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鱿鱼
资料里中重要的信息牢记在心里后, 蒋不为就打算起身离开。
大风看了下时间，快到饭点了，“留下来吃点啊！”
蒋不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大风急忙收拾好资料, 揣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追了上去。
“一起走，一起走！”
走到二楼楼道拐角处，蒋不为余光瞥到了大风那对在昏暗楼道莫名闪着幽光的幽蓝色美瞳。
他想起来了，在哪里看到过这双幽蓝的眼珠子。
随口问了句, “你的异能和这个有关？”
大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眼睛, 他本来就没想藏着掖着，被点破了也满不在乎。
“是啊，我还以为他戴了副美瞳, 谁知道本来就这假洋鬼子色！看模样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串儿！”
蒋不为视线重新落回了脚下的台阶上, 心里恍然。
原来真的不是美瞳。
后天下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白蛟只感觉自己盘在蒋不为脖子上，绕基地逛了几圈，定好的选拔时间就到了。
他们此刻正和一群一同来选拔的人站在一栋通体漆得雪白的二层独栋老洋房前, 等待着选拔的开始。
白楼，就真的顾名思义，刷的雪白一栋，没有丝毫杂色。
白楼科研院肯定不止二层小独栋地面上那部分, 主要还是在地下。
而大风给的资料中显示实验室主要还是在地下第四层和地下五层。
说起大风，不知是不是因为谨慎, 两人完全没有提前汇合的打算，不约而同地还往身上又各显神通套了层皮儿。
蒋不为有白蛟施加的易容隐匿术, 不光长相和身形变了，就连气息也变得陌生起来，存在感顿时弱了下来，整个人从引人瞩目变成丝毫不起眼的路人甲。
至于找不到大风容易误伤……不存在的。
【右边橙色衣服】
白蛟在脑海中淡声提醒道。
外挂在手，蒋不为淡定得很。
他循声侧头寻找目标，视线在身侧那个穿橙色马甲的跳脱少年扫过，又转开，奈何这些人里居然只有一个人穿着橙色衣服在拉着人侃大山。
他默了默，【真的是他？】
【。】
不用说了，蒋不为已经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实话，还是很难接受将眼前这个一脸稚气、青春洋溢的跳脱少年和之前那个一脸皱巴巴的‘骷髅圣父’是联系在一起。
打住！不能再联想了！
门外等着的人不少，二层小白楼里面很快推门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冷着一张脸，穿着款式相同的白大褂。
随着两人渐渐向外走，身后的警卫团们也跟着他们的步伐缓缓跟了上来，隐隐有护住两人的扇形包围之势。
男研究员一脸倨傲冷漠，走到大家面前后用一种打量物件的眼神扫了一遍人群，才张开他那张金贵的嘴，“二阶以上每个属性两个人。”
说完这一句话，他立马闭紧了嘴巴，吝啬得再也不肯出一点儿声。
蒋不为闻言急忙在心里问了句在这里头他大概得提到多少实力能选进去。
【二三阶居多，除了那个橙衣服，还有一个四阶柳树异化者】
居然还有四阶的植物系异化方向来选拔，就为了进一个警卫团？！
蒋不为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这基地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三阶异能者中只有一个是水系】
白蛟藏身在蒋不为的小臂中间充当臂环，蛇眸泛起神念查探时的诡异幽光，给出了结果。
【那就水系吧】
蒋不为没意见，反正又不是他出力。
然而，那个女研究员扫了一眼一圈水系异能者候选人后，连纠结都没有，直接选了这里头唯二的两个女性，都是二阶。
然后，然后就结束了。
这次选拔就这么在几秒之内结束了。
蒋不为：“……”
第五军如果也是这么个选人速度的话，那么那天就情有可原了。
白蛟也沉默了，他的引水术还没有派上用场，怎么就结束了。
好在他们还有个临时组的盟友。
大风摇身一变，成了一株幻觉系的独苗苗，成功混入了小白楼警卫团。
他大概明白迟早要遇上李越，两人实力相差无几，这个时候隐藏等级只会画蛇添足，搞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他四阶的等级是实打实，没有糊弄，只是在异能展现上耍了点小手段。
他没有掩饰自己可以通过某种媒介易容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但在时效和能力方面他打了个马虎眼，比如他易容之后可以使用那个人的异能，只是等级实力会相对低一阶，不能发挥出原主的全部实力。
这才是他在末世如鱼得水的秘密。
白楼选拔已经结束了，蒋不为刚准备和大部队一起散了，就看到一辆喷着迷彩的越野车驶了过来。
迷彩车在白楼门口停了下来，白楼门前的警卫团动作比保护刚才那两个研究员还尽职严谨，迅速上前围住了迷彩车，拉开了车门。
紧接着车上下来一个人，熟人。
蒋不为看清人后脚步一顿，眼底眸光一闪，也不急着离开了。
索性看到那辆车后本来要离开的人都暂缓了脚步，他混在里头也不突兀。
庄晋阳冷着一张脸，眼神都不分给身旁警卫半个，径直往白楼大门走去。
只是在经过他们这群人的时候，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这些人我要了，明天围剿我要看到人！”
然后脚步未停，带着亲信走进白楼。
留下警卫们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了大部分已经停住脚步朝这边看过来，显然听到了他们之间对话的‘落选选手们’。
那眼神很复杂，里头有惋惜，不解，幸灾乐祸……最多的还是怜悯。
蒋不为抿唇，压抑住终于吃上‘皇粮’的兴奋，到警卫那里填了表，刷了临时身份证，登记好身份才离开。
离开白楼两条街后，他的身体才松弛了下来，优哉游哉地往商业街走去。
说是商业街，其实和村镇里赶的大集差不多，弄块板子或者布往地上一铺就是一个摊子。
街两边摆了不少摊位，大多是卖一些从外头基地或废墟带来的日用品或衣服，少部分卖从外头宰杀的异兽肉，连末世前的密封吃食都很少。
但只要有人，就有消费，就有阶层。
总有手里不缺物资的人，他们不在乎在和生存无关的地方花点物资让自己生活得更舒服滋润，随手在集市撒下的那点钱对他们根本不算什么，洒洒水。
于是集市上也多了几家卖熟食小吃的摊子，主要客户是那些常年冒着生命危险出去当探索队的人。
那些人每天出生入死，把脑袋拴在腰上，过着活一天享受一天的日子，手里的晶核和物资花得那叫一个大手大脚，养活这些小摊子绰绰有余。
蒋不为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中央，鼻尖时而弥漫着久违的烤冷面香味，时而是撒了孜然烧烤料激发出浓烈香味的异兽肉串香味，其中香味最霸道、人气最旺的那家是一家铁板鱿鱼。
蒋不为空间里囤了不少海鲜，鱿鱼对他来说吸引力不大，没有那么稀奇，他更多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地方居然还能运来鱿鱼上。
但是其他人可没有能永久保鲜储存的空间，更没有在末世开始前囤那么多的海产品，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有闻到这股久违的海鲜味了。
鱿鱼变异后分化出的腕足不仅数量多出来十几条，体积大小也比从前大了不止十倍，圆滚滚的，又肥又厚。
蒋不为眼尖地看到了买鱿鱼的人递上了一大把一阶透明晶核，才换得一截比巴掌还小一些的铁板鱿鱼‘须’。
好奇使然，他也掏晶核买了一份。
鱿鱼摊位上站了足足五个人，各个一脸凶神恶煞，警惕地戒备着有人恶意掀摊。
唯一动手的铁板师傅手起刀落，从巨大的鱿鱼‘须’上切下来一块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腕足肉块，夹到铁板上烤。
青白的鱿鱼块一烤就变色，被炙烤得直扭曲，上头的铁板被用力地压下来摁住鱿鱼，霎时间白烟升起，鱿鱼‘滋滋’作响。
翻来覆去几遍，撒上各种调料，直到鱿鱼彻底散发出诱人的焦香，外皮也变得金黄酥脆，才插上几根木签子递给蒋不为。
这样一份，要二十个一阶晶核。
价格确实不便宜，二十个一阶晶核在这个基地都可以抵一个单人间一个月的租金，可以换一个人能吃半个月的最基础维生口粮。
但一想捕获这么大的鱿鱼要顶着多大的风险，再加上路上运输和保鲜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途中面临的各种危机，这个价格在他看来倒也合理。
鱿鱼‘须’金黄金黄，烤得焦焦的边缘还有些褐色，看上去酥脆焦香极了，香气直扑蒋不为的鼻尖。
一口咬下去，焦香酥脆的外皮里头是汁水丰富的鱿鱼肉，肉质嚼劲十足。
放在以前可能还觉得肉质太硬，根本咬不动。放在现在，却正和了异能者的咬合力。
蒋不为眼底闪过惊讶，他没想到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动作隐蔽地撕了点下来，塞给藏在袖间装死的白蛟尝尝味道。
喂的时候，蒋不为总有种含辛茹苦偷摸奶孩子的娘。
这个联想让他神情微变，‘慈爱’的面孔一下子变了，粗暴地将肉怼进还在张着嘴等待着温柔投喂的蛇口里。
白蛟蛇脸一懵，还以为是自己吞慢了，急忙往下咽。
一人一蛇逛了会儿‘商业街’，没发现这里有什么空间缺的物品，就准备打道回府。
这里有些吃食确实和末世前的味道相差无几，但价格也十分美好。他现在对外不过二阶水系，刚才已经买了份鱿鱼，今日不宜再张扬了。
之前的单间昨天到期，两人还得去中央大厅楼管所找个住处。
空房剩得不少，但大多都地偏人稀，设施老旧，安全隐患较大，楼管所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这些房源很难推出去，但他们也不在乎，又不是他们住。
本以为又是来问个价就走的，谁知这人居然随手挑了一处离门口最近的，掏出临时居住证就要刷。
工作人员惊了，“先生，你不再看看啦？这个位置其实……”
回应他的是中年男人一脸不耐暴躁地摆手，“我就要这间！”
好吧，工作人员难得良心一下子被堵了回去，一脸忿忿地过手续。
‘人类之光’中一直以拖沓甩脸子著称的楼管所，流程头一次走得快到飞起。
新住所偏确实偏，混乱确实混乱，但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也意味着相对隐蔽和清净。
而且这次的面积大了不少，是那种小三楼样式的农村自建房，他们租的房子是一楼左侧两间，暂且算作一室一厅。
第162章 恐怖如斯
中年男人一路走着走着, 身形和面孔在行走中不停地变幻着，但周围人却熟视无睹，仿佛一个人千变万化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随着新屋大门“咔哒”一声合上, 来人的形象终于定格在一个清俊优雅的年轻男人模样。
蒋不为将临时身份证扔进空间, 转手从里头掏出一包酒精湿巾, 擦完了手，又‘解开’缠在腕间的白蛟，仔细擦拭干净才有心思打量起花了他三十个一阶晶核的两间屋子。
两间加起来三十几平，除了地面铺了层水泥, 没有任何家居, 空空荡荡。而且因为位置背阴，不开灯就是一片黑黢黢的。
不管怎么说，这间屋子位置背阴都深得了蒋不为和白蛟的心。
无他, 就两字。
凉快！
蒋不为走到窗边, 探头向外观察了一下，才将窗户开了个小小的缝。
周围都是低楼层, 一楼就一点不好，隐私性太差。
但这间屋子除了凉快，还有个小卫生间, 马桶还能用，就是费水，但这点对手里不差钱的异能者来说不算什么。
蒋不为没动其他地方，只是拿出一袭窗帘让白蛟上去挂在客厅那扇大窗前, 挡住外头的视线，又在客厅正中央位置放了一张大床, 留作休息用。
刚才虽然吃了快烤鱿鱼，对两个大男人来说却不顶用, 尝尝味道就是，蒋不为正准备从空间掏吃的出来，就听到了外头有脚步声和呼吸声来这边来。
和之前那些杂乱无序的脚步不同，这次明显目的明确，就是冲着这里而来。
蒋不为来不及多想，将刚放好的床迅速收了起来，只留了窗帘。
和挂在帘子后头的白蛟一起看向门外，即将出现的未知来客。
门外是两个负责小白楼对外事务的工作人员，平时负责的也都是些外围杂事，涉及不到白楼里面，所以心态放得很平，态度也挺好。
见到人之后，脸上还带着笑，“您好，我们是来和您确认一下明天前往任务地的行程，方便我们进去吗？”
蒋不为松开把着门的手，侧身让过门口。
刚才只开了一丝门缝，现在防盗门一敞开，借着楼道处窗口透进来的光让两人终于看清了们里头那人。
看上去四十几岁，人高马大，面向凶悍，还蓄了一下巴胡子，很不好惹的样子。
确实是刚才填信息的人，两人放心地将手里的通讯器交给了他。
“这是警卫团内部联络用的通讯器，本来是没有的，但庄先生让你们明日跟着他去，所以也一起配上了。”
看到蒋不为摆弄了两下通讯器，还解释道：“现在没有入网编码还不能用，等明天集合就有人来告诉你们。”
蒋不为收起了通讯器，点头道谢，转而问起了明日的任务内容。
工作人员很谨慎，只说了大概，“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只说了你们明天在白楼集合，和几个军团一起在基地门口出发。”
两个工作人员没有多待，送了通讯器过来，告知明天一早八点在白楼集合就离开了。
人走后，蒋不为没有将通讯器扔进空间，不然上头附带的定位仪器失效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明天到底要去干什么，看上去不像个好差使啊。”蒋不为又翻出那张床，还往上加了个床垫子，躺倒在上头，懒散地阖上眼念叨道。
今天这俩人要真是单纯来送通讯器，为什么一开始登记的时候不送，非得等人回了临时住所，他们暗地里摸清楚了才上门来送。
这是生怕这些送上门的打手和炮灰跑了啊。
由此可见这次任务难度不低，一个不慎，就可能直接送了命。
不过这些都和白蛟没什么关系，他舒展了下人类形态的躯体，也懒懒地躺在了蒋不为的怀里。
蒋不为：“……”
天太热，他有些嫌弃。
拨弄了两下怀里那颗脑袋，纹丝不动，他也懒得和他掰扯较劲了，随手将大床四周摆满了冰盆。
十几个冰盆寒气阵阵，仙气萦绕，蒋不为躺在床上，恍然间有种自己马上要羽化登仙的错觉。
就在这祥和安静的氛围中，白蛟默默来了个句，“饿了。”
蒋不为从半梦半醒地状态里挣扎出来，“嗯？”
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着放到了一处硬实又光滑紧致的地方。
“摸摸，快瘪了。”
他还真下意识地摸了摸，嗯，光滑平坦，还一格一格的，垒块分明。
摸着摸着，手底下那块人形生物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动静，呼吸声都不见了。
吓得蒋不为一下子清醒了，看到眼睛已经开始变成竖眸的白蛟大感不妙，急忙撒开手，将怀里的人往外使劲一推。
再不撤，这家伙就得变身了。
白蛟有些遗憾地眨了眨蛇眸，轻叹了口气。
再看过去，蒋不为已经盘腿坐在床上掏出了一张小炕桌，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盆变异白切鸡和一盆变异手撕鸡。
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蒋不为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掏，凉拌红油猪肚丝，酸菜鱼，牛肉酸辣粉，百合绿豆汤，冰蛋糕……
都是开胃解腻的吃食，但天气热，尽管有降温手段，蒋不为的胃口还是受了些，只喝了两碗酸辣粉就放下了筷子。
喝着百合绿豆汤，他看着白蛟像吸尘器一样快速又不失优雅地暴风吸入桌上剩下来的菜。
吃到最后竟然还有些不够，蒋不为愣了下，又添了两盆肉和半只羊才让人吃饱。
不对啊，他每次的饭量都是计算过刚有余量，怎么这回还不够了？
想到一个可能，蒋不为眼睛一亮。
“你又要蛇蜕了？”
算算日子，刚好是晚春。
“嗯。”白蛟解决完桌上所有食物，点点头，“这次蜕皮结束，我估计还会再大一些。”
蒋不为倒吸一口冷气，“你、你都多大了，还长？！”
都是老妖精了，还能继续长？！
白蛟不知道他指的是年纪，以为在说他现在的体积多大，“我的本体本就不止如此，只是暂时被这个世界的规则压制了。”
随着他力量的一步步恢复，身形当然会恢复原来的大小。
蒋不为想象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蛟现在的蛇身就称得上庞然大物，竟然还能再变大……他只能给出一个词来评价：恐怖如斯！
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白蛟笑了笑，故意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不止本体长大，人形躯体也会随着长的，哪里都长。”
默契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让蒋不为完美地理解了白蛟话里的意思。
“……”
他才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恐惧到瑟瑟发抖。
“或许你知道柏拉图吗？”蒋不为眨眨眼。
但有回旋的余地肯定是好的。
文盲摇头，但他知道蒋不为想逃避，所以堵死了他的话头。
“我可以只蹭蹭，不进去。”
蒋不为：“……”
呵，说得还挺委屈求全。
但他长了张好糊弄的脸吗？
睨了男人一眼，蒋不为不再理会他，而是翻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背包，打理起里头排排坐的一个个小盆栽。
背包大小有限，基地来回进出安检有翻包抽查的权利，撑出奇怪形状来也不好解释，所以几株异植都缩成了可怜的小豆丁，就连最张扬倔强的向日葵
见老婆真的不搭理他了，白蛟也不恼，倒在床上支着手肘看蒋不为和他那些异植沟通安抚。
刚才那些话他确实存着故意吓唬他的心思，但也没有胡扯瞎编。
他这次蛇蜕后，在老婆升到六级之前，两人真刀真枪的性生活确实要停一段时间。
不尽兴也没办法，他可是条爱惜伴侣的好蛇。
集合地点就在昨天登记的白楼前面，那里一片空地停着五辆车，三辆高底盘的改装越野，一辆正在清点搬运物资的卡车，还有一辆中巴。
中巴车前还有两个穿着白楼警卫团制服的工作人员，一个手里握着一沓表，一个端着一台黑漆漆的仪器。
蒋不为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张登记表签好了名字，焦为。另一个人摆弄了几下仪器，利索地将生成的入网编码输到递过来的通讯器上，然后还给了蒋不为，“拿好，使用方法上去之后会有人交。”
“谢了。”蒋不为随口回了句，就大摇大摆地顶着一副中年粗犷男人的模样上了车。
第163章 取水
上车第一眼, 就看到了已经和邻座聊上了的熟悉身影，晃眼的橙色换成了浅绿色冲锋衣，蒋不为看了都想夸一句朝气十足。
他忍着笑意, 一脸冷漠在相隔不远处找了个座位坐下。
车上人窸窸窣窣一直有人说话, 刻意放低了的声音防不住车上在座的任何人, 清晰得仿佛有人在耳边说话一般。
当然，这也是说话这些人的目的。
“听说这趟任务几乎是全基地出动，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知道啊？社团内部都传遍了，这天越来越热, 周围几条河流都快干了, 这回肯定是去抢水！”
蒋不为性子独，行事也独，不代表他不知道这几天外头温度急剧升高, 几天之内骤增十来度。
现在外头室外温度已经高达四十六度, 基地外的丧尸都开始腐烂，就算不接任务, 不出去和丧尸接触，依然躲不过热射病、渴死、伤口感染和蚊虫叮咬……
没想到这下社团都开始坐不住了，全基地出动找水源。
一行车有序地从白楼出发, 开到基地那扇神奇的大门前，出了大门，他们才惊讶发现今天基地外头居然没有排队。
不对，不是没有人排, 而是人群都被驱赶到一侧，留出来的基地大门前大片地方此时停满了和他们一样整装待发的车队。
“豁！你看那十几辆水罐车！咱们这回还真是去取水。”之前聊着话题的其中一人忽然指着外头
“取水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进城清缴丧尸呢！”有人觉得不对劲。
除了驻守人类之光的第一军团和‘支援’新沿海基地的第三军, 剩下几个军团就连白楼都没有幸免，或多或少都出了大半人手。
“你不想想, 咱们基地周围都没水了，其他基地还能有水？这回去的基地估计不止咱们一个。”大风装嫩成功混入其中。
“那这么说，这次我们可能要和其他基地抢水了？”有人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忧愁。
如果这话是真的，那这次不仅要面临丧尸和恶劣天气的威胁，还要应付剩下几个大社团的攻击和偷袭。
“如果要取水，波塞冬的河伯一定会去，那咱们几个基地的水系加起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啊！”有些人已经开始惶恐即将要面对的死局了，他们是想在末世混个地位高油水多的铁饭碗，又不是活够了想去送死当炮灰。
“怕什么！他们有五级异能者，我们不是也有，听说这回那位大人也回去，只是不和我们一路，关键时刻他肯定会出手。”
蒋不为心念一动，刚想继续听就被车门划开的声音打断。
是上来清点人数的。
“李峰。”
“到！”大风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
“张熙。”
“到。”
……
“焦为。”
“到。”一声沉闷不耐的粗犷声音应声响起，大风顺势看了过去，却在看到人的一瞬间笑容一滞，伪装出来的开朗活泼差点没维持住，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身形和长相都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中年糙汉子。
他的变身异能原来是可以批发的吗？人手一个？
蒋不为不知道大风的心理活动，清点人数的人下去后车子就汇入前头出发的车队，跟着缓缓行驶，他也闭上眼倒头就睡，呼噜大得震天响。
大风：“……”
比我还会演！
殊不知蒋不为也沉浸在其中：【这也太神奇了吧！】
白蛟翘嘴:【就是个小术法。】
蒋不为明明就在睁着眼，看着车窗上中年男人倒头就睡的倒影简直惊呆了。
【幸亏有你，不然我想混进来很难。】
被钓成翘嘴的白蛟：【哪有哪有~】
蒋不为眼睛一亮：【那这术法遮掩范围在哪里？只有脸部吗？】
白蛟：【嗯，就算用了障眼法，动作也不可过大，头脸表情是最保险的范围。】
知道了只能在脸上做些遮掩，蒋不为也不失望，有了这份遮掩就算是又加了一份保险，这回关键也不在易容。
两人又唠了两句，还是蒋不为先撑不住睡了过去。
只要白蛟不掉线，他心里就多了份底气，在一车陌生人中睡得十分安详，不、安心。
其实在蒋不为用障眼法假睡还打起了呼噜时，车上就齐齐静了一瞬。
……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大胆了？
他们都是假寐装睡，听着这呼吸频率，他居然敢在末世两年后在一车陌生异能者中呼呼大睡！？
这松弛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服气！
于是，在众人有意保持安静中，连窸窸窣窣的‘低声’交谈声都消失了，响亮的呼噜声抑扬顿挫地唱了一路。
直到下午一点多车队找到一个暂时停靠点，决定避开一天中最热的几个小时下车休息，车内人默契地看向了呼噜侠。
果不其然，车一停，呼噜声瞬间就停了。
车内广播也在几乎同时，‘滋啦’一声响起。
“10车到15车下车清理周围一公里内危险，其余人请在车内安静等待，广播再次响起时下车。”
“是第五军的安队长！”车内有人听出了声音，忍不住低呼。
惊呼一声过后，车内就恢复了安静，毕竟广播都说了安静等待，他们也不会非得一身反骨地试试自己到底多少斤两。
没等多久，广播再次响起：
“注意休息时间为两个半小时，请在划定范围内活动，不可擅离安全区域！”
“如有违令，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蒋不为甚至能感觉到周围呼吸一滞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但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
他跟在众人身后，晃晃悠悠地下了车，在路边找了个隐蔽处解决了下人生大事，然后和人群一起回到刚才下车的位置。
选的暂时停靠点就在视野开阔的高速路段中间，两侧是一片黄绿相间、野草丛生的田野，杂草都被几个提前下车清扫的金属系异能者齐根削平了。
好处显而易见，视野内发生了什么一览无余，防备丧尸和变异动物偷袭。
坏处也很明显：晒！
视野开阔是牺牲了遮挡物换来的，这附近一公里内连棵树都没有，车队几百号人就这么暴露在四十多度的高温下直晒。
唯二的废弃平房建筑被几辆领头的suv围得严严实实，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些中低层炮灰能进去享受的。
至于回车里，现在柴油不论在哪里都是硬通货，金贵得很，不可能开着空调浪费。车行驶过程中拉开车窗好歹还有些热风透进来，车一停里头就是个铁皮蒸笼，能活生生把人烤熟。
蒋不为看周围已经有人打开背包，掏出随身携带的防水布、太阳伞、隔热垫等在路两侧田里铺上小窝。
没有谁会在滚烫热化了的沥青路上铺窝，全都三三两两或一人独行转移到两侧田间，所以还直愣愣傻站在道中央的蒋不为就尤其显眼。
“别傻站了大哥！再站一会儿你鞋底子就得粘上头了。”大风插空儿凑上前来，隐晦地给了蒋不为一个了然的眼神。
“谢了哈，小伙子。”蒋不为自然地回道。
因为大风给自己的人设就是活泼开朗大男孩，和谁都能聊上两句，两人走在一起说话也没人觉得不对。
大风提前用一张隔热垫占好了一处杂草稍微少些的平坦空地。
蒋不为见状从包里掏出一把能容纳两人的遮阳伞，插到土里，用石块围了一圈支起来。
然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桌面式太阳能小风扇、隔温地垫、几副清凉贴……
大风看到这些东西惊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些在普通人眼里的珍贵物资，这些东西只要有些能力的异能者都能配齐，没看到这里还有人自带帐篷，更别说他猜测焦为至少是个四级异能者。
他惊讶的是尽管这几天的相处很短，但他看人的本事很准，焦为这个人不像是个会带很多挤占生存物资的东西，例如风扇、遮阳伞之类的。
他更像是个轻装简行的杀手。
大风某些猜测也没错，但谁让蒋不为有个空间在手。
再加上这次行动管饭，原本要遮掩耳目的背包空间自然可以毫不违和地空出来一部分，放一些让自己过得更舒适的物资。
基地将他们带出来也不是全然放着人不管，毕竟这些中高阶异能者都是基地战力的中流砥柱。
很快，一阵阵饭香味儿就从车队前头传了出来，弥漫在众人的鼻间。
饭煮好了，每五辆车都会派人过来分饭。
两个人拎着一个大木桶，后头还跟着一个端着一个超大木桶的人。
一人一碗火腿肠土豆汤，三个杂面大馒头，一小包咸菜。
“豁！伙食不错啊！”大风笑呵呵接过碗，迅速往嘴里塞馒头。
蒋不为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有油炸大鸡腿在前，他乍一听这话还以为大风是在阴阳怪气。
大风确实有这个意思。
等分饭的人走后，他一边叼着馒头，一边眼神示意蒋不为往那两间平房的方向看。
怕蒋不为不明白，鼻子还作势空气中的嗅了嗅味道。
蒋不为了然。
他也早就闻到了那边红烧肉和烤羊腿的香气。
第164章 灵核基地
“你克制点。”
蒋不为淡淡警告大风, 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他们伙食比起基地高层是差了不少，但平心而论，光是这两个杂面馒头就值一个D级任务, 这个伙食标准不算苛待。
大风这么说, 多半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两间房子里现在住的人。
大风也不是听不进去劝, 蒋不为说完他沉默片刻，主动转移话题，“你带着装备还挺齐全的啊。”
蒋不为抬眼看着那些自带帐篷的人，笑了笑, “没有他们齐全。”
吃完饭两人眯了一会儿, 等集合的哨声一响，立刻跟着众人上车。
也许是有了大风在前，蒋不为上车后发现自己的‘人缘’莫名‘好’了起来。
“大哥我那天看着你这次也是在庄先生手底下干活, 我也是。”身旁不知何时换了个年轻人。
蒋不为只得开始演起来, 粗声嗯了句。
“太好了，我问了一圈人, 昨天那些被庄先生要去的人里都没有来的，就咱俩来了。”年轻人声音中还带着心有余悸。
嗯？
蒋不为不得不睁开了眼，正眼看向他, 语气有些不确定，“……就咱俩？”
“是啊！咱俩这回算是撞大运了！”年轻人语气激动。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蒋不为迟疑，“……撞大运？”
“你想啊，庄先生用人之际手下就咱俩人, 这回好好干，肯定能入了庄先生的眼！”
蒋不为不解, 蒋不为瞠目结舌。
不是、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就咱俩人来了吗……
他不说话了，年轻人以为他还没想明白, 撇撇嘴，转头朝左手边过道一侧的人说话。
过道另一侧的人：“……”玛德，晦气！
车上的人将两人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相顾无言，连身为白楼老员工的司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过蠢的，没见过蠢成这样的。
车队停停歇歇走了两天，蒋不为要找的机会也一直没有找到，只好继续耐心跟着。
不过这样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报告！前面忽然出现大片地图上没有的荆棘林子！”
车队前面的车接到最前方探查人员的情报，停了下来，后头的车也纷纷停车等待新的命令。
“这一定是那些山民搞的鬼！这下又得耽误路程了。”前头的事情，后头的人过了一阵儿也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中巴内有人抱怨道。
“不一定，也可能是灵核社团出手，毕竟他们也有高阶木系异能者。”车上有理智的人不少。
“害，你们愁什么呢？我倒是觉得在路上耽误两天挺好的，至少每天一日三餐顿顿能吃饱，回去还得耗自家口粮，多不划算。”摆烂的也不在少数，毕竟一人吃饱全家饿不死那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拖家带口，口粮能省则省。
几人讨论了不多时，车子重新启动，看样子是选择绕了路，只是这样一来，肯定就会比其他基地去得晚，正和了其他基地今天来这么一出的意。
车队绕过那段荆棘林子，中巴也缓缓跟上。
“砰——！”
蒋不为倏地睁开眼，灵活地侧身跳出座位，险险避开了几乎拦腰砸断中巴车的一击。
但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正好被砸车的荆棘枝子甩到了一侧肩膀和颈侧，霎时鲜血大股大股地喷涌而出，溅了车上人或多或少的血迹。
蒋不为见他一击过后居然还木愣愣地抱着受伤的肩膀呆在原地，就顺手拉了他一把，将人扯到车头处，远离车身中间还在四处甩着的荆棘。
“专心！”
年轻人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平日里出门保镖在侧的时候了，赶紧回神，重重地嗯了一声，又说了句，“谢谢！”
变形了的车门被坐在最前方的人轻轻松松一脚踹开，后头也有力量系的异能者上演手撕铁皮和拳捣玻璃，除了最开始倒霉正好坐在车身中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捣穿了的两个人，伤得最重的就是那个坐在蒋不为身旁的年轻人，被荆棘擦着边，在肩膀和颈侧生生捋了一片血肉。
其他人反应迅速，再加上位置原因，没出现什么伤亡。
原本以为大家都是如此，但下了车才发现，他们车位置靠前所以才逃过一劫，后面缀着的车几乎都被荆棘枝子自上而下砸得散架，最后几辆甚至都被砸烂了。
中巴上的人见此情景倒吸一口凉气。
逃过这一劫的众人也不是没落得过比这还凶险的境况，看清情况后，迅速远离这些目标过于大的坏车，向车队前排完好无损的车辆跑去。
集合的哨声响起，紧随其后是一道出奇大的声音：
“下车集合！准备迎战！”
周遭是乱中有序的异能者们迅速找好自己的位置，迎战荆棘林子以及林子背后的主人。
杂乱的背景音中隐约可闻一道惊呼：“那位大人出手了！”
隐在人群里浑水摸鱼的蒋不为眸光一闪，十分自然地汇入往前冲的异能者队伍。
如愿看到前方最右侧站着的黑袍人，找白蛟确认这人确实是火系后，眼底闪过笑意。
找到了，大风说的那个火系异能者。
两人距离不过百米，中间却隔了几十个人，蒋不为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搞暗杀，确定人确实在车队里跟着就可以了。
他掺杂在其中浑水摸鱼，偶尔装模做样上前去库库甩两道水箭，应应景。
不装样子也没有其他办法，水箭都不是他放的，他怎么敢上前头去送破绽。
橘红的火浪声势浩大，不停地向前冲击抵挡着张牙舞爪往下砸的荆棘，只僵持了一会儿，狰狞的荆棘气势就渐渐弱了下来，热度惊人的火舌撩起荆棘枝子，无情地往深处席卷着。
很明显，他们占了上风。
蒋不为站在外围，耳朵都是对这个火系异能者赞不绝口的话。
眼见荆棘林子陷入了被火势困住的劣势，背后一直没有露面的木系异能者也不得不忍着心痛，带着躲在暗处的人露面。
为首男人赤裸着上半身，露出来的皮肤晒成了深棕色，从腰开始的下半身则用一袭白布裹着，长度拖地，一只耳朵上还挂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超大耳环。
灵文，灵核基地的掌权人之一，也是社团长老会的长老一员。
这副扮相不仅让蒋不为神情一滞，周围没见过灵核基地高层尿性的人也惊呆了。
穿成这样……来、来打架？
“这是……在拍电视剧？”大风不知何时摸到了蒋不为身后，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同款震惊表情。
“嘘！”之前被蒋不为顺手拉了一把的年轻人也出现在两人后头，听到大风的话连忙制止。
“小心被灵核基地的人听到，他们基地的人都是小心眼。”
蒋不为：“……”
大风：“……”
你说这话，好像也没把灵核基地的人放在眼里吧……
大风还是忍不住好奇，“他们为什么穿成这样？行动不麻烦吗？”
年轻人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灵核基地在一处险峻断崖下面的山谷中，山谷里异植丰茂，气候适宜，他们的高阶异能者都是这么穿的。”
蒋不为、大风：受教了。
灵文神情都是对被烧了大半的荆棘林子的心痛，对着身后戒备的灵核基地众人抬手示意其停下异能，转而看向黑袍人。
“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我们可以将身后的水罐车全部用作赔偿，顺带保证阁下回程经过这里时路途畅通。”
庄晋阳神色隐有意动，但没吭声，而是看向了黑袍人。
黑袍人置若罔闻，火势不减反增。
蒋不为挑眉，看来庄晋阳的话语权在人类之光中并没有这么大，至少没有眼前这个不敢见人的黑袍人权限大。
“呵。”
一直暗中关注着黑袍人的蒋不为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声微不可察的嗤笑。
那声音怎么说，说粗噶难听都是好词，更像是从腹腔中强顶出来的闷响，听着很费劲的样子。
第165章 夜深人静
夜深了, 对五感敏锐的异能者来说却未必静。
一道身影大大方方地在所有暗中观察着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开门离开，却未曾惊动任何人。
按着白日时偷听到的楼层位置，蒋不为敏捷地几个跨步就避开探查到了目标楼层。
咔哒一声, 防盗门锁自己自动开了。
而客厅里坐着的人丝毫未觉, 仍穿着常年不脱的黑袍子, 下巴抵在胸前闭目养神。
蒋不为深知反派死于话多，所以一进门，暗藤就从袖间朝着黑袍人射了出去。
暗藤蹿出去后，他另一只手就握住了一枚花骨朵。
他以己度人, 认为一个摸到了六级门槛的异能者绝不会死得这么轻易, 一定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在藤蔓到了黑袍人一掌宽的距离时，一盏正红色的焰火凭空出现！
毫不留情地灼烧着藤蔓, 滋滋作响。
黑袍人神态自若的样子在看到藤蔓在火里扭动着却并未如他想象那般化为灰烬时骤然一变
——
今夜夜袭的人居然是个六级异能者！？
不、不对, 他应该只是和自己一样摸到了六级的边缘。
那也足够令黑袍人如临大敌，他起身闪到客厅一角, 躲过藤蔓狠狠甩过来的一巴掌时也看到了站在入户门口的挺拔青年。
看清人后，他瞳孔控制不住地急剧放大了一下。
是他！？
在他踏上这层楼梯台阶开始，一整层楼就早已被白蛟悄无声息设下了只进不出的结界。
所以蒋不为进门时就将伪装卸掉了, 顶着一张自己的脸招摇干坏事。
就因为这一秒不到的停顿，黑袍人霎时腹部一凉，紧接着巨大的撕裂痛苦让他身形一顿，闪躲不及又被紧随其后的藤蔓群绞杀其中。
倒在地上的人形容狼狈, 蒋不为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末世中不能小觑任何一个人, 尤其他还是个和他实力相差无几的高阶异能者。
狡兔有三窟，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
藤蔓堆叠着的团状物却忽然破开了窒息的桎梏, 一条人首蛇身的黄斑花蛇赫然甩动着沉重的尾巴，朝蒋不为袭来。
蒋不为脸色一变，不敢细看那条让人san值狂掉想作呕的怪异组合生物，手上藤蔓动作的同时，那只手里的花骨朵往外一扔，迅速膨胀到一人高的食人花，血盆大口一张直接将那条拼接蛇吞了进去。
从食人花花苞外清晰可见里头怪蛇疯狂挣扎扭动的轮廓，火焰也从内到外地灼烧着食人花，惹得食人花有些痛苦地扭动翻滚着。
蒋不为眉心一皱，食人花本身等级不高，看得出来黑袍人兽化变成蛇后的异能等级也不算高，伤害主要在那团火上。
【白蛟！】
御水术瞬间聚起了一团光看着就冷得刺骨打颤的水球，霍的从食人花正上方洒下！
与此同时，屋内的温度也在节节下降，眨眼间墙壁上就已结上了一层冰霜。
燃烧着食人花的火势也受到了影响，顽强坚持消化着猎物的食人花在木系异能的催使下微微张开了花苞，给了黑袍人一丝出来的契机。
刚一出来，困冰术就将这条怪模怪样的人蛇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大冰块里。
任凭里头在怎么歇斯底里地用火攻或单纯用接近六级的身体力量区冲撞，也撬不开一丝口子或裂纹，冰面依然光洁如镜。
蒋不为看着终于不会再朝他扑过来的人蛇，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不怪他忍不住求外援，实在是不忍细看其模样，也不想和人近身互殴，才急呼白蛟救场。
【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可以问，等他彻底冻上就没法说话了。】白蛟沉声念道。
蒋不为这才将视线虚虚地移到黑袍人身上，从下往上扫过其身上大大小小、遍布全身的缝合伤疤和深浅不一的皮肤，在看到人头和蛇身的脖颈连接处时一顿。
最后才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
蒋不为缓缓拧起了眉，思考这人他是否曾经见过，想到庄晋阳说的那些事，这人难道是蒋家的一个远方亲戚？
不然为何这人的模样竟有些眼熟，但到底是谁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认识这个人吗？】
【没见过。】白蛟否认，在他看来这些凡人都长着一张脸，除了他的道侣。
蒋不为也没当回事，他记性算不好，那白蛟的记性也就比鱼强点，指望不上。
“呵！你不认识我了吗？躲什么？我变成这样子不全是因为你吗？”冰棺里的人说话了。
嘶哑难听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冰层传到蒋不为耳中，有种锈迹斑斑的铁片相互摩擦的尖锐和嘶哑。
这话给蒋不为整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我干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正好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好好聊一会儿。”
不记得……了？
这一句话可能又戳中了冰棺内的人哪些痛点，引得他竟跟疯了似的直往冰面上撞，企图破开这层桎梏他的棺材。
“哈哈哈哈我是谁？你居然把我给忘了，也是，我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能认得出来啊哈哈哈……”
蒋不为耐心被耗，从空间掏出一把椅子干脆坐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黑袍人一愣，下一秒表情狰狞地吼道：“蒋不为你竟然也有双系异能！？”
“你、你你不是实验体，却有双系异能……”那他濒临死亡时开始改造的痛苦和有了双系异能的自得安慰又该怎么算！？
某一个瞬间，这张脸狰狞的角度竟然和记忆中的某张早已死去的扭曲脸庞重合了。
蒋不为神情一顿，起身，缓缓走到冰棺前。
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他神情微妙地问道：“……齐、嗯蓝？”
可能嘛？一个早已被他杀死在末世之处的人。
记忆里火系异能似乎也对上了……
他打量着冰棺内的人和黄花大蛇的脖颈衔接处……伤口缝合似乎也对上了，嘶哑漏气的嗓子也有了解释。
最关键的是，听到他说出齐蓝两个字，冰棺内的人面上一阵恍惚，紧接着好像更加愤怒了，火焰猛地窜起老高。
“还真是！”
蒋不为压下心底看到实验体的不适，啧啧称奇，被他亲手杀死的人起死回生了，怎么能不叫他感到惊奇呢！
既然本来就是仇家，那问话也没什么必要了，真实性就有待商榷。
他象征性地问了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蔚蓝心底嘴角疯狂上咧，他有啊！
就听到蒋不为不等他回答，紧跟着来了句，“什么？没有？”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齐蔚蓝神情僵住。
“不、不是，我有怎么能到六阶的方法，就在白楼里的地下三”
急切的嘶哑闷吼声戛然而止，泛着银黑色的血液被冰层挡住，大片大片溅到清透崭新的冰面上。
这回蒋不为长了个心眼，让白蛟化冰后，又往尸体上头点了把异火，彻彻底底绝了齐蔚蓝的复生之路。
异火焚尽一切，只片刻，地面就只剩下一层浅灰，以及几个闪烁着各色璀璨光芒的晶核。
暗藤卷起那几个晶核，里头还有白天时灵文的那枚木系五阶晶核，油绿中泛着青。
索性这一整层楼都被白蛟设下了结界，尚且安全，蒋不为干脆在这里就将其中两枚木系晶核都给暗藤吸收了。
一枚三阶，一枚五阶晶核，三阶晶核对暗藤现在来说轻轻松松，很快剩下那枚流光溢彩的五阶晶核也进了暗藤的肚子。
蒋不为能感觉到从暗藤反哺回来的汩汩能量，比他直接吸收效果有些弱，但直接吸收异能者的晶核他觉得有些膈应。
六阶的门槛也在不知不觉间又松动了些许。
下楼！解决下一个——
比起齐蔚蓝还需要寻求外援，庄晋阳就好收拾很多了，同一栋楼也不需要转场，白蛟都没必要出手，几根粗壮的暗藤直接就将仍在睡梦中的庄晋阳扎穿了。
扎穿的瞬间床上的人猛地挣开了双眼，眼底都是满满的痛苦、震惊和不解……
死前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
大风今晚没有和蒋不为被分到一起，而是在另一栋楼里。
门被敲响时，他正烧毁些什么东西。
听到敲门声神情一变，迅速起身离开卫生间，还不忘随手掩门。
匆忙间未掩上，透过门缝间能看到白瓷浴缸里燃着些零星的火苗，缸里还隐约可见沾染着少许血迹的一缕布料，狭小的卫生间内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也被布料燃烧的气味掩盖住了。
“谁？”
大风谨慎地远离门口站着，问道。
第166章 密室
“是我, 焦为。”
门外是熟悉的声音，但就算这样大风也不敢放松警惕，用异能隔空将门从里头打开。
门后确实是熟悉的人。
大风赶紧让人进来, “你怎么现在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蒋不为站在门外不动, 手里捏着一枚通讯器, 捻着指腹轻松将坚硬的仪器碾碎。
“进什么进？办正事了。”
说完就下楼走人，身后人跟不跟得上另说。
现在？这么突然？
大风只愣了一瞬就回过神来，拎起随时放在脚边的背包就追了上去。
他做好一番苦战的准备，结果两人刚才那番动静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跑出去两三百米大风才心有余悸地感叹：“你真神了呀兄弟！居然还有这本事！”
前头跑着的青年忽然停下了脚步, 大风赶紧止住往前冲的趋势，“咋了？”
“换个快点的。”蒋不为从郊野荒草丛里就这么拖出来两辆饱经风霜看上去快要报废的小电驴，随口笑道：“还是你想腿儿着回去？”
大风直摇头。
有车他就骑, 至于荒郊野岭这刚好两辆、还是满格电量的小电驴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问。
这回电驴特意换成了踏板式马力大的，全新电瓶嗖嗖嗖穿过几栋建筑, 往人类之光基地方向赶。
现在是凌晨两点，离天亮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离两具尸体被发现大概也是两三个小时。
他们得趁机打个时间差和信息差, 基地的人现在可还不知道齐蔚蓝和庄晋阳都死翘翘了。
两人一路骑到侧面城墙底下才停下来，蒋不为看似洒脱实则心痛地将两辆小电驴往旁边深不见底的臭水沟里一推。
“咱怎么进去啊？”
抬头看了看自带高科技的城墙，蒋不为从嗓子眼里冒出一道气音。
大风一哽，压着声音生怕上头城墙巡逻的人听到, “我还以为你这么果断是有办法了。”
嗯？
蒋不为挑眉，眼神逼视。
这人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成, 那他还带上人干什么？
“我有、我有。”大风看懂了他的眼神，连忙低头哈腰道：“这边这边, 往这边走就是侧门，今晚和明晚我都有认知的人在里头。”
蒋不为对他口中认识的人的可行性抱有一定怀疑，但看在白楼进出还需要大风刚当上的警卫团身份验证，暂时还不能把大风扔下，他还是决定先跟一会儿。
要是大风的方式不行，蒋不为就不得不死道友不死贫道，扔下大风再找一段偏僻少人的城墙，让白蛟就会直接设下结界带他‘飞’过去。
大风带着他绕到一侧城墙，下巴一抬，“到了，咱爬上去！”
蒋不为：“？”
他连忙仰头看了眼光滑得连只蚊子都站不住的反光墙面，又看了看大风的神情确实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后，不禁眉心一跳：“怎么爬？”
“我带你啊！”大风说着就蹲下身来，光影扭曲间，开朗少年的形象瞬间转变为一个垂垂老矣连腰都挺不直的老头。
就这，大风还在压低着声音喊道：“别愣着了，快上来呀！”
蒋不为默默后退一步，“……不用了。”
大风刚要哎呀一声劝他别倔，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嗯！？
他一回头，只见一根暗藤从青年的袖间伸出，直直地弹射到城墙上，利用藤蔓本身的生长纹路和墙面细微的纹理间的摩擦力艰难地攀在了城墙上。
大风默默直起身，此地无银三百两般活动了下老腰，移开了视线。
“跟着我。”
他十指弹动了下，指尖瞬间弹出锋利似刀的利爪，动作飞快地攀上了城墙。
蒋不为拽紧藤蔓，在心底说了句：【待会儿我要是掉下来，记得捞。】
大风爬到城墙中间就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蒋不为，然后矮身钻进了…城墙里？
蒋不为上来后才发现原来城墙中段居然有个凹进去的空间，进去就见大风和一个黑色作战服风纪扣系到最上头的男人在说话。
他观察到陌生男人肩上还停留着一只黄黑相间的蜜蜂，时不时飞起来嗡嗡两声又落回到肩上。
大风声音隐含着担忧：“小宁人没事吧？”
“放心死不了。”蜜蜂男嘴上说着话，视线仍专注在空荡房间内唯一的一台机器面前，“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说快很快，说慢也很慢。
门开启了。
大风深吸一口气闪进了里面，蒋不为还是沉默着跟上，溜进基地。
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他才发现两人现在居然在他在基地租住的‘郊区’附近。
基地的巡逻和防御对两个高阶异能者毫无威慑力，两人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白楼。
门口两个人左右两侧站岗，
蒋不为本来打算直接进去，被大风一把拉住，然后一脸神秘地勾勾手指，口型说的是‘看我的’。
说完，七十二变似的又换了身‘行头’，这回是个肥宅模样的理工男，两手一扯外套一扒，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正门。
两个警卫看到人半夜忽然来研究所也没有表现出惊讶，自然地对着门刷了一下瞳孔，恭敬地为他们俩打开了门，问都没有问一句身后跟着的蒋不为。
大风就这么带着蒋不为正大光明地进入白楼。
蒋不为也终于见到了白楼的庐山真面目。
大厅一楼就是以前二层别墅一楼大厅改成的简易办事厅，其实就是个门岗，办公桌后头坐着的人连头也没抬。
直到两人乘坐电梯下到地下三层，一出电梯门他就明显感受到气氛严肃了起来。
大风对实验室显然十分熟悉，低着头也不抬边走边在张纸上写些什么，然后在下一个转角处随手递给身后的蒋不为。
蒋不为接过来一看，满篇鬼画符，一旁的简笔小地图倒是画得线条笔直，思路清晰。
基地内部的路线图他其实有，不过是从庄晋阳手里拿出来，和大风的简笔画大致一对，差不多。
白楼光看上面两层楼的面积根本想象不到地下几层的面积如此大，新刷的墙面在冷白灯光下显得白惨惨，走廊七扭八拐，两侧的房间钢制房门全都紧闭着。
两人在下一个拐角处分头行动，合作暂时告一段落。
蒋不为从楼梯间直奔资料室和样品药剂室所在楼层，一只脚刚踏上地下四层，就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正往这边来。
他脚一收，连忙躲进楼梯间门后，听着两个人在吐槽下一阶段实验马上就要开始，3号‘耗材’却被先生派出去执行任务，难得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成功实验体可以随意用，结果还被……
没有血缘关系的成功实验体……这个3号是齐蓝？
蒋不为对明显对他心怀恶意的齐蓝没有丝毫同情和不忍，但他确实被这两个实验员间的谈话激怒了，眸底一片肃杀冷意。
说话间两人逐渐靠近了楼梯间，外头的说话声也越发清晰，实验员辛五抱怨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怎么走着走着走到楼梯这边了，爬楼累死个人了。”
“哎走这边吧，我刚才在实验室那边看到死胖子来了，他肯定坐电梯上下，我们别和他撞上了。”另一个声音劝道。
“靠忘了这个点儿他容易抽风犯病，我们赶紧上去！”辛五一脸晦气地赶着同伴快步走向楼梯间。
一门之隔，蒋不为在心底静静地倒数着。
片刻后，辛五重新从楼梯间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往资料室走去。
在走廊上经过两队警卫团巡查，看到辛五用一种充满敬畏的眼神打招呼。
到了资料室掏兜伸手往门上一刷，厚重的大铁门就开了。
幸好这里的门是刷卡，不然瞳孔识别他还得多费一番功夫。
从门把手落灰的程度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一进去，一排排焊在原地的顶天立地钢化玻璃柜在自动亮起的灯光下泛着冷冰冰的光泽，空气中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灰尘细绒。
想到末世刚开始李越就带着人马千里迢迢从南方来到S市，显然他们的实验并不是从末世才开始的，至少实验室的搭建不是。
一进入地下空调屋里，白蛟的状态显然好多：【结界设下了。】
从他进门开始白蛟就暗中设下了结界，将屋内几双窥探的‘眼’强行‘合’上。
他按照最早的时间从头到尾地翻找，挂着锁也难不倒他，直接一整面小块钢化玻璃连着里头的资料都收进去……空间在手，蒋不为搬空资料只是分秒之差。
只是资料搬空后，柜子后头的铁板倒是看着有些不同寻常。
那块铁板独独和周围浑然一体的铁板不同，缝隙都只是敷衍地抹了点儿美缝胶涂上。
蒋不为：“……”
这难道就是小说里潜入后必有密室定律？
而且这间密室布置得是不是有些敷衍？
要不……他还是不进了吧？
第167章 腌臜地儿
蒋不为看了半天, 最后规规矩矩地挪了个椅子挡住了‘密室入口’。
铁板锯得如此敷衍，不是明摆着在说里头有鬼吗？
好奇心害死猫，他可没有那玩意儿。
但出了门后, 他心底赶紧问道：【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啊？】
白蛟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收回扫向铁板后头的神识, 有些嫌弃地转移话题：【往前走第三个门，里头有些古怪。】
然后任凭蒋不为再怎么追问，他也装死不回。
蒋不为撬不开他的嘴，只好暗中撇撇嘴, 看向前面第三个门。
到了近前, 这扇门虽然看起来和走廊里刚才进去的门一模一样，但身份卡贴上去却毫无反应，看来不是同一套系统。
但这难不倒全能的白蛟, 如果无处不在的监控没有被结界罩住, 那显示器那头应该就能看见原本站在那间只有先生才有权限进入的废弃实验室门前的瘦小男人刹那间消失了。
画面一转，瘦小男人就出现在了门内的世界里。
蒋不为粗略扫视了一遍里面, 第一眼就是好大、好空的实验室。
第二眼却是这里应该很多年没人进来了。
转念一想，他刚才在资料室随意瞟了一眼发现实验室建起来才不过两年，哪来的很多年的错觉？
一个废弃实验室值得单独用一个门卡系统？
蒋不为知道他今天是来对了地方, 不放过任何一处异样地搜查起这间废弃实验室。
说这间实验室空不是空口无凭，实验仪器都被搬到别处，空留地面上仪器的轮廓痕迹，而且看得出当初废弃时很匆忙, 之后日子也再没有人来整理收拾过，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杂乱的纸张。
他捞起地上的纸张只大致扫一眼内容, 也不费时间细看，就扔进空间。
忽然他动作一顿, 捏着纸面的手指发紧，凝神细看手中这份实验数据的署名——
李越。
顺着看下去，是在研究员那一栏签的字。
再往上看，实验课题为晶核提取术。
蒋不为眼底有惊讶、不解、悚然，他快速将附近地面上的资料文件都捡了起来，一目十行搜寻自己要找的信息。
终于他的视线在其中一张报告上停住，眼睛随着上头所写的文字渐渐瞪大，像是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什么叫1号实验体曾经是本次实验上任负责人之一，现自愿申请加入晶核提取术实验……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刚才扔进空间的一份身体数据重新找了出来。
两张实验数据一对照，确是同一个人。
李越就是……1号实验体？
研究员亲身下场搞非法人体实验，为此不惜自己做第一个实验体，做实验疯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蒋不为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将这间实验室里所有带字儿不带字儿的都扔进空间一处特意空出来的地方。
【白蛟，这栋楼里还有几处像这样的地方？】
【两处，一处在地下五层，一处…还在底下些】
这里还有地下六层？蒋不为脚步已经动了，朝门外冲去往地下五层赶去。
要么庄晋阳的情报有水分，在一些要紧的地方糊弄他；要么李越谁都不信，地下六层只有他自己知道。
蒋不为更倾向于后者。
不是因为信任庄晋阳，而是觉得李越这种人不会对人掏心掏肺，他一定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来到地下五层，蒋不为就不能仗着自己套了层皮儿就四处乱走，白蛟直接施展屏息术法让他整个人隐身了。
没有哪扇门能防得住穿墙和遁地之术，蒋不为行动自如地来到了地下五层，无视擦肩而过的一个研究员，径直进入了白蛟说的用了和城墙一样新材料浇筑而成的那间屋内。
里头是排排装满各种液体的试管架和几个实验台化验台，最里面那个台子前还站着个研究员，正在观察仪器中的样本。
蒋不为看了眼那人脖颈上佩戴着的生命体征报警环，要不是他刚才在楼梯间遇到了那两人，恐怕还不知道这小小一个漆黑的细环竟如此棘手。
他一个手刀劈向那人后颈，待颈环颜色马上要亮起时将人脖颈直接拧断，同一时间连人带颈环一齐拽进空间。
而此时中控室内一盏警示灯即将亮起，又迅速熄灭，恢复漆黑一片的常态。
这一过程很快，快到连一直盯着显示屏的警卫都以为是自己盯得太久晃了神。
但警卫神情严肃，并没有把刚才那一处异样当成走神来处理，异能者们的异能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他没有放松戒备，而是调出了刚才研究员所在实验室的监控放大看。
没有任何异样，研究员还在实验台前站着捣鼓些样——
不对！
五分钟前他看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姿势！
这五分钟里连身体弯曲弧度都丝毫未变！
出大事了！
警卫猛地站了起来，摁响了手边的警报，拿起作战包和通讯器，一边往地下五层跑，一边在通讯器大喊道：“坐标地下五层样本研究室，发生入侵！”
等到白楼封锁，警卫团集合赶到样本室时，却陷入了窘境。
这个房间的大门十分独特，是整个焊在周围墙壁上，只有少数几个研究员知道打开门的方法，而且里面的研究员丙三遇害，大门却毫发无伤，好似根本没有打开过。
几人就这么被迫停在了门外，幸好其中一个机灵的警卫团小队长见势不对去请来了这个点儿还在研究室的甲六，从博士。
从博士远远地缀在警卫小队长身后，浑身都覆了层灰扑扑的铠甲，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皮肤。
只见他走过来，在那扇门前站定，片刻之后，门就应声开了。
蒋不为就差贴在这个从博士身边，其中操作倒是看得十分清楚。
没错，其他各个楼层警卫都在疯狂警戒寻找入侵的罪魁祸首，他本人却混入其中，在这段走廊中溜溜达达等着人来。
就是可惜，来的人里并没有他要找的。
所以，大风到底在哪里呢？
蒋不为忽然福至心灵般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个白蛟扫了眼就语气嫌恶的地方。
看也不看身后忙着找遇害丙三的尸体引起的混乱，直奔楼上那间他过门不入的‘密室’。
白蛟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都不吭声，还能让他给找着那腌臜地儿。
没错，那铁板后头在他看来就是个腌臜地儿。
第168章 冯小姐
白楼内部乱起来了, 基地外头也不太安静。
李越之所以不在白楼也是如此。
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往下看，脸上虽带着笑，眼底却一片漠视。
“先生, 要不要请从博士出来？”一旁身穿黑色作战服的警卫神情恭敬试探问道。
“请他出来干什么, 出个门都能吓破胆, 学着怎么做个缩头乌龟？”李越还没说话，他身旁站着的女人先嗤笑出声。
李越摆手，“不用。”
城墙现在不可能动，这里自然也用不上从金, 让人来无非是个心理因素。
“开门把人请进来聊聊吧。”李越说完, 就自顾自乘电梯下了城墙。
基地外头几百米驻扎的一行衣着干练、身形板正的队伍，收到对面传来的讯息后，回过头来对围在车前的几个下属说道：“一队跟我进去, 剩下的留在外面原地待命, 危急时刻牵制火力，掩护群众。”
“是！”几个人听后虽然担忧队长, 但没有人开口劝说。
早在他们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就知道其中艰难酸涩，在场的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蒋不为回到地下四层的资料室，就看到他走时还紧闭着的大门大敞着，丝毫不惧被警卫逮到，比他还摆。
打眼一看, 椅子已经被人搬开，那块铁板也被撬了下来, 扔在了地上。
密室口只有一米四五左右，蒋不为侧身屈膝才勉强通过, 进去后是一条昏暗阴冷的长回廊，踩上去脚步声尤其明显，哒、哒、哒……
蒋不为脚步一顿，哒哒哒声音仍在耳边。
他的视线定在前方，不多时，回廊那头出现一个人影，是个不认识的女人，不是大风进来时的肥宅形象。
蒋不为眯眼，试探道：“大风？”
女人一半脸藏在回廊拐角阴影处，半明半昧，看不清楚神情，声音柔和静美，“嗯。”
蒋不为：“……”
有点不适了。
抬手搓搓胳膊上忽然起的一小片鸡皮疙瘩，他轻咳了声，才走过去：“这才是你的真脸吧，冯小姐？”
2号实验体，兼研究员[丙]。
那份实验报告现在还和李越那份一起摞在空间里。
走近了，能看到冯小姐笑了笑，就是笑的时候嘴角有些僵硬，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但声音仍是温柔有礼，“是的，之前对您多有叨扰，实在对不住。”
“我们两个的目的应该是相似的，给我一点时间把里面清理干净，就给蒋先生带路。”
蒋不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挑眉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晚。”
冯小姐边往前走边回，也不管蒋不为是不是缀在他身后，自顾自沿着长长的回廊往里走着：“李越在那个姓庄的身边有眼线，不是司机就是随身保镖，这都是惯例，你和庄晋阳见面的第一时间资料就被呈到李越的桌上。”
“原本这些我也不知道，是我今晚潜入他休息室看到的，就在桌面上摆着，我再傻也大概猜出来是你，五阶异能者又不是烂大街的白菜、不对你要突破六阶了！？”冯小姐睛说到等级时下意识凝神看了身后人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看出‘惊喜’来了。
就算冯小姐经历太多风浪，心早已如一湖死水般平静，此刻也有些酸意。
一下没忍住：“妈的升得还挺快！”
蒋不为：“……”
他疑心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怎么又有种大风说话的感觉。
不过想来也是，冯小姐要是本人离大风那种大大咧咧的疯癫性格差太远，细节处遮掩起来也难免有纰漏。
“那上头只有名字、异能标注和危险等级，我也是从你刚才爬墙时放出藤蔓才敢肯定，你就是蒋不为。”冯小姐掩饰般清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个实验室是什么时候建的？”蒋不为心里有很有疑惑要解答。
“这里原本只有面积不大的一层地下室，老师退休后就在这里养老，顺带着做一些合法小实验。末世之初才变了味儿。”冯小姐笑了笑，“不然和平社会谁敢私下搞这些啊。”
蒋不为问道：“你们老师？”
冯小姐摇头，“老师并不知道这些被他好心收留的学生用他留下来的实验数据都干了什么，末世没几天他就抑郁症发作自杀了，这些罪孽和他无关。”
后头不用蒋不为提，她就接着说：“当初我们三个刚好在老师家里聚餐，末世来临了我们三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归家，幸好老师收留了我们。”
“老师去世后，我们三个同门师徒肯定是相依为命，但大师兄在丧尸脑袋里发现了晶核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变了。”
“先是李越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时常恍惚大哭大笑，师兄无法，冒险回学校找脑电波仪器，我则打开了地下室，在里面发现了老师留下来的数据。”说到这里冯小姐苦笑了一声，道：
“后来想想才明白过来那只是他觉醒幻觉异能的征兆，亦或是幻觉系异能前期难以控制的后遗症。”
“后来李越的幻觉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半夜醒来甚至能看到他在用力抠自己的脑子，整个上半身都是抠出的血，捆住人也没用，他会更疯，清醒时李越一直在哭着求我们把他的晶核抠掉。”
“当时我们两个半吊子当时实在无法了，只好将人捆上了手术台，那时候我已经觉醒了异能，将学校实验室的东西都搬回来，要把晶核弄出来把握很大。
“但当时谁都无法保证晶核没了人还能否活，要是替换成丧尸晶核，又是否能活下来，或是干脆病变为丧尸。”
“我胆子小，性格懦弱不敢担事儿，所以迟迟不敢动手，师兄强忍着下手，颅骨尚未开，李越就忍不住挣开了束缚带，在还未打麻药的情况下，自己生生将晶核抠了出来…… ”
说到这里，冯小姐话音禁不住颤了起来，显然她直到现在仍为当时那副人间炼狱的惨状所心颤痛苦。
蒋不为沉默着，不予置评。
只在两人将将要踏入一间紧闭的内室前，问了两个问题：
“晶核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抠晶核在李越去北方之前？没了晶核，他后来的幻觉异能是怎么来？”
冯小姐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第一个问题，但仍给他解疑答惑，“一开始丧尸脑袋里就带着晶核，难道这东西还有南北差异？”
原本想开个玩笑的冯小姐看到蒋不为思索的神情，脚步一顿，“真的有先后？”
她脑子转得很快，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是我们这里更早？”
蒋不为回道：“嗯，我们一级丧尸直到数天后才出现，最开始的丧尸脑袋里并没有产生晶核，应该是战斗力太弱的缘故。”
一边是一开始就出现带着晶核的一阶丧尸，一边则是对当时刚面对末世的普通人更友好的无阶丧尸，说不清哪个更宽容些，生机更多些。
两人静默片刻，冯小姐推开面前的大门，说道：“至于李越的异能，他之前的晶核确实已经没了，当时保存方式不当，等到想放回去时早已晚了。”
“他现在的晶核是从别人脑子里挖出来的？”蒋不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张报告上记录的数据。
除了最开始的排异期，这个移植来的异能似乎异常适应新宿主，排异反应都少有。
“你想知道是从谁的脑子里挖出来的吗？”冯小姐忽然笑了笑，只是眼底的讥讽和痛苦骗不了人。
蒋不为此时已经能听到屋里深处哀哀的低吼声和空气中腐烂的腥臭味。
白蛟不想让他看到的也许就是接下来的血腥场景。
蒋不为门外止住了脚步，不是他临场胆怯，而是这里头的一看就和冯小姐纠葛甚深，他可能不太方便进去。
冯小姐先一步进入，还不忘将门口的白炽灯摁开，转头看了眼蒋不为，扯了扯嘴角，“一起进来吧，”
蒋不为闻言才点头迈步进去，进去第一眼他没忍住偏了下头，短暂地移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幅场景，这种相似的不适感让他想起了末世前偶然间看的一部电影，将人和多足虫缝合拼接在一起……
黏腻、阴冷、腥臭……似乎都不足以来形容正扒在墙面上的‘它’。
“阿风，我来看你了。”
冯小姐声音平静到让蒋不为差点忽略了她声音里的痛苦不忍。
而牢牢扒着墙面痛苦哀嚎扭曲着的那一团不可名状物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蒋不为眼底猛地一颤，这团看不出丝毫形状的‘肉’居然还有神智！？
这比‘它’只是一团死肉的事实更令人窒息，战栗，悚然。
‘它’这个样子，居然保留着身为人的神智！？
蒋不为难以想象其中该有多么痛苦……他忍不住紧紧攥住盘在手腕上的白蛇，企图从里头汲取力量镇定下来。
白蛇蛇尾来回滑动安抚着他被吓到了的小道侣，醇厚的声线温和地安慰道：【别怕，我在】
蒋不为闻言用力闭了下眼，才平复下起伏的心绪。
“原本他看中的是我的晶核，是师兄替我挡了一下，我才得以匆匆逃离这里，侥幸活过一命。”
可能是师兄一词戳中了那团‘肉’，‘它’伸出一块‘触角’，向冯小姐的方向探了探。
“师兄当时还没有觉醒异能，普通人对他没有太大作用，我想他至于为了随处可见的人残害师兄，但在我赶回来救师兄时，师兄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他那时已被阴差阳错没了晶核魔怔了心，连身为普通人的师兄都没有放过，被他送上了实验台作耗材。师兄是在一场实验中途直接觉醒了幻觉异能，他大喜过望。”
“但之前几次晶核移植实验的成功率很低，多半不是死在手术台上，而是死于强烈的排异反应，他不舍得浪费师兄正合适的幻觉系异能，于是几次实验过后将师兄改造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偏偏，师兄到现在…还活着”冯小姐声音直颤，说不下去了。
“……所以，我想给他一个解脱。”
蒋不为眼睑垂了下来，转身往外走，给两人留出告别的空间，“我在外面守着。”
在他转身之际，他没有看到的角度中，长相秀美文静的冯小姐屈膝轻吻了‘它’，一滴无声的泪落到了‘它’的身体上。
‘它’则忍不住瑟缩了下，被挤在一团团臃肿□□里的一双眼底闪过了一丝人性化的压抑痛苦，和很久以前就藏在心底，如今已不敢不配再表露的情愫。
[别哭啊，冯念]
“师兄，闭上眼，很快就好了，这回真的不痛了。”冯念声音里是压抑的哭腔，努力用从前那时候的温柔俏皮语气说着。
‘它’听话地闭上眼，这些年身体和心理上一直躁动着的痛苦与哀鸣终于在即将解脱的心境下，安宁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