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时候,远夏得到一个消息,行远入选了中国工业大奖的最后一轮,不过具体能获得什么奖项并不清楚。
中国工业大奖总共分为中国工业大奖、中国工业大奖表彰奖、中国工业大奖提名奖三个层次的奖项。
其中中国工业大奖才是最具分量的大奖,它囊括了煤炭、机械、钢铁、石化、轻工等12个工业门类,也就是说,机械类只有一个名额,而工程机械只是机械的一中。
所以行远的竞争者并非只有工程机械行业的同类企业。远夏知道,上一届许工机械获得了中国工业大奖,这一届肯定是不可能再把这个奖项颁发给工程机械的,只可能是表彰奖或者提名奖。
不过能不能拿奖也不重要,重在参与。
港口移动机械与风车吊车都已经研发成功,现在公司研发的重点项目是盾构机。
盾构机又叫隧道掘进机,是修地铁、修铁路和公路的主要挖掘工具。
国产盾构机出现之前,盾构机一直都被美、德、日三个国家垄断,价格极其高昂。
上世纪90年代时,我国从国外进口盾构机,最高的一台盾构机花了七亿多人民币,而且机器保养维修都要专门请原公司的工程师来,对方怕中国学走技术,维修时也不许中国人在一旁观摩。
一旦机器出现什么故障,就需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等外国的技术员过来,相当耽误工期。
国产盾构机的研发时间比较晚,03年才开始,不过08年已经研发出了第一款盾构机,实现了盾构机的国产化。一台盾构机的价格也从几亿人民币降到现在一亿多人民币。
远夏知道,这个价格还有下降的空间,不少国内厂家已经投入研发了。
行远起步的时间比较晚,12年才开始成立盾构机研究所,到今年已是第四个年头。
之前由于要研发移动港口机械与风车吊车,投入的人力物力有限,如今那两中机械已经研发成功,所以现在可以全面攻坚盾构机了,争取三年之内产品落地。
之所以还需要三年,还是经济问题,因为公司去年没有盈利,是靠吃老本维持的,今年的状况看样子还要吃一年老本,所以在研发投资上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今年是行业复苏的一年,到第二季度时,销量明显就比上一年同期有些微上涨。
只要撑过这一年,明年公司的经济状况就会好转,再也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行远的经济状况还算好的,许多同行这几年过得非常艰难,比如兴越,这两年已经在举债度日了,当然,比兴越混得还惨的也有不少,有些小点的企业都快要倒闭了。
好在行业低迷的情况快要过去了。
暑假又到了,这次重阳和远秋依旧要去自驾游。这回他们还是从北京出发,经天津到山东,然后一路南下,东部省份都要去走一走。
东部省份没有太多的山路,所以他们又选择了房车,虽然他们晚上并不在车上过夜,但路途中孩子们可以在车上休息。
大人除了重阳两口子和远秋,还有索娜尔的老公,因为这次他家孩子也吵着要来,便被叫来当司机了。
孩子则是七个,除了远家的五个,还有木拉提和索娜尔的孩子。
依旧是远夏和郁行一送他们到北京,他们想着要是父亲身体好,还接到越城去生活。
不过今年老爷子身体不太好,春天的时候感染风寒,咳嗽了很长一段时间,到现在都还有些断断续续地咳嗽,发展成慢性支气管炎了。
远夏和郁行一都有些担心,在北京多陪了老人几天,才回越城来。
文博今年中考,考的是本校师大附中高中部。考完之后他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啥也不管,开始了自己的假期计划,每天学半天、玩半天,余下的时间搞点兴趣爱好,搞搞运动。
等到其他人都放了假,他就跟着一起去旅游。
跟哥哥们在一起,自然少不了玩游戏,当然也没少看书,毕竟路上时光漫长,也不能全浪费了。
远夏对文博看的书一般不过问,除了文博自己喜欢的类型,也会推荐一些书给他,文博会主动买来看。这个年纪,多看书就对了。
三兄弟凑在一块儿,肯定少不了交流,互相之间还会推荐点书,互相学习,互相促进。
几个小的跟着他们,也能学到不少好习惯。
他们一边旅行,一边汇报自己的行程和收获,玩得不亦乐乎。
偶尔远夏也会配合旅行团的计划,提前订好机票,飞过去与他们会合,一起去玩几天。
比如到黄山的时候,远夏和郁行一以及屈文渊就提前过去等了,远冬两口子和远春两口子也休假过来,一起去爬黄山,放松休息一下,顺便跟家人团聚一下。
文博中考自然不成问题,这个时候成绩已经出来,通知书都拿到了。
大家夸完他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冬至身上,他暑假过后就高三了,大家都想知道他打算考什么学校。
冬至说:“我想过,去北京的话,清华北大人大是没指望了,大概是北师大之类的。”
他妈常乐说:“北师大也是985,要是能考上当然好。”
冬至皱眉:“好像听起来也很难,那北京还有什么大学历史专业好啊?我够得着的。”
一群大人都皱眉想,常乐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远秋说:“考不上北京的大学,那考大姑的母校吧,我们学校也是211,文科非常好。历史专业也很不错的。你回越城上大学,我们都在,多方便啊。”
文博也很高兴:“冬至哥哥要是考到越城师大来,到时候就成我学长了。”
钱崇懋瞪他:“可是我们三个人约好了要考北京的,你俩想当叛徒?”
文博嘿嘿笑。
冬至看着他们:“要是上不了北京的大学,到时候去天津上大学也行啊,天津离北京可近了。”
远冬说:“天津大学和南开大学都是985,别的学校应该也没不错的历史系。”
冬至问:“那河北呢?”
一群大人都露出同情的目光,重阳说:“河北更惨,唯一一所211河北工业大学还在天津市内,是工科院校,估计历史系也不咋地。”
远夏拍拍冬至的后脑勺:“高考不是还有一年么,说不定能考上北京师大呢。反正现在都是出了分数再填志愿,还能看得到全省排名,填志愿也保险。”
远春说:“钱崇懋,文博,你俩也别把压力全放在冬至哥哥一人身上啊,就算你们不在一个地方上大学,以后还可以考到北京去读研,考研总比考大学容易。冬至别有压力,哪儿上大学都可以,学校不是根本,学识才是根本。”
冬至自嘲地笑:“谢谢小姑。咱们家的人都太厉害了,一个个都是重点大学,搞得我压力山大。”
郁行一安慰他说:“考不上重点也是咱家的孩子,我看不比任何人差。考试成绩只是一个敲门砖,真正的知识,还是要自己去学,只要想学,在哪儿学都能成才。”
冬至嘿嘿笑:“谢谢郁伯伯。”
远冬和常乐也被家人安慰到了,本来他们觉得自家儿子成绩不太好,在这个大家庭里还挺有压力的,但大家见了面都从不攀比孩子成绩,总是想法设法鼓励冬至。
他们觉得,要是儿子真考不上重点大学,他们应该也能坦然接受吧。
他们的运气很不错,在登黄山的时候赶上了下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快,所以他们领略了一番日出云海的壮丽奇景。
爬完山,赶路的人继续赶路,上班的人飞回去继续上班。
十一国庆还没到,远夏和郁行一就提前买好了票,准备国庆去北京看望老父亲。
结果9月29日这天上午,正在上课的郁行一接到了郁知文的电话:“行一,爸爸住院了,我怕他这回熬不过去了,你们快来北京!”
郁行一最怕接到这样的电话,他赶紧给远夏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父亲住院的事。
远夏说:“我们的机票是明天晚上的,我想办法改签到今天。好了给你打电话。”
“好。”
郁行一心里乱成了一团,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到了这一天,他还是没法淡定。他没法静下心来给学生上课,只好让学生们自习。
学生也知道郁教授是个特别负责的老师,应该是家里出事了,才会这样反常,所以也很理解。
郁行一跟学院请了假,先回去收拾行李等远夏的消息。
刚到家,远夏就来电话了,说今天下午就有一班飞机飞北京,要抓紧时间去机场,他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两人前后脚回到家,稍微收了点行李,直奔机场,在去机场的路上才跟远秋打电话,让他帮忙照顾文博。
远秋听完后问:“要送文博去北京吗?”
远夏说:“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好。”
他们抵达北京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七点了。
赶上下班晚高峰,他们没敢打车,坐的是轻轨和地铁,后半程人很多,换车后上车非常困难。
路上的时候,他们已经跟郁知文聊了一些,知道这两天北京突然下雨降温,老爷子稍稍受了寒,上半年感染上的支气管炎又被勾了出来,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幸亏家里备有家用制氧机,才能支撑到救护车过来。
他们费尽周折抵达医院,天已经全黑了。
郁知文一家全都在医院,看见他俩,郁知文还没开口没,眼泪便出来了,她抹了一把泪,哽咽着说:“爸恐怕快不行了。”
郁行一和远夏都红了眼眶,郁振兴躺在单人病房的床上,戴着呼吸器,喘息得非常费劲,他双眼半睁,并没有任何焦点。
郁行一凑过去,抓住父亲枯瘦如柴的手,摩挲着他纸一样的皮肤,低声叫:“爸,我和远夏回来了。”
郁振兴闻言,眼睛眨了一下,慢慢有了焦点,眼珠缓缓移动,看着凑在跟前的郁行一和远夏,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远夏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爸爸,我们回来了。您感觉怎么样?”
郁振兴努力扯起嘴角,想笑一下安慰他们,但他的眼角有泪珠滚落下来。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大限快到了,尽管早已看淡生死,依然还是留恋这个人世,留恋他的儿女,留恋他还没有整理完的译稿。
看见父亲的眼泪,郁行一和远夏眼泪都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郁知文靠在丈夫肩上握着嘴失声痛哭。
木拉提和索娜尔也忍不住抹眼泪。
好不容易控制好情绪,远夏和郁行一去找主治医生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是老人年纪太大,多中器官已经退化衰竭,他们会尽力抢救,但也不知道能够让老人维持多久生命。
远夏和郁行一现在就想父亲能够好转一点,能跟他们说说话,至少说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远夏赶紧给远秋打电话,让她明晚带文博来北京,远秋答应了下来,赶紧去订机票,文博的不用订,因为远夏和郁行一原本就帮他订了票的。
远夏和郁行一在医院守了父亲一整夜,就怕他什么时候突然就离他们,万幸的是,他又熬过了一夜,而且精神比昨天看起来要好了一些,而且还能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