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玫瑰花精(24)

    “多也不能怎么样, 布兰德先生一个都不喜欢。”谈起传闻的孩童仰着头十分无所谓道,“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借口。”

    “这样就能阻拦吗?”贝利尔思索道。

    不论是故事中还是他瞧到的生物,总有会想要抢夺伴侣而打的头破血流的家伙。

    像蜜蜂那么多的追求者, 花精灵如果不能迅速变得强大起来,很有可能保不住他的伴侣。

    “这样当然不能完全阻拦了。”另外一个孩童仰头, 悄咪咪的在一群孩童聚集过来时小声道,“据说当时布兰德先生在村庄里宰杀了一头牛,那头牛据说叫的特别惨烈,血液飞的到处都是,但还是被布兰德先生一下子杀掉又剥掉了皮。”

    “哦!!!”孩童们纷纷面露惧色又发出了惊叹。

    “难怪追求者会害怕。”

    “当时那头熊的皮应该也是布兰德先生剥的。”

    “那是他们胆子小, 我就不害怕。”有孩童撇了撇嘴道。

    “你们说是几年前的事。”贝利尔略眯着眸瞧着一群半大的人类幼崽道,“你们应该没几岁吧,你们怎么知道?”

    “当然是听说的嘛。”一个孩童说道,“布兰德先生本来就是很神秘的人。”

    “又英俊,又很富有, 还有武力,又会读很多的书, 一看就不会在这里住很久。”另外一个孩童道。

    贝利尔觉得他们说的有点道理, 布兰德虽然居住在这座村庄,来往交际, 却和这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布兰德还有什么神奇的事?”贝利尔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这一看就是打听八卦的姿态, 可让诉说的孩童起了兴致, 压低了声音道:“据说布兰德先生拥有着贵族的保养秘诀。”

    “什么秘诀?”贝利尔小声问道。

    “就是……”

    “贝利尔。”

    孩童的话没能说出来,就被屋内传出的温柔的呼唤声打断了,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激灵了一下, 求助又眼神示意的看向了花精灵。

    “怎么了?”贝利尔颔首, 平复心跳转头回应道。

    花精灵一定会维护小伙伴!

    “你的时间快到了。”温柔的声音从窗边传了出来, 不急不躁的,却是让贝利尔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我先回去了!”贝利尔起身道,“下次再跟你们玩。”

    “啊?这就要走了吗?”孩童们有些猝不及防的惊讶。

    “你还没有听完呢!”

    可他们呼唤着,那刚才还与他们谈天论地的人已经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就像屁股后面有什么在追他一样。

    “贝利尔也要按时回家吗?”孩童们有些疑惑。

    “不按时回家,会被布兰德先生打屁股吗?”

    “他们是朋友,应该不会打屁股的。”

    “真严格呀。”孩童们讨论着,捧着收到的书沿着小道离开了。

    而在那关上的门内,一只小小的花精灵振动着翅膀,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飞向了那正在看着清单的人类。

    “差点儿就被发现了。”贝利尔落在他的肩头仰头道,“还好你提醒了我。”

    要是被发现,那可不得了了,他们怕不是要立刻离开这里,布兰德的传闻中也会多出十分神秘的一条。

    虽然已经很神秘了,他瞧起来是个人类,却懂得很多的东西还有幻术,能够扛得动熊,故事里记录的贵族并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客气。”许愿转眸看向了小小的花精灵笑道,“刚才在谈论什么这么开心?”

    花精灵振动的翅膀瞬间停了一下,对上那金色的眸时侧了一下视线,又转过去直直看过去道:“听说你的追求者能够从这里排到城里去。”

    “没有那么夸张。”许愿眸光轻动笑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加起来都排不到山脚下。”

    “唔。”贝利尔轻眨了一下眸道,“那还是有喽。”

    花精灵的醋味溢散着。

    许愿笑道:“当年的追求者都已经成家生子了,那几个跟你玩的孩子就是。”

    “呃……”贝利尔有些诧异,心头小小的醋味消散了,不过有一种微妙的时间错乱感。

    人类的寿命很长,几年的时间可能是一些生物的终身,却不足以让人类的幼崽长到成年,但也很快,从几岁到十几岁,他们就会长成大人了。

    贝利尔瞧见过他们的父母,虽然并不苍老,可是瞧起来跟布兰德却不像同一个年龄的人。

    “难怪他们说你拥有贵族的保养秘诀。”贝利尔思索后仰起头问道,“你现在多大年龄了?”

    许愿眸光轻动,看向了小小的花精灵,在那认真探究的神情中轻点了一下他的头笑道:“秘密。”

    贝利尔扒拉了一下发顶,瞧着十分年轻的人类,小声猜测道:“难道三十岁了?”

    许愿未语,只喉中轻笑一声予以回应。

    “难道比三十岁还要大?”花精灵好奇至极。

    “再猜。”许愿笑道。

    “我再猜你会告诉我答案吗?”贝利尔直直看着他问道。

    “不会。”许愿笑道。

    “哼……”花精灵小小的哼了一声,绿色的眸中晶莹的光芒流转着,再度仰头小声道,“你就告诉我嘛,我又不会有什么异议。”

    就算布兰德已经是人类寿命的高龄,他也是会同他在一起的。

    时间是不可逆的,谁都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年龄。

    “其实我记不清了。”许愿看向他道。

    “不可能,你记性那么好。”花精灵不信,布兰德可是翻一遍书就能够将里面的所有文字记下来的聪明人类,怎么可能记不住年龄。

    “那你知道自己几岁了吗?”许愿笑着反问道。

    “呃……”花精灵卡壳,手抵着下颌认真思索着,发现好像真的记不得。

    他只是瞧着每天太阳升起,会从花朵里钻出去,太阳落下,再回去,即使是旅行,也从来没有数过天数,事实上人类的年月计数,他都是在遇到布兰德以后才知道的。

    “不清楚……”花精灵败下了阵来。

    “那我们打平了。”许愿笑道。

    “唔,好吧。”贝利尔坐在了他的肩头,放弃了那个问题,他抱着臂瞧过那正在翻看着的清单,目光落在了恋人的侧脸上。

    无论怎么瞧,他的恋人都有着足以吸引很多人的好看面孔。

    但又不仅仅局限于好看,就像是故事中所说的阅历与气韵的沉淀,再加上样貌,足以令人一见钟情。

    他的恋人很神秘,他不知道从哪里来,只是在数年前来到了这里,并定居在这里。

    当初追逐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他还一直是一个人。

    贝利尔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臂,开口问道:“布兰德,你有爱人吗?”

    那翻过清单的手指顿了一下,温柔的声音回应道:“有啊。”

    贝利尔眼睛瞪大,手指收紧,虽然已经做过预期,但心里还是因此而酸涩难过了起来。

    “不就是你吗?”那回答的人转眸笑道。

    贝利尔心头波澜起伏,抬眸瞪了他一下道:“我们在几年前还不认识呢。”

    “你说那个时候?”许愿轻笑道,“那个时候只是借口,追求者多了拒绝起来也会有些累,吃醋?”

    那双金眸中溢着调笑的味道,小花精脸颊微红,轻轻转过了身去不瞧他:“吃醋是很正常的。”

    小小的花精灵背对而坐,许愿轻笑,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颗糖果,纸张撕开的动静让花精灵的耳朵动了动,只是不待他转身去瞧,一颗巨大晶莹的糖已经推到了他的面前,果香四溢,只是闻着就甘甜极了。

    “配点儿甜的,就成了酸甜味了。”那递来糖果的人轻笑道。

    “醋配糖果才不好吃。”花精灵这样说着,却是伸手捧过了这颗糖果,幸福的想要在上面蹭一蹭。

    不过考虑到蹭了以后的后果,贝利尔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有些费力的捧在手上,四处寻觅着,略过了自己的玫瑰花,飞起时落在了桌面放着的糖纸上,这才品尝了一口。

    虽然很硬,但是很甜,一看就能够吃很久的样子。

    花精灵心中些许的醋意消解着,好容易在边角处咬下了一块,含进了口中,甜滋滋的滋味让花精灵眯起了眼睛,抬头看向了那正在桌面上书写着什么的人类:“那……”

    “什么?”那双金眸轻抬。

    “没……”贝利尔收回了目光。

    他只是一瞬间想到了,人类会向往爱情的年龄是从十几岁开始的,所以才会有年少慕艾之说。

    布兰德这样优秀的人类,曾经一定会有很多的追求者,虽然花精灵漂亮又优秀,但是人类中肯定也不乏这样的存在。

    布兰德之前说有爱人是拒绝的理由,但他会不会年少时有过恋爱的经历?

    可贝利尔没有问出口,或许他没有,又或许他是有的,但已经分开了。

    可不论如何,都是过往了,如人类幼崽们所说,他在这里定居的数年,从未见过有什么爱人出现。

    优秀者自然有追求者和爱恋者,而他现在是拥有者。

    或许他应该像朱厄尔一样,得到了就不要询问未曾遇到时的过往。

    因为这是他选择和认定的爱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的,又何必因为那段未曾参与的过往而庸人自扰。

    “贝利尔也有秘密了。”许愿看着那几乎被糖果掩住的花精灵笑道。

    “嗯哼……”贝利尔轻哼,“这样才叫做公平。”

    “我可以问吗?”许愿沉吟笑道。

    “不可以。”花精灵直接拒绝道。

    布兰德这么聪明,一问就露馅了。

    “好吧。”许愿用指腹轻碰了碰他的颊笑道。

    小小的花精灵放开了糖果,抱住了他的手指,柔软的脸颊在其上轻蹭,微带着些绯色仰头认真道:“你是我的。”

    许愿微怔,轻笑道:“我当然是你的。”

    那双金眸中有着温柔认真的情绪,让贝利尔的心脏因此而砰砰跳动了起来,滚烫的情绪在其中翻涌着,满心都是眷恋。

    布兰德并不是会轻易许诺的人,这是他的爱人。

    “唔。”小小的花精灵放软了身体趴在了他的指腹上,懒洋洋又软绵绵的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呀?”

    “后天。”许愿回答道。

    “这么快!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处理好呢。”贝利尔惊讶抬头道。

    “剩下的这些都有去处,我们走的时候只需要带上一些衣服,食物,你的故事书和玫瑰花就行。”许愿笑道。

    “什么去处?”贝利尔趴在他的手指上看向了他问道。

    “明晚你就知道了。”许愿沉吟道,“明天记得跟你的小朋友们告别。”

    “唔……”贝利尔轻应了一声,心里泛起了些许的不舍。

    虽然他现在的体态很害怕人类的幼崽,可变成人类的体态时,他们却是最热情直白的族群,会送出礼物,发出邀请,是很好的朋友。

    明明没有死亡,可如果不会再回来这里,也就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如果你想念他们,我们可以过段时间再回来看看他们。”许愿轻声道,“也不是一定不会再踏足这里。”

    至少最近几年是可以的。

    “真的吗?”贝利尔仰起了头。

    “真的。”许愿笑道。

    ……

    即使知道会回来,告别仍然是一件难舍的事情,认识的孩童们甚至有不少落下了泪来,贝利尔一一帮忙擦过,自己倒是忘了哭。

    “没想到他们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贝利尔抱着臂,看着含着糖果告别离开的孩童们道。

    以往跟他告别的蜜蜂蝴蝶们都是当即就走,分开不再见都是常态,可是人类的幼崽却有着相当充沛的感情。

    “因为他们把你当成了好朋友。”许愿笑道。

    “唔,不知道下次再见他们还能记得我吗?”贝利尔倚在门边思索道。

    少年的眸剔透而纯粹,其中的情绪却有些不同于这个年龄的人类。

    许愿按上了他的发顶笑道:“我想会的,贝利尔长的这么漂亮,很难被看过的人遗忘的。”

    “我觉得也是。”贝利尔扬起了笑意,转身进门道,“快进来!”

    许愿笑意微深,进门时抱住了那拥上来的少年,他温热的气息在颈侧轻蹭,带着笑意轻晃:“我们要抓紧时间。”

    “好。”许愿扣紧了他的腰身笑道。

    贝利尔虽然好奇布兰德所说的屋子里还剩下很多东西的去处,却没有再问,只是在阳光正好时飞舞着与这附近的蜜蜂或蝴蝶告着别。

    虽然他们也不过认识了几日,去年结识的伙伴也早在秋日就已经埋在了泥土中。

    但告别还是要的,能够好好告别,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比起无缘无故的突然消失不见,花精灵更喜欢这种方式。

    只可惜他前往墙角的蜘蛛网处去呼唤那已经沉睡了一冬的蜘蛛小姐时,没能再唤醒它。

    “它永远沉睡在了它的梦里。”花精灵轻叹道。

    “那一定是个好梦。”许愿轻声道。

    结网蜘蛛的寿命一般只有两年,大多数都会在产卵后就死去,能够活到冬季已实属不易。

    “真可惜,本来我们离开以后这里就是它的地盘了。”贝利尔说道。

    许愿垂眸笑道:“如果我们离开后没有人类居住在这里,还会有新的蜘蛛入住的。”

    “唔,可是这个蜘蛛小姐只有一个。”贝利尔认真说道。

    他以后还有可能认识很多的蜘蛛伙伴,但停留在墙角的蜘蛛小姐就像他的朋友莱恩一样,是独一份的。

    “那么它就会一直活在你的记忆里。”许愿笑道,“因为它是特别的朋友。”

    “唔。”贝利尔轻眨了一下眼睛,颔首认同了这样的说法,“嗯!”

    活在记忆里,真是一种浪漫的说法。

    夜幕降临时,花精灵忙碌的在冒出草芽和叶片的草地上进行修行。

    天空没有月亮,但繁星漫天,星星点点的能量溢散浮动着,虽然没有萤火虫,但像极了他们从城市里回归的夜晚。

    贝利尔吸收着能量,已经不再畏惧潺潺的溪流边缘,因为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变化体型的方法,如果有蟾蜍敢抓他,他就立刻变大,撑死它!

    这叫做攻守之势异也!

    花精灵的心头浮现着凶残的念头,却在落在一片叶片上时瞧见了从枯草中穿梭过的鳞片和嘶嘶吐出的舌头。

    那是一条比蚯蚓还要可怕几十倍的家伙!

    小小的花精灵一瞬间脑袋有些发懵,只是还不等他躲到草叶的后面,就见那探出洞口的蛇嗖的一下钻更深了草中,而下一刻,地面的震颤声传了过来,风吹的能量光点纷纷溢散。

    花精灵仰头,瞧见的不是漫天的星辰,而是随风飘逸着的毛发,长的可怕!

    它还在动着,一眼看不到边际,似乎能够将整片天空都遮挡起来。

    而再往上看,那巨物俯身,比屋子还大的红色墙壁像是天空长出的眼睛,在花精灵僵硬的翅膀中甚至眨了一下。

    真的是眼睛?!!

    花精灵小小打了个嗝,看着那巨大的靠近屋子的眼睛时浑身激灵,却是迅速飞了起来:“布兰德……”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瞧见站在光影中的人类摸了摸那巨物的嘴巴。

    是的,嘴巴,它的嘴巴真是大极了,花精灵可以确定它一张口就能够将屋子一口吞下,可是现在它被人类摸了嘴巴,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

    花精灵思索踌躇着,在对上人类看过来的眸时飞了过去,小心又小心的绕着那巨大的家伙,落在人类肩膀上时腿都是软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布兰德,这就是你说的去处吗?”

    “嗯,它可以把这些东西带走,等用到的时候再送回来。”许愿看向那一点儿也不敢抬起眼睛的花精灵笑道。

    “哦……”贝利尔小心抬眸瞧了一眼他,又迅速别开视线小声道,“它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呀?”

    真是太大了,吹一口气都能够把花精灵吹出几里地的那种!

    “我算是它的主人。”许愿沉吟,看着乖的不得了的花精灵笑道。

    “主人……主人?!”贝利尔迅速抬起了眼睛,里面全是震撼,“这么厉害?!”

    “还好,只是一些机缘巧合。”许愿笑道。

    “哦!”贝利尔的心神持续震颤,小声问道,“那它不会咬我们吗?”

    “不会,它很乖。”许愿笑道。

    这可让花精灵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了那巨大的家伙,心脏分明剧烈跳动着,眼睛却是迅速亮了起来:“它好大!!!你竟然能养这么大的宠物!好厉害!”

    花精灵不仅崇拜,而且羡慕!他养过的最大的宠物只有小蜜蜂那么大只的。

    “我以后也要变得这么大!”小小的花精灵确定了变化的最终目标,十分励志。

    “我相信你能做得到。”许愿轻笑,看着飞舞着上下惊叹打量的花精灵道,“下次再给你看,它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嗯?哦!”贝利尔有一瞬间的疑惑,随即在那巨大的头颅抬起时落在了人类的肩膀上。

    这么大的家伙,万一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是会吓坏的。

    许愿转身,让开了院落的地方,巨大的家伙低头,直接将装满箱子的巨大袋子叼了起来,相对于院落而言巨大的袋子,被叼起来时看着却小巧精致极了,简直像花精灵可能会携带的行礼。

    它虽然大极了,动作却很温柔,即使掀起的风,也不过让花精灵抓住人类的衣襟就能止住。

    “布兰德,我们不能骑着它离开吗?”小小的花精灵已经由害怕变成了眼馋。

    “它独行的速度很快,人类很难发现。”许愿转眸看向它解释道,“但驮上我们,速度变慢下来会吓坏人类的。”

    “哦……”贝利尔恍然。

    “等远离了人群,有空旷的地方,我让它带你玩。”许愿笑道。

    “好!”花精灵应声。

    许愿抬手示意,那巨大可遮天蔽日的动物已经像一阵烟雾一样消失不见了。

    星空再度降临在头顶,许愿转身进屋,小小的花精灵惊叹又好奇的询问道:“布兰德,它是个什么?”

    “没看清?”许愿笑道。

    “它太大了。”贝利尔盘起腿道,超越了花精灵能够观测的极限,压根没看出来是个什么。

    “是狗。”许愿打开了屋门道。

    “狗?”贝利尔没听说过。

    “狗的祖先是狼,一代代驯化下来,就变成了能够帮人类看家护院或是狩猎的狗。”许愿解释道。

    “狼驯化了就能够变得那么大吗?!”花精灵惊叹且思索道,“那我能不能被驯化?”

    夜色远去,烛火透出窗边,门口的烛光随着门被关上而被掩上,无奈的笑声响起:“狗的体型一般跟狼差不多,那头应该是天生体型大。”

    “哦……”花精灵失望。

    花精灵一族天生体型小。

    第172章 玫瑰花精(25)

    清晨的橙光染上了草尖时, 那看起来有些空旷的院落栅栏门打开,养足了精神的马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了小路,包裹分开挂在两侧, 牵着他的人挑开口袋瞧了眼正在其中尚未完全清醒的花精灵,骑上马背, 轻夹了一下马腹。

    马蹄哒哒,溅起草叶上湿润的露水,驶向了那嫩绿如烟的山林。

    离开那座村庄,跨过山林进入城市是必经之途,不过鉴于那里的空气即使到了春日也实在不好, 他们只短暂的停留了一夜就再度离开。

    马蹄轻快,行程并不赶,但以人类的速度,还是足以让花精灵对新认知的世界感到惊奇。

    比如那比人类巴掌还要大的漂亮蝴蝶,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美的令人心折, 每一次振动都似乎能够洒下极美的鳞粉。

    再比如不酿蜂蜜且以肉为食的马蜂,像人类手臂一样粗的蛇, 不结网, 反而到处扑食的游猎蜘蛛。

    旅途十分愉快,除了花精灵遇到那只漂亮的蝴蝶忍不住飞了一段距离, 回去后人类说如果他喜欢就把那只蝴蝶做成标本这样的话, 再除了人类将埋藏在地底的蝉的幼虫挖出烤了吃掉之外, 几乎没有任何冲突。

    只是花精灵瞧着人类一口一个送进口中的蝉蛹,思考着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告诉小伙伴, 人类不吃虫子了。

    行走在山林之中, 能量是极为充沛的, 虽然比之定居的村庄反而少了很多, 但足够花精灵修行,尤其是旅居野外的夜晚,他可以彻夜修行,白天则可以钻进人类的口袋里睡上一日而不用担心任何的危险。

    至于那只巨大的狗,以花精灵的体型落入其中,甚至比不上一只跳蚤。

    当然,那只狗的身上意外的没有跳蚤,要不然寄居在它身上的跳蚤,一定具有捕食花精灵的能力。

    鉴于体型的差距,贝利尔在轻微自闭之后决定要更加好好修行,以人类的视角看世界,一定跟他从前所见的完全不同。

    只是旅途也不总是鲜花盛开的,城市里总是显得灰扑扑和雾蒙蒙的,即使到了野外,偶尔也会看见满地的狼藉和骸骨。

    一些藏于山林之中的,可能是遇到危险的冒险者,也有可能是溃败流亡的士兵。

    拥有着智慧和感情的人类并不总是平和的,他们也会拔出利刃杀戮同为人类的种族,为权为利,又或是只是为了好玩,都有拔剑的理由。

    人类是有阶级的,但他们的阶级不像蜜蜂或是蚂蚁那样建立秩序,他们的阶级是有可能对下位者实行欺压和屠戮。

    贵族高高在上,打马游街,无尽奢华,平民却只能劳劳碌碌,甚至即使成了肆无忌惮取乐的对象,也只能忍耐。

    故事中读到和亲眼看到血液的流淌,对于心灵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而这样的争端并不止一件,布兰德能够阻止一次两次,却无法以一己之力去抗衡所有的贵族。

    他们或许一时误以为布兰德是贵族而选择让步,却不会一直对被欺压的平民忍气吞声,甚至可以以律法判定反抗者为挑衅,肆无忌惮的宣判和追杀。

    “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吗?”贝利尔询问道。

    “有。”许愿牵着马,看着耀武扬威,肆无忌惮驱逐着平民的士兵们回答道,“自上而下,又或是自下而上,都能够阻止这一切。”

    “嗯?”贝利尔不明白。

    “自上而下,就是君主和掌权者去整顿这样的现象,剥夺贵族的一部分权力,赋予平民一部分权利,让局面可以继续维持下去,不至于产生动荡。”许愿伸手,扶住了那险些跌倒的人,牵着马离开了已经被贵族行过的街道,“自下而上,局面相对而言会有些血腥,被欺压到极致的人不堪压迫,会彻底血洗,统治者就像是被挑战的头狼一样,双方一定会有一方被彻底清剿。”

    “那样就能彻底改变一切吗?”贝利尔震撼且小声的询问道。

    “或许会有一时的稳定,但人类总会周而复始。”许愿轻声道。

    争权夺利,战争,杀戮,欺压……永远都不会终止。

    贝利尔无言的沉默了下来,就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了心头,他仰头看着前行的人类,目光落在他总是十分温柔的眸上。

    金眸温柔,像是藏着一轮太阳,似乎永远都不会因为外界的很多事情破坏那份情绪,但他的底色中似乎有些微凉,过往的许多人,似乎没有谁能够真正的进入那双眸底。

    温柔又冷漠的布兰德先生行走在人世中,似乎融入,又似乎格格不入,只是旁观着无数生灵一样,看着他们的命运周而复始。

    “能改变一时也是好的。”贝利尔仰头认真道。

    他从故事中了解人类,也了解他们对于和平的无限向往。

    许愿垂眸,看着那剔透的眸笑道:“是。”

    他一笑,眸底便如冰凌消融,映着春水晨光一样的温柔。

    让贝利尔的心也变得暖融了起来,连心上的那座大山似乎都被移开了。

    他是旁观者,也是参与者,他有自己的生活,也拯救善良的人类,只是那些周而复始,大约只有人类自己能够解决,那是一个群体的兴衰,非一人之力可以完全杜绝扭转。

    虽然布兰德先生不太像人类,又很像人类。

    人类的世界似乎各处都在经历着动荡,有时即使在山林之中,树叶也雾蒙蒙的染着尘埃,他们并不总是会靠近人类的城池,外面的很多地方也不像那个避世的村庄一样宁静。

    这里连萤火虫都稀稀落落。

    “它说它的身体很不舒服。”贝利尔伸手,在夏夜降临时接住了一只泛着萤光的萤火虫道,“这里变得不太适合动物和昆虫生存了。”

    “人类的发展影响了环境。”许愿坐在他的身旁道。

    “那环境不是也很不适合人类生存?”贝利尔看向他时轻蹙起了眉头,有些不解。

    “或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许愿的手指轻点在那只萤火虫的身上,看着它振动着翅膀飞向远方时道,“又或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唔。”贝利尔看向了他,收回手指靠在了他的怀里,“人类的世界也很残酷啊。”

    它远比花精灵想象的还要残酷。

    “会后悔出来旅行吗?”许愿扣住他的肩膀轻声问道。

    “没有。”贝利尔轻蹭在他的肩头坚定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不喜欢杀戮和死亡,可这些就是会客观存在的世界,生活在幻想中是无法完全认知的,虽然有些事情不太愉快,但贝利尔不愿意去做被蒙在鼓里的人。

    “果然……”许愿轻笑道。

    “什么?”贝利尔抬头看向了他。

    “果然比起虚幻的美好,你会更喜欢真实的一切。”许愿轻声笑道。

    “那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的?”贝利尔凑近了些看着他探究道。

    “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不好不坏。”许愿轻怔后笑道,“中庸的一个人。”

    “唔。”贝利尔认真瞧着他,伸手揽上了他的肩膀笑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许愿垂眸,抱紧了那亲昵挨蹭着的人:“我们明天得进城一趟。”

    “有什么事要去做吗?”贝利尔的手落在了他的下颌处,抬眸问道。

    “买些蜂蜜。”许愿回答道。

    “呃……”最近变大时间延长,食量也变得极大的花精灵有些心虚,对于人类的物价而言,他吃一餐就能够吃掉一枚金币,“有什么工作能让我迅速赚到钱吗?”

    一直靠伴侣养着,可不是合格的伴侣。

    “我想想。”许愿沉吟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

    “自由的,轻松的,能跟着你到处去玩的,赚钱多的。”贝利尔期待的看着他,“最好一天能够赚到很多金币的那种。”

    “有。”许愿轻笑道。

    “是什么?”贝利尔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工作。

    “一,给我做管家,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叫随到,我每天给你十枚金币。”许愿笑道。

    贝利尔眯起了眼睛:“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现在闭上眼睛。”许愿扶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

    “嗯?”贝利尔有些疑惑,却是乖乖闭上了眼睛,“然后呢?”

    “然后梦到了吗?”那靠近的声音温柔的询问道。

    贝利尔蓦然睁开眼睛,对上了那双金眸中调笑的味道时,牙齿轻磨了一下:“没有第三种吗?”

    “没有,但凡是工作,都不会是轻松的。”许愿笑道,“除非有人以现有资源给出捷径,走捷径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唔。”贝利尔指尖微痒,当然知道布兰德给出的第一个途径是最轻松惬意的,“可是我你不给我金币,我也会随叫随到照顾你的,那不能算是一份工作。”

    “我想想。”许愿轻嘶了一声。

    “你换个名义也是一样的!”贝利尔有些手痒的在他的颈侧摩挲,又想咬他一口,又忍不住更亲昵一些,“那排除轻松的条件有没有?”

    “那就多了。”许愿笑道,“我一一说给你听,你可以在里面挑选一个你喜欢的。”

    “唔,工作也分喜欢吗?”贝利尔有些疑惑。

    “当然,不喜欢的话不仅很难做下去,还会消磨心志。”许愿说道。

    “为了生存。”花精灵很了解这一点,为了生存,蜜蜂们即使不喜欢采蜜,也会辛勤劳作。

    “你暂时不用考虑生存的问题。”许愿笑道,“花我的钱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我让你变大成这副模样,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唔,可是我不能一直花你的钱。”贝利尔认真说道。

    “没关系,我钱多的花不完。”那温柔的声音在夜风中说道。

    “……你不要逼我咬你。”花精灵轻轻磨牙,竟意外的体会到了仇富的滋味。

    “那就算我投资吧,到时候你赚到的钱,五五分账。”温柔的声音轻笑道。

    “投资?”花精灵捕捉到关键词汇。

    “亲爱的,你没有本金。”

    “唔……”

    “我可以借你,但有利息。”

    贝利尔:“……”

    他可算是明白狡猾的人类是怎么每天悠悠闲闲还能赚到钱的原因了。

    ……

    人类的人情世故花精灵都还没有摸透,即使拿到了本金,投资这种有赔有赚的事,贝利尔可以确定现在的自己会赔个精光。

    一件工作开始的时候,绝不会是轻松的,即使是布兰德这样聪明的人类,开始也是需要筹备调查,学习很多的人情世故和经商的经验,才能够手到擒来,看起来游刃有余。

    而贝利尔想要做的事,即使不以布兰德为获得报酬的途径,也一定是以他为凭依的。

    也就是传说中的捷径。

    只是工作的事情筛了又选,贝利尔却一时没有挑选到合心意的。

    因为每一个工作起步时一日的工钱竟然都是以铜币计算的,甚至有可能还要倒贴钱进去。

    “人类的生活真难。”花精灵趴在床畔的玫瑰花中感慨道。

    “人类一般在独立之前,都会有父母扶持一段或是一段期间的积累,一蹴而就是很难的。”许愿看着趴在其中有些挫败的花精灵笑着安慰道,“你接触人类世界的时间还很短,不要着急。”

    “唔。”小小的花精灵从花朵中抬头,“那没有父母扶持的呢?”

    “那可是地狱开局。”许愿思索笑道,“你没必要挑战那个。”

    “唔。”贝利尔轻应了一声,强行吃苦,那确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也不能变成一只米虫,那对花精灵而言实在太堕落了!

    “明天再想,现在该休息了。”许愿看着趴在手臂上思索的花精灵道。

    “唔,嗯。”贝利尔轻应,在花朵中翻过了一圈,拉下了花瓣道,“晚安。”

    “你今晚睡花里?”许愿眸光轻动。

    “嗯,在我没有确定工作之前,要节省投资。”花精灵认真的说道。

    只要小小的,就不用吃大碗蜂蜜,每天都能省下一枚金币。

    许愿摩挲了一下手指笑道:“可是你晚上又不用吃东西。”

    “晚上变大,早上会饿吧,还是会吃的很多。”花精灵精打细算。

    许愿看着那小小的花精灵,轻叹了一口气笑道:“这样,我们之后的分账四六分,我四你六,这样绝对足够抵消你餐食的费用了。”

    贝利尔轻眨了一下眼睛,从花朵中翻身坐起,看着提议的人类,手指揉捏了一下花瓣道:“布兰德。”

    “嗯?”许愿轻应。

    “你是不是很想跟我一起睡觉啊?”小小的花精灵眨巴着眼睛认真问道。

    许愿轻怔,颔首轻笑:“明明有伴侣,还要一个人睡,多少会有些寂寞的。”

    “呃……哦!”贝利尔对上那浅笑的眸,心脏却是砰砰跳了起来,他松开花瓣从其中飞了起来,变化着体型扑进了那温暖的怀里道,“你早说嘛!”

    他的脸颊带上了红晕,模样亲昵,清越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软绵:“我很愿意跟你一起睡觉的,不用分利。”

    许愿揽住了他的腰身,抬头轻蹭着他的鼻尖笑道:“我暗示了几次,花精灵也没听懂。”

    “你那个是暗示啊?”最近满脑子都是工作和金币的花精灵有些后知后觉,在得到肯定的颔首时心脏一瞬间甜蜜的乱七八糟,连脸上的热度都在攀升,“你应该直接告诉我的……”

    “下次我直接告诉你。”许愿轻笑道,“我想跟你睡觉。”

    贝利尔心头一跳,几乎有些招架不住,他的身影映在那金色的眸中,连呼吸都变得不太平稳了起来,索性轻抿了一下发干的唇,抱紧那环住的肩膀亲上了那浅笑的唇。

    只一瞬间,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似乎都错乱了起来。

    烛火来不及熄灭,贝利尔的视线就已经随着亲吻而颠倒,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所见一片晕黄,只有心跳如鼓,泛着按捺不住的麻痒。

    果然人类说的睡觉是这个意思。

    ……

    远离那些战乱动荡的城池,和平国度内的风景还是很美的,他们每每会在一处村庄或城镇停留,人类或好或坏,有贪婪钱财者,自然也有善意交流者。

    虽然贝利尔已经能够自行阅读了,但书中记录的爱情和现实中瞧到的还是有很多的不同。

    书中的岁月总是过的很快,倏然一笔,仿佛就能够度过数载或一生,而现实所见却不同。

    人类伴侣的相处随着光影的移动是缓慢的,贵族之间的爱情贝利尔只能从报纸上窥见几分,大多都是联姻或是一些情妇情夫的传闻,为人群所津津乐道。

    平民之间的少有记载,而所看到的,大多交流的是食物和金钱的问题。

    他们会认真的做活,也会争吵,会亲吻彼此,但在问及的时候却会有些惊讶,因为他们已经很少再对彼此言爱,爱意的传达似乎属于富有者或年轻人之间的特权,谈及时或蹙眉头,或有几分难开口的羞涩。

    比起时时提及爱意,或是赠送玫瑰那样的礼物,他们更希望得到食物一类实用的东西。

    故事中的爱情总是更浪漫一些,很少会记录这样窘迫羞涩的事情。

    贝利尔读了很多,也看了很多,开始动笔了。

    他写下了昆虫鸟雀之间真实的交流,寻找它们求偶或交配的历程,也记录下了那些询问到的关于生活和爱情的事情。

    一页又一页,花精灵没有想讲述或传达什么,只是记录下自己想要写的故事,并定下了自己工作的方向。

    “我想要做一名作家。”贝利尔认真说道,“这个赚钱吗?”

    “畅销的作者很赚钱。”许愿笑道。

    “那就这个了。”花精灵拍案定板,随即认真求知,“写完之后怎么畅销?”

    虽然学了很多,但花精灵对人类世界的规则还是有很多的不明晰。

    “投稿给出版社。”许愿回答道,“你可以自己投,或者我建立一家出版社。”

    “我自己投。”贝利尔坚定的选择了前者,避免自己身上的投资无限累积。

    “你决定就好。”许愿笑道。

    “嗯。”贝利尔轻应,转身继续着自己的书稿,沉吟了一下转眸问道,“你在我身上投这么多,不怕投资失败吗?”

    花精灵生活的每一天,投资都在不断累加,未来能够赚多少,真的不太确定。

    被询问的人从翻看的书上抬眸,交叠着腿轻笑道:“十处赚钱,就算一处亏损,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花精灵的笑容消失,转过头不想理他了。

    贝利尔的投稿很顺利,只要交付信件寄送就行了,只是等了很久也没有任何的回信。

    报刊书籍也没有任何刊登。

    即使折返特意去问,得到的也是未曾通过的答复。

    “是他们不懂欣赏。”许愿将寻回的书稿放在桌上,推向了坐在窗边的花精灵笑道,“我就觉得写的很好。”

    少年转眸,绿眸映着阳光,一半剔透,一边映出墨玉般的光泽看向了他,漂亮的睫毛轻抬,也抬起了那落在其上的光芒:“我也觉得写的很好,即使是畅销书的作者,刚开始也会被拒绝几次,我不会放弃的!”

    清越的声音掷地有声。

    “那就好。”许愿沉吟笑道,“那我能不能在背后用金钱疏通一下关节?”

    “达不到标准的给人看不太好吧。”花精灵认真思索道。

    “那我为你请几位老师?”许愿笑着问道。

    “老师?”贝利尔发出了疑问。

    “畅销书的作家。”许愿回答道。

    贝利尔的腰身瞬间挺直了起来,眼睛也亮了起来:“真的能请到吗?!他们应该很富有吧。”

    “能,这个时代收入的大头是属于出版社的。”许愿说道,“即使是畅销书的作者,也不会拒绝外快。”

    “哦!一位要多少金币?”贝利尔询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人类轻笑着没有回答。

    花精灵瞬间心头一梗,布兰德都无法说出来的数量,那一定非常多:“为什么要请几位?”

    “防止一个人告诉你固定模板,局限你的思维。”许愿笑着回答道。

    “到底多少?”贝利尔盯着他询问。

    许愿眸中略有思索,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推了过去。

    贝利尔拿起一看,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太多了,我不可能还得上!”

    “所以我说我开个出版社会好一些,赚的绝对足够还上了。”许愿笑道。

    贝利尔看着那个数深深呼吸着看向了他:“你没有出版社吗?”

    “我有。”坐在对面的人类轻笑道。

    花精灵手中的纸嗤拉一声撕开了!

    第173章 玫瑰花精(26)

    有金钱和资源, 邀请老师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是即使信件寄出,来回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想要接受指导, 耗费的时间也不会短,信件寄出, 原本的旅途便在此暂时停留了下来。

    可能停留几月,也可能停留几年。

    旅途本就随性,不过贝利尔却得以见到了布兰德那座比村庄里的屋子要大上很多的别墅。

    高耸的大门,连片的花圃,即使是以人的体型去看, 那屋子也高大宽敞的让贝利尔一瞬间有回到花精灵体型的感受。

    “屋子大一些,来的老师多了也能住的下。”许愿下了马车,看着直直站在那里仰视着屋子的花精灵笑道。

    “嗯。”贝利尔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仅能住的下,还能住的格外舒适。

    “不喜欢这里吗?”许愿侧眸, 看向了身旁面色凝重的少年道。

    “不,我只是在想……”贝利尔转眸, 郑重又恍惚的看向他道, “这有点像故事中的情况。”

    “嗯?”

    “我在偏僻村庄捡到的恋人,竟是世界顶尖富豪。”花精灵认真道。

    许愿轻怔, 揽上了他的肩膀垂眸笑道:“搭上了顶尖富豪的花精灵不肯吃软饭, 选择奋发图强。”

    “我就说很有故事性。”贝利尔环着臂转眸看向他小声说道, “不过花精灵听起来好像有些不识好歹。”

    “怎么会?这样的花精灵很可爱。”许愿笑道。

    贝利尔心头猛跳,颊上染上了绯色。

    ……

    虽说在此等候, 所有的道路似乎都已经铺好了, 贝利尔却没有停下深化自己的路, 无论有多么好的老师, 多么好的路,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而除了要写出满意的故事外,还不能让布兰德赔本!

    放在这座别墅里的书比之那座小屋中不知道多了多少,不仅书架满满当当的放满了一整个宽敞的房间,更是高耸的仿佛能够抵到屋顶一样,想要取用,有时候甚至需要借助梯子。

    贝利尔是震撼的,也再一次了解到了人类的智慧和文化,远不是这一个屋子能够囊括下的。

    而这里的每一本,都有翻阅过的痕迹。

    或许在曾经的哪一日,它正安安静静的摆放在这里主人的膝上,被手指轻拂,读取其中的文字。

    而现在被他的手指从书架上轻扣着取下,再次翻开,就像是时空与思想的再次碰撞。

    有点浪漫。

    贝利尔捧着一本书想着,或许他读的更多一些,就越是能够理解布兰德的很多想法。

    工作是辛苦的,学习同样是,曾经喜欢在花中徜徉的花精灵自动进入了另外一段修行,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将知识全部装进脑袋里一样。

    但他又是认真的,就像是一块十分渴求水的海绵一样,一旦翻开,即使中途会因为不解而微微蹙眉,也不能使他停下来。

    许愿站在窗边,看着那静坐垂眸而显得十分沉静的少年,目光落在了窗外盛放的繁花中,眸中轻笑。

    无论哪条路,这个灵魂的主人似乎都会认真的绽放。

    一个月后,贝利尔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位老师,那是一位瘦削且英俊的年轻人,年轻到花精灵几乎无法想象会在他的作品中读到年迈的沧桑感。

    而在那之后,他曾经读到的十分喜欢的名家作品的作者纷纷抵达,有少女,也有老者,少女写着十分超然的未来幻想,沧桑的中年男人则写着细腻浪漫的粉色爱情,衣饰优雅如绅士者写贫民,满身乱糟不太在意形象者写礼仪。

    他们的本身与作品中所表露出来的形象总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贝利尔沉浸在这样的错乱中,那之后索性不再尝试询问,而只让其自我介绍。

    而无论年轻性别为何,他们都有着很精彩的构思和妙想,花鸟鱼虫中能够延伸出奇妙的故事,大千世界里更是有思维的延展,甚至只是一棵小草,一座小屋,都能够衍生出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

    他们以眼睛去观看世界,以心去想世界,立足于无数文化之中予以幻想和衍生。

    万事万物,无可不写。

    他们教导着他,自己的思想也在产生不断的碰撞。

    他们探讨着贝利尔能够理解的,也探讨着贝利尔无法理解。

    比如蒸汽原理,又或是力学。

    “那些的确让生活变得更方便了,但也让环境变得糟糕透了。”

    “环境是有自愈能力的,为了保护环境而停下前进的脚步才是愚蠢的。”

    “动物们会因此而死去。”

    “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大可以拯救它们。”

    “时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那是无数人在推着向前。”

    那是巨大的洪流,时代一旦开启,便并非一人之力可以阻挡。

    “我知道我的反对是无用的,机械比起手工要快的多,没有人能够拒绝它的魅力。”其中的一位作家在争论结束时对贝利尔说出了这样的话,“但我在幼时见过最美的河流,清澈的如同无物,花开在两畔,深吸一口气似乎都能够嗅到花蜜的味道,我甚至想过,在那万千盛开的花朵中,或许不仅有蝴蝶和蜜蜂,还有可能孕育出小小的精灵……”

    贝利尔腰背瞬间挺直,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看见的却是对方陷入美妙回忆和畅想的眸,身体因此而放松了下来:“或许真的有。”

    “你也这样觉得吗?”这位叙述者笑了出来,“那一定是一群最可爱的孩子,纯净又漂亮的歌颂美好的世间,但……现在或许不会有了,他们的生存空间被侵占,环境被污染,而这一切损伤的绝不仅仅是他们,所有的恶果,最终都有可能回到人类自己的身上。”

    “那您希望它变成什么样子呢?”贝利尔询问道。

    “它最初的样子吧。”叙述者看着身旁人干净的眸,轻轻松下了一口气笑道,“不过我也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战力增强,资源不均,所有人都只会忙着争夺和战争,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转告布兰德先生尽量组建一些力量保护好自己吧,天很快就要变了。”

    贝利尔抬眸看向了他的这位老师,眸中有些惊讶。

    “对了,如果你想看看以前的风景,可以看看卡罗尔记录下的世界,那真是一段伟大的旅行。”叙述者笑着起身离开了。

    “好。”贝利尔起身颔首,思索着那个名字,眸中微顿时想起了。

    他曾经看到过那个作家的作品,里面记录的一切都是震撼的,海洋,雨林,荒漠……就像是她亲自行过那些危险的地方一样,将其中的很多事情记录了下来。

    人们最初不信,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事情却得到了验证,而剩下那些神秘的事情,也都有了可怕又奇妙的真实性。

    贝利尔的第二次投稿同样被退了回来!

    虽然是属于布兰德的出版社,但是其中审稿的人并不会知道的他的身份和那层关系。

    “我觉得是他们的眼光有问题。”

    “这样的作品还不能刊登,我想这家出版社没什么底蕴。”

    “就算作为儿童文学出版,也很有得赚嘛。”

    “那些出版社总是很难用到新人的作品,不过是论资排辈的地方。”

    贝利尔那些谈到自己的想法能够争到面红耳赤的老师们纷纷安慰着,一点儿也没有文人的傲气,十分的懂得人情世故。

    “那家出版社是海洋出版社。”贝利尔在层起的安慰声中说道。

    之前还在批判的老师们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哦,那家呀……”有人轻咳一声。

    “或许是风格不合适。”

    “那家太顶尖了,或许你可以试着换一家。”

    “顶尖?”贝利尔发出了疑问。

    “是,那是一家成立于三百多年前的出版社,三百年都屹立不倒,名下所签下或出版的作品,无一不是传世的作品,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同行能够撼动它的位置。”一位为它工作的作家认真的说道,“所以它的审核标准相当的严苛。”

    “但一旦通过,报酬也相当的高。”另外一位作家向往道。

    “只要跟它合作,任何想要写出的作品,即使遭到一个国家的反对,也同样能够刊印流传,据说它的背后有着极其庞大的势力。”

    “能够三百年更换继承人还一直屹立不倒,你就知道它有多顶尖了。”

    “它最初一批的作家中就包括那个神秘的卡罗尔,不过据说它十分擅长压榨一个人的所有价值,卡罗尔一生写下的书,直到她死后,才陆陆续续的出版,为它获得了巨大的收益……”

    他们提及它时,颇有些滔滔不绝。

    贝利尔震撼且思索着,自己捡到的恋人到底是有多顶尖?

    这么顶尖的人类到底为什么会在一个小村庄隐世而居十年?

    阴谋?

    花精灵这样想了,也这样问了。

    “因为那里风景好,十分宜居。”人类思索着,轻笑着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还有呢?”贝利尔瞧着他问道,简直不能相信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你觉得还会有什么?”许愿握住了他撑在膝上的手轻笑着问道。

    “比如策划颠覆世界的东西?”贝利尔思索着询问道。

    “那种事情还需要策划?”人类漫不经心的轻笑道。

    似乎颠覆世界那种事根本不需要他动什么脑子一样。

    花精灵的手指轻缩,心脏砰砰跳的乱七八糟,他猝然站起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回来。”人类温柔的声音传来,却让直接花精灵僵在了原地,然后乖乖转身。

    “什么事呀?”花精灵的笑容十分可亲,声音十分的乖巧,然后看到人类拍了拍自己的腿。

    以往总是会被揽坐着的地方,此刻在那含着笑意的视线下却变成了令花精灵头皮发麻的地方。

    他挪动着脚步,视死如归的坐了上去,在被揽住腰身时心尖颤了一下。

    没有人能够在面对灭世的魔王时不害怕,即使强大起来的花精灵也是一样的。

    该认怂时一定要及时认怂。

    这才是弱者的求生之道。

    等到他脱离了……

    “脱离了危险以后干什么?”温柔的声音像是清风一样飘进了耳朵。

    “我没想脱离!”贝利尔摆正姿态,认真的看向询问他的人道。

    花精灵吃一堑,长一智,这种时候绝不能走神。

    “啧,反应真快。”人类轻叹了一声,眸中颇有些遗憾。

    贝利尔后槽牙轻磨,那一瞬间十分想咬他,他那样想,也直接那样做了,直接垂下眸在那含笑的唇角轻咬了一口:“你骗我!”

    坏家伙!

    被咬住的人却是眉头微蹙轻嘶了一下,贝利尔慌忙松口,可来不及问询,就看到了那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布兰德!!!”花精灵露出了比鬼还可怕的凶残笑容,拳头捏的极紧。

    可下一刻却被揽着吻在了唇角,他的手下意识扶在了那肩膀上想要推拒,却是被亲了又亲:“滚…放开……唔……”

    他们的账还没算呢。

    一场心惊胆战的询问以花精灵的懊恼和心脏砰砰的乱跳作为终结,罪魁祸首揽着气息尚未平复的花精灵垂眸笑道:“我看起来像是会颠覆世界的那种坏家伙吗?”

    “唔。”贝利尔抬眸,看着这以欺负花精灵为乐趣的人类,仍然觉得不太像,“那你是故意的?”

    “你先怀疑我的。”许愿垂眸轻叹,“我好难过。”

    如果他的眸中没有含着笑意的话,贝利尔一定会心疼他,但现在他的脑袋上只是蓦然挂上了几个井字:“我还是再咬你几口吧!”

    “留到晚上吧,白天容易被人看出来。”那温柔的声音友好的提议道。

    “我说的是正经的咬!”贝利尔磨牙。

    “我也说是正经的咬,贝利尔阁下想到哪里去了?”那瞧起来温柔的人类轻笑着问道。

    屋中沉默一瞬,蓦然传来一声闷哼。

    随即一声轻哼响起,带着些威胁:“不许笑。”

    笑声并未响起,只有耳边的呢喃温柔作响:“好,我听话。”

    花精灵的耳朵瞬间红的滴血。

    ……

    老师们在这里居住了数月,教导过一段时间后再度陆续离开。

    曾经教导和不断探讨的声音消失,重新恢复的寂静在一段时间里让贝利尔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他的生活就随着阅读再度回到了平常。

    他们虽然分别,却可以以信件联系,读到的相同的书也是同样的思想交流。

    贝利尔的第三次再度被退了稿,这一次他却没有气馁,想要靠自己,这条路即使有人指引,也一定不会有那么平坦,但自己走过的话,所带来的收获一定比一路有人铺平来的多。

    贝利尔开始读几百年前那位女作家的作品了,卡罗尔,海底的珍珠,海的女儿。

    她热爱海洋,最初的作品却不是以海洋为主的,曾经的一些书原本是难以寻觅的,偏偏它的出版方掌握在布兰德的手里,而那些作品也一一在书库中寻到了。

    最初的她还很生涩,就像是刚刚认知人类世界的规则一样,以一只小鸟的口吻在记录所见的一切。

    在鸟儿的眼中,一切都是新奇而美好的,人类是富有智慧和感情的生灵。

    或许其他阅读者会觉得那只是一个美妙新奇的视角和幻想,但贝利尔却莫名的觉得,对方不像是人类。

    他读了下去,读到了冰原和北极熊,读到了高山和丛林,也读到了荒漠和草原。

    一路的记录中不仅仅有风景,还有不同的人类。

    有旅行者颠沛流离又波澜起伏的一生,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却失去了珍贵的家人。

    也有舞女的救赎,她从混乱的家庭挣脱,又解开了爱恋挣扎的结,站上了完美的舞台。

    有一只幼羊的诞生过程,也有象群和狮群的争端。

    详实又充满了趣味的描述,就好像将阅读的人带到了属于她的世界。

    她的第一本很不像人类,中间变得很像,直到几十年前出版的最后一本,又变得不像了起来。

    因为她在其中记录了海底深处的生灵,大的可比帆船的鲸鱼,可搏击船只的燕鳐,巨型的章鱼和可比一座小岛的巨鱼刻托。

    像是传说,又像是详实,海底美的夺目,但摧毁者一定会得到大海的报复。

    当然,因为她的第一本在三百多年前,最后一本在几十年前,不少人怀疑过这本书的真实归属,但那家出版社却似乎又在证明着一切。

    或许它只是将那些作品压了下来,留到了很久之后,可又无人解释其中记录的本不该出现在三百年前的物品,甚至有人怀疑,卡罗尔有可能活了三百多年。

    贝利尔因此考证,也陷入了疑惑中。

    “或许她是一位预言家。”贝利尔认真分析道。

    “不乏这种可能。”许愿笑道。

    “又或者她真的活了三百年。”贝利尔心中觉得有些荒谬,“人类真的能有那么长的寿命吗?”

    “谁知道呢?”许愿轻声笑道。

    贝利尔蓦然看向了他,凑近道:“你知道什么吗?”

    作为那家出版社的继承人,他或许知道什么?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许愿看着他轻声婉拒道。

    贝利尔屏着气息看着他,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但或许那是属于她的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

    贝利尔松下肩膀问道:“好吧,那你的祖先是真的压榨了她一生吗?”

    “被压榨着可写不出那么美妙精彩的故事。”许愿笑道。

    “唔,有道理。”贝利尔颔首认同,坐回了原处,翻看着那本记录了无数奇妙的书。

    她写下很多幸与不幸的事,但她的文字始终是轻快的,或许困苦的一生也能够写下极棒的作品,但被逼着写,一定写不出,她能写出,一定是她想要写下。

    生命延续于记忆之中,直到最后一抹记忆消逝才会彻底消失。

    无论她是否活了三百年,她都活在阅读者的记忆中。

    不会消亡。

    ……

    算上学习和投稿的时间,他们在这里整整停留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贝利尔也不过看过了一个书架能够装下的书籍。

    而他的投稿被拒绝了整整十三次。

    “其实……”许愿试图安慰沉默静坐的花精灵,却是对上了那沉沉的隐于黑暗之中的眸色。

    其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极沉:“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很好,花精灵的逆反心理被激发了。

    “你不许帮我开后门。”有着沉沉眸色的花精灵认真叮嘱道。

    “我答应了不做就不会做的。”许愿俯身,轻抬起了他的下颌笑道,“我相信你。”

    金眸温柔,也让贝利尔的心灵好像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略微仰头,在那含笑的唇角亲了一下道:“我会做到的。”

    就算是穷极一生,就像他寻觅爱情一样,不论其中有多么艰辛,他都会朝着它前进。

    而幸运的是,他的身边有最爱的人陪伴着。

    第十四次,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会被退回的缘故,贝利尔反而没有太多的期待,只是静静写着第十五则故事。

    而当报纸被放在面前,其上折叠处呈现出来的片段映入眼帘时,贝利尔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心脏跳动的大脑发麻,竟说不清是雀跃还是痛苦。

    只是耳边的心跳声砰砰响动着,呼吸一时难以平复。

    “通过了?”贝利尔许久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嗯,因为有些短,所以登在了报刊上。”拿来报纸的人类笑着恭喜道,“恭喜,你迈出了第一步。”

    “那这次的报酬是多少?”花精灵认真的询问道。

    许愿眸光轻动,从钱袋中取出一枚银币推了过去笑道:“这次的报酬是两枚银币,不过按照五五分账,这一枚是你的所得。”

    “哦……”贝利尔瞧向了那枚银币,拿起来时似乎还带着人类身上的体温,虽然上面的图纹有些磨损,但沉甸甸,亮晶晶的,比他见过的所有银币都好看。

    第一份收入。

    贝利尔兴高采烈的将它握入了掌心中:“我要把它保存起来。”

    “你是想用盒子装起来,还是想用相框裱起来挂在墙上?”许愿能够感受到少年愉悦珍惜的感情,笑着问道。

    “唔。”贝利尔陷入了思索。

    “或者给上面打个眼,挂在脖子上。”许愿再度提议。

    “哦,这个主意好,可是会损坏它吧。”贝利尔捻着这枚银币有些纠结。

    “我有办法可以不损坏它,还能挂在脖子上。”许愿笑道,“防止它丢了。”

    “什么办法?”贝利尔来了兴致。

    “过两天给你。”许愿说道。

    “嗯。”贝利尔颔首,小心的将那枚银币揣了起来,有些期待着把它挂在脖子上的时候。

    这哪里是银币,这是勋章!

    两天时间到的时候,他得到了那个办法,一条银链的中间挂着一个玲珑的刚好能够装下一枚银币的镂空笼子,玫瑰的花纹,银币放在其中,咔哒一声扣上,果然没有损伤分毫。

    只是……

    “这条银链价值多少?”贝利尔认真询问道。

    “你确定想知道?”许愿问道。

    花精灵颔首。

    “五枚银币。”许愿笑道。

    花精灵心头一梗,负债再次堆叠。

    偏偏对面的人类还在笑眯眯道:“我原本打算用金子做的。”

    第174章 玫瑰花精(27)

    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他们的旅途再次开启。

    “你想要返回那个村庄一次,还是继续旅行?”许愿整理着包裹询问道。

    贝利尔眸光轻动,手指抵着下颌思索道:“我们好像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

    “先回去一趟吧。”贝利尔说道, “我有点想看看那里。”

    那里原本不是他的家,只是在那里偶遇了这个人类, 停留了很久,又结识了一些伙伴,他的玫瑰花随身携带,再想起旧时,脑海中浮现的总是那潺潺的河流, 缤纷的花丛和柳树遮挡的小屋。

    “那就回去一趟再出发。”许愿起身笑道。

    两匹快马,轻车简从,他们避开了沿途的城池和正在发生变动的国家,虽然偶尔也会遇上强盗或是山匪,但并不足以造成什么阻碍。

    一月的行程, 已经可见那座阻隔城市和村庄的高山。

    不过他们到时已经日落黄昏,只能在那座仍然有些雾蒙蒙的城市落脚一晚。

    两年的时间, 不足以令山林或是这座城市发生太大的变故, 旅馆依旧,连拱窗上残留的蜘蛛网都一直粘在那里。

    马匹送进了马棚, 趁着夜色未起, 他们又去了一趟集市, 行人匆匆,所有人对于贝利尔而言都是陌生的, 甚至连那卖着玻璃器皿的店都更换了主人。

    只是人事虽然变化, 却这是有一些人认出了布兰德的面孔。

    “布兰德先生, 好久不见。”

    “您好久没有出现了, 是去了哪里吗?”

    “这位是?”

    人们陌生又热情的打着招呼,而被打招呼的人类也同样笑着予以了回应:“好久不见,这位是我的朋友。”

    寒暄之后,各自前行,玻璃器皿的店主更换,香料店里却仍然是那位原本的主人,衣饰和丝织的店新开了几家,贝利尔很难辨认哪一家是从前布兰德购买过的店,因为他进入每一家店面,都显得十分的熟稔,店主也十分的熟稔。

    简单采购,曾经的书店仍然矗立在那里,来往的人衣饰都显得比周围人更加齐整一些,只是柜台之后,戴着眼镜招待的却换了一个中年人。

    “父亲的眼睛不太好了,已经看不清字迹,所以就换了我来。”中年人在听到问询时说道,“你们是他的朋友吗?”

    “曾经是这里的客人,只是好奇他不在这里的原因。”许愿笑道。

    “哦,是这样,您要看点什么?”中年人扶了扶眼镜带着笑容招待道。

    “贝利尔,有想要看的书吗?”许愿看向了那正在四下打量的少年道。

    “看上了一本。”贝利尔将正在翻看的书合上,放在了柜台上道。

    区别不太大的书封,只是其上的名字在站在柜台后的中年人再度扶了一下眼镜笑道:“稍等。”

    他有些不太熟练的翻看着价码,开口道:“两枚银币。”

    “有点贵。”贝利尔有些迟疑。

    从前不赚钱的花精灵只是大概对钱币有个概念,真的赚钱之后,一本书的价值简直贵的让花精灵肉疼。

    “哦,现在的市价就是这样,货源供不上,刊印的难度也比以前大很多。”新店主为难道,“店里的书都是孤本,这本卖掉了就没有相同的了。”

    贝利尔瞧着他,只觉得这位店主跟尼昂讨价还价的方式很相似。

    但花精灵已经不是从前的花精灵了。

    “太贵了,确实买不起。”贝利尔轻叹了一下转眸道,“我们走吧。”

    “好。”许愿轻笑应道。

    他们转身,只是还未离开一步,店主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等等!价格好商量。”

    最终那本书以一枚银币的价格买了下来。

    许愿垫付,花精灵的负债再度增加。

    “色欲盛宴?”许愿看着那本被店主包起来的书封念着其上的名字。

    贝利尔颊上微热,拿过那本书解释道:“这可不是写那种事情的,它是以爱情为主的。”

    布兰德那里的书是多,但是以爱情为主的却很少,花精灵这是为了学习新的爱情。

    “我又没说什么。”许愿笑道。

    “你嘴巴没说,脑海里就是那么想的。”贝利尔坐在床畔,直直盯着他的眸审视道。

    “我脑海里想什么你都知道?”许愿轻嘶了一声道。

    “嗯哼。”贝利尔轻声哼笑。

    “那我现在在想什么?”许愿笑道。

    贝利尔眉心微动,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眸仔细打量着,试图寻觅他心底的想法,只是那双眸浅映着他的身影,穿透着烛火的光芒而折射出橙金色的质感。

    温柔的情绪在其中轻漾,像一层层的涟漪荡开,侵略的意味隐约的翻涌,似要隐藏,却无所遁形般带了些无奈,其中的情绪流转让贝利尔原本扶在书上的手指没忍住轻轻摩挲着,心脏在这样的对视中蓦然发热,砰砰跳了起来。

    不知是谁说的,对视是人类不带情绪的精神接吻。

    贝利尔从前不信,但在那气息靠近吻上来时,却不能不信。

    轻吻触动,就像是羽毛时刻撩拨着心绪,让呢喃的话语变得软绵了起来:“你想跟我睡觉?”

    “刚才没想。”轻吻着他的人温柔说道,只是无论是声音还是那微垂下的眸,都带着难以抵抗的侵略气息,灼热的让贝利尔的腰身发软,难以抵挡,也不想抵挡。

    刚才没想,现在他也想了。

    ……

    晨光穿破迷雾时,两匹马哒哒的驶向了山路,只是只有一匹上坐了人,另外一匹则空荡随行。

    “腰痛。”小小的花精灵趴在口袋里轻声嘀咕。

    “你继续休息,到了我叫你。”许愿保持着马匹的轻跑说道。

    “唔。”小小的花精灵揉着自己的腰,来回翻了几下身,有些不解的抬眸,扒在了口袋的边缘道,“为什么你没事?”

    布兰德才是那个主要出力的人,可是到了早上,精力充沛的是他,安然无事的也是他。

    “因为我是出其不意,你是没有防备。”许愿笑道。

    “可是昨晚我……”花精灵的话没能说出来,自己的脸颊先红了个彻底。

    “昨晚太尽兴了。”许愿没去撩拨他的话头,以免让花精灵冒出烟来,“下次减少次数就行了。”

    “哦……”贝利尔顶着红的几乎跟发色一样的耳朵钻进了口袋里继续趴好。

    布兰德一向都很有分寸,只是爱情的滋味有时候实在太舒服了,被紧紧抱着和深吻着,温柔又灼热的触碰着,有时候会忍不住多亲密几次,布兰德当然会由着他,然后就会腰疼。

    “那下次我来出其不意。”花精灵提议道。

    “好啊。”许愿笑道。

    贝利尔耳尖轻动,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却莫名突了一下。

    一定是布兰德答应的太痛快了的缘故。

    ……

    山林间的风轻吹,春意正是盎然,从山间眺去,村庄似乎还如往日一样河流潺潺,生机勃勃,阳光折射着水光,田野蔓延,正是春忙之时。

    马蹄顺着山路下行,因为午间并不炎热,直接省去了躲避烈日的时间,抵达山底时,距离日落还有很久的时间。

    贝利尔变回了人形骑坐在马上,虽然腰间还有些小小的异样,但为了他怀念和惦记的地方忍耐一下不成问题。

    那座小屋虽然差不多搬空了,但柳树应该还在,虽然可能会有新的蜘蛛入住,但只要让它们挪挪位置,住上一晚应该不成问题。

    “不知道鲁比他们有没有长的更高一些。”马上修长挺拔的少年带着笑意,春风拂过略显单薄轻逸的衣衫,阳光明媚穿行,带着与春意融为一体的畅意。

    “长高不一定,但他们一定很喜欢你带回来的糖果。”许愿笑道。

    “我也觉得他们会喜欢。”贝利尔背着光扬起了唇角,轻夹马腹,速度比之前愈快了些。

    春风拂面,花朵轻动,溪流之中似乎是刚孵出没多久的鸭子在其中游动着,生机盎然之景同样蔓延在了随风而动的柳树上,遮挡下一片绿荫。

    只是……那间屋子却不见了。

    空荡荡的,篱笆,栅栏,花盆,马厩,甚至连整座屋子都原地消失,只留下了些许破碎的瓦砾,掩埋在长出的荒草之中。

    马匹哒哒停下,贝利尔牵紧了马缰四下打量着,确定着这里的位置跟记忆中没有偏差,可是屋子确实不见了,就像那朵凋零的花一样,只存在于记忆中,令他一瞬间有些茫然。

    “那座房子消失了。”贝利尔转眸看向策马跟上来的人类,看着对方打量过那片空荡荡的地方,只是那双眸中却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

    “应该是被拆除了。”许愿看过那些破碎的瓦砾笑道,“可能他们以为我们不会回来了。”

    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房屋,一开始或许没有人会靠近,但当窗户变得陈旧,偶尔破上一个洞也无人阻止,慢慢的就会越来越破,被入侵和肢解。

    “可是他们看起来很友好。”贝利尔轻蹙了一下眉。

    友好的前来更换东西,友好的打着招呼,可在他们离开之后,却又能够像蝗虫一样,将花朵啃噬的一丝不剩。

    “被遗弃的拿去有所用,也算是一件好事。”许愿安抚着有些躁动的马匹笑道,“就是今晚我们可能要露宿了。”

    “没关系,我以前经常住在野外。”贝利尔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是心里仍然不太愉悦。

    甚至因为小屋的消失而觉得这个地方有些陌生了起来。

    马匹被拴在了柳树下,一边啃食着青草,一边喝着水,马尾偶尔扬起,驱逐着春日的小飞虫。

    贝利尔则从草地上拾起了一块瓦砾,曾经他们带走了很多东西,这里剩下的,几乎只是那座屋子。

    “还是不太高兴?”许愿看着蹲下垂眸的少年,走到他的面前蹲身道,“那我们去把那些被带走的要回来。”

    贝利尔看向他,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不是不能要回来,而是这里的确是被布兰德遗弃的,他说过,他并不打算再回来这里,也似乎做好了它会有这样结局的准备,所以才会在离开前将里面的东西清空,而不是像那座别墅一样,有人把守清理,一直保持着可以入住的模样。

    是他想要回来的。

    “你早知道会这样吗?”贝利尔放下了瓦砾,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抬头问道。

    “这样的结果比预计的早一些。”许愿垂眸剥开了糖纸,递到了少年的唇边笑道,“我以为至少能把屋子留下。”

    贝利尔看着近前的糖果,一口咬下,甘甜的滋味让他放松下来的心情添了一丝甜蜜:“它可是木头做的。”

    “所以应该是被劈了当柴烧了。”许愿笑道,“或许是哪个冬日,谁家的柴不够了,只能用它来取暖或是做饭。”

    贝利尔轻轻翻弄糖果的动作停下,对上他温柔的眸笑了出来:“嗯,我也觉得有这个原因。”

    或许是入山伐木太难,又或是不愿意砍伐一棵树,所以将破损的屋子当成了木柴,而留下了这棵柳树。

    其实他眷恋的并不是这里,而是居住在这座屋子里的人,温柔的往昔并不会因为一些东西的消失而逝去,很多的东西终究会逝去的。就像他的花一样,可以追忆,不必强求。

    布兰德在离开时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现在我们得捡些木柴了。”许愿笑道。

    “嗯。”贝利尔轻轻应声,被拉着站起时却听到了不远处疑惑的声音传来。

    “布兰德先生?”

    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长的有些精瘦,皮肤也晒得有些黑,只是身体似乎不错,在春日里也敢光着膀子。

    他的模样有些熟悉,只是眼神却有些迟疑和陌生。

    “鲁比,好久不见。”许愿看向那半大的少年笑道。

    “呃……”鲁比却是错愕了一下,带着些踌躇和心虚的打量了一下他们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刚好路过这里,回来看看。”许愿笑道。

    “哦…那我先回家了!”他迟疑后退着,转身沿着道路向远方跑去。

    “看来有他一份。”贝利尔环着臂看着半大少年跑离的背影道。

    要不然不会心虚成那副模样。

    “有人见到了,消息很快就会传递出去。”许愿轻声笑道。

    “唔。”贝利尔看向了带着浅笑的眸道,“我觉得那些知道的人说不定会很害怕。”

    曾经来往还算亲密,甚至惹不起的人,现在却拆了对方的房子,一定害怕被报复。

    “那只能让他们担心一段时间了。”许愿转身,寻觅着树木下断裂的枯枝和并未完全掩埋的干草。

    贝利尔眉峰微动,看着完全没打算解释的人类,拨弄着嘴里的糖,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虽然布兰德早已做好准备,也并不在意这里被损坏,但做了那样的事,担惊受怕一段时间是应该的。

    “那我就不把糖分给他们了。”贝利尔走了过去,从腰间拔出刀,砍下树旁不长新叶的枯枝。

    经历了一冬,枯枝和干草并不多,许愿还是打马去了一趟林间,才带来了晚间够烧的木柴。

    或许鲁比真的将消息传了出去,陆陆续续赶往这里,又悄无声息的佯做经过的成年人并不少,其中自然也有几个半大的孩童,只是模样还与从前有些相似,眼神中却同样带了陌生和心虚的情绪,然后再度远离。

    两年的时间,足以令一切变得陌生。

    那样的陌生感并不是一方主动亲近就能够消弭的,那是无形之中的距离感,且一旦产生,永远都无法拉近。

    贝利尔莫名有着那样的感觉,也似乎明白了布兰德不再打算回来的原因。

    人类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时间会磨平很多东西。

    夕阳渐落,铺在架起木柴下的干草被点燃火舌腾起,吞噬着木柴,燃起的火焰驱散着暮色中渐起的凉气和湿气。

    火焰燃烧,即使有几声蛙叫,也不见靠近,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蚊虫或是飞蛾飞舞着扑过去,不等辨认,就已经在腾起的火焰中坠落在了其中,发出些许焦味。

    天幕笼罩,星辰在一颗颗点亮,与两年前并无太大的区别,能量的光点纷飞着,偶尔会与跳动的火星有些分不清,只是溢散着,然后随着拢过的手指,一一没入了掌心中,化为了花精灵的力量。

    这样的方法贝利尔已经掌握的十分娴熟,甚至以人形修炼,他会吸收的更快一些,且毫无瓶颈,以至于他现在可以整天保持人形而不必担心突然变小回去。

    “要不然我变得更大一些,让他们更害怕一些?”贝利尔轻捻着一片草叶提议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让那只狗出来吧,有名有姓的人类会被讨伐的。”许愿看着那亮起的绿眸笑道。

    “哦……”贝利尔有些小小的遗憾,但放弃了。

    如果他没有了解到人类的武器时,一定不会顾忌,但当他知道炸药能够轻易炸毁一条巨大的船只时,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顾忌。

    那是刀剑绝对无法抵挡的,他可不想被炸飞了。

    而且再变大的话,吃的蜂蜜会更多,那样量不仅可能累死蜜蜂们,增加的负债他可能花一辈子都还不上。

    负债累累的花精灵只能臣服于现实。

    “什么时候放?”贝利尔侧身,靠在了他的肩头兴致勃勃,“它以什么为食物?”

    “人类。”许愿回答道。

    “不行!”贝利尔蓦然抬起头眉头制止。

    “布兰德先生。”

    只是他还没听到回复,就听到了夜色中响起的脚步声和称呼的声音。

    对话暂时终止,两个人一齐看向了那在夜色中提着灯靠近火堆附近的人类。

    那是一个盘起发髻的妇人,她带着些迟疑和忐忑靠近,在看向两个人齐齐落在身上的目光时明显提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要不要住到我家里去,晚上可能会有些冷。”

    火堆噼啪了一声,溅起了一些火焰的碎屑。

    春日的夜晚虽然不比冬季,但同样是料峭的。

    “不用了,我们只住一晚就会离开。”许愿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转眸笑道,“谢谢你了,艾达,夜晚还专程跑了一趟。”

    “好吧。”艾达没有再劝,只是步伐踌躇着,要转身时说道,“布兰德先生,其实我们……”

    她的声音有些嗫嚅,对上那看着她的目光几乎无法完整的说出话来:“其实您在村庄里的时候,我们很感激您,只是……”

    “没关系的。”许愿在她几乎无法说出后面的话时笑道,“这里本来就是被遗弃的,只是以后尽量不要对别人做这样的事,惹到了不好惹的人,后果会难以预料。”

    艾达错愕抬眸,看着那温柔浅笑的眸攥紧了手指道:“抱歉,您需要一些食物吗?”

    “不用了,谢谢。”许愿笑道。

    “好。”她叹息着,想要再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的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有些议论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似乎在问询着什么。

    “怎么样?”

    “我其实没想那样做的……”

    “我想他会有些生气。”

    “他们明天就会离开……”

    “这算是试探?”贝利尔托着颊询问道。

    “也有可能是真心相邀。”许愿笑道,“房子已经没了,但只要没有人站出来,我就无法确定是谁做的。”

    “唔,你的脾气有点太好了。”贝利尔侧眸看向他道。

    如果是花精灵的花朵被毁了,起码要追到天涯海角,当然,如果破坏者是熊的话,那他得暂避锋芒,慢慢筹谋。

    “我养的狗吃人。”许愿拨弄着火堆轻笑道。

    “啊,对了,我正要跟你说这事。”贝利尔想起了这一茬,“不能随便放它出来!”

    那样的巨物和那样的速度,即使用上火药也会造成巨大的伤亡,让无辜者受害。

    “它的食量会吃掉多少人类?只能吃人类吗?会像猎豹一样挑食只吃新鲜的吗?”贝利尔蹙起眉头询问道。

    野兽进食捕猎实属正常,可是那与刻意放养不同。

    明明能吃死物却放任狩猎,那是他有些不能接受的。

    “放心,自我接手之后,它就再也没有狩猎进食过人类。”许愿看着少年浮着忧色的眸笑道,“它即使不进食,也能活。”

    “哦……”贝利尔绷紧的神经轻轻松了下来,“真是令人羡慕的体质。”

    不吃东西也能活。

    许愿失笑:“你应该也具有这种体质,不会死,但会饿肚子。”

    饿肚子的滋味可一点儿都不好受,贝利尔曾经体验过,险些想长眠不起。

    “那它的原主人让它吃过人类吗?”贝利尔询问道。

    或许是接触人群太多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所爱的是人类,也接触了他们太多的智慧和思想,花精灵难免对这个种族建立了一些感情。

    “不清楚。”许愿沉吟道。

    “那你怎么知道它的食谱?”花精灵抓住了漏洞。

    “有人闯入过它们守着的地方。”许愿说道,“所以我就知道了。”

    “哦……它们守着的是什么地方?”贝利尔有些好奇。

    “宝库。”许愿笑道,“里面有很多的……”财宝。

    “好了,住口吧。”嫉妒的花精灵毫不犹豫的捂住了他的嘴。

    第175章 玫瑰花精(28)

    火焰燃烧着, 映着漫天的星辰,远处屋子里的烛火也逐渐暗了下去。

    风轻吹着,带动着火焰的跳跃, 贝利尔倚在那源源不断透着体温的肩上,翻阅着新买到的书, 不那么稳定的光芒映在其上,反而有几分随心的安逸感。

    木柴噼啪,无人打扰,贝利尔从书中抬眸,看向那同样将目光落在他翻开书页上的人类, 往那边放了些。

    其中的故事写的很棒,虽然掺杂着无数的色欲,却会令人感到悲哀和畅意。

    她在抹去自己的真心,也在解开那些施加的教条和束缚,扭不过时代, 就只能极尽可能的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

    “那个宝库里有多少财宝?”贝利尔摩挲了一下书页,还是没忍住不经意的问道。

    许愿失笑:“不知道, 没数过, 不过让你在里面打个滚没问题。”

    那可真是相当多了,就跟花精灵极小时看到的满罐蜂蜜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是怎么发现那里的?”贝利尔询问道。

    “算是冒险吧。”许愿沉吟道。

    “我觉得做冒险家可能更赚钱一些。”贝利尔手指在纸页上轻点着道。

    如果他能猎熊, 一只就能够换好几枚金币, 猎到灰狼也很值钱, 虽然花精灵不吃肉,但花精灵需要蜂蜜。

    “也可以。”许愿轻压着被风吹起的书页笑道。

    “如果想要获得蜂蜜, 好像养蜜蜂更快一些。”贝利尔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思索着。

    “你可以都做, 这几样并不冲突。”许愿笑道。

    “唔。”贝利尔微怔, 往他怀里靠的更近了些, 额头抵在了他的颈侧道,“那要怎么养蜜蜂?要买吗?”

    那可需要本金。

    “不用,先穿好防蛰的衣服。”许愿将书往自己这边拿了些,揽住了他的肩膀垂眸道,“然后做一个密闭的木箱。”

    “再然后呢?”贝利尔认知求知。

    “再然后在野外找一窝蜜蜂。”许愿笑道,“确保里面有蜂后。”

    “唔。”贝利尔目不转睛,“然后请蜂后送给我几只蜜蜂?”

    “然后把蜂巢偷进木箱里带走,你就成功了。”许愿轻声笑道。

    “那我会被蛰吧。”贝利尔略眯起了眼睛。

    “所以你要穿好衣服,避免被它们看到脸。”许愿笑道,“这样它们就不知道你是罪魁祸首。”

    贝利尔沉默的瞧着他,觉得人类真是狡猾,连小蜜蜂都要欺骗:“然后它们就不会蛰我了吗?”

    “那还是会的,不过不会群起而攻之。”许愿轻声笑道。

    “人类都是这么养蜜蜂的吗?”贝利尔枕在他的肩上询问道。

    “他们会把蜂窝装进蜂箱,然后带着去赶花期。”许愿详细阐述道,“居住在花田附近,这样酿蜜的效率会提升,即使刮出蜂蜜,也不会将整个蜂巢彻底破坏掉。”

    “唔。”贝利尔觉得这样的确是便利的。

    去野外寻找野蜂窝,一定比不上自己饲养,市集上那一罐罐的蜂蜜,大多应该是来自于这样的途径。

    “那要是没有蜂后呢?”贝利尔询问道。

    “那就从其他蜂窝里偷一只给小蜜蜂。”许愿笑道。

    贝利尔:“……”

    花精灵很想说人类有时候真的很过分,但吃了很多蜂蜜的花精灵没资格这么说。

    “不用有心理负担,辛勤获得的食物,不浪费就行。”许愿揽着他的肩膀轻声道。

    “唔。”贝利尔轻声问道,“什么叫做不浪费?”

    “吃掉。”许愿笑道,“吃掉就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

    贝利尔能够理解这一点,但人类的思想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我知道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书上,思索着怎么偷到蜂巢,还假装听不到一窝小蜜蜂骂他。

    人类不能听懂蜜蜂的声音有时候确实是有好处的。

    “觉得冷的话可以变小钻进我的口袋里。”许愿垂眸说道。

    “唔……”贝利尔轻应了一声,抬头问道,“你说我去偷蜂巢的时候把耳朵堵上怎么样?”

    这是没怎么干过坏事的花精灵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好主意。”许愿拍了拍他的发顶笑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火堆旁的翻书声还在响起,只是静谧的伴随着夜色欲深,不知道在何时停了下来。

    天幕由淡转浓,一片星光点缀,又渐渐的由浓转淡,晨光熹微之时,贝利尔靠在那温热的怀里睁开了眼睛,轻轻动身时肩上的斗篷险些滑落,他下意识揪住,看向那靠在树上同样睁开眼睛的人类,凑过去亲了一下:“早上好,布兰德先生。”

    “早上好。”许愿的气息微微变了一下,抱住了那在清晨就挨蹭过来的少年,埋在了他的肩窝处重新闭上了眼睛。

    “昨晚没有睡好吗?”贝利尔略微转眸,手指亲昵的拂过了他的发丝。

    “睡好了,稍缓一下。”埋在他肩窝处的声音带着晨起时些许的倦怠和沙哑,却让贝利尔的心一下柔软了起来。

    他的伴侣有时候其实也是会赖一下床的,只是布兰德以往总是起的比他早,所以都没有发现。

    “好。”贝利尔笑着抱紧了他,连那穿过柳梢之间的阳光,都觉得比以往温柔漂亮很多,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往上看着,眸略微睁大时察觉了抱着腰身力道的收紧。

    温热的气息藏匿于颈侧,绵密的渗入了衣领之中,竟在这样的清晨无端的令人泌出了些许汗意来。

    心脏跳动着,那抱着他的人却抬起头来,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与清明,只是带了些亲昵的味道询问道:“发现了什么?”

    “一只蜘蛛。”贝利尔还是没忍住,在那鼻尖气息轻轻交错时亲了亲他,然后看向了头顶的树枝。

    阳光穿透,每一片叶片和枝丫都被渡上了一层温暖又漂亮的金边,原本不太显眼的位于树杈之间小小的蛛网也变得显眼了起来,其上一只蜘蛛正在忙碌的吃掉沾上水汽而不再有粘性的网,即使瞧见了人类的靠近,也没有停下它的动作。

    它比曾经的蜘蛛小姐要小一些,但是明显属于同一个品种。

    “它应该是蜘蛛小姐的孩子。”贝利尔仔细瞧着有些惊喜。

    “确实是同种,不过是孙子也说不定。”许愿笑道。

    “唔,有道理。”即便如此,贝利尔仍然会觉得有些亲切,并热情的打着招呼,“嗨,小蜘蛛。”

    “走开些,人类,你会弄坏我的网!”那吃掉了网打算再织一个的蜘蛛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现在可以确定,它一定是蜘蛛小姐的后代了。”花精灵瞧着那张牙舞爪的小蜘蛛,在它结好网时送了它一只蚧壳虫作为临别的礼物,并获得了小蜘蛛短暂的友谊。

    至于被蛛丝包裹起来的蚧壳虫怎么想?已经在逐渐抛弃良心的花精灵完美的无视了。

    火堆被溪水浇灭,休息了一晚的马匹重新负载着主人踏上了那赶往山林的路,迎着阳光而行。

    ……

    贝利尔的养蜂大业暂时没能成行,但冒险者的事业却很有进展,比如从试图劫持他们的山匪身上获得一些金银,甚至直捣老巢。

    其中获得的财富令花精灵的负债一下子减少了很多,甚至渴望起遇到山匪强盗来。

    棕熊,灰狼也是同样,从前的花精灵无可抵抗,现在的花精灵只凭体型,就能像人类拎起小猫一样拎起一只棕熊。

    可惜那种家伙小心眼记仇的很,一点儿也不适合当宠物。

    冒险之路无比顺畅,稿件的事也意外通畅了起来。

    一则又一则的故事刊登在了报纸上,也为花精灵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虽然没有狩猎多,但他的钱袋的确在变鼓,如果每天没有吃蜂蜜的话,可能能变得更鼓就是了。

    以人类的身体策马前行,曾经的风景即使再看过一遍,也仍然极美,只是以人类的身体参与人类的交际,偶尔却会有些不愉快。

    有人热情好沟通,也有人斤斤计较难说话,甚至仗势欺人的家伙也不少。

    只是路过每个人好像都在变得浮躁了很多,就好像天空之下的人类都憋着一股气一样,可看起来又很平静。

    “你雇佣好保护的人了吗?”贝利尔在走出那压抑的城市时询问道。

    布兰德的财富自然有那些巨犬守护,但是那些形成的产业链和出版方,在战争中同样很容易遭到冲击。

    “放心吧。”许愿笑道,“我已经在往中立国度转移了,要不要去找找那座开满玫瑰花的国度?”

    “现在吗?”贝利尔询问道。

    “不抓紧时间,说不定会有被摧毁的可能性。”许愿说道。

    “唔,如果不能看到,那的确很可惜。”贝利尔说道。

    他无法阻止人类的战争,而布兰德没有那个意图。

    “如果所有国度聚拢成一个国度,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争了?”贝利尔拉着马缰思索道。

    “即使这片大陆上的国家聚拢,也有可能再度分裂,或者统一起来去侵略这片大陆之外的国家,侵占更多的领土。”许愿轻笑了一声回答道,“人类的欲望在,纷争就永远不会停止。”

    “真糟糕。”贝利尔轻夹着马腹,看着那双金色的眸,总觉得那抹笑意中夹杂着一丝微凉和他琢磨不透的神色,他随着马匹的轻跑略微颠簸思索,开口询问道,“玫瑰花一共有多少品种?”

    除了他的那朵玫瑰外。

    “据说一共有一万五千多种。”许愿转眸笑道。

    “这么多?!”贝利尔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见过的玫瑰花恐怕都没有那么多朵。

    “所以我们可以慢慢去寻找。”许愿笑道,“不着急。”

    “好。”贝利尔的心境因此而变得平和了起来,同时又在期待着能够遇到那美妙的一万五千多朵花来。

    ……

    世界总是和平又混乱的,寻觅那个开满玫瑰花的国度的路途并不难,只是有些纷争会让他们偶尔需要滞留或者绕远路。

    有人参与了战争,也有人逃跑,贝利尔从逃出城池的老妇人那里听到了战争的残酷,也听到了她年轻时所经历的一些故事,比如她曾经所拥有过的一棵圣诞树,还有祖母曾经织出的漂亮毯子。

    圣诞树遗失了,但那块毯子即使变了颜色,也一直拢在她的肩头,如果最终实在无奈的话,她会尝试用它换一些粮食,好走过接下来的路。

    贝利尔没有便携的谷物可以给她,但给了她身上带着的用糖纸包裹起来的糖果,而这些令她打开了话匣子,并希望能够将那块她唯一拥有的毯子送给他们。

    贝利尔拒绝了,只是应她所请留下了一个地址。

    “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我的祖母,但是织出的花纹也十分受人欢迎。”她在歇脚之后拿着那根有些粗糙的树枝当成拐杖重新上了路,“如果我能够得到新的毛线的话,我会送你们两块漂亮的毯子,善良的年轻人。”

    她留下了这样的话,背影消失在了山林中。

    远处传来暴乱的消息时,贝利尔他们因为帮小姑娘将掉落的小鸟送回巢中,而得到了一丛漂亮的接骨木花作为谢礼。

    即使庄园位于和平的国度,那里也被提前清理和关闭,堆满的书被全部运走时,一场屠戮贵族的变故从邻近的国度传来。

    那是一场充斥着血腥的政变,曾经高高在上者被皆被戮杀,金银玉器沾上了鲜血,其上的消息和画面通过报刊传达至各个国度,有因此而让步者,也有因此而弹压者。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变得混乱,可街道或村庄里的生活瞧起来仍是平和的。

    但或许在下一刻,这份平和就有可能被彻底破坏掉。

    风声鹤唳,却又有着诡异的平静。

    就像是贝利尔见过的海面一样,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其中藏匿的水流十分的凶悍,那是他无论变得多大,都似乎难以触到底的地方,一旦表面的平静被打破,凶悍的海水连大地都能够撼动。

    贝利尔读过故事,又亲身体会了那种紧迫压顶的感觉,但他又幸运很多,因为他拥有的力量足以让他安全脱身,不至于被卷入其中。

    只是很多事情明知道,却只能冷眼旁观,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极其有限。

    人类和自然界的很多生灵在争夺和战斗时,其实区别并不大,花丛一角的蚂蚁狩猎,有时候就能够囊括很多。

    弱肉强食。

    那段旅途有些漫长,贝利尔收到过很多花,也送出去过很多,他的小故事总是频繁的出现在报刊上,在充斥着纷争与流血的地方也能够占据一席之地。

    而在老师们寄来信件的提议中,他开始写长篇了。

    那一篇的主角不再是花草生灵,而是一个人类。

    那是一个降生于普通家庭的男孩,又或许并不普通,因为他的父母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即使他们贫穷,他的父亲伤到了一条腿而不良于行,但他们在他的身边。

    他渴望吃饱肚子,让他的父亲拥有一副榉木做成的结实拐杖……

    故事是陆陆续续书写的,贝利尔意外的不太着急,只是一点一点的在想着那个人类的形象,感受着他诞生出的灵魂。

    他为老师们寄出了一些稿件,同时里面附带着一些避险用的金币,只是信件寄出,收到的回信要么不断更换着寄出的地方,要么再无音信。

    在他们寻觅玫瑰花的第五年,贝利尔见过了从灰扑扑变成纯白的天鹅,也见过树梢上歌唱的夜莺。

    前者曾经是贵族衣服里都可称之为珍贵的成分,后者则经常成为贵族鸟笼中歌唱家,只是现在,反而没人能够顾得上它们了。

    天鹅高飞,响起的声音却不像它的外表一样美妙,白色的羽毛飘落,轻轻的落在了其中一朵玫瑰花上。

    花丛挤攘,五颜六色的,却像是连接着天际一样,美的足以令所有见到的人类惊叹,即使它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价值。

    可是蜜蜂喜欢,蝴蝶喜欢,花精灵也喜欢。

    “布兰德,你是神灵吗?”贝利尔站在那一片花海之中轻声询问道。

    声音染着花香,裹挟着阳光,却随着那睁开的绿眸显得空灵而悠远。

    许愿眸光轻动,没有看向身旁的少年,而是眺望着无尽的花海笑道:“是人类。”

    他拥有人类的感情以及……欲望。

    “可是你并不会像其他人类一样变老。”贝利尔转眸看向了他。

    以时间来算,布兰德去往那个村庄的时候已经是成年,十年未变可以解释,十七年,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岁月停留的痕迹,就像是永生不灭的一样。

    许愿回视,动了一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身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活了很久这件事。”贝利尔覆住了他扣在腰上的手,温热的体温和颈侧绵长的气息都属于人类,但他又不完全是人类,他轻轻侧眸挑起眉梢询问道,“是不是?”

    “是。”许愿看着少年似乎早就察觉的眸轻声应道。

    “所以卡罗尔也是真的活了三百年?”贝利尔询问道。

    一旦有一点讲通,其他的都能够讲通了。

    “是。”许愿颔首。

    “所以那家出版社其实一开始就是你创立的。”贝利尔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道。

    “是。”许愿如实应道,“还猜到了什么?”

    “她应该是生活在海里,是人鱼吗?”花精灵略微思索问道。

    “我在你的面前真的很难藏住秘密。”许愿轻叹笑道。

    “真的是人鱼啊……”贝利尔有些惊叹,猜测和真的得到实际答案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

    “那她现在还活着吗?”贝利尔骤然想起询问道。

    “身体已经消逝了。”许愿回答道。

    “哦……”贝利尔轻应了一声,轻轻后仰靠在了他的肩上,身体放松了下来,“有点可惜,我还以为有可能亲眼看到她呢。”

    他的眸映着天空,就像是一湾湖水一样,清澈碧绿,进入其中者似乎能洗涤灵魂。

    “她是一个热爱冒险的姑娘,喜欢各种新奇的事物,不愿意度过无知无觉的一生。”许愿垂眸轻笑道,“她还拥有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一条漂亮的银色鱼尾,美妙的可以让渔船不自觉靠近的嗓音,是海王最小的女儿。”

    “唔。”贝利尔轻眨着眼睛看向了他道,“听起来真精彩,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因为一些事浮上了海面,我帮了她一个忙。”许愿轻声道,“后来她有她的目标,我有我的,就建立了合作。”

    “所以你是永生者吗?”贝利尔注视着他轻声问道。

    “是。”许愿轻怔,轻碰过他的睫毛应道。

    “难怪你那个时候不告诉我你的年龄。”漂亮的少年因此而扬起了唇角,反手摸上了他的颊,“原来是真的记不清了。”

    “抱歉。”许愿扣紧了他的腰身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不想令我难过。”贝利尔懒洋洋的靠在他的肩上,仰视着那双金色的眸道,“该说抱歉的其实是我。”

    “什么?”许愿询问道。

    “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你呀。”贝利尔看着他认真道,“我有很努力的修炼,但寿命到达一个顶点就不再延长了。”

    “这不是你的过错。”许愿敛下眸轻声道。

    “但我总觉得你会因此而难过。”贝利尔轻眨着眸道,“我不希望你难过。”

    许愿的手指轻动,看着那双澄澈的眸,轻启开唇问道:“还有多久?”

    “三天。”贝利尔轻声道。

    许愿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深沉颤抖,可他所能做到的,只是更深的拥紧着怀里的人:“好快。”

    “花朵总是谢的很快。”贝利尔的手指碰着他的颊,因为那拥抱而有着些许窒息的感觉。

    可是这个怀抱始终不会让他痛苦和想要逃离。

    花朵的花期很短,花精灵也是,如果不是那场修行,他或许等不及再次返回那个村庄,就已经消失了。

    “我已经算是赚到了。”贝利尔看着那金色的眸,轻蹭着他的颊笑道,“我可是最幸运和最伟大的花精灵了……”

    他是一只幸运的花精灵,有幸遇到了最爱的人类,得到了爱情,获得了人类的智慧,进入了人类的世界,有着丰富的冒险,吞下了所有花精灵加在一起也无法吃下的蜂蜜。

    他一一细数着,绿色的眸中泛着愉悦的情绪,似乎永远都能够如初见时那么开心。

    明明见过了世间的污秽,也曾穿行于阴霾之中,可他仍然纯净如初。

    “唯一遗憾的事就是要丢下你一个人了。”贝利尔略微转身,抱住了他的肩颈,看着那失去笑意的眸道,“我很舍不得你,但所有的生灵都会慢慢死去的,我只是早了一些,你不要难过,我把我的玫瑰花送给你。”

    他是那个即将逝去的生灵,可难过的却不是己身。

    许愿轻叹,抱紧了怀里的花精灵,让他埋首在颈侧轻声道:“我知道,别担心,其实我很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

    “你果然以前是有过恋人的。”花精灵轻声嘀咕道。

    “抱歉。”许愿扣着他的发顶轻声道。

    “我又没有怪你。”少年的声音清越,“只是有点羡慕,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很幸福,我离开以后,你还可以拥有下一个恋人,他也会陪你走过一段路,如果没有的话,自己一个人也要像之前一样好好生活……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抱歉。”那怀抱轻松,温柔的声音似乎如初,“我会的。”

    “要好好对待我的玫瑰花。”花精灵得以喘息,认真叮嘱道,“就像你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琥珀一样。”

    “好。”许愿轻声应道。

    “但如果你要是遇到下一个恋人,你就把那朵玫瑰花扔掉或者埋掉,总之不能送给他。”这是小气的花精灵唯一的要求。

    “好。”许愿轻轻摸着他的发丝道,“我都答应你,别哭。”

    贝利尔轻颤着蹙紧了眉头,泪珠还是扑簌簌的从眼眶中滚落下去,却不想泄露出一丝哭腔来:“我没有……”

    第176章 主世界

    三天很长, 足以令人反复斟酌,甚至停留在几个夜色中完成一份可登上报刊的故事,被人抱起才愿意去入睡。

    三天也很短, 无论如何去挽留,日升月落都像是瞬息, 期盼着停下,但时间总是会匆促向前。

    许愿在花丛之中坐了三天,那三天,他的爱人都拥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待着,诉说着过往与未来。

    三天, 他们能够留给彼此的时间已经太短,不足以分给其他任何的事情。

    玫瑰卷曲了花瓣,烈日照射着这一片的花田,水汽盈盈向上之时,那看起来尚有精神的花精灵轻轻抬眸, 像每一次出门时的告别一样:“我要走啦。”

    “在外面注意安全。”许愿看着那带着笑意的眸,唇角带上了笑意道。

    “知道了。”贝利尔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却是攥紧了手指不愿意令面前的人看出来。

    轻如微风的吻落在了唇上, 只是下一瞬那拥紧的怀中骤然一空。

    来不及反应,便只有小小的星子在烈日下闪烁一瞬, 残留的声音留在了风中。

    “我爱你, 布兰德……”

    风吹花舞, 片片花瓣随风轻扬,像是一场无声的送别, 只是清风停下时, 什么都没有留下, 即使手指要嵌入掌心, 也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烈日照射在那片花田,坐在其中的人却久久未曾动身,像是一座雕塑一样,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瞬间。

    他坐了多久,白色的猫就在不远处守了多久。

    十年是很短的时间,对于系统和宿主,或许不过是一次隐居的时间,却已经是这个世界的花精灵能够争取到的最长的寿命。

    三百年都不足以令宿主动摇,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夕阳将落时,那道静坐许久的身影动了。

    【宿主。】小巧的猫有些担忧的踩着落花走了过去,抬头注视时,那道目光却没有落在它的身上,而是穿过它落在了不远处的山丘上。

    系统回头去瞧,在发现那里一抹红色的毛发时惊讶出声:【难道……】

    可它的话没能说完,那里却是从洞穴里探出了一只拥有红色皮毛的狐狸。

    那实在是一只标致且漂亮的狐狸,柔软的毛发在夕阳下几乎燃起一片火红,碧绿的眸好奇的看向这里,没有一丝杂色。

    它似乎有些警惕,却是试探着靠近了这里,两步靠近,一步后挪。

    系统后退,轻声轻步的让出了道路,这一只十分符合宿主的审美!

    “有什么事吗?”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许干涩在漂亮的花田中响起,那双金色的眸轻抬,其中的波光再度归于平静。

    “啊!”那只火红的狐狸发出了一声十分清脆的叫声。

    人类,我能听懂你的话!

    “啊,啊!”它的胆子大了些,又前进了几步。

    “你是居住在附近庄园里的人类吗?那里有很多的红玫瑰。”

    “是。”许愿回答道,“您有什么事吗?”

    “哦,那你能驯养我吗?”它又靠近了些,有些无知无觉的询问道。

    “驯养?”许愿轻声问道。

    “是的,我想成为一只独一无二的狐狸!”它抬起碧绿的眼睛有些兴奋的说道。

    “我应该怎么做?”许愿看着它火红的毛发轻声问道。

    “你只需要驯化我就可以。”它认真的说道。

    “我想我们理解的驯养的意思不太一样。”许愿轻声道,“即使我养了你,也可以养其他的狐狸,你仍然不是独一无二的。”

    “哦,那可不一样,驯养意味着建立关系。”它蹲坐在了那些坠落的花瓣上道,“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人类,和其他人类没有什么区别,我对你而言,也只是一只狐狸,跟其他狐狸没有什么区别,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但是一旦驯养,我们就成了彼此需要的关系,也就成了彼此的唯一,我就能够成为你心上独一无二的狐狸。”

    “驯养是怎样的过程呢?”许愿敛眸轻声问道。

    “首先你得付出时间和耐心……”它认真的说着那些驯化的过程。

    付出时间和精力,所认真对待的人或者物,就是唯一的。

    世间有千千万万朵玫瑰,但只有那一朵是最特别的。

    独一无二。

    “抱歉,我没办法驯养你。”许愿轻声拒绝道。

    “为什么?”它有些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的心脏很疼,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你。”许愿轻声笑道,“即使驯养了,你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养过很多只狐狸。”

    “真可惜,难得碰上了一个能够听懂我说话的人类。”它似乎有些惋惜,轻动着毛茸茸蓬松的尾巴道,“你的心脏疼是因为有了唯一的狐狸了吗?”

    “应该是吧。”许愿笑道,“我没办法再放着他不管了。”

    不论他是爱上了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他都无法放着那道灵魂不管。

    “那你就是被驯养了。”它起了身,踱着步子道,“真羡慕你!我要走了。”

    “再见,希望你能够找到那个愿意驯养你,也愿意被你驯养的人。”许愿看着它离开的背影道。

    它动了动耳朵,似乎有些不解,却是快速跑开了。

    因为他们谁也没有驯养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场交谈。

    或许他应该送它一只鸡,才能正确传达那份感谢。

    那只狐狸很快消失了踪影,小巧的猫用后腿挠了挠耳朵,有些不解的抬头问道:【什么驯养?】

    【就是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彼此是对方的唯一。】许愿托起了小巧的猫起身道。

    【哦!】小巧的猫半知未解,【那我是宿主唯一的系统!】

    【是。】许愿将它放在肩头,摸了摸它的脑袋道。

    唯一并不仅指爱情,但爱情已经有了唯一。

    【那宿主你的心脏为什么会疼,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小巧的猫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道。

    【可能停留太久,被世界规则排斥了。】许愿垂眸看着那朵绽放于指间的玫瑰花道。

    它并没有实体,但却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嗯?不是停留的越久,越不会被排斥吗?】系统疑惑。

    【可能使用力量太多被发觉了吧。】许愿指间的玫瑰化为一缕烟雾钻进了他的指尖。

    【那我们现在要返回主世界吗?】小巧的猫仰着头担忧道。

    世界规则虽然不比主世界的规则,但一旦察觉并产生排斥,宿主的身体还是会很不好受的。

    【不,回家。】转身离开这里的人说道。

    他们居住在这片花田附近的一座庄园里,那里有着红色的墙壁,周围也同样被花田笼罩,火红的玫瑰灿烂且热烈的开了满墙,那是花精灵一眼就喜欢的地方。

    那里开着花,有无数的蜂群在其中劳作,蝴蝶在其中飞舞,它们不会知道一只花精灵的逝去,也不会在意,因为在十几日或是几日后,它们也会跌落在某个泥土之中,或是直接停留在花上沉睡不醒。

    三日是留下来好好告别的时间。

    【宿主,贝利尔肯定不希望您难过的。】小巧的猫看着那似乎恢复如常的眸说道。

    【我知道。】许愿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别担心。】

    ……

    这里有花精灵最爱的风景,也有他最爱的手稿和堆放的书,他的长篇写了很久,翻阅了很多的书,偶尔来不及放回书架,就会夹上书签,或是索性翻开散落在桌面上,被风吹动,就随意拿起一个什么东西压住,偶尔又会忘记,以至于合起书时,里面还有一个缝隙。

    许愿并不会去乱动他找到的书,虽然看起来有些乱,但那个戴着眼镜坐在窗边的少年却能够随着自己的习惯随手拿到,而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全部整理一遍,重新归于书架上。

    跟书一样,手稿同样有些散乱,其上遍布着修改涂抹的痕迹,偶尔会滴上墨汁,不过倒是没有沾过蜜糖一样的东西,随手翻动,层层分明。

    花精灵喜欢糖果,却不会在这里进食蜂蜜,他的每一餐都会好好品味,坐在这里嘴馋的时候,只会往嘴里送上一颗糖,像是逗弄一样不断翻转着,脸颊偶尔鼓起,然后在那烛火下的纸张上写上动人的故事。

    被赋予灵魂的主角阿曼多,连名字里都有着被宠爱的味道。

    有些不太好的开局,但他曾经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想要的榉木拐杖,虽然曾经因为低谷而一度失去,但他总是很坚强的再度爬了起来,拥有的财富甚至足以让他拥有无数根檀木做成的拐杖,只是结局……

    这一篇涂了又改,修改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几日前才定下了终稿。

    许愿拿起了压在上面的眼镜放进了盒子里,在桌前落座,花精灵的眼睛很好,只是一日来了兴致,想要增加一些文气,而在那之后,逐渐形成了习惯。

    手稿整理,许愿拿过了放在一旁的钢笔,将其上有些杂乱的字迹一一誊抄在了新的纸页上。

    风吹的有些安静,故事的终局也最终落在了纸上。

    赋予他灵魂的人或许也曾希望他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只是对于被时代裹挟的人类而言,美好的结局反而是不现实的,带着讽刺和虚幻的味道,花精灵不喜欢。

    誊抄的故事整理装订,和之前的手稿一起放进了文件袋中,由人亲自取走。

    “以后就不用再来这里了。”许愿将文件交付出去时道。

    “是。”来人恭敬应声,将那有些厚的文件抱在怀里,又送来了一个包裹道,“这是寄来给贝利尔先生的礼物。”

    许愿眸光轻敛,伸手接了过来道:“谢谢。”

    “我会办好您交代的事。”来人并未停留,恭敬行礼后上了马车道。

    “嗯。”许愿轻应一声,看着马车离去,转身进了那有些漆黑的庄园之中。

    临行之前,总要将一些事安排好。

    财富,产业需要转交,曾经的痕迹需要封存。

    柔软的包裹打开,其中放着两条用棉线织成的毯子,缤纷的色彩编织成了花,一朵朵绽放于其上,很美,美的像一座花园。

    一条红色的,还有一条米色的,其中夹着几枚糖果一张感谢的信。

    是有人代笔的,但口吻却是那位老者的。

    [年轻人,还记得我吗?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我很感激你当年送给我的糖果,让我能够跟我的家人再度重逢……]

    她遇到了家人,但一开始也是颠沛流离的,需要为了生计而奔波,时时需要避免被屠戮,但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国度。

    在那里,她的织工受到了欢迎,虽然没有土地,但家人们努力的工作,足以让他们吃上了土豆和黑面包,而她编织赚到的钱,除了吃用,也在一点一点的积攒成箱子里的毛线,然后在窗边一点一点的织出漂亮的花纹。

    [……漂亮的花毯似乎更适合女孩子一些,我的家人一开始也在问我是不是要送给两个女孩,但我告诉他们,那是两个非常漂亮的男士,他们说你们或许会不喜欢,但我觉得它们的花纹一定适合极了,希望你们度过每一个冬日都是温暖的。

    礼物包好打算寄出时我的祖母已经去世了,感谢您二位曾经对她的照顾,希望你们度过的每一个冬日都是温暖的。]

    许愿垂眸,合上了信函,漂亮的毯子被折了起来,重新跟信函一起放进了包裹中。

    【宿主,要烧给贝利尔吗?】小巧的猫蹲坐在一旁询问道。

    花精灵没能收到这份礼物。

    【不,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他会更希望它们会有实际的用途。】许愿摸过那柔软厚实的毯子道,【如果他真的还在,会看到的。】

    两条毯子,一条被赠给了贝利尔最喜欢的那位老师,并带去了他最后的消息,另外一条则裹在了一个新生婴儿的身上,成为她温暖柔软的襁褓。

    别墅的花仍在盛开,只是因为光影的晦暗而呈现出了深红泣血的色泽。

    黑暗即将降临,但黎明一定会重新到来。

    庄园之前的身影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

    ……

    无数的星云环绕,形成了极为纷呈绚烂的色泽。

    粗略看时像极了星空宇宙,而细看时,每一颗星子都似乎囊括了万象,或是衍生了智慧,或是只有一片荒芜,一颗颗星子从其中再度分裂衍生,又或是分崩离析,无尽的重复,缓慢的蔓延。

    金色的眸随着骤然浮于其中的身影睁开,映着森罗万象,随即浮现出了一抹温柔和煦的情绪,将所有的一瞬间的变化隐藏在了其中。

    【宿主,欢迎回到主世界!】小巧的猫在空中自由漂浮着,只是兴奋之余又有些不舍,【接下来我们只能任务世界再见了!】

    到达主世界后的系统是不能继续跟着宿主的,宿主的任务在小世界,它们的任务也在小世界。

    【不用工作,自由的去玩不好吗?】许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笑着问道。

    【我工作也是在自由的玩呐…呃……】猫猫心虚的用后腿蹬了蹬耳朵道,【宿主好好休息!我会等您回来的!】

    【好,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许愿笑道。

    他的身影从这片星域消失,小巧的猫抖了抖耳朵,提交跟随报告:【宿主一切如常,只是每次跟恋人分开以后,心情都会不好上一阵子。】

    虽然宿主不说,但猫猫能看出来。

    星域分离之后的世界不再辽阔无际,平坦的地面和高耸隐藏的建筑看起来都更像人类世界,只是随时都可变化。

    许愿未行几步,就被那一头金发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生于主世界的宿主,都拥有着极好的样貌,来人也是同样,金发微卷,身形修长,碧蓝的眸像是将一片天空藏在了其中,像极了人类传说中的神袛。

    只是他本该意气风发,可那眼底却几乎隐藏不住疲惫之色。

    “伯利,好久不见。”许愿停下了脚步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那一头金发的男人恭敬行礼道,“我在等您。”

    “看来我们需要换个地方说话。”许愿看着他的动作轻笑道。

    “是。”伯利应道,看着那转身消失的身影,跟了上去。

    星幕消失,穹顶又现,蓝天之中的云层像是一级级的阶梯笼罩着这里,积雪覆盖,人迹罕至,两道修长的身影却一前一后的出现在其上,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建筑。

    风声冽冽,却不足以吹动其上的身影。

    “小世界?”站在其后的身影发出了疑问。

    “这里可以屏蔽系统的窥探。”许愿回答道。

    “果然第一序列者和其后序列者的力量是不同的。”伯利轻笑了一声,似有些轻嘲。

    没有系统带领,宿主无法自行进入小世界。

    主世界分序列,序列愈前,能力也会愈强,即使他排在第二序列的第一顺位,也不能打破这样的规则。

    序列之中又分顺位,而第一序列者,不需要前缀。

    他们只有五位,是规则之下的最强者。

    而他身前的这一位,排在第三位。

    风声骤起,那温柔的声音裹挟着冷风,却丝毫没有减弱其中和煦的味道:“筹谋这样的事,你应该不是首领。”

    那双金眸轻转,只是淡淡一眼,就似乎能够勘破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第三顺位者,许愿,即使他有着仁慈者的名号,想要坐稳这样的位置,凭借的也绝对不会只有仁慈。

    规则之下,差一位,都有可能是天壤之别。

    第一序列者虽居于规则之下,但发现反叛者,可以审判并抹杀。

    伯利轻敛了一下眸回视笑道:“但由我来跟您谈,最合适。”

    “为什么?”许愿看着那溢出悲伤情绪的眸,眉头轻动询问道。

    “因为我也失去过我的爱人。”伯利苦笑了一声,上前站在了他的身侧道,“十次。”

    许愿眸光轻动,看向了远方,耳边的声音似是说给他听的,也似乎是说给自己。

    十次。

    “最初我遇到他的时候,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合则聚,不合则散,感情的事哪里有那么多顾虑呢?”伯利的声音吹散在风中,“永生者无论如何避免,都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因为经历的太多,看的太多,就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住感情和自己的心。”

    “我没想到我会跟他度过一生,不过一个星际人类的寿命也不过三百年,排除成长的,两百七十三年,然后他死在了我怀里……第二次遇到他,是在六百年后,没想到会再遇到,明明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人,我却再次迅速坠入了爱河,两百七十五年六个月二十一天,那一次我忍不住去找了他的灵魂踪迹,想着虽然没办法永生,但找到他的转世,也是一样的……”

    许愿看着云层缭绕,没有打断他的话和回忆。

    一件事情一旦开始寻找规则的漏洞,拥有了执念,就再也无法回头。

    “但是是不一样的。”伯利的声音带了深沉的意味,“他一次次死在我的怀里,每一次都比利剑刺入翻搅时还要难受,而每一次,我都需要花费几百年去找他的踪迹,生怕还没有找到,他就已经死去,也生怕他喜欢上了别人,我很幸运,一次又一次找到他了,他也一次又一次爱上我了,但我必须得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在我怀里失去呼吸,您失去爱人的时候,心会痛吗?”

    许愿沉下了气息,眺望着远方轻声道:“十次之后你不想再找了吗?”

    “不是不想再找,是我找不到他了!”伯利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随即转为了疯狂的笑意,“我找了一千多年,都没有再找到他的灵魂,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消散不再转世?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救下了那么多人,连自己的爱人都无法留在身边呢?!”

    他的声音染上了疯狂,十次,不是每一次都只有几百年,他尝试过让对方修行,修真者有一万两千年的寿命,但最终还是会身死道消!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留!

    他的眸中有着濒临癫狂的恨意,规则约束之下,或许他已经比普通的人类幸运很多。

    但人的欲望一旦打开,用尽何种方法都无法得到时,要么毁灭,要么疯狂。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许愿看着他已然有些扭曲的眸询问道。

    “推翻主世界的规则!”伯利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冷意,“按照主世界的规则,战胜第二顺位者科尔塔纳,召请挑战第一顺位者……”

    “姬翡。”

    作者有话说:

    驯养论是小王子的,人只能用心去观察,本质的东西,眼睛是看不到的。

    你花费了时间和精力,她对你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第177章 主世界(2)

    第一顺位者姬翡, 按照规则而言是规则之下最强者,只是从不出现于人前,也从无人提及过他的踪迹, 即使是过往者也讳莫如深。

    “只是挑战?”许愿不轻不淡的反问道。

    “当然不仅是挑战,第一顺位者是定下所有规则的人。”伯利看着他淡然的眸, 抬手随意抹去了眼角的湿痕笑道,“但您只需要战胜科尔塔纳就行,只要按照规则能够召唤出姬翡,群起而攻之,也能杀了他, 制定规则者消亡,规则就有了漏洞,可以轻易撕碎破坏,到时候,就可以赋予自己的爱人永生, 让他永远都留在您的身边。”

    “那你们去找科尔塔纳不是更方便?”许愿轻笑了一声。

    顺位者必须按照顺序挑战,不能越级, 而被挑战者, 必须应战。

    “她可是秩序守护者,是第一顺位者最忠实的拥护。”伯利轻嘲道, “她要是知道我们的事, 只怕还没有开始谈, 我们就已经被全部处理掉了,连您, 也是我们的意外之喜。”

    没有人想到第三顺位者也会开启一段爱恋, 他们不是没有试图以感情引诱序列者加入他们, 当然有成功的案例, 但第一序列者却是最难引诱的。

    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他们的心灵本身就很难寻到漏洞,世间的欲望,权位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一切刻意的靠近都会被轻易察觉,旁人也很难察觉他们的喜好。

    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感情是很重要的,神灵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在主世界见到的,几乎已经是人类的顶尖,在这里都不会落入感情,在小世界里哪里是能够轻易寻觅的。

    但令他们意外至极又不意外的是,从不涉足爱恋的第三顺位者开启了一段跟人类的爱恋。

    第一次,他看着他死去,第二次亦然,但当他开始第三次时,他本就无法再逃脱。

    每一次离别,都是一把利刃扎进心口,痛的心脏颤抖,几乎无法呼吸,时间似乎能够慢慢抹平它,但下一次经历的时候,却会是数倍的痛楚。

    无力,憎恨,他们本无太多欲望,只是旁观众生,维系其中的平衡,可唯一想要的,却是无论付出什么,都永远无法企及。

    “您一直处于中立,但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伯利看着他道,“您觉得怎么样?”

    “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吗?”许愿看向了他道。

    “失败者的后果,无非就是陨落……”伯利轻叹了一声,目光落向了悠远的天空,“一切消失,爱恋自然也不复存在,这样他也不用反复经历离别之苦了。”

    他的声音有着溢于风中的温柔,像是呢喃给爱人的低语。

    那双眸中溢着疲惫,沉甸甸的,压得他原本挺直的身形都好像有些不堪重负。

    “你们的首领是谁?”许愿轻声问道。

    “第五顺位者,西里尔。”伯利回答道。

    “现在开始吗?”许愿轻敛着眸询问道。

    “呃……不。”伯利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谈判的成功又或者是已经预想到的结果令他的神色轻松了起来,脸上带上了笑容,“还有序列者没有回来,我们需要一段时间去召集,您得稍等一段时间。”

    “我明白。”许愿应声道,“多久?”

    “可能几百年的时间不等。”伯利回答道,“不完成任务就离开世界,会被系统察觉的。”

    而系统一旦大量死亡,一定会被第一序列者和规则察觉。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能活着得到自己想要的,谁也不会想死。

    “这段时间,您也可以去接一些短期的任务,或者去寻觅一下您的爱人。”伯利说道,“集结完成时我会通知您,我们都会等您回来。”

    “不怕我变卦吗?”许愿轻笑道。

    “不怎么怕。”伯利同样笑道,“你做出的决定,向来都是深思熟虑的,可惜……”

    “不可惜。”许愿说道。

    “确实。”伯利释然的笑了出来,“的确不可惜,我一点也不后悔爱他,甚至在后悔因为永生者的傲慢没能早一点爱上他,不过,如果不是西里尔告诉我,我现在都无法看出你爱上了一个人。”

    “他不希望我难过。”许愿轻沉了一口气笑道,“只是这次我还是违背了他的意思。”

    不要回头,要向前走,向前看。

    可那朵藏匿于岁月长河的玫瑰,他分明有能力将他摘到手的,即使付出代价。

    一次,两次,三次……即使心是石头做的,也足以被刺的粉碎入骨了,他不喜欢无止境的轮回。

    规则的错误,那就打破规则,即使沾染上鲜血。

    【求您,即使让我的手足都烂掉,即使一生都无法再开口说话,让我弟弟的手臂重新变回人的模样吧……】

    山顶的风冽冽的吹着,那原本谈话的两道身影纷纷侧眸看向了山脚下遥远的城池。

    那道清悦的女声反复诉说着,虔诚至极。

    “是祈愿。”伯利聆听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虽然未带系统,但序列者本身是可以听到那些极为虔诚的祈愿的,只是无法接下,自然也没有所谓的绩点反馈。

    虽然他们远不缺那些东西。

    “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伯利轻叹笑道。

    “我倒是不觉得自己可怜。”许愿眺望着那座城池笑道,“将逝去的感情承载于他崭新的人生,对他而言有些太过沉重了。”

    “我知道,我不会那样做的。”伯利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所有的苦果都由他一力承担,他只需要好好走他的路,允许自己参与他的人生的事,由他来努力。

    城池中的祷告声还在继续。

    许愿垂眸轻声道:“我去看看。”

    “她所祈愿的对象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伯利的眸中有些漠然,“她有十一个爱她的哥哥和一个还算爱她的丈夫。”

    他的话音落时,身旁的身影却已然从山顶消失了。

    伯利轻抿着唇看向那座王城,那里十分的富饶,祈愿者除了些许遗憾,拥有着财富地位子女亲人以及爱情,那已经是十分圆满的人生。

    圆满到令人感到不悦。

    许愿的身影落在了教堂的外面,不以人类的身体进入世界,可以做到无人可视。

    而在教堂之内,一个穿着华丽裙装,戴着王冠的女子正在虔诚的祷告着。

    艾丽莎,这个国家国王的王后,曾经也是一位公主。

    她曾经受到父母的爱护,又有十一个哥哥珍惜着她,原本应该是最快乐的小公主,直到她的父亲娶了一位懂得巫术的王后。

    她的十一位哥哥被变成了天鹅,不得不白日不断飞行,而她也因为王后的手段离开了王宫,去寻找她的哥哥。

    他们经历了重逢,但魔法没办法解开,她虔诚的祷告,获得了解救的办法,那就是她必须一年内用生长在教堂墓地的荨麻草织成十一件长袖的披甲,且一年内不能说话,一年后让他们穿上,那十一位哥哥就能够获得救赎。

    她是一个勇敢且坚韧的女孩,即使荨麻让她的手起了无数的泡,即使遭到了大主教的污蔑,即将将她烧死,也在囚车里完成了她的工作,让她的哥哥们变回了人形。

    只可惜因为那些阻碍和变故,最后一件披甲没能织完,她最小的哥哥仍然残留着一只天鹅翅膀。

    他们解释清楚了一切,人们赞誉着她的善良和伟大,国王爱极了他的王后,但是一双天鹅翅膀带来的不仅是不便,还有人们的侧目。

    他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即使他并不怪她,可这仍然令艾丽莎的心每时每刻都像是被烈焰焚烧一样的自责。

    如果她能够织的再快一些,或许他就不会留下那样的苦难。

    她一遍又一遍的祷告着,许愿静静看着,身旁蓦然浮现了另外一道不为人类所视的身影。

    许愿看了一眼他的身影没有说话。

    “人一旦自己过的不幸的时候,也不会希望别人过的幸福。”伯利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那道虔诚的身影道,“您还真是一位温柔的人。”

    仁慈者。

    “你不也来了?”许愿笑道。

    “就当积攒一点幸运。”伯利轻叹了一声,有些轻嘲笑道。

    “那你来做吧。”许愿轻笑道。

    “谢谢。”伯利道了声谢却未动。

    这里的神灵不会再回应艾丽莎的祈愿,即使她十分的善良,许多恶毒的魔法在她的身上并不生效,但她已经给了她机会和赐福。

    贪婪吗?她原本并不需要经历这样的苦难,但她仍然愿意为了她的亲人承担一切的指控和辛劳。

    只是进入这个世界,还是不要进入神殿,与这个世界的神灵产生冲突最佳。

    需要等她出来。

    “主教将为您赐福。”神职者后退,并奉上了圣水。

    “是,感谢您。”艾丽莎虔诚的低下了头。

    那穿着一身庄严神袍的主教从一旁走出,他看起来年轻极了,却也虔诚和富有神性极了,即使是为人赐福,他也明显刚刚沐浴过。

    发丝已干,但那看起来冷清而淡漠的眸却似乎仍然携带着圣水的气息,这令他垂下眸的睫毛似乎有些不堪重负的黑压,圣洁而悲悯。

    “虔诚的祈祷者……”他冷清而平静的话语吐露,即使面对的是王后,也与看向其他人并无不同。

    可伯利的气息却从他出现就轻轻颤动了起来,目光紧盯,丝毫未移。

    许愿看了他一眼道:“需要我来做吗?”

    久别重逢之时,感情极有可能会暂时占据上峰。

    “不必,我知道该怎么做。”伯利的呼吸有些深沉的浮动着。

    寻觅了千年,他终于再见到了他,明明是喜悦的,心脏却似乎因此而痛苦了起来。

    可即使其上再被刺上一刀,他也还是想要再见到这个人。

    许愿看着那驻足神殿之外并未贸然闯入的身影,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先走了,屏蔽的力量会先为你留下。”

    “多谢。”伯利轻笑予以回应,碧蓝的眸重新注入了温柔眷恋的情绪。

    许愿轻轻敛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从那里消失了。

    不需要他提醒,伯利自己已然注意到,那一位是将终身奉献给神灵的存在,信仰长存,圣洁的身体不容许亵渎。

    相见也难相守。

    或许十次离别,他也会感到疲倦吗?

    许愿落于山巅回眸,再度消失于这个世界。

    出行一趟,主世界未有变动,一切仍在规则下有序运转,序列者虽会更替,但陨落者趋近于无。

    这里的序列者与小世界的神灵不同,小世界的神灵即便长生,也或是依存于世界或是信仰,世界消亡之时,也会随之消亡。

    而序列者是永生的。

    或许这份永生有一天也会因为主世界的消亡而结束,他们也无法跨越自己所处的世界会认知更上一层的世界,但在此之前,这里的一切即为永恒。

    万千世界衍生消亡,许愿捻着那一枚琥珀静静看着,明黄澄澈的树脂中包裹着一只完好的蝎子,不知道封存了多少万年,毒性被包裹其中,再经历很久也不会磨损,倒像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永生。

    树脂之后映着闪烁变化的世界,其上溢散聚拢的气息缓缓连接了其中一个明灭闪烁的世界。

    找到了。

    那枚琥珀被握在了掌心中,驻足于那里的人影已经消失。

    ……

    艾丽莎每日的祷告结束,身染着圣水的气息回到了王宫。

    她停留在王宫中的哥哥们和当初将她带回来的丈夫亲切的迎接了她。

    他们无法再返回从前的国度,因为她父亲的王国已经被那位王后把控,她曾经被核桃汁涂的漆黑,她的父亲也无法再认出她来。

    曾经的过往令她心生绝望,但这里的一切又令她的心十分温暖炙热,她的丈夫留下了她的哥哥,让他们为他做事,他们本来就是王子,拥有着各种各样的才能,也不吝啬施展这样的能力。

    一切看起来都很圆满,苦难已经过去,但是她最小的哥哥却没办法像个正常人类一样生活。

    她的兄弟并不吝啬照顾他,她也愿意照顾他,极尽可能的让他摆脱翅膀带来的不便和人们的侧目。

    他是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哥哥,即使那只天鹅翅膀令他很不便,时时有可能令看到的人讨论起他们曾经的事情,投来关切或异样的眼神,他也没有半分的抱怨和谴责。

    “这不是比从前好上太多了吗,至少我不用啄食,你们也都在我的身边。”他总是温柔的说着这样的话,来宽慰兄妹们的心。

    只是他不太愿意出行,即使出行时,也会用宽大的斗篷掩住那只过大又无法带他飞翔的天鹅翅膀,它偶尔会掉下羽毛来,或是因为鼓囊蹭掉一些普通人经过时不会碰到的东西。

    这令他变得有些沉默了起来,即使吃下很多的食物,总是露出笑容,竭尽所能的做下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仍然不可抑制的消瘦了下去,甚至于他不想被人察觉,而在衣服里塞上了棉花,可是瘦削的脸颊无从隐藏,无论他有多么努力的吃下东西,也会不可抑制的吐出去。

    他不想令他们担忧,所以他们也假装没有看到而去提及,只是默默的关心着他,希望他能够好起来。

    可那是很难的,即使是关切的目光,也在一遍遍的提醒着他们过往的经历,又或是在一遍遍的刺痛着他的心,他们所有人都摆脱了过去,只将他留了下来,那样处境一定很孤独。

    或许她该怨恨的,怨恨那带给他们苦难的王后以及没有想象中那么关心他们的父亲。

    可是他们的感情不能将两个国度的百姓带进去,至少她不能要求她的丈夫为了她曾经的苦难而让士兵们上战场,去为她复仇。

    她所能做的,只能不断的祷告,希望上天能够再度垂怜,她愿意承受苦难,换来哥哥的生机。

    但她祷告了很久,却始终没办法再听到神谕,但这并不能去怪神灵,甚至于那位曾经的大主教的怀疑也是有理有据的。

    藏身于森林之中编制着荨麻披甲的女孩,拥有着让国王动心给予王后位置的美貌,在夜晚会去教堂的坟地采集荨麻,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很可疑。

    虽然她最初并不想来到这里,可不能说话也令她无法拒绝,而他给了她地位和尊荣,也允许她继续编织她的披甲,又让哥哥们可以施展才干。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夺回曾经的王位,但这里却是他们暂时的安身之所。

    艾丽莎吻过了她的丈夫,拎起裙摆上楼,敲响了那扇总是喜欢掩着的门。

    一声极轻的碰撞声传来,温柔的声音从门内响起:“谁?”

    “哥哥,我为你带来了礼物。”艾丽莎的手扶在了门上。

    “稍等。”他温柔的予以回应,半晌后门从里面打开了,看起来俊秀温柔的少年背着烛光探身出来,“艾丽莎带了什么礼物?”

    他的眸中似乎有着惊喜,可几乎凹陷下去的脸颊却令这份喜悦有着强撑的难过。

    “我遇到了新鲜的浆果,想让你尝尝。”艾丽莎将装着洗干净浆果的小篮子递了过去,带着笑意道。

    “看起来真可口,你已经吃过了吗?”他伸手拎过其上的把手接了过去,温柔的笑道。

    “当然,我还分给了其他哥哥们。”艾丽莎同样笑道,“这份是你的。”

    “谢谢,我会认真品尝的。”他笑道,“你今天出行应该也累了,早点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艾丽莎后退,转身后才听到了门掩上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是匆匆走向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时才哭了起来。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虚弱了,他自己也不想,可是那颗心好像并不听他的话。

    艾丽莎哭的衣襟都湿透了,脑袋也变得昏沉了起来,一片空旷之中,她好像听到了从遥远天际响起的声音。

    磁性又似是透着神性的淡漠,浮在了她的耳际。

    “艾丽莎,你还拥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吗?”他这样询问着。

    “是的!”艾丽莎几乎迫不及待的回答道,心底的火焰再度燃烧了起来。

    “那么再花费一年去做出十一件披甲吧,记得,任何人询问你都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告诉任何人。”那道声音叮嘱道,“你能够完成多少,你的哥哥们就能够恢复多少,无法获得披甲的人,将会再度变成天鹅。”

    艾丽莎的心脏因此而紧缩了起来,但她一点儿也不能舍弃这次的机会,她颤抖着干涩的唇答应了下来:“感谢您给我再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后悔。

    艾丽莎从床上坐起时,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了,她换上了睡裙,她的丈夫不知何时躺在身边,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你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艾丽莎看着他,却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摇了摇头,从床上下去了。

    她再一次深入了教堂的墓地去采集那些荨麻,那尖锐的枝叶让她的手和手臂上起了无数的泡,她的哥哥和丈夫因此而赶来了,再度的口不能言却似乎令他们明白了什么。

    他们试图帮她采集,却被她按住手摇头制止了,因为只有亲手采集制作的才有用,即使很痛苦,也是神灵的恩赐,因为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感激着能够再得到这样的机会,而她的亲人这一次都在他的身边。

    她将毫无犹豫,勇往直前。

    “王后今日没来吗?”年轻的主教询问道。

    “是的,据说她再次开始采集荨麻草了。”神职者说道。

    闻言的主教微怔,看向了高耸悲悯的神像,恭敬又虔诚的行礼:“感谢仁慈的您再度降下福祉。”

    只要足够虔诚,总会被信仰的神明所注视的,他无比荣幸,能够侍奉在侧。

    “你要气死我吗?”虚空之中的身影无奈的轻声呢喃,甚至在思索着替代这个世界神灵的可能性。

    可惜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没有让任何人听到。

    ……

    黄沙漫漫,沙尘飞舞,直射的阳光让人穿着厚重的靴子走在沙地上,也能够感受到那沙土中源源不断的热度。

    荒草偶尔矗立,这里不仅人迹罕至,连在其中的生命都很少。

    【宿主,加油,还有两天就到了!】嫌沙子烫脚的猫躲在那罩在头顶的兜帽之下,挥着爪子加油鼓劲。

    【在抵达之前我说不定会先变成人干。】那兜帽下温柔的声音轻笑,让沙漠里燥热的风好似消解了一丝热气,轻轻的摩擦声在他的指间响起,一个火苗窜了出来又迅速被风吹灭,【打火匣也没办法用了。】

    没注意落点的猫猫心虚磕头:【对不起,宿主!】

    【没关系,先帮我找找最近的仙人掌。】那温柔的声音说道。

    【好的!】猫猫奋发。

    作者有话说:

    是野天鹅的故事,大致情节就是那样。

    第178章 阿拉丁神灯(1)

    荒漠中虽然植被稀少, 但是有系统指路,找到一些肥厚高耸的仙人掌并不难,比较幸运的是许愿遇到的这几丛仙人掌不仅水份充足, 还结出了十分肥硕的果实。

    匕首切下一块,剔除其上的刺, 不是十分甘甜的果肉汁水,却可以解除荒漠中的干燥和酷热。

    生死和食物的问题解决,许愿又切下了一些果实用布包裹起来,朝着据说拥有城市的地方走了过去。

    沙海广阔,一片漫漫, 走过的脚印很快就会因为风的吹动或是沙子本身的流动而被掩盖,如果没有方向,一辈子被困在里面都有可能。

    正午是看不到任何生灵的,只有空气被阳光直射的似乎都能够扭曲起来,直射的阳光让人即使想要找到个遮阴地都没有可能。

    小巧的猫瞳孔直接缩成了一条线, 甚至忍不住吐起舌头来:【这里好热……】

    系统不受小世界感官影响,但不管是视觉还是心理, 都感觉很热。

    【心静自然凉。】许愿看着那仍然没有任何城镇影子的黄沙笑道。

    【那宿主你很凉快吗?】猫猫动了动耳朵有些羡慕的问道。

    【不凉快。】那轻笑的声音回答道。

    统子:【……】

    黄沙一望无际, 但偶尔也会有荒草嶙峋,倒不至于让视线一直陷入在一望无际的轮回中。

    许愿遇到时会将那些荒草树枝割下带走, 只是偶尔牵动沙土时会惊动埋在沙子里的一些小家伙。

    黑色的甲虫窜出, 一溜烟的跑的飞快, 不等人的视线跟上,就已经再度钻进了黄色的沙中, 再不觅踪迹。

    猫猫想扑, 但碍于看起来就烫脚的沙子放弃了那个打算。

    沙漠的白日热的人心慌, 但到了晚间, 气温却会直线下降,一路带着的荒草许愿没有着急点燃,而是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用树枝将拔出的匕首吊了起来,垂在了鞘的口上。

    风沙吹动着,对比白日,称得上寒冷的夜晚,这片看起来毫无生机的地方却变得热闹了起来。

    甲虫们从沙土中爬出,大小的蜥蜴一溜烟的经过,捕食着不知道从哪里爬出的蚂蚁,稍大一些的生物在月光下落下影子,长长的尾巴随风招展,却似乎忌惮着这里亮起的火光,而窜进了一些荒石堆中。

    夜色之中偶有鸟鸣,不过靠在沙堆旁的许愿并不会因此而睁开眼睛去寻觅,而是闭目平复着白天的疲惫。

    刚刚进入小世界,受到排斥所带来的影响让他的身体并不比普通人类强上多少,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

    一夜浅眠,清晨到来时,沙漠中的热闹还没有彻底消失,许愿睁开眼睛起身,从绳套中取下了一只想要偷水喝的鸟,对视一眼,看起来胖乎乎黄澄澄的鸟叫了一声:“啾!”

    颜色漂亮,清脆悦耳。

    “真可爱。”许愿笑道。

    烤肉架在了重新燃起的火堆之上,成为了清晨的裹腹之物,刀鞘中落入的水也被一饮而尽。

    火堆被沙漠掩埋,剩下的翅膀和骨头抛进沙土中,不等许愿走上几步,已经有蚂蚁毫不嫌弃的打理着残羹冷炙,打算享受这天外来的饕餮盛宴。

    清晨是极适合赶路的,只是那样的凉爽就像昙花一现般珍贵,不过是片刻,其上的生机再度消逝,只剩下一片滚烫的沙海。

    一步步前行,前路虽然漫漫,但在抵达这里两日后的傍晚,许愿也如约看到了那在荒漠边缘的灌木和城市。

    石头泥土堆砌成的房屋,虽然仍然无法彻底阻挡黄沙,以至于其上呈现出的土黄色几乎与周围的土地融为一色,但这里却有了生机。

    建筑不算密集,人烟却不稀少,驼队往来,铃铛的声音让不少待在屋子里的人出门去瞧那骆驼身上挂着的货物。

    其上不仅有各种各样的物品,打开的包裹里明显还有肉干和葡萄干一类的充饥之物,虽然并不明显,但还是能够嗅到食物的味道。

    【宿主,你饿了?】猫猫竖起耳朵,听到了宿主腹部传来的动静。

    【我现在没有花不完的金币了。】许愿笑了一下,拉下防风遮阳的兜帽,与那相对热闹的驼队擦肩而过。

    已至傍晚,他需要先找个地方落脚。

    幸运的是这座城市很繁华,各种肤色的人们聚集在这里,只是偶尔没有那么好区分,长袍和面纱虽是常备之物,但或许长久的日晒,也会让一些原本白皙的人身上呈现出黝黑的质感来。

    有人牵着骆驼,也有人坐着毛驴,越是深入其中,就越是繁华了起来,所到之处有了植被,不再是一片的荒芜,虽然大部分的摊位收拢,不过许愿还是在夜色彻底升起之前找到了一家制作乐器的地方。

    “您是说您很擅长制作乐器?”戴着短毡帽的中年男人有些惊讶的询问着那一看就是外乡旅人的男人,因为其高大的身形,甚至有些警惕。

    “是的,手鼓,短笛和竖琴都会。”压低的兜帽下看不清他的面孔,但那虽然有些发干却漂亮的唇轻启,温柔的声音中似乎天生就带着一丝笑意,令烦躁的人都能够耐下心去听他说话。

    “哦,那可是门超群的手艺!”中年人因为他的话发出了惊叹,“我这里正缺您这样的人,欢迎!”

    他的惊讶转为了热情,邀请着许愿入内:“不过我得考较一下您的手艺。”

    “没问题。”那看起来好脾气的年轻人进屋,小心取下了头顶沾了些风沙的兜帽,不致使其上的沙尘落进他如丝绸一样的发里。

    可即使黄昏的光线几乎要消失,那兜帽下的面孔还是令阿拔斯睁大了眼睛,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那实在是个极其好看的外乡人,微卷蓬松的棕发像是掺杂着金丝一样的色泽,俊美的面孔深邃而漂亮,再加上高大修长的身形,即使是掩藏在宽松的斗篷之下,也该是极具冲击力的,可那双金色的眸带着笑意,却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无害极了。

    白皙的皮肤虽然经历了风吹失了些水汽,但即使谁来告诉他这是来自于哪个国家的王子,阿拔斯都不会觉得这是谎言。

    他可能不会在这里长久的工作,阿拔斯心里隐隐有着这样的揣测,却还是郑重了起来:“请这边来。”

    他让开了位置,展露了他的工具和一些做到一半的短笛。

    粗糙的乐器当然很好制作,一些街头的舞者甚至有可能自己动手,用木头或竹子钻出粗糙的孔来,只要能够吹出声音就行,但音质在专业的人耳朵里,简直是一场灾难。

    精致的乐器就不同了,讲究材质和位置,甚至图样,不仅长短要合适,孔位要正,音质更是有所讲究。

    “来试试吧。”阿拔斯说道。

    “好。”许愿在他让开的位置跪坐了下来,挑选了一支竹子,拿起了那些略显粗陋的工具,打量着其上的锋芒,先是拿过了磨刀石。

    打磨的声音在渐暗的天色中响起,城市陷入黑暗,人们回了家,只有偶尔的火光会亮起,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的黑暗。

    阿拔斯在旁看着年轻人熟稔的动作,在实在看不清时看了桌上的油灯一眼,还是点燃了火堆。

    灶火的明亮让光亮重新降临,阿拔斯看着年轻人手中已经具有雏形的笛子,取出了面饼和水道:“您一路跋涉来这里,请先用一些食物和水吧。”

    “谢谢。”许愿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接过那碗水时,知道自己算是通过对方的考验了。

    “您来自于哪里呢?怎么会来这里呢?”阿拔斯看着年轻人进食的动作状似不经意的询问道。

    他明显是有些饥饿的,阿拔斯能够听到对方腹部传来的轰鸣声,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进食的动作也十分的优雅而具有礼仪。

    水滴没有溅落,那有些干硬的面饼甚至看起来像珍馐一样进了他的口中。

    “我来自于沙漠另外一端一座富饶的城池阿马尔。”许愿将口中的面饼咽下轻叹道,“本来听说了这座城市的富饶,想要来做一笔生意,谁知道中途跟我的商队走散了。”

    “哦,那片沙漠总是会轻易的让人迷失方向,即使有熟悉的向导也总会遇到一些变故。”阿拔斯十分理解的说道,“所以您是打算在这里等待您的商队到来吗?”

    商人?

    虽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太像那些刁滑算计的商人,但是能够拥有一支商队,那绝对是很富有的存在。

    “是的,我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打听一下他们的下落,如果几个月后还没有消息,再返回阿马尔。”许愿笑道。

    丢失了一支商队,他看起来却并不怎么惊慌,这让阿拔斯更加相信了一些:“哦,在此之前,您就先住在我这里吧,希望您能够尽快找到您的商队。”

    “多谢,您真是个善良的人,神明一定会赞许您这样的善举。”许愿笑道,“等我找到我的商队,一定要给您丰厚的答谢。”

    “哦,不必这么客气!”阿拔斯喜笑颜开了起来,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份丰厚的报酬,“您需要点儿肉干吗?这可是今天新买到的。”

    “谢谢。”许愿笑道,“愿神明保佑您。”

    “哦,不必这么客气。”阿拔斯笑的几乎不见眼睛,他想有难有人不喜欢这样俊美谦逊又知恩图报的年轻商人。

    小巧的猫伸爪按了一下打出的笛孔,仰头左右瞧着宿主的张口就来和店主的喜笑颜开。

    它亲爱的宿主并没有一支遗失的商队,但他说找不到,那就只能是找不到了。

    “您的技艺非常不错,不过今天天色已经晚了,明天再做吧。”店主说道。

    “谢谢,麻烦您了,能够在这座传说中的繁华城市遇到您这样善良的人,让我的心脏十分的温暖,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那温柔的年轻人笑道。

    你来我往着,那店主却是连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许愿得到了一个床位作为落脚地,干草垒在地面上,厚厚的毡布铺在其上,一条毯子,足以成为沙漠边缘一处称得上安逸的休息地。

    【宿主好好休息,我帮你守夜!】小巧的猫趴在他枕着的手臂一侧自告奋勇。

    虽然这里已经进入了人类居住的地方,但夜晚却并不算安静,风声的呼啸偶尔会吹的木制的窗户作响,细碎的声音绵延进夜色中。

    这里离荒漠不远,那里的生物也很有可能居住在这里,不论是毒蝎还是蛇,都比普通丛林里遇到的毒上百倍。

    【谢谢。】许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枕在手臂上闭上眼睛,却没有着急入睡。

    进入了人类的城市,也不意味着就能够在这里寻觅到这次的许愿者。

    因为那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盏灯。

    一盏摩擦后就能够召唤出其中精灵的灯,而其拥有着无论向神灯许下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的力量。

    倒是专业对口。

    时间不定,那盏灯或许还被埋在宝库之中,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开取出,又或者已经到了那位血脉传承者的手上,让他摆脱了困苦的生活,却也带去了一系列的波折。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所花费的时间都不会少。

    任务无非是耗时,他想见的人虽在这方世界,但时间地点都不能严格确定。

    规则之下,序列者不能精密的寻找的某一个人的踪迹,人类被序列者盯上,是好是坏都很难逃脱,能够寻觅到这方世界,已经是在规则的边缘试探了。

    未知容貌性别种类时间地点以及名字,却想要找到一个人,只能先找到那盏神灯了。

    小世界范围内,那样的精灵反而比他更自由。

    夜色陷入了寂静,呼吸已沉。

    嘈杂的生活声再度唤醒了清晨,许愿睁开眼睛起身时,阿拔斯已经在打开这家店的大门,让晨光和嘈杂的声音透进来。

    “今天你来招待客人吧。”阿拔斯看着他起身收拾的动作,蓦然轻嘶了一声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愿动作微顿,看向他时笑道:“赫伊里。”

    “哦,不错的名字。”阿拔斯满意的点了点头,“赫伊里,在你招待之前,我得先告诉你这里的价格。”

    “好。”许愿整理着毯子应道。

    无论想法有多么美好,身无分文者还是得先好好工作。

    事实证明,阿拔斯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无论什么时代,人类总是会对美好的事物格外的感兴趣,以至于刚开店没多久,他的店铺门口就聚满了人,而后来者即使不能看到里面,也会想要往这样拥挤的地方扎堆,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

    “让让,让我瞧一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什么新奇的货物吗?”

    人群聚拢,即使垫着脚尖也无法瞧到里面,只能在喧闹拥挤的环境中听到一缕温柔悦耳的声音,像是拂在心头的清风一样让人的心灵舒适的几乎要瘫软下来。

    “竹笛的声音要更偏清脆悦耳一些,铜质则更为低沉……”

    “你怎么证明呢?”

    “低沉?”

    “原来是卖笛子的,没有什么稀奇的。”外围的人说道。

    “卖什么笛子会这么多人?”

    “阿拔斯先生,介意我吹一下吗?”那温柔的声音询问道。

    “哦,当然不介意!”阿拔斯从未见过这样拥挤的客人,即使大部分都不会买,但只要有人过来,就能够吸引真正的买家。

    他从早上到现在赚到的钱,比他以往四五日赚的还多。

    竹笛轻拂,被凑到了唇边,那双金色的眸轻垂,悠远的曲调瞬间随着手指压住笛孔的动作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如鸿雁高飞,一声清唳直击心灵,又瞬间急转直下,似清泉跳跃,细碎清凉,呢喃轻语。

    驻足者瞪大了眼睛,即使在后面挤攘的人也一时停下了动作,仔细聆听着,没有谁愿意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去打断那样美妙的旋律。

    原本还在远处的行人更是被其吸引,不自觉的靠近,想要说话也会被身旁的人轻嘘制止。

    只是笛声响彻在心中,令人忍不住去闭目聆听时,却蓦然戛然而止,余音绕梁,尾音似乎还留在人的耳际,可那吹笛人已经停下了动作,面对着众人盼望的神色笑道:“这是竹笛的音色,我再用铜笛吹奏一次,你们可以听听其中的区别。”

    “好好好!”

    “您吹的曲子真是太美妙了!”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

    “没想到小小的笛子也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人群忍不住赞扬,却又在那吹笛人擦拭过竹笛放下,又拿起铜笛声纷纷消了音。

    同样的曲调,这一曲却似乎真的厚重了一些,就像是春日的清新之色蒙上了夏日的一丝浓绿之色,却仍然让人们如痴如醉。

    可它仍然在同样的地方戛然而止了。

    “为什么不接着吹了呢?”有沉醉者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我觉得它还没有结束。”

    “我的耳朵好像经受了洗礼,它实在太美妙了。”

    “请继续吹下去吧!”人群纷扰且迫切的要求着。

    他们从不觉得自己对乐曲有什么执念,许多吹笛人的曲调虽然悠扬轻快,可相当重复。

    他们不明白曲子的区别,可这一曲和往日听到的小调却有质一样的区别,就像是将人带入了一副极美的画卷中,在那里见到了金银美食,已经拿了起来,想要入口或是装进口袋中时,这场美梦却戛然而止的消散了。

    这样的心痒是极其难耐的,就像是蚂蚁在心头爬过一样,谁也无法忍受美梦的终止。

    “抱歉,只是试音。”许愿擦拭过铜笛,看着挤攘要求的人群笑道,“如果我一直吹下去,会影响阿拔斯先生的生意的。”

    “啊?!”阿拔斯听到他的话时惊疑的发出了声音,事实上他也同样心痒难耐的想要听下去,但在对上那年轻商人转过来的目光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的本职,“哦,你们喜欢哪支笛子的音色,如果买下来的话,可以让赫伊里为你们讲解或是试吹一下。”

    原本有些迟疑之色的人群瞬间兴奋了起来,虽然有人在跟身旁的人摇头后退,但已经有人在争抢着摊位上的各种笛子。

    阿拔斯几乎是忙不迭的收着钱,脸上都能够乐出花来。

    曲调偶尔作响,那里的人群始终不散,即使是以往喧闹的孩童,都忍不住凑在那里听着那像仙乐一样的声音。

    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它总是会在试音后戛然而止,而那吹笛人往往换一支笛子就能够换一首曲子。

    “我希望你能够吹完它!”人群中终于有人说了出来。

    其他人纷纷响应着,他们能够接受一次的梦断,却不能接受次次的,那种饥肠辘辘,美食在前却只能浅尝一口而不能尽兴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吹完一曲吧!”

    “我不介意您试我的笛子!”

    可那吹笛者的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阿拔斯虽然捧着鼓囊的钱袋很开心,但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可就在他将要开口时,那人群中已有人说道:“我可以雇佣你,来我的家里工作吧,我会给你足够的金银。”

    这样的做法让人群静了一下,纷纷看向了那说出这样话的人,他戴着高高的毡帽,衣服更是由华丽贵重的塞拉泽织成的,那样的帽子和衣饰,无一不代表着他拥有着极其高的地位。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人物也挤在了人群中,买下了笛子。

    这样的发现不仅让挤攘的人群避让着,也让阿拔斯受宠若惊的站直了身体,遗憾的看向了他刚刚找到的摇钱树。

    赫伊里不愧是一位出色的商人,拥有这样的样貌和才能,阿拔斯毫不怀疑他拥有着一支商队,只是商人是无法与这样的权贵者对抗的。

    “法希尔大人,赫伊里并不是我这里的雇工。”阿拔斯恭敬又虚弱的开口道,“而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商人。”

    他当然希望能够巴上这位大人,如果赫伊里是他的奴隶的话,他一定会将他献上,但很可惜,如果他强行献上,一个精明的商人可不是好惹的。

    “商人?”法希尔皱眉发出了疑问,“你不愿意为我吹笛吗?”

    “很感谢您的赏识。”许愿擦拭着笛子,看向了人群中这位衣着格外与众不同的人起身笑道,“我很乐意为您这样高尚的人吹笛,虽然我的心里对您很敬仰,但我可能没办法为您工作太久,因为我的家和亲人都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哦,没关系,能请到你这样的吹笛人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法希尔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在众人艳羡的神色下十分满意的邀请道,“请跟我来吧,赫伊里先生。”

    作者有话说:

    虽然阿拉丁神灯说的是中国,但是描述一点儿都不符合,还是按那里的背景来吧。

    参考的是安纳托利亚的衣服风格。

    故事梗概:

    阿拉丁小时候不学无术,有个魔法师伪装他的伯父,想让他打开宝库,结果阿拉丁带的宝物太多了,说上去给魔法师,魔法师以为他不想给,就把他扔在了那里,后来是魔法师刚开始给的戒指精灵带阿拉丁回去了。他知道被骗了。

    发现了灯神,每天让灯神给金盘子装的食物,不够了就用金盘子换金币,母子二人过着清贫藏富的生活,阿拉丁改掉了幼时恶习,开始学好了。

    公主沐浴清理街道,据说很美丽,阿拉丁躲进浴室看了她面纱下的面孔,爱上了,应该没偷看洗澡。

    然后开始用神灯给的财物求娶,国王本来答应了,但被宰相儿子插了一杠子,阿拉丁生气,在他们新婚夜把公主带来,把宰相儿子关进衣橱,跟公主说了国王许诺的婚事,但没对她做什么。

    再次求娶,送上国王要求的珠宝,娶到了,建非常大的宫殿,非常勤奋和英勇爱民。

    魔法师听说了,用新油灯从公主那里骗走了旧油灯,那座宫殿全部挪到了魔法师的地界,阿拉丁用戒指精灵去找,让公主灌了魔法师酒,杀了魔法师,取回神灯,回了原来的国家。

    魔法师的弟弟听说了,假扮圣女让公主问阿拉丁要神鹰蛋摆在家里,灯神生气了,神鹰蛋是灯神的公主,阿拉丁知道真相杀了魔法师的弟弟,没人打扰他们了。

    第179章 阿拉丁神灯(2)

    法希尔的屋子比之集市的房屋要宽敞高耸的多, 他不仅出行用的是马车,随行的护卫也都拥有着马匹或是骆驼作为代步工具,府邸里更是有着很多侍奉的奴仆。

    华丽的帷帐悬挂, 无数侍从奴仆在这里侍奉,恭敬的奉上了新鲜的烤肉, 奶酪以及水果榨成的汁,食物浓郁的味道夹杂着随处可以闻到的香料的味道,混杂成了独属于高位者的享乐天堂。

    “给赫伊里送上同样的食物吧,作为我尊贵的客人,他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法希尔毫不吝啬的说道。

    奴仆们听从他的吩咐, 捧上了同样丰富的食物放在了许愿的面前,并为倒上了香气十分浓郁的麝香糖水。

    “感谢您的赏赐,这真是前所未见的美食。”许愿笑着称赞道。

    “不必客气,请尽情的享用吧。”法希尔端起了杯子,很是受用这样的恭维。

    许愿同样端起杯子, 品尝了一些糖水和那些十分填肚子的烤肉,待到七分饱时停下了动作。

    “是食物不合你的口味吗?”法希尔看向了那十分赏识的客人询问道。

    “不, 您赐予的食物十分的美味, 只是品尝就足以令我有热泪盈眶之感。”许愿笑道,“这样的情感令我想要将其变成曲调吹出来。”

    提及此事, 法希尔顿时来了兴致, 他甚至坐直了身体, 神情前所未有的兴奋了起来:“哦,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您吹的曲子了, 那就像一场美妙的幻觉, 请吹奏吧, 不, 把我珍藏的笛子拿过来,送给赫伊里吧。”

    奴仆们匆匆前去,许愿也拿到了那支用玉做成的笛子,它被封存在盒子里,看起来圆润光滑极了,其上甚至包裹着金边,价值绝非普通的笛子可以比拟。

    “多谢您的赏赐。”许愿将其小心的拿了起来,垂下眸恭敬的笑道,“我只能用曼妙的曲调来回应您的赏识了。”

    法希尔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看着那俊美的年轻人将笛子凑到了唇边,心神提起时,那比想象中更加曼妙的曲调悠扬的流淌了出来,像是香甜的风一样环绕在帷帐之中,轻击过其上坠着的珠饰,裹挟着香甜的果香和香料的气息,一并灌入了耳中,缠绵的渗入了心底。

    这让法希尔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沉浸在了这场由乐曲织成的美梦中。

    他看过无数的舞蹈,听过很多的曲子,却没有哪一样让他觉得是无上的享受,而现在的这一曲却令他心神都好像被抓取了一样,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灵魂献给这样掌管着音乐的神灵。

    一曲结束,法希尔甚至一时还陷在回味中,直到他没有再听到后面的曲调,才睁开眼睛看向了那年轻的吹笛人。

    一首曲子,不仅让他忘记了去喝杯中的糖水,更是让他的心神温暖,浑身有一种畅快的大汗淋漓之感,这样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将玉笛赠给了这位吹笛人,反而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他。

    “真是曼妙的曲调,让我好像听到了仙乐一样。”法希尔热情的询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纸醉金迷。”许愿回答,看着他不解的神情继续解释道,“意思就是听到这首曲子,比喝醉酒看到的景象还要快乐。”

    “哦,我的确有这样的感觉。”法希尔赞同道,“我亲爱的朋友,能不能再吹一次呢?”

    “当然。”许愿笑道。

    他拿起笛子时,法希尔再次靠在了软垫上闭上了眼睛,曼妙的曲调让他好像吃到了最美味的食物,品尝到了最甜的蜂蜜,拥有着最美的美人,时时让他的心灵沦陷在其中,又像是浮在云端一样,漂浮又下坠。

    一曲结束,如入大梦,不愿意醒来。

    “亲爱的赫伊里,请再吹一遍吧。”法希尔再次要求道。

    可他这次却没有得到同样的答案,那看起来温柔好说话的吹笛人拒绝了他:“抱歉,法希尔大人,一首曲子一日最多只能吹两次。”

    “这是什么缘故呢?”法希尔有些不甘,却还是耐下了性子询问道。

    这样美妙的曲调的确是不可多得的。

    “曲调是使人享乐的,再多就是沉迷了。”许愿十分虔诚的说道,“沦陷于欲望,就违背了它的本意。”

    “哦,的确是这样。”法希尔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心灵在渴求它,甚至难以收拢,但他作为国王陛下亲近的大臣,不能够终日沉溺于这样的欲望之中,那会使他的大脑麻痹,失去国王的宠爱以及自己的财富,“你真是一位清醒的吹笛人,谢谢你提醒了我。”

    他克制着自己想要再听一次的欲望,想说再听另外一首曲子,却生生的按捺住了。

    “不客气。”许愿笑道,“为您这样有着美好品德的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哦,赫伊里,我真希望你能够永远留在这里。”法希尔不自觉的说道,“那么曲子就留在明天听吧,感谢你为我带来这么曼妙的曲调,请多吃一些食物吧,为我的朋友安排最好的房间和衣服。”

    他十分不吝啬的招待着,许愿应承着又喝下了一些糖水,才在夜色更深时被奴仆引领着前往了为他安排的卧室。

    虽然这座城市位于荒漠的边缘,但水源却不算匮乏,这里的侍从不仅准备了沐浴用的水,更是准备了很多的香油和香膏。

    香料一类明显很受这里人的喜爱,在这里行走一遭,几乎处处都可以闻到。

    “请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许愿看向那送进东西仍然随侍在侧的美貌女仆道。

    “呃……”她们明显有些错愕,“可是客人,这样会招待不周的。”

    “没关系,这是我的习惯,我会跟法希尔大人说明的。”许愿笑道。

    “是。”女仆们放下东西纷纷退下了。

    许愿脱下衣服进了浴池,看着那放在一旁的精油香膏,在水中滴入了一些。

    油脂在热水中漾开,袅袅的腾起香气来,水雾氤氲,缠绕上睫毛,许愿垂眸看着,在想起一些遥远的从前时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使用精油一类,因为气味是很容易暴露行踪的,只是在那重逢之时,他的发丝中却因为沐浴而带了橙花的香气。

    精油一类的有些甜腻,但弥漫到人的身上,裹挟着体温,却会变成另外一种难以忘却的温暖味道。

    明明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却意外的清晰。

    许愿轻吐了一口气,从浴池中上来,擦干了身体,换上了这里主人为他准备的比之从前好上太多的衣服。

    事情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有了法希尔这位友人,找到那位神灯拥有者或许也会比预设的更快。

    ……

    法希尔大人在加里城中绝对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存在,他受到了国王的宠信,甚至被允许可以穿着塞拉泽制成的衣袍,那原本可是只有国王才享有的权力。

    他拥有着许多的财富,或是产业所得,或是来自于国王的赏赐,美食,奴仆无一不缺,作为大臣也十分的兢兢业业,从未听过有什么事能够令他沉溺其中。

    普通人如果能够跟他说上一句话,都能够令自己发达起来,可那是很难的,因为那位大人的周围总是聚拢着无数忠诚的护卫,让有险恶用心的人不敢近身。

    可是最近一位据说与商队走散的商人,不仅居住在了他的府邸,更是受到了他的热情款待,成为了他的友人。

    “据说就是阿拔斯那里的吹笛人。”

    “哦,那可是位俊美的年轻人,他一看就十分的富裕。”

    “原来是跟商队走散了。”

    “他吹出的曲调就像是仙乐一样曼妙,可惜我只听到了一些。”

    “如果不曼妙,又怎么可能入了法希尔大人的耳朵。”

    “只是试音就能够那么美妙,不知道一整首完整的曲子又是怎样的好听。”

    “据说法希尔大人每天都要听上两曲。”

    “如果真的美妙,为什么只听两曲呢?”

    “据说那是为了避免沉溺其中,乐曲虽然好,但不能为其荒废了正事。”

    “那位大人真是具有着美好的品德。”

    人们称颂着,也在向往着,甚至有人悄悄的靠近那位大人的府邸,偶尔也能够听到从墙壁中泄露出来的音乐。

    虽然声音很小,但确实美妙的让路过者驻足,听的如痴如醉。

    他们无法品尝到贵族的食物,却可以聆听跟他们一样的音乐,因为那是厚重的墙壁也无法阻挡的。

    而能够听到,也成了护卫和一些人聊天时炫耀的资本,也让更多的人向往着那样的乐曲。

    “远处听就已经这样美妙,如果能够在近处听就好了。”

    “我那天不应该离开加里城的。”

    “那位吹笛者一定学习过很多的乐曲,每一曲滋味都不同。”

    “我想即使是国王的乐师,也无法演奏出那样美妙的曲调。”

    “真令人羡慕。”

    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自然其中的一部分也传到了法希尔的耳朵中,让他愉悦的同时还觉得十分的庆幸。

    幸好他没有每日沉迷,否则迎来的绝不是这样的赞誉,而赫伊里果然是一个极具德行的乐师和商人,跟他成为朋友果然是最棒的决定。

    而这份愉悦远远没有停止,因为不仅是百姓,还有一些大臣们向他传达了羡慕和向往的情绪,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些不相信和不服的人。

    但他并不会为此感到生气,因为没有听到过赫伊里乐曲的人,是无法理解那种美妙的,它有时候能够低喃的像恋人的爱语,让人恍若陷入一场爱恋,有时候又能够高昂的接连着天空,让人的心随之飞扬起来。

    而这样的乐曲所有者是他的友人,这让法希尔骄傲的时候,又毫不吝啬的想要赏赐他更多的金银,想让他在自己的府邸更久的留下来。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朋友对美人并不感兴趣,无论什么样姿色的美人都无法爬上他的床,他清净的像一位苦修者,除了得到金银时看起来像一位商人。

    “亲爱的赫伊里,我的朋友们也听说了你的乐曲。”法希尔亲切的说道,“想要近距离的聆听一番,你知道,我并不是个吝啬的人,无法一再拒绝他们的请求,你能不能为他们也演奏一曲呢?”

    他的言辞比之最初谨慎了很多,因为乐曲带来的放松和惬意是无法对外人言喻的,法希尔以此为傲,且绝对不愿意失去他,一想到那样的后果,就会让他在夜里入睡时都辗转不安。

    如果他有女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嫁给赫伊里,因为他的友人不仅拥有着乐曲,还拥有着德行和对远方无尽的知识。

    他们每次的交流都很愉快,他的友人去过无数的地方,讲出的经历也每每能够让他入迷,而那些如仙乐一样的乐曲,就来自于他的沿途,当然,也不乏他自己的作曲。

    “亲爱的法希尔大人,我很乐意为您演奏。”许愿郑重且温和的笑道,“也因此很愿意为您的朋友演奏一曲,以解决您的烦恼。”

    “哦,多谢你,我的朋友,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朋友!”法希尔忍不住称赞他,“只有金银才能表达我对你的欣赏。”

    “您赠予的金银当然能够令我感到快乐。”许愿轻轻沉下了一口气道,“只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烦恼,那是金银无法解决的。”

    “是什么?”法希尔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你的商队吗?我已经派人在竭尽全力的寻找了,我向神明发誓,找到后绝对不会隐瞒他们的行踪。”

    虽然他的确想过最好不要找到,或者找到后直接将他们遣返,那样就能够将赫伊里一直留下来,但是那些伎俩是无法瞒住他拥有着广博见闻的朋友的。

    他终究要返回自己的家里,而一旦被他察觉,他们的友谊一定会破灭,用手段去迫使乐师吹笛,那一定无法演奏出美妙到让他愉悦的曲子来。

    “我当然相信您的品行。”许愿笑道,“您是一位诚挚的友人,我的烦恼是另外一件事。”

    “哦……”法希尔松了一口气道,“我亲爱的友人,请尽情的说出来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为你解决掉你所有的烦恼。”

    “多谢您的慷慨,神灵一定为您的德行所感动。”许愿恭敬且感激的行礼道,“您知道,我是一位商人,虽然我的商队还没有找到,但是我很希望能够了解到这个国家的一些商品的需求,下次再来的时候能够带上合适的货物。”

    “这是一件好事。”法希尔赞许道,虽然他不是太喜欢一些太过刁滑的商人,但是经商的行为却让这个城市和国家更加富饶起来,甚至于他的很多用品都来自于远行而来的商队,“我会让人帮你调查这件事,哦,不,我可以拨给你一些人,你可以派他们去调查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法希尔十分体贴,虽然他也会知道那些调查到的内容,但作为一个友人,这样的大度和自由还是要有的。

    “多谢您的帮助,我再也无法碰到像您这么仁善的友人了。”许愿笑道,“虽然我无法长久的留在这里,但我想我可以教导您这里的乐师一些我自己创作的曲子,即使有一天我离开了,我们的友谊也不会断绝。”

    “哦,我亲爱的赫伊里,你是多么的慷慨和善解人意!”法希尔惊喜的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道,“我真希望你能够永远留在这里,当然,我知道这是为难你的事情,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您说。”许愿笑道。

    “我的友人中有一些不服气的家伙……”法希尔凑到他的耳际轻声说道。

    法希尔的友人,不,或者说同僚很多,即使没有得到国王赏赐允准穿着的衣服,他们看起来也十分的富裕。

    待客的地方布上了比以往更多的帷帐,其上甚至挂上了宝石,客人们慵懒的倚在垫子上交谈着,看起来气氛融洽极了,但其中的夹枪带棒和剑拔弩张却让奴仆们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烤肉的香气夹杂着果香弥漫,一位坐在左手位的贵客摸着自己的胡子道:“法希尔大人,我这次来没有带礼物,但是却带来了一位乐师,希望能够为您献上不一样的曲子,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法迪大人的心意我很喜欢。”法希尔笑道,“不过这次大家来我这里做客,就先让我的友人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弹奏?他不是位吹笛者吗?”有人对此提出了异议。

    “哦,一位优秀的乐手,怎么会只会一件乐器呢。”法希尔自豪的抬手吩咐,奴仆们将那件十分精美的竖琴抬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传说中年轻的乐手。

    外界传的十分奇妙的乐手,即使是心存较劲挑衅者,也难免对那出现并跪坐在竖琴旁的年轻人投去了目光。

    竖琴是圣洁美好的乐器,而他跪坐在那里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掩去他出色的样貌和气质,反而相得益彰到令人惊讶或是蹙眉。

    “真是一副讨女人喜欢的面孔。”有人轻哼了一声说道。

    “讨女人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位商人。”又有人说道。

    “亲爱的赫伊里,请开始吧。”法希尔当然知道有人并不是来听曲子的,但是没什么妨碍,他亲爱的朋友会处理好一切。

    “是。”许愿应了一声,垂眸拨动了琴弦,琴音骤出,便是一连串的清泉上流,似从云端风中传来一般,直击人心。

    法希尔舒适的半眯起了眼睛,即使是先前的挑衅者也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在那乐曲恍若在心头作响时无法再去说出任何抨击的话语来。

    那实在是从未听过的美妙曲调,一个个圣洁美妙的音符随着那巧妙拨动的手指流淌了出来,每一声都像是弹动了心弦一样令人向往。

    拨琴者神情温柔而平和,俊美又无侵略感的外表让他像极了来自于天外的使者,指尖带着魔力般,每一次拨动都带着犹如仙乐般的享受,洗涤着人的心灵,平复着那些躁动和火气,令人觉得如果不能够认真聆听,那将是对神灵的亵渎。

    宴席一片安静,只有美妙的乐曲流淌,连在旁侍奉者和在门外的护卫者都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那被带来的乐师在最初的大惊失色后也难以抑制的陷入了其中。

    实在太美妙了,他的指法无可指摘,那些乐符组成的音调更是完美到了极致,甚至令他怀疑这并不是属于人间的作品,而是来自于神灵之间,连神灵都会为他的曲调驻足倾倒的。

    一曲结束,绕梁三尺,余音未散。

    许愿收回手起身行礼,整个宴会厅却仍然陷入在一片屏住呼吸的气氛中。

    法希尔是最先回神的,但他仍然无法掩住神情之中的赞赏和惊异之色,因为实在太美妙了,不同的乐器发出不同的声音,演奏不同的曲调,却同样能够令他的心在跳舞。

    而这样的曲调即使传授给其他人,恐怕也是无法演奏出同样的出来的。

    赫伊里,他或许最合适的不是做一位商人,而是一位乐手。

    法希尔的心脏回神之后狂跳着,除了他最初爱恋和被授予官位的时候,再没有这样激动的时刻,这样的情绪甚至令他的头皮发麻,迫切的又喜悦的,甚至想要上去拥抱他的友人,瞧瞧他的手指是怎么神奇的存在,再赏赐他无数的金银才能够平复下来一些,当然,或许会更激动也说不定。

    但他终究按捺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亲爱的朋友,辛苦了,请去休息吧。”

    他可不能让这些官场的家伙们获得赫伊里的好感。

    “是。”许愿轻声应道,转身离开。

    “哦,请留步,既然是法希尔大人的朋友,应该一起参加宴会才对!”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切的说道。

    “赫伊里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法希尔朝转眸过来的挚友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放心的离开后说道,“请不要为难他。”

    他虽然得意,却已经开始后悔将自己珍藏的乐手分享给这些家伙们了,因为他们的眼睛实在太亮了,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的珍宝一样。

    “法希尔,我们才听了一曲!”他的友人有些不满意道,“不要这么小气!”

    “怎么会,赫伊里每日只会演奏两曲,你们已经听到一曲了。”法希尔看向了左手侧笑道,“如果大家没有听够,接下来可以邀请法迪大人的乐师来为大家演奏,相信一定也会是十分美妙的乐曲。”

    法迪的脸色一瞬间僵硬难看了起来。

    第180章 阿拉丁神灯(3)

    他的脸色难看, 其他人倒是有些看好戏或是期待的神情。

    一曲仙乐极其享受,总是会令人期待挑衅的另外一人的水平是否能够胜过。

    不过此时宴席满座却无人说话,只是瞧着法希尔与法迪的对峙, 如此的众目睽睽,让法迪的目光瞟向了一旁的乐师, 可看到的却是对方十分为难的神情。

    想要比拟那样的乐曲是十分困难的,即使不懂乐曲的人都能够听出来,此刻演奏,无异于自取其辱。

    “既然如此……”法迪蹙眉,心下一横正在开口时, 却听到了从主座传来的声音。

    “看来法迪大人的乐师身体不太舒服。”法希尔乐的欣赏挑衅者变来变去的神色笑道,“还是请各位欣赏我这里的舞蹈吧。”

    “呃……”法迪虽然有些错愕,却是顺着这样的台阶下来了,“他的身体的确不太舒服,还是法希尔大人敏锐。”

    他恭敬且带着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行礼, 法希尔带着笑意抬手,在舞女上来时, 与客人们推杯换盏起来。

    一场风波似乎化于无形, 但是即使不必比试,客人们也知道法迪带来的乐师输的彻底。

    “法希尔大人, 您从哪里找来这样优秀的乐师呢?”有人在舞女的舞动中询问道。

    “那是一场偶遇, 是上天赐予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法希尔笑道。

    “真羡慕您每天都能够听到那样的曲子。”

    “真希望每天都能来您这里坐客。”

    “即使是最美妙的女子也比不上那一曲让我心痒。”

    处于高位者自然对权力向往, 有其本身带来的愉悦感,也有其附带的好处, 金银, 美食以及美人, 但那些不过是有权力者便唾手可得的, 美人看的多了,也会有疲倦的时候,可舞乐不同。

    那些曼妙的音乐,轻快的舞蹈,总是能够直观的带来最美妙的享受,而欣赏之后,就会渴望更加美妙的,新奇的,能牵动心灵的滋味。

    他们从未想过一首乐曲能让他们心潮澎湃到如此地步,但心脏就像是被羽毛搔过一样,忍不住的盼望着再享受到那样触动心灵的愉悦。

    “我当然很欢迎你们来,但是想要听演奏,我得询问赫伊里的意思。”法希尔当然能够理解他们的渴求,那是忙碌一日后心神的完全放松和沉浸,即使是麝香糖水也无法比拟的。

    他并不是个吝啬的人,演奏时一人听和几个人一起听,其实是一样的。

    “当然,我们会尽量不打扰赫伊里先生的演奏。”询问者已经能够明白法希尔将对方视为友人的原因。

    “感谢您,您真是一位大方慷慨的人,愿神灵保佑您。”另外一位同僚说道。

    他们热情交谈,品尝着美食,欣赏着歌舞,看起来其乐融融。

    法迪这里松下了神经,却也知道那样的邀请是与他无关的。

    他从前引以为傲的乐师,在那样的技艺之下连上场都不敢,可他无法对法希尔低下头去,也无法夺走那个乐师。

    宴会觥筹交错,可很快便散了,因为在听过那一曲之后,再响起的音乐即使配上美妙的舞蹈,也总是令人感到哪里不足。

    法希尔的府邸自那之后比从前更热闹了起来,而这自然是被人们看在了眼里,再加上各处似乎都在招募挑选乐师,也让传闻愈发的牵动人心起来。

    “据说那一日大臣们是去法希尔大人听演奏的。”

    “那一日的曲调像是来自于天上。”

    “我想他们一定很满意。”

    “要不然也不会日日前去拜访。”

    “赫伊里的技艺一定相当高超,要不然为什么会招募筛选那么多的乐师?”

    “你说他跟宫廷中的乐师相比,哪个更厉害呢?”

    “我想王宫里的乐师可没有让大臣们日日拜访的能力。”

    “真想听一曲啊。”

    “去法希尔大人的府邸外守着吧,或许能够听到,那位大人对于聚集者并不会驱赶。”

    “法希尔大人真是慷慨的人。”

    人们议论着传闻的同时也在称颂着,可能够受到邀请的大臣们自然自豪和快乐极了,法迪那里却是连日以来烦躁极了。

    他从前十分喜爱的乐师弹奏出的曲调虽然仍然优美,却只是在耳边作响,无法拨动他的心灵。

    即使想要招募一些新乐师,那些乐师的水平甚至不如他原本的乐师,即使有技艺者,也像是在炫技,始终无法带给他如那日听到时一样的感受。

    他又不能像平民一样挤到法希尔府邸的附近去聆听,那样他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还是没有查到赫伊里的来历吗?”法迪扶着额头,抬手制止了正在拨动着琴弦的乐师。

    “很抱歉,大人,我们询问了赫伊里最初出现的店面,阿拔斯只知道他是一位来自于阿马尔的商人,据说他的亲人都在那里,但想要往返,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调查者恭敬的说道,“需要将他的家人带来这里吗?”

    “那样便宜的只有法希尔而已。”法迪沉下了一口气道。

    赫伊里明显是想要回去的,将他的家人带来,是他法迪做了恶人,而法希尔却能够以替他出头的名义,占了这份好处。

    这样损己利人的事,法迪还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

    但他的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不仅是乐曲,还有法希尔的运气,他总是能够得到比他更好的东西,得到国王的赏识。

    国王的赏识……

    法迪抬起了头来,本是沉沉的眸中浮现出了一抹精光来,然后变得愉悦了起来:“哦,我怎么忘了这一点了!”

    “主人,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调查者瞧见他的神情询问道。

    “不,不需要。”法迪站了起来,兴奋的来回踱了几步,又伸手召住了那将要离开的调查者道,“为我准备去王宫的车,我要拜访国王陛下。”

    ……

    集市繁华,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总是充斥着金钱碰撞的响声,驼队和马车在其中也并不罕见。

    驼铃响起,便是新一轮货物的运输,阿拔斯叫停了经过的骆驼,买下了一小袋的果干,那是十分稀罕且富含糖份的食物,夹着面饼吃上几颗,就能够令他的一天都感到十分的愉悦。

    从前的他绝对舍不得买这么多,但那一日卖笛的收入和法希尔大人的赏赐,却令他可以稍微的奢靡一些。

    如果他的生意日日都能够像赫伊里到来的第二日那么好就好了,阿拔斯想着这样的好事,却也知道不太可能。

    “要干果和蔗糖吗?”那收了钱的商人问道。

    “不需要。”阿拔斯提着自己的葡萄干拒绝道。

    那些实在太贵了,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些可是十分好吃的,真的不考虑来点儿吗?”商人仍在问询。

    “亲爱的哈迪,你看我像是能够买得起那些的人吗?”阿拔斯没好气的反问道。

    “听说你发了一次财。”商人的消息显然十分的灵通。

    “只是那一日卖掉的东西比较多。”阿拔斯抱着臂看着这恨不得将他口袋里最后一块铜币薅出去的商人道,“你可不会将辛苦赚到的钱一日之内全部花出去吧。”

    “如果遇到满意的货物的话。”哈迪笑道。

    “快走吧!”阿拔斯毫不留情的驱赶道。

    “哈哈哈……”哈迪笑了几声,牵着自己的骆驼打算离开,可从远处行来的马车却让他停下了动作。

    “哦,多么漂亮的马车!”

    “是哪位大人出行吗?”

    “我记得,那是法希尔大人府邸的马车!”

    马车经过,速度并不快,也让许多人不自觉的驻足眺望着,投去了好奇的神色。

    哈迪让开了位置,即使他已经是一位十分富有的商人,但仍然不适宜跟大臣们起冲突。

    阿拔斯的心脏则在看到那辆马车时轻轻跳动了一下,他同样让开了位置,却明白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忘记赫伊里来到他店里的时候,他不仅收获了最好的生意,还让法希尔大人来到了他的店铺。

    即使他现在的生意远远比不上那一日,可赫伊里带来的风气还是让他的生意比从前好上很多,人们想要购买乐器,也会更乐意到他这里来。

    即使他们不会再有交集,阿拔斯仍然对这位大人心存着感激。

    他将葡萄干放进口袋里对着马车恭敬的行礼,可那辆本该经过他门前的马车却意外的停了下来,这不仅让阿拔斯瞪大了眼睛,更是让许多原本打算收回视线继续忙碌的人看向了那里。

    马车停下,有侍从上前打开了车门,也让阿拔斯的心脏由轻微的雀跃变成了砰砰的跳动。

    他带着忐忑不定的心情,恭敬的看向那穿着华服从车厢里下来的人,不知是福是祸时却先看到了来人手中执着的玉笛。

    那实在是一支漂亮至极的笛子,贵重的令人看到就怕它磕碰到哪里,折损它的价值连城,可它握在来人的手里,却相得益彰的令人惊叹那只手与玉笛是多么的适配。

    即使只见到这只手,也足以了解这个人的优雅与富贵,也会更渴盼见到他的真容。

    而阿拔斯见过,所以他迅速的抬起了头来,在看到那在阳光下几乎能够发出光一样的年轻人时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他穿上了那区别于旅行者和平民的长袍,如传闻中一样受到了法希尔大人的看重,成为了他的朋友,华丽的袍服让他有别于之前的落魄之时,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瞩目的令人不敢放肆,现在只是好像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一样。

    “赫伊里先生。”阿拔斯的心神并未松下,恭敬的行礼道。

    无论从前如何,他都得罪不起法希尔大人公认的朋友。

    “阿拔斯先生,好久不见。”那一身贵气的人温柔的启言,笑容神色一如往昔。

    阿拔斯面对他的温和,那丝忐忑终于消逝了一些,却仍然紧张道:“好久不见,您有什么事吩咐吗?”

    “没有吩咐,我只是有些事需要请你帮忙。”许愿看着他忐忑的神情笑道,“可以进去说吗?”

    “当然,请进。”阿拔斯让开了位置,并帮忙打开了门,看着那含着淡笑的身影弯腰入内,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一日。

    他也是这样邀请对方的,而对方也如那时一样因为高大的身形而不得不弯腰入内。

    只是时移世易,从前需要听他吩咐做事的年轻人,如今却尊贵的令他会有些担忧自己的怠慢。

    “请坐。”阿拔斯让开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甚至想要在上面再铺上一层毯子,“稍等!”

    他有些着急的抱出了一块新的毯子,许愿制止的话含在了唇边,直到他满意的铺好后才跪坐了下来:“多谢。”

    “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呢?”阿拔斯跪坐在他的对面询问道,视线所对的就是对方衣服上一排金色的扣子。

    那是黄金的质地,虽然不知道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铜,但即使如此,也足够珍贵。

    法希尔对赫伊里的宠信,完全不输于外界的传闻,他甚至允许他出行时乘坐属于他的马车。

    “其实我这次来找您没有什么事情拜托。”许愿看着他紧张又错愕的神情轻笑道。

    “那您是……”阿拔斯有些迟疑的看向对面的青年。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来到这里,一定对您的生意有好处。”许愿笑道。

    他的笑容温柔和煦,一瞬间让阿拔斯有再回到那个夜晚谈话的感觉,虽然那个时候这位青年会更喜欢用各种赞美的语言,但商人们想要交谈时的话术,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确实会这样,多谢您。”阿拔斯心神微松感激道,“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人,愿神灵保佑您。”

    即使不是法希尔大人亲自来,那位大人可不会进入他的屋子跟他对坐谈话,但赫伊里的回来,也足够令他攀上法希尔大人的关系,这条街上,以后不会有人会轻易为难他,甚至都会卖他几分面子,这跟上次的只是路过带走了一位乐师是截然不同的。

    他这样的话说出,却惹得对面的青年失笑了一瞬,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言归正传道:“不必这么客气,除了这件事,我还很感激您当时的收留和照顾。”

    “哦,那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阿拔斯这样说着,心里却因此而对他更加亲切起来,年轻的商人虽然一步登天,无比尊贵,却丝毫不像那些路过的大臣一样鼻孔朝天,他的话语总是令人觉得十分的舒适以及亲近。

    “这是当时答应过您的。”许愿从腰间解下钱袋递过去道,“虽然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商队,但这份报酬请您一定要收下,好让我能够做一个遵守承诺的人。”

    那钱袋瞧起来便份量不轻,阿拔斯对之本就渴望极了,闻言心神颤动着,伸出双手捧了过来,只是掂掂分量,他就知道其中一定有不少的金币。

    这是一份他原本期冀却又没抱太大希望的报酬,商人们的口中总是能让沙漠都开出花来,他们或许能够诚信的交易货物,但是没有任何好处的,甚至可能是随口许下的,甚至双方都可能没当真的报酬,精明的商人们是不可能兑现的。

    但它却实实在在的兑现了。

    即使阿拔斯也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也有些感配这样的德行。

    这是一份信任,他说出的话一定会兑现的信任。

    或许对方才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因为他的顾客一定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连他也没办法不去相信他。

    “您真是一位守诺之人,连神灵都会赞扬您的德行。”阿拔斯十分诚恳的说道。

    “谢谢您的赞誉,今天就是这些事。”许愿起身笑道,“我该告辞了。”

    “哦,好的!”阿拔斯顺手将钱袋塞进了口袋里,跟葡萄干挤在一起起身道,“我送您出去!”

    “谢谢。”许愿看着他慌忙起身开门的动作,出门时略微思忖回头笑道,“对了,如果您之后因此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或是困难,可以来找我。”

    “哦,呃……”阿拔斯瞧着外面挤攘的人群反应着,对上那含笑的眸应道,“好的。”

    一笔飞来横财,凭他自己想要保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为了这样一笔财富得罪法希尔大人可是不值得的。

    众人瞩目,许愿在护卫下前往了马车,原本安静的人群却因为他的出现而喧闹了起来。

    “赫伊里大人,我喜爱您的乐曲!”

    “能否在这里吹奏一曲呢?!”

    “如果能够听到您的乐曲,我一定会死而无憾的。”

    “请求您用优美的乐声洗涤我们的灵魂吧!”

    【宿主,你的粉丝好多。】猫猫趴在他的肩头左右瞧着那些被护卫们拦着的人道。

    【看来以后不能经常出门了。】许愿上了马车笑道。

    “赫伊里大人!”

    “我日日都前去听您的吹奏!但隔的实在太远了!”

    “拜托您!”

    喧闹声并未因为车门的关上而终止,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乐师,他是那样的俊美温柔,金色的眸看起来就像是天神派来的使者一样,被他看过时,心尖都会因此而颤动。

    “赫伊里先生,道路被堵住了。”护卫抱歉的说道,“您得稍等一会儿。”

    “让他们分于街道两侧吧。”马车里传来温柔平和的声音。

    “是。”护卫应了一声,高声呼喊道,“赫伊里先生说,请大家分于街道两侧!”

    他的声音响亮,却没能盖过嘈杂的人声,人们虽然听到了也在议论着,却没有人愿意退让。

    护卫们的刀将要拔出来时,一声冲霄的乐声从车厢中释放了出来,悠扬急转,却让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人们自动制止着还想要说话的人群,在护卫也十分安静的肢体动作中避到了两侧,细细聆听着那极其美妙的乐曲。

    那是笛声,由受大臣们追捧的赫伊里先生执着玉笛吹出,动听的像是来自于天外的仙乐,不像守在宅邸外那么遥远,必须竖起耳朵,它近在耳际,只隔着一道车壁。

    无论是它原本该由高位者享受还是因为它本身的动听,都足以令人们的脸上弥漫出陶醉的酡红。

    他们像是喝醉了一场酒一样,看着马车的离开,沉浸在那场荡清灵魂的梦中。

    乐曲随马车前行而落下尾音,有人梦醒而念念不忘,还有人沉浸其中,令原本安静的集市在经历过静谧后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还真是传言不虚。”哈迪看着消失踪影的马车感慨道,心满意足的牵着自己的骆驼离开。

    今日一曲,不虚此行。

    不过只凭法希尔大人,恐怕很难留住他了,不仅是国王,这样的名声很有可能会传到别的国家去。

    因为他就打算传一传。

    “哎,哈迪,等一下。”

    哈迪的步伐没能离开,就听到了逐渐散去的人群中熟悉的呼唤,他停下时看到了阿拔斯的身影笑道:“怎么?遇到了让你满意的货物?”

    “是的,我要一份干果和蔗糖。”阿拔斯走到他的面前毫不介意的说道。

    这份丰厚的报酬足够让他度过一段十分安逸的生活,那样的生活中怎么能够缺少油脂和糖果呢?

    “真是羡慕你。”哈迪打开包裹道,“要是我那天能够慧眼识珠,帮过他就好了。”

    “可惜好运的是我。”阿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十分愉悦,“不要太羡慕。”

    集市在慢慢恢复往日的场景,只是人人都多了一份谈资。

    马车离开那里,许愿下车进入法希尔府邸时,却察觉了其中奴仆的匆匆和紧张。

    “赫伊里先生,主人有急事找你。”一位奴仆在看到他时匆匆上前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许愿跟上了他的身影,思索着询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奴仆为难的摇了摇头,又开口道:“不过主人的心情不太好。”

    “谢谢。”许愿沉吟感谢道,在到达那以往会面的地方时果然见到了法希尔不太开心的脸色。

    所有的奴仆都屏气凝声着,连摆放在桌上的糖水和水果都未有任何动过的迹象。

    不过在听到声音时他抬起了头来,眉头拧起却是叹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吗?”许愿走进去,挥手让奴仆们退下时才轻声询问道。

    “法迪那家伙向国王陛下宣扬了你的乐曲。”法希尔出口时脸色十分的难看,恨不得生嚼了法迪一样,却又带着懊恼和沮丧,“国王陛下希望你能够为他演奏,好聆听传闻中的仙乐,亲爱的赫伊里,我即将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