一旁瞧着,他倒是看出了无花的念头,这人毫无反省,还觉得自己无辜。
该揍。
晓轻舟转身慢悠悠地从桌上拿出一件东西。那样物品原本藏在阴影中,显露在月光下后露出全貌——是个木鱼。
他屈起中指骨节敲了敲木鱼,声音有些微妙的不对,无花瞪着眼睛看他。
晓轻舟不睬他,手上用劲,木鱼顿时碎裂,露出其中的书册。
他没有翻看,只是伸手递给许清芸。
许清芸见无花目光闪动,紧追不放,便翻开册子,看了两页,面色骤冷,青白交加,立时上前用册子给人劈头盖脸一顿扇。
“无耻!下流!令人作呕!”
册子中所记载之事,都是无花与那些闺阁千金的往来,词句露骨,充斥着淫邪之心。
雄娘子瑟瑟发抖。他隐约猜到了部分事实,但正因如此,他才发抖。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第 46 章 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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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清芸扇出了心中悲愤,无花的脸火辣辣的痛。
他冷声怒道:“还不住手!”
“不住!”
许清芸扇得更狠。
雄娘子抱住自己,仿佛被扇脸的是自己似的,脸疼得慌。
他眼珠子乱转,和一旁的晓轻舟对上视线,对方半边身子藏在阴影中,半边露在月光里,眼中神色如深渊冰封,在这一刻变得十分鲜明。
雄娘子心中微震,不敢再看,微微敛目。余光之中,晓轻舟轻轻一笑,声音略显低哑:“许姑娘,不要让你兄长为难。”
早在最初和晓轻舟商量来到堂兄家中等待无花大师时,许清芸便说不能给兄长带来麻烦,但此时的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下手狠厉。
这很好,但给无花的脸上留下挨打的痕迹必定会让人怀疑。
许清芸闻言手中一顿,重重又扇了个来回,才收回手。她紧紧地攥着那本册子,气得头晕脑胀。
若想将无花的真面目公之于天下,这册子上记录的人与事势必会为人所知,而人言可畏,不能以此为切入点,只能采取别的方法惩戒他。
事到如今,无花再想隐瞒已是无力回天,躺在床上神色阴沉,见许清芸面带挣扎犹豫,惊怒之余,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弧度。
对闺阁千金来说,名声最为重要。这是他数年来平安无事的原因之一。
许清芸没有瞧见那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步早看得分明,无花脸上的得意显眼得不行,他上前掀起被子盖了回去。
“明日是最后一天,要做什么,等之后再做。”他平静地说,“许姑娘,暂且忍耐一下。”
许清芸点点头。
无花在黑暗里听着晓轻舟的声音,心里发沉。
他对恶人谷谷主的事迹略有耳闻,能让谷中恶人对其俯首称臣,显然拥有一定的实力。
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
法会的最后一天。
许清芸的堂兄请人做了斋饭,以慰劳各位赴会的僧侣,无花自然也在其中。
他笑容如常地与其余僧人交流心得,与主人共论佛理,丝毫看不出
法会平安落幕。
步早也跟着许清芸离开,雄娘子早已偷偷摸摸地出来在外等候。
“他应该会跑的吧?”
许清芸有点忧虑。
为了避免给她的堂兄带来麻烦,昨夜晓轻舟不曾下重手,喂了毒药,封了穴道,放他自由行动,天亮后状似相安无事。
晓轻舟说道:“即使他跑得了,也走不远。”
无花倒也想跑远,但他身侧多是一同离去的僧侣,一时半会儿没有借口单独离开,出了许宅的大门,前行数丈,到一街口处,他是落单了,堵他的人也冒头了。
前方的杏衫少女头戴帷帽,精致的面容藏在帷幕下若隐若现,修长高挑的身材便显得十分醒目。无花在微微驻足,不愿上前的抗拒之余,心中浮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没等他捉住这线灵光,晓轻舟便走至他身前,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温柔:“大师,请。”
无花不动。
晓轻舟亮出拳头,骨节分明突出,揍人很痛。
无花迈步,默默跟在晓轻舟身后,又与雄娘子和许清芸汇合,前往未知之地。
雄娘子换了副易容,表情忧郁,无花瞥他一眼,看到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
稍作猜想便能知道此人是昨夜的侍女,无花侧目视之,雄娘子若有所觉,和他对视。相对无言,思绪纷涌。
“晓、晓谷主,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雄娘子收回视线,询问晓轻舟。他的语气相当谨慎,生怕再被揍。
昨夜无花被揍时他就在床角看着,许姑娘揍完之后出言制止的晓轻舟又送上一拳,痛得无花当即晕厥,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晓轻舟将不知底细的药塞进无花嘴中,逼迫他咽下。
漂亮美人的动作一点也不柔和,粗暴得令旁观者都觉得牙酸肉痛。
雄娘子那时与他距离挨得极近,……他隐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可许清芸对晓轻舟的称呼令他举棋不定,所以雄娘子忍住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但关于他们去向的问题,雄娘子实在忍不住。
面对雄娘子的疑问,晓轻舟瞥他一眼,帷幕后嘴角扬起的弧度若隐若现:“你可以猜一猜,你的话,肯定能猜到的。”
雄娘子默默闭嘴,心中焦灼不已。他只觉前途渺茫,迟早会被逮进恶人谷。
晓轻舟驾车纵马,一刻不停地赶至司空摘星与金九龄暂住的小院外,丢开缰绳后率先下车,推门进入院中。
门内热闹不已,战斗正值白热化,司空摘星满院子乱窜,金九龄捂着肩膀伤口呼哧呼哧喘气。
因为晓轻舟的出现,蝙蝠公子派来的人大吃一惊,稍微停顿片刻,提剑刺向金九龄喉口,斩草除根之意显而易见。
晓轻舟揭下帷帽,灌注真气,横空甩去,竹编的帷帽击中来人持剑的右手,那人吃痛,半条手臂微麻,右手微松,金九龄抓住空隙,就地翻滚逃离。
他们二人与此人争斗已有一炷香的时间,金九龄一身武功难以施展,手头无剑,只有狼狈逃窜的份,而司空摘星不愿卖命,划水摸鱼得很彻底。
此时此刻,他撑着院中石墙缓气,瞪着晓轻舟,表情不是很好看。
正是因为在找到金九龄的踪迹后,晓轻舟多日不曾露面,只见到司空摘星伪装的随从露面购置食材等生活用品,蝙蝠公子的手下才会在今日出手,但他之所以能查到这里,也是因为步早有意安排了线索。
司空摘星又不是傻子,晓轻舟不可能免费让金九龄休养生息,没有钓鱼翁会白白浪费诱饵。
晓轻舟没看他一眼,径直上前制住蝙蝠公子的手下,动作迅速,卸了此人下颚,令人不能自尽,一掌将人劈晕,随后站起身,一脚将剑踢远。
长剑转了数圈,在金九龄脚尖前停下。
金九龄忍着剧痛俯身,捡起剑,握紧,随后直视不远处的年轻人。
此时的晓轻舟眼角的泪痣显露,粉衣如花,眉眼间微带笑意,更显姝丽,刺得金九龄双目发痛。
金九龄仿佛看见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长剑自他手中滑落,声音铮然,余音不绝。
在场众人无人不得出结论,金九龄已不会再提起他的剑。
无花与雄娘子都认得金九龄,也曾打过照面,此时见他形容憔悴,神色黯然,仿佛了无生趣似的,皆是心中惊疑不定。
许清芸望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刺客,迟疑道:“晓姐姐,这人是谁派来的?”
“他最清楚。”晓轻舟向她示意金九龄。
金九龄一言不发。
司空摘星憋不住了,这姑娘是真迟钝啊,他道:“你怎么还叫他姐姐?”
许清芸的心情本就不好,见司空摘星再次提起称呼一事,有些不大高兴:“有哪里不对?”
“很不对。”司空摘星说。
其实杵在门口的无花大师和那不知名的姑娘也很不对劲,但他没有说。
这两人大约就是晓轻舟所说的“诱饵”了。
许清芸困惑不已,耐心几乎耗尽:“不过是称呼而已——”
“问题是,他是个男人啊。”司空摘星说,心想还得是他来说。
话音落地,几人反应各不相同。
雄娘子恍然大悟,所以他昨夜瞧见的……确实是晓轻舟的喉结。
无花先惊后疑,瞪着晓轻舟的身影上下打量,愈看愈觉得不对。
修长高挑的身材,骨节分明的双手,行走时坦然大方的模样……若没有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不会错认他的性别。
但他们见到晓轻舟时,视线第一时间被那张精致的面容吸引,衣着言行举止都是陪衬。
许清芸不可置信,提高音调:“怎么可能!”
司空摘星说:“你觉得我没被骗过吗?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
许清芸回头。
漂亮美人表情平静:“我没想骗你。”
许清芸瞳孔地震,眼前有点发晕。
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雄娘子忍不住道:“许姑娘,你不知道他的性别,又是怎么与他达成合作的?”
“你闭嘴。因为晓姐、——晓谷主是个好人!”
许清芸改口得十分迅速。
步早露出笑容。许清芸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有时候深究某件事不会带来任何利处。
许清芸道:“无论你是男是女,你都替我找到了答案。我反倒庆幸你是个男人。”
【支线任务:怀疑之心(已完成)】
游戏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响起,步早没有看任务奖励。
晓轻舟无奈地笑:“就算是男人,也不喜欢被淫贼闯进屋里啊。”
淫贼大师·无花面无表情。
采花贼·雄娘子冷汗直流。
金九龄嘶声道:“够了,究竟还要聊到何时?你身后那两位便是你找的新诱饵么?”
语气毫不客气,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
司空摘星侧目。
晓轻舟不理,径直走进屋中,院中数人面面相觑。
金九龄无精打采,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被无视,这令他很痛苦。
司空摘星眼神古怪,道:“晓轻舟说的淫贼便是那位雄娘子?”
那无花大师,是来劝晓轻舟不要折磨雄娘子的么?
不怪司空摘星如此想,无花大师慈悲为怀,不喜杀生,常做放生积福之事,司空摘星对这样的人一向心怀敬意。
许清芸冷冷道:“不止是他,另一个也是呢。”
司空摘星:“……啊?”
金九龄:“…………”
两人沉默,哑口无言。
死一般的寂静中,屋顶上瓦片骤然滑落,跌落在地,碎裂声清脆而响亮。
随后屋顶上冒出一个人影,声音震惊:“——啊???”
众人举目望去,那人头发微乱,腰侧别着酒葫芦,一副狂放不羁的模样。
正是追命捕头。
第 47 章 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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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杵那么大个人,一脸震惊,是个人都能看见,但除了金九龄和司空摘星没人认得他的脸。
追命的出现让金九龄下意识地低头,但当看到顺着指尖滴落的血色时,他顿了顿,再度抬头。
“追命捕头。”
金九龄淡淡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金九龄出名早,是追命的前辈,关系虽然并没有那么深厚,面子上却也过得去。
追命心情复杂,下面五个人各自分散站着,还躺着一个人事不省的杀手,从高处更能看出明显的距离感。
与他上次见金九龄相比,金九龄变得憔悴不堪,丝毫没有那时风光神气的影子。
……还有,他刚才似乎听见了些不对劲的事。
也许是昨夜喝的酒太多,这时追命忽然有点宿酒未醒的症状。
追命:这些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跃下屋顶,一旁面容普通的男人微微后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追命略带探究地看了这人一眼,他只听到那名姑娘与晓轻舟的对话,纵观全场,只有这个男人身份不甚明晰。
司空摘星含蓄地笑,有点想跑。追命捕头的出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事情会变得越来越麻烦的预感已经愈发强烈。
——话说晓轻舟进屋去做什么了?
追命不能置之不理,抓了抓头发:“诸位……在下对你们聊的话题很感兴趣,可愿意与我交流交流?”
无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升起一丝焦躁。
对他来说,唯独神侯府的人不能卷进这场事件中,诸葛正我德高望重,四名弟子更是一根筋,若有线索,必定会追查到底。
许清芸望向追命身后的房间,毫无动静,不见晓轻舟身影,她有些犹豫,“无花是个龌龊淫邪之徒”,她很想这么说,可难道要说无花对那些女子做的事吗?
她说不出口。
追命心细如发,没再追问,指向地上的昏迷杀手:“这位是什么身份,可以告诉我么?”
他环视一圈,门口的无花大师与采花贼雄娘子别开视线,不知情的样子,许清芸则看向捂着胳膊伤口的金九龄。
没人解释,司空摘星看了一会,开口了,在跑路和留下来将热闹看到底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是晓轻舟用金捕头引来的‘鱼’。”司空摘星说。
“鱼?”追命看向他,“阁下是……?”
“无关紧要的人。”
追命默了,真正无关紧要的人怎么会和晓轻舟这么熟悉。
说到这里,几人都想起来将他们引来此地的重要人物。
“晓轻舟!你人呢?”
司空摘星一边喊,一边转身进屋找人。
追命想起来什么,看了眼院中众人,叫住司空摘星,委婉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晓……晓谷主追着他走了。”
司空摘星震惊:“还有人?”
这院子都快装不下了。
*
半个月之前。
追命与开朗的卖面掌门分别,循着晓轻舟的行迹前去查探,而那时晓轻舟刚接了许清芸的支线任务,双方就此错过,追命只得再次苦恼地查探起来。
而与此同时,追命捕头的师弟,冷血捕头遇见了步早的马甲之一,二弟子乌渡。
继那次认出乌渡是幼时的玩伴后,冷血便开始留意对方的事情,原先他对乌渡的看法是奇怪的人,但回忆起幼时的共同回忆后,他的心情便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其实乌渡并没有变,那双眼睛透露的色彩与回忆中的模样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乌渡显然也记得他,既然如此,在那个弥漫着血气的房间重逢时,乌渡看到他的瞬间应当就认出了他。
可他什么都没说……冷血对幼时小伙伴成为杀手的事实感到些许难过。
何谓正道?冷血坚信自己所行之道为正道,自有一套行事的准则,但在他眼里,当一个收钱做事的杀手显然不是正道之路。
冷血曾和乌渡十分投缘,分别之后的七年间也曾想过与他重逢,但重逢之际,两人的立场竟截然不同。
烦恼不已的冷血一边破案,一边关注着过去玩伴的事情,自然没有错过乌渡接了任务前去杀石观音的事情,但让冷血感到在意的是,他印象中的乌渡并非会如此大张旗鼓宣扬自己将要做什么的张狂之人。
而且石观音并没有死,据说乌渡是掳走了石观音洞府中的各类秘宝后扬长而去,前因后果的衔接不够合理,冷血认为这起事件中一定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说到底,传出石林洞府内所发生之事的人又是谁呢?
冷血凭借自己对乌渡少之又少的了解,认为乌渡既不想杀石观音,也不是想借此扬名。
也许乌渡的真正目的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复杂。
但人云亦云,在相关人员的讨论中,对方已成了一个十分张狂的凶恶之徒,出手狠辣无情,偏爱做丧心病狂之事。
冷血想到那双平静、甚至带着点温和意味的圆眼睛,实在很难将那些词语与乌渡重叠。
然而任外界对他如何描摹,乌渡销声匿迹,毫无反应,这种态度既像默认,又像是毫不在意。
这天,冷血追着「无牙门」中人的线索至一酒馆,看到那人在酒馆内当擦桌小二,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随后敛目在门边的方桌边坐下,叫了碗消暑的绿豆汤。
有人在谈乌渡,冷血默默地听了片刻,他们话语中的乌渡与他记忆中的认真而内敛的小孩截然相反。
无牙门人任劳任怨当小二,冷血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无牙门」在江湖中恶名昭彰,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何处,因着魏无牙给邀月送聘礼一事,被六扇门发现了无牙门人的踪迹,冷血便决定借此对无牙门下手,倘若能以此为契机将无牙门连根拔起,那便是好事一桩。
在冷血所坐的位置的斜后面、靠近墙角的地方,步早正瞧着他的背影,慢吞吞地喝茶。
乌渡这次又接了一个支线任务,在一点红被顶头上司指挥得团团转时,乌渡也不可能闲着,积极且充满活力的刷声望、赚钱钱。
因为游戏机制的原因,步早的马甲们接到的支线任务或多或少都能与戏份重要的游戏人物产生联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步早很乐意与游戏人物产生交集。
冷血的背影坚韧挺直,透着一股值得信息的可靠气息。
察觉到来自于身后的强烈视线,冷血不动神色地回头,几乎是他转头的同时,步早低下了头。
脸颊微圆的少年垂首啜茶,眉眼低敛,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
这是冷血看到的画面。
冷血有点警惕地收回视线。
步早心中嘀咕,冷血捕头实在太敏锐了,这大概也算一种野兽的直觉。
乌渡是个接任务和做任务时才遮住脸的认真少年,目的是为了防止被人轻视以给工作生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他还没打算在这酒馆中动手,所以没有戴面罩。
但事到如今,即使被冷血瞧见面罩下的脸也无关紧要了,因为乌渡的脸与冷血记忆中的脸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这就是娃娃脸的可怕之处。
冷血倒是变了一些,唯独那双碧眼,依旧如七年前一般坚定。
步早很难得的产生了点时光飞逝的惆怅之情。
乌渡的任务目标在人群里大肆评价乌渡这个人年少轻狂是一毛头小子,不值一提。上一个认为乌渡不值一提的人正天天对着自己空荡荡的洞府诅咒他,发誓要把他碎尸万段,这次的人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毕竟死了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啦。
那人说得意犹未尽,但仍结了酒钱,提着刀起身离开。
「和气刀」张合奇,曾是被青衣楼重金请去的杀手,当了两年杀手,认为青衣楼在其中赚了差价,自认自己亏得慌,遂脱离青衣楼,自己单干。可惜的是没有青衣楼收整信息发布任务,没人会单独来找这样一个有想法的杀手来替自己杀人,毕竟这样风险太大,还不如找规矩严明的组织,不与杀手面对面。
所以张合其对乌渡这位今年才从江湖冒头便生意兴隆的杀手同行十分不满,半含嫉妒半含轻视,觉得“为什么你行我却不行?”,酸意十足。
以上情报来自于经营着「万物楼」的大弟子马甲。
这人行事张狂,没了青衣楼管束,短短半年便得罪不少人,于是有人雇了乌渡来杀他,半是幸灾乐祸半是厌恶轻蔑,等着看乌渡打他的脸。
送上门的生意没有不接的道理,这便是乌渡出现在酒馆中的理由。
张合其提着刀从冷血身前经过,刀把柄缝隙中未洗净的血迹残涸在冷血眼中被慢速放大,他微微侧目,注视着提刀之人的背影。
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关注,冷血的余光里瞥见一玄衣少年跟上了此人。
少年身材高挑,一头乌发束在脑后,在夏日的热风中轻扬。
冷血下意识地转头,方才那坐着圆脸少年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无牙门的耳目依旧在勤恳做小二,冷血心中千转百回,放下银子站起身,追上了那两道远去的身影。
张合其喝得有些醉了,由于没人找他杀人,过去挣的钱几乎花了个精光,只剩些支撑他喝酒的银子,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破口大骂:“该死的青衣楼!该死的乌渡!”
步早很无语。这种破嘴破酒量,难怪会得罪人,真是个会迁怒人都无能家伙。
天边渐渐昏暗下来,任务目标对自己被跟踪一事毫无所觉,而他们已经到了适合毁尸灭迹的地方。
步早拉上乌渡的面罩,从腰间拔出短刀。
身后冷血当机立断,抽剑欺身上前,从肩臂的缝隙中探剑其中,以一种技术难度极高的姿势拦住了乌渡的攻势。
乌渡换了只手握刀,转身后退,望着忽然出现的冷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张合其比步早伪装出来的疑惑更疑惑,他甚至又惊又怒:“你们谁啊!!做什么!”
乌渡和冷血交手的间隙抽空回答他:“来杀你的人。”
昏暗的光线下,戴着面罩的少年有一双十分明亮的圆眼睛,语气平和有礼,手中短刀微微发光。
张合其惊道:“乌渡!?”
正在这时,从黑暗的林中刺出一道冷光,只奔张合其的咽喉,步早可不想被抢人头,一脚踹飞张合其,与来人对战。
张合其晕头转向,从地上爬起来后便看到碧眼少年一脸审视地盯着他,身后刀光剑影,声声铮鸣。
冷血问:“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乌渡也就罢了,竟还另外来了个杀手。
张合其哑口无言,心中漫上一阵后怕,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想要逃走,交战中的蒙面杀手掷出短刀,直刺他咽喉。
从掷刀到张合其倒地不过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冷血慢了一步,剑身在空气中微微闪着光。
乌渡的原则之一:任务为先。
如果有来抢人头的就比谁下手更快。
半路杀出的杀手陷入呆滞,收了剑势,觉得这个发展……很有道理……但不对吧!
冷血默默收回剑,冷冷地看着乌渡从自己跟前经过,俯身拔剑,血迹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刀不沾血,眨眼间便干净如新。
乌渡摸出帕子擦刀,擦了又擦,反反复复擦了五遍,这才将刀插回刀鞘。
期间,冷血与另一名杀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擦剑,心情茫然。
擦完并没有什么污迹的短刀,乌渡抬起头,望着注视他的两人,礼貌询问:“两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
〖系统认为玩家的行为十分符合变态的定义。〗
第 48 章 人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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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注视着乌渡,有许多想问的问题,这时却都问不出口。
半路冒出的杀手抢人头不成以致于十分失落,还有点烦躁,表情不善地看着乌渡,道:“你不该杀他的。”
乌渡道:“我只是收钱做事,没有该不该的。”
半路冒出来的杀手——断肠剑客萧秋雨叹了口气,道:“他已不是青衣楼的杀手,却是我要的人……你说是你的运气好,还是不好?”
青衣楼作为杀手组织以金钱诱惑能人异士为其卖命,其中的杀手有隐姓埋名者,也有坦然告之江湖者,并不介意被人知道是青衣楼的杀手。
张合其便是后者。
至于萧秋雨,冷血未曾见过他,但看他的容貌气质与剑术,便有了大致的猜想。
身为神侯府的捕头,冷血有许多机会接触到记载江湖中有名人物的事迹,时常阅览,以免日后遇敌却因不了解而遭暗算。
江湖上一个剑客想要成名,要么拜师高手,要么天资聪颖,要么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至于响当当的程度是否与实力相配,很难说。
乌渡平静地回答道:“和运气无关。硬要说的话,我觉得是实力。”
萧秋雨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他与乌渡交过手,自然知道乌渡根本没有必要同他过招,掷刀之前本可以一刀斩了他这个阻碍。
乌渡摆正了腰带,扶稳了刀,神色极为平静,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了让人不高兴的话。
地上的张合其已经毫无呼吸,原本喉间呼嘶呼嘶喘气的声音微弱到不能耳闻,只隐隐听到迟缓的、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冷血的头被风吹得有点痛,眼中倒映的乌渡的身影与七年前模糊的轮廓重合,当年瘦弱矮小的玩伴长成了一个高挑强大的少年,这副淡然镇定的模样却毫无变化。
“够了,你为何要杀他?”冷血打断无声对峙的两人,眉头微皱,他看了眼乌渡,随后望向萧秋雨,等待这人给他一个回答。
萧秋雨也皱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都是杀手,为何冷捕头你问我不问他?”
冷血一直做着伪装,但眼睛的颜色无法更改,方才与乌渡交手期间动作激烈,藏在发下的眼睛暴露于月光之下,如碧湖映月,耀眼夺目。
萧秋雨在与乌渡交手之后才发现冷血的身份,当即便心中一凉,觉得运气实在不好,既遭人横刀夺目标,又遇一难缠的捕头。
冷血一滞,他总不能说自己想着问了乌渡这人也不会说……
“他只会告诉我是收钱做事,早已知道答案的疑问自然没有必要询问。”冷血冷冷道,“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是收钱做事。”萧秋雨淡淡地笑。
冷血面色微冷。
同样的答案从萧秋雨口中出来便显得十分敷衍,更显得乌渡这样讲礼貌的真诚杀手前所未见。
步早瞄了眼地上的尸体,不是很想由自己毁尸灭迹,想了想,看向冷血。冷血察觉到他的视线,投来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
圆眼睛的蒙面杀手说道:“天快黑了,要一起去镇子上吗?”
这算是一种隐晦的邀请,步早表露了乌渡对冷血的隐秘善意。
冷血眸光微动,心想也许不止是自己,七年前的事情对乌渡来说同样记忆犹新。
但是——
冷血不可能答应他的邀请。
怎么可能会有一名捕头在一个杀手当着他的面杀了人之后还和对方一起散步呢?
就连萧秋雨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古怪眼神望着乌渡,觉得他提出这个邀请大概是脑子进了水。
冷血捕头实力不低,萧秋雨自认无法从其手中全身而退,眼珠微转,瞥向乌渡,笑道:“乌兄弟,你我也是同行,虽然你杀了我的目标,但未尝不是一种缘分,我便斗胆邀请乌兄弟去喝一杯,乌兄弟便不要叨扰冷血捕头了。”
这货实在是自作主张得很,冷血甚至还没拒绝,他便觉得乌渡是在叨扰人家。
冷血正要开口,乌渡手起刀落,连刀带鞘给人来了一记闷棍。
萧瑟的断肠剑客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一闭,腿一蹬,晕了过去。
冷血:“…………你这是在做什么?”
步早把短刀别回腰间,一本正经:“我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冷血哑口无言,萧秋雨一看就是想拉拢乌渡,喝酒只是借口,但他还未说出本意,乌渡却已经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了。
风声飒飒,枝叶哗哗作响,草丛中的两道人影相对而立,空气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静氛围。
“你……”
冷血的声音又低又轻,打破了沉默。他问道:“你为何会……会走上这条路?”
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
乌渡扯下面罩,露出下半张脸,脸颊微圆,透出一股稚气……这张脸与冷血梦中的脸重叠了。
这七年间,乌渡的面容变化不大。
他认真地回答道:“为了挣钱。”
这样的答案没有让冷血满意,反而让他的心中涌上一阵无力的愤怒。
他忍不住道:“你这一身刀术功法,是谁教给你的?是你那‘掌门师父’吗?”
“江湖传闻”——实际上是王怜花与玉罗刹暗中添油加醋放出的消息——中说,乌渡那般贼匪行径,做了任务之外的事情是为了孝敬自己的掌门师父。
——凶残的蒙面杀手乌渡,是一个尊敬师长的好弟子。
冷血对未曾蒙面的“掌门师父”感到愤怒,如此教导弟子的掌门师父,不要也罢!
乌渡轻轻点头,道:“与你分别之后不久,我便拜入师父门下,至今已有七年。一身功夫,都由掌门师父亲自传授。”
他如此坦然地提到两人七年前的相关事情,令略觉犹豫的冷血怔忪不已,心中五味杂陈。
他说:“为何非做杀手不可?”
乌渡回答道:“因为第一个找上门的委托是杀人,从那之后,前来拜托我做事的雇主都想让我杀人,没有拒绝他们的理由。”
所以才……当了杀手。
冷血的眉毛拧成了麻花,乌渡有问必答,毫无隐瞒,但答案却或多或少充斥着一股让人心累的真诚感。
正是因为冷血捕头是乌渡七年前的玩伴,有这层关系在,步早回答冷血的问题更加详细,更加真诚。
冷血捕头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却不是很为此高兴。
乌渡望向冷血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他似乎对冷血的反应感到不解。
冷血不想再提这件事,低头看向人事不省的萧秋雨:“这人你要带走吗?”
步早瞄了一眼,他砸萧秋雨还有一个原因,游戏系统发布了支线任务,要求玩家探究人类感情的复杂性。
【支线任务:恋心】
【任务描述:“你”遇到的一位同行杀手是个清俊忧郁的剑客,名字也十分忧郁,“萧秋雨”。他深陷修罗场,倍受煎熬,爱她,恨她,爱她,恨她,每日每夜都在为对方的多情而心烦意乱。可当与她的目光相触时,他却依旧心动不已,一秒沦陷。“只希望你的目光注视着我”,这便是他唯一的愿望。亲爱的玩家,“你”认为他能够实现自己的心愿吗?也许在你参与后,这个心愿有实现的可能啊。】
支线任务的触发方式是随机的,有游戏人物主动发布委托,也有处于烦恼中心的人物被动发布任务,在后者的情况下,不管游戏人物本人的意愿如何,接受支线任务的玩家都会参与进事件之中。
步早当时就点了接受任务。
虽然他是牡丹一只花,但感情(观摩)经验相当丰富,不限于恨海情天虐恋情深情有独钟相爱相杀,原理等同于某纸上谈兵之典故,至于实际应用效果……从未实践,无从检验。
尽管没有证据,但这一支线任务显然出自时常感慨“人类的心/感情真是复杂”的系统,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善意,步早决心在这个支线任务中向系统展示什么是人类的感情。
面对冷血的疑问,乌渡点了点头:“我要带走他。”
冷血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带萧秋雨走,忍不住问:“带走他做什么?”
乌渡回答:“这个不能对你说。”
冷血没再开口。
他心中仍有些茫然,乌渡朝他道别,没有再提和冷血一起回镇子上的事,提着萧秋雨径直离去,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小路上。
冷血没有紧追不放,重新戴上布巾裹着头发,遮住碧绿的眼睛,回到那家小酒馆附近,在暗中观望。
酒馆里的小二还没有离开,正在擦桌椅,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冷血看到他从后院举着火把出来了,天际冒出灰色的烟尘,在昏暗的夜色中也显得十分醒目。
他心中惊讶,顾不上继续观察隐瞒踪迹,从草丛中跳了出去,一脚踹晕了放火的小二,冲进后院去救火。
这酒馆后面时常有有过路人借住,即使要追查无牙门的底细,冷血不能坐视不理。
第 49 章 一个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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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踹人踹得早,赶去后院时没忘踩灭火把,只见的客房处烟雾腾腾,一间屋门前堵着柴火,正燃着蓬勃火焰,屋内毫无动静。
酒馆主人大约也住在其中,但每个房间没有任何动静,恐怕是无牙门的小二下了药。
他飞快地寻到水桶,打了水便去灭过,好在冷血来得快,火势并未蔓延开来,泼了两桶水便灭了火,但烟雾早已弥漫开来。
先有乌渡现身,后有目标放火,这一晚上冷血可谓忙前忙后,一踹开门,床边便边踉踉跄跄爬来一个人影,发出低沉的咳嗽声。
冷血生怕此人呛死,忙上前拖人,灰烟滚滚,看不清倒地之人的模样,但当冷血将人拖至院中,借月光一看,心中微跳。
只见此人的左半张脸裹着白纱,右眼眼皮塌陷,能看出其中并无眼球,而双手被齐腕斩断,也裹着厚重的纱布,此人似乎曾遭受过非人的待遇。
冷血顾不得思考,转身又去各个房间叫人,被下了药的人睡得昏昏沉沉,冷血半拖半拉带出一身汗,不知他们究竟吸入多少浓烟,将人摆在院子后又飞快提来井水,照着人的脸泼洒。
泼了四遍,被夜间凉风一吹,众人哆哆嗦嗦地惊醒,茫然四顾。
冷血站在一旁拭汗,那模样特殊的男人是最早清醒的一个,但醒了后却一言不发,冷血看他时他只会沉默地移开视线,没有出声、没有离开的意象。
酒馆的主人被随便扔在一空房间内,无牙门的人似乎想将这些人全部烧死,冷血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情况,见众人勉强能开口说话,便亮出身份,将事情始末告知惊魂未定的众人,随后单独向掌柜询问他对遭遇这番事情可有头绪。
掌柜没有任何头绪,一头雾水,看着躺在地上的小二,道:“这人不是我主动招的,只知道他姓周,在家中行五,一直叫他周五。他前两天在我这儿喝酒时发了酒疯,摔碗骂人,四处打砸发酒疯,清醒后便主动要求做事抵债,手脚麻利……”
冷血知道从掌门那儿问不出什么来了,想到火势最猛的房间内的住客,便问道:“那位用布裹着半边面的客人,他是何时住进来的?”
“大约是七八天前吧,镇子上的其他客栈不敢收他,他说要等人,又愿意按客栈的价格给我钱。”掌柜的脸上带出些惴惴不安来,“捕头您的意思是,这火和那位客人有关?”
冷血没答话,通往后院的拱门出悄然出现一道人影,话题的主人公——那双腕齐断的男人半边身子藏在阴影中,眼神如深潭一般。
两人对视,掌柜下意识地扭头,对上那人的眼睛,吃了一惊,虽然没说什么坏话,却还是有些怕,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这这这、那那那”,冷血开口解围道:“掌柜的,你先去后头收拾吧。”
掌柜的如蒙大赦,忙道一声“辛苦冷捕头”后便敛眉低目逃也似地擦着边往后走。
前屋的堂中便只剩下站着的两人,以及一个被踹晕后至今未醒的人了。
冷血问道:“此人是为你而来吗?”
那人的模样可怖,醒来后的反应也像个刺头,此时却轻轻颔首,回答道:“是为我而来。”
冷血道:“敢问贵姓?”
“免贵姓柳。名余恨。”男人缓缓道,“柳余恨。”
冷血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脑中浮现一个绰号,不由惊道:“柳余恨?”
「玉面郎君」柳余恨,能有如此绰号,必定是容貌出众,英俊潇洒,但眼前这个男人,与“玉面”二字丝毫不符合。
柳余恨神色淡淡,点头算做回应。
冷血的为人在江湖上有目共睹,柳余恨虽遭逢大难不死,心中恨意翻涌,却不会迁怒于人。所以他将自己与无牙门之间的恩怨告诉了冷血。
魏无牙是十二星相之首,恶贯满盈,在求娶邀月怜星二位宫主之前,他得罪了柳余恨的心上人。
如魏无牙那般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看上一个人便会根据自己的心意出手,毕竟他本人一直龟缩在暗中,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性命,做事便会毫无顾忌。
为他卖命的手下,会替他做任何事情。
柳余恨的心上人因机缘巧合被魏无牙瞧见,对方派了人来掳她,柳余恨便将她救了回来,因此得罪了无牙门。
“我是与另一个人一起去救她的,做得稍微有点过火……”柳余恨淡淡地说道,“那之后魏无牙便命无牙门的人追杀我们,但我这副模样,无论怎么伪装都十分显眼。我要等的人,正是那名同伴。”
冷血沉默片刻,问道:“你等的人,是谁?”
柳余恨不想让冷血因无牙门的事对他上心,只想快点送走他,遂坦白相告道:“萧秋雨。”
“……”冷血问,“断肠剑客,萧秋雨?”
“是他。”柳余恨发现冷血的表情有些微妙,“有哪里……不对吗?”
*
萧秋雨醒来的时候脖子痛得要命,他记忆最后的画面是乌渡看向自己时,一双在月下闪着亮光的圆眼睛。
他捂着脖子从床上坐起身,迷茫一阵,瞥见床边安静的黑影忽然反应过来,立刻跃下床,摆出警惕的姿势。
那人——杀手乌渡正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你醒了啊,脖子还是有点痛吗?我可能下手不知轻重,烦请见谅。”
萧秋雨原本还警惕不已、并掺杂点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疑惑,乌渡这话一说,他才回忆起自己究竟为什么脖子会那么痛。
他也不迷茫了,黑着脸皱起眉,清秀的脸满是不悦:“乌兄弟,你不愿和我一起喝酒也就罢了,何必要这么对我?”
乌渡道:“我听说——你曾从魏无牙手中救出一位姑娘。”
萧秋雨面色微变,他们与魏无牙的交手并没有为人所知,知情者甚少,但乌渡却直接挑明了这件事。
步早确实知道前因后果,但他找上萧秋雨的原因和那姑娘以及魏无牙半点关系都没有,之所以提到魏无牙,只是为了“支线任务:恋心”而瞎扯的大旗。
毕竟他总不能直接对萧秋雨说想看看你们的修罗场学习一下人类的感情。
倘若真的那么做了,乌渡的形象只怕会变得更加糟糕。
萧秋雨没有说话,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已是默认了,步早懒得再和他拉扯,接着引出之后的话题:“我要见魏无牙,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引出他。”
圆眼睛的杀手依旧蒙着半边脸,眸光友善,萧秋雨有点发晕……这人在说什么?为什么能把“我要你当诱饵”这件事说得这么友好?
“——你做梦!”萧秋雨愤怒地说。
随后他身子一晃,差点又倒回床上。乌渡那招确实不知轻重,大声说话之后,萧秋雨有种自己脑浆在乱晃的错觉。
他干哕一声。
步早:嗯……
要说打晕人,他在石观音的石林洞府时打晕过好几个人,但都没时间看人苏醒后的反应……看来他下手确实有点重。
毕竟在咸鱼派里刷级时,本体与马甲根本没有进行打晕人的练习,按理说只要实力强劲,一切都不是问题。
乌渡倒了盏特意从后厨舀来的温水,递给萧秋雨,诚恳道:“喝点温水吧。”
萧秋雨口渴得不行,端过来一饮而尽,擦着嘴角的水将茶盏递回去,勉为其难地道谢:“多谢。”
乌渡将茶盏放回桌上,还没转头,身后传来一阵疾风——
萧秋雨抄着床上的瓷枕砸向乌渡,他的剑被乌渡放在了不远处的柜子上,只能用瓷枕。
瓷枕来势汹汹,乌渡头也不回,弯腰搬起长凳横扫回去,一声悲鸣,萧秋雨被砸中胸膛,惨白着脸狼狈跪地。
瓷枕擦着乌渡的侧肩落桌,声音咚咚响,好险没碎,步早趁它翻下桌前一把捞住它。
萧秋雨后悔了。
他就不该起那个念头……乌渡的态度明明很友好的。
以为乌渡这次会撕下友好面具的萧秋雨捂着胸口,头晕心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看不见乌渡的面容,但能看到乌渡的脚,对方放下长凳后向前迈了几步,走至萧秋雨近前。
随后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虎口掌心都有硬茧,比有些上了年纪的江湖人还要厚重,看得出乌渡是个认真习武之人。
乌渡的声音十分友好:“你不该砸我的,还好没砸坏,否则店掌柜会难过的。——起来吧。”
萧秋雨一怔,心中百味陈杂,握住了这古怪杀手的手,艰难地站起身。
借着乌渡的力在床沿边坐下,萧秋雨微微缓了缓,望着眼前的蒙面杀手,问道:“你与魏无牙有什么仇怨么?还是说有人雇你杀他?”
乌渡摇摇头:“我和他本人没有任何仇怨,但我的师弟曾在他手里吃过亏。”
这便是没有人雇他杀魏无牙的意思了。
萧秋雨有点惊讶,关于乌渡那位传闻中的“掌门师父”他略有耳闻,但传闻都是模模糊糊暧昧不明的,既没有说乌渡出身何门何派,也没有说他那位掌门师父高姓大名。
而现在,乌渡提到了他的师弟。
萧秋雨的心情相当微妙。
也许此时他是离乌渡来历最近的一个人了。
继与乌渡两次交手,萧秋雨已发现自己不及乌渡,魏无牙因他们所做之事而恼羞成怒,如疯狗般紧追不放,萧秋雨早已厌烦了躲避——倘若有乌渡出手,即使魏无牙不死,也能将其扒层皮,他们会少一个大麻烦。
萧秋雨脸上挂起微笑:“乌兄弟,你方才的那句邀请还作数吗?”
乌渡弯起眼睛:“当然作数。”
步早不知道这货究竟是聪明还是不聪明,白挨一顿打,最后还是同意了。
第 50 章 空耳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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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牙门追杀的只有柳余恨与萧秋雨二人,他们两个的心上人是一位名为上官飞燕的姑娘,上官飞燕的舔狗之中还有一位“千里独行”独孤方,但这货喜欢独行,上官飞燕被掳走的前后,独孤方远在塞北,压根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得罪了魏无牙的人只有柳余恨与萧秋雨,因为这件事,上官飞燕对独孤方变得十分冷淡。
《模拟江湖:我是掌门1.0》并没有这段剧情,在目前已探索的剧情中,魏无牙一直缩在他的老巢当老鼠,无牙门的相关剧情全是与他门下的杀手有关。
步早身为玩家的优势主要在于大弟子马甲收集信息的技能和对游戏人物的了解程度,有这些优势在手,即使因为蝴蝶效应而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有能够充足应对的底气。
萧秋雨不可能将三人与上官飞燕之间的感情纠葛告诉乌渡这个外人,他隐瞒了上官飞燕的名字,只将事情简短概括,告知乌渡,希望以此能与这位友善到古怪的杀手保持正常的合作关系——或者说,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
这点想要隐瞒的小心思在玩家面前就像裸体穿透明雨衣,欲盖弥彰。
真诚而友善的乌渡充分地理解了他的小小隐瞒,但是,乌渡既然知道萧秋雨两人得罪无牙门的事情,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上官飞燕的身份。
“萧公子,你那位心上人……”乌渡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歉意,“我知道她的名字,是上官姑娘,对吗?”
比起配合萧秋雨的意愿进行装傻,坦白讲更符合乌渡的人设。
但真要按步早的想法来说的话——
萧秋雨脑子里的脑浆可能还没摇匀。罪过罪过。
萧秋雨瞪大眼睛。随后他立刻想明白了什么,懊恼于自己未经思考的隐瞒,这一举显得他太过愚蠢。
乌渡解释道:“我向万物楼询问了魏无牙的消息,他们没有提供给我魏无牙的所在,却将上官姑娘的遭遇告诉了我。”
萧秋雨沉默,忍不住说:“我道万物楼无所不能,竟也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还做祸水东引之事……萧秋雨这会儿也顾不上怨乌渡哐哐给他那两记重击,心里对万物楼满是反感。
没有人知道万物楼是如何收集情报的,更没有人知道万物楼有哪些成员,重溟身为唯一知名知姓的万物楼楼主,情绪有了具体的发泄对象,萧秋雨更责怪重溟本人。
步早望着一脸不悦的萧秋雨,淡定不已,马甲之间暗中根本不需要什么你来我往,所以方才的解释都是瞎扯淡,只要能够圆起来便足够了。
“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告诉我。”
乌渡轻轻地说,尊师敬长的好师弟努力维护自家大师兄的面子。
萧秋雨有些不解,都能将上官姑娘的事情告诉乌渡,又有什么不愿将魏无牙老巢所在告诉乌渡的理由?
疑惑归疑惑,但两人认识不过短短半天不到,萧秋雨聪明地没有继续追问。
他将自己与柳余恨约见在那家小酒馆的消息告诉了乌渡,蒙面杀手略作思考,说道:“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虽然是名狠辣无情的杀手,但乌渡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与“狠辣无情”“辣手摧花”这样的词语毫无关联,饶是亲眼见他将短刀掷中张合其喉口的萧秋雨都有点恍惚。
他按下心中的犹疑,点点头,站起身想同乌渡一起出门,孰料一站起身,眼前一阵发晕,再次跌跪在地。
步早惊讶地回头,见他面色惨白,忙伸手扶萧秋雨——他可不记得萧秋雨有这么脆皮啊!
乌渡的胳膊被萧秋雨以极重的力气攥住,断肠剑客眼神幽怨,沉默地借杀手乌渡的力起身。
他还未站起身,房门处一道凛冽寒光闪过,门栓上挑,咣当咣当两声,应声而开,冷血与柳余恨站在门外,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冷血没将乌渡想的那么坏,柳余恨却误会得十分彻底,不等任何人开口,径直冲上前来,手中银钩闪过一道冷光,直冲乌渡面门而来。
“——且慢!”
冷血反应极快,萧秋雨也紧随其后,出声制止,声音半重半叠,像回音似的在屋中回荡。
柳余恨刹住脚,收了手上劲气,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蒙面杀手——传闻中的乌渡有着一双明亮乌黑的圆眼睛,看向柳余恨的目光带着友善,他扶着萧秋雨起身,并没有因柳余恨的误会而不悦。
“冷血捕头,又见面了。”
乌渡一边抚着手臂上的衣褶,一边礼貌地向冷血致意。
“……乌渡。”
冷血叫出了他的名字,问道:“你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在知道萧秋雨被杀手乌渡带走之后,柳余恨立刻将从床上捞出的银钩套回断手之上,要去救萧秋雨。
看他对乌渡忌惮又警惕的模样,冷血很难说出“乌渡也许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这种话,稍作思考,便将那昏迷不醒的无牙门人囚了起来,亲自陪同柳余恨来看萧秋雨的安危。
场面十分和谐,乌渡扶着萧秋雨起身,然而萧秋雨面色苍白,不太像安然无事的模样。
但从萧秋雨出声制止柳余恨来看,他与乌渡之间也许达成了什么交易。
冷血冷静自若地在心里分析一通,仍在整理衣袖的少年望着他,回答道:“萧公子答应我帮我引出魏无牙,正要去找柳公子呢。你们来得刚好。”
柳余恨困惑地望向萧秋雨,后者轻轻颔首,柳余恨收回视线。
冷血心想,竟然……这么巧。
实在是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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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诱饵比两个诱饵强,几人暗地里放出消息,无牙门的死士便在短短数日内纷勇而至,如扑火飞蛾。
但这些死士中没有一个人说出魏无牙的老巢所在,他们畏惧魏无牙,宁可死也不愿背叛他。如此扭曲的忠心,想来一定遭遇过非人的对待。
这场互利互惠的合作变得有些像无牙门死士收集计划了,短短八天内,便收集到五个死士,每个人都以一副毫无畏惧的壮烈姿态喊道:“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我没有想辱你。”
一刀将人砸晕拖来此地的乌渡十分礼貌地回应。
第五个死士一噎,恨恨闭嘴,一旁的萧秋雨抄起布块堵住这人的嘴,懒得听他废话。
别人都会无视这些死士没意义的话,只有乌渡会在思考之后做出回应,实在是一个奇怪的杀手。
冷血本就是为追查无牙门而来,作为捕头在一旁默默观察,参与了此事,同样一无所获,魏无牙培养的死士对他简直忠心得扭曲又病态——乌渡也是这般对他那位掌门师父忠心耿耿的么?
冷血禁不住这么想道。
他很难不这么想。
七年前的乌渡正直善良,会和冷血一起救助从树上鸟窝摔下的幼鸟,为受了伤的狐狸治伤,黑眼睛望着那些小动物时溢满了温柔。
冷血与他气味相投,乌渡离开那天,冷血甚至想象过倘若日后重逢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毫无变化。
可是七年后与乌渡重逢,对方变得陌生又熟悉,冷血心中百味陈杂。
冷血性子直,当卧底时也会委曲求全,但对象是乌渡,是和他有旧的乌渡,他也忍了许久。
乌渡既有师弟,也有师父,听起来门派内并无龃龉,可将原本的乌渡养成这番“收钱做事”的样子,冷血不能苟同。
这日冷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掌门师父,是何方高人?这些年……他是如何待你的?”
乌渡看了他一会儿,圆眼睛如明镜一般,道:“掌门师父就是掌门师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待我很好,衣食住行从未亏待我。”
冷血眼皮一跳,什么样的师父会连名字都不告诉自己教导养育了七年的弟子?
“……你所拜入的门派是什么名字?”冷血问道。
来了!步早一振,果然冷血捕头是最贴心的小天使!
“咸鱼派。”
蒙面少年的眼神变得极为郑重,似乎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很有意义。
“在下乃咸鱼派弟子。”
乌渡重复了一遍,连自称也做了改变。他对自己的身份十分满意。
冷血有点惊讶:“我以为你想隐瞒……”
所以他曾犹豫过要不要问。
“你既然问了,我当然要说。”乌渡的语气十分坦然,目光中透露出温和的意味。
冷血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闲云派……不说别的,是个好名字。”
这是真心话,冷血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步早大惊,最重要的门派名字竟然被空耳了!这是什么乌龙!失策了!
乌渡瞪圆了眼睛,拉下面罩,露出那张显得稚嫩的圆脸,声音清亮起来:“是咸鱼派。”
“……咸鱼?”冷血茫然脸,“咸甜之咸,鱼塘之鱼?”
乌渡一本正经地点头,表情郑重。
冷血对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咸鱼派掌门的印象更加不好了——奇怪的人——比重逢时礼貌地向他征询意见的乌渡还古怪。
乌渡告诉冷血:“我对他提起过你,他知道你。”
冷血一怔,看来乌渡对他的师父十分信赖……但冷血此时很难对那位师父有好印象。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你是怎么说我的?”
乌渡也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一墙之隔的院外,萧秋雨端着茶水咀嚼“咸鱼派”三个字,有点发愣:这是什么破名字,简直像玩儿似的。
步早:还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