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度假【倒v开始】

    夜幕遮盖之下, 特调局部署在河边的十几个异能者,正在隐秘之中观察动向。

    林霜作为带队队长,却松垮垮地站在长路尽头, 靠着卡车点起一根烟来, 猛抽一把,吐出一圈白莹莹的烟圈,盖住了他略显沧桑的脸。

    隐形耳机里几乎没有声音, 只有异能者们沉默的呼吸。大家都很清楚自己来到这里是在干什么, 并没有任何人插科打诨。

    前方河岸之上,是迄今为止人类遇见过的最强异种。

    当初谢望潮去要人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注意隐藏身份, 黑红色触手怪加上血红瞳孔, 这种特征之前就有人目击过。

    经过一番排查, 组织上确认,这触手怪就是之前林霜跟进过的一个强大异种,因此选了林霜过来盯梢。

    而林霜……林霜觉得自己完全hold不住这么大的事,那还不如多摸点鱼。反正触手怪似乎只想讨对象欢心, 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异种, 暂时没有任何威胁。

    至于那两个用自己员工去喂怪物的犯罪分子, 人类这一方也非常不齿,早已私底下将他俩审讯完毕, 并打算将他们送到秘密实验室去做研究,本来就已经是耗材了,因此触手怪要人时, 人类这方根本没有犹豫就送出去了。

    之前大家不太清楚情况, 还以为触手怪是要救这两人,没想到啊!林霜一边看烟花, 一边啧啧称奇,没想到这触手怪这么有创意,知道把老板点了给爱人助兴,厉害厉害,活该人家有老婆!

    不过后来的事情……就有点少儿不宜了。看到那异种和爱人抱在一起开始接吻,通讯频道里传来几声不适和尴尬的咳嗽声:

    “咳咳……”

    “还挺浪漫搞得……”

    林霜捏住耳麦,低声说了句:

    “非礼勿视!都转过去别看,小心惹毛人家。”

    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大概是其他队员全都转移了方向。

    林霜自己透过烟圈看出去,那边河滩上,那位几乎还是个少年的人类已经被动躺了下来,接受着触手的……隔得很远,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从肢体动作上看出,对方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是那么讨厌的。

    所以人类和异种真的能在一起吗?

    还能做那种事?

    烟圈一明一灭的火光,照亮了林霜硬朗的轮廓,他眉头紧紧皱起,陷入了独属于他的回忆之中。

    好在很快,触手怪恢复人形,带着爱人回到车里,开车回家了。

    林霜捻灭了烟屁股,也上车,远远地坠在后方。与其说是跟踪,不如说其实是保护普通民众的措施,毕竟他们异能者,要是异种突然暴走,他们可以上去挡一阵子。

    这就是他们异能者的宿命啊。和异种永远对抗、永远彼此杀戮的宿命。过去那些事情,就不要再多想啦。林霜这样告诫自己。

    *

    情人节之后的几天里,明怀鲤一直闷闷不乐,很少笑,总是呆呆地刷着手机。

    他刷到了警方对他们公司事情的通报。警方说这家公司内部存在着人口贩、卖行为,那些失踪者都是被送去了东南亚。这样说的话,家属们总还会心存一些希望吧。

    谢望潮一直陪着明怀鲤。情人节那天回去,他用触手抱着明怀鲤去洗澡,明怀鲤罕见地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任何表情,裸着身子直挺挺地站在淋浴底下,任由黑红的触手拿着澡巾和沐浴球,在他身上搓来搓去。

    看他那样难过的样子,谢望潮哪怕情欲再旺盛,也不愿意真的对他做什么。他只是温柔仔细地给他洗干净身体,把沾染上血迹的头发好好地搓,搓到起泡,还顺带学了一些人类理发师的头皮按摩手法。

    好几个触手尖端变成圆球形状,在头上一起缓缓打圈揉搓,带着泡沫和精油香味,谢望潮还用磁性的声音低声说着:

    “这个力度怎么样?是不是重了些?”

    明怀鲤直接被搓得睡过去了,还是谢望潮洗干净以后又擦干,把他送到房间床上去,又自己变成一摊触手爬上床,拥抱着他睡了一整晚。

    从这一天开始,明怀鲤就不再那么坚定地抗拒谢望潮进屋睡觉了。不过他情绪不高,谢望潮也不会乱来,只是偶尔会贴在他身上狠狠吸一吸味道,说:

    “这是人类科学研究成果,要多吸爱人的气味,能够安神。也欢迎你吸我的!”

    明怀鲤当然不会吸他,只是挺无奈地被吸。

    好在很快,明怀鲤去上班了。

    新公司有张景的堂哥主持大局,他俩一起在公司门口迎接明怀鲤到来,各种殷勤小心,对明怀鲤简直是座上宾的待遇。

    明怀鲤注意到堂哥总是戴着黑色手套,对其他人不苟言笑,只会对张景温柔地笑。而张景更是眼里只有堂哥,整个人甜蜜得要冒泡儿了。

    公司其他人也非常正常,气氛很好。第一天的最后一小时,张景还带头给明怀鲤举办了一次新人欢迎派对,差点儿把明怀鲤尬在座位上不想起来。

    新工作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冲淡了明怀鲤的难过,他开始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早上出门上班,度过愉快的一天,下午回到家里,穿着围裙的医生男友已经做好晚饭,晚上和男友相拥入眠……要不是男友时不时伸出黑色触手来撩拨他,明怀鲤都要觉得,这就是普通人平凡却幸福的日常了。

    眼看明怀鲤好起来,谢望潮也兴奋起来,晚上睡觉总是对明怀鲤动手动脚,当晚就被明怀鲤拎着触手扔出去,从此永久拒绝和他一起睡觉了。

    这怎么行呢?谢望潮贴在门上,闷闷不乐地想着。

    在河边那次,谢望潮只是摸遍了明怀鲤的身体,甚至都没让他舍出来,现在谢望潮对此有点儿执念,总想找个机会再进行一次。

    至少要让明怀鲤在他的触手上舒服一次……

    谢望潮很想看明怀鲤那张清秀漂亮的面庞泛起潮红的样子,更想看他对着自己双眼含泪、嘴唇微张,如果能叫出他的名字,那就更好了。

    周四下班回家,谢望潮拿出两张票递给明怀鲤:

    “出去度假怎么样?现在太热了,刚好去山里玩。”

    明怀鲤看着那两张度假区门票。距离倒是不远,避暑也很合适。谢望潮拿出平板给他看:

    “我早就看好了,预定这家度假酒店,环境很好,还有泳池派对……”

    说着,谢望潮视线转向明怀鲤,带着憧憬地说:

    “好想看宝贝穿泳装的样子哦。”

    明怀鲤:

    “……不就是大裤衩吗,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谢望潮把平板递到他手里,叹了口气:

    “都怪我工作太忙,平时没空陪你,现在想好好陪你过个周末,你都不习惯了,唉……我真不是个称职的丈夫啊!”

    明怀鲤斜眼瞥他:

    “装,你接着装。”

    谢望潮一笑:

    “那你答不答应嘛?”

    明怀鲤想了想,倒是也觉得可以去。反正他周末就是在家呆着,也没什么好玩。

    他微微点头,露出一丝笑意:

    “行吧。”

    谢望潮黑眸立刻一亮: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宝贝,我这就去准备,绝不让你失望!”

    明怀鲤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但谢望潮好像真的挺忙,今天晚饭都没给他喂饭吃,而是自己拿着平板和手机来回鼓捣。

    作为一只触手怪,谢望潮对人类社会的适应程度真的非常高,手机电脑甚至手术刀都是信手拈来,太聪明了,很不好杀啊。明怀鲤一边往嘴里放糖醋排骨,一边冷静地想。

    周末一大早,谢望潮就开着车出发了。这次他租了一辆大越野车,绑上能把明怀鲤整个人装里面的大行李箱,带上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一切,兴致勃勃开往城郊的山区。

    明怀鲤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就已经到地方了。

    山下的度假酒店泳池碧波荡漾,很是好看。进去放行李时,明怀鲤发现,谢望潮这家伙居然……

    “你只订了一间大床房?”

    明怀鲤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够我俩睡了呀。”

    谢望潮无辜地眨眼。

    “干嘛不订标准间或者套间啊……”

    明怀鲤小声嘀咕。

    “钱要花在刀刃上嘛。”

    谢望潮坐过去搂住明怀鲤,把他压在绵软的大床上,一下子陷了进去。

    明怀鲤躺在白色大床里,就像一颗粉嫩棉花糖,看起来太过可口……谢望潮低下头亲吻他的脸庞、眉毛,一路吻到嘴唇上,咬住、吸吮那双透亮的唇瓣,仿佛小孩子啃咬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棒棒糖。

    明怀鲤早就被之前许多次索取搞得没脾气了,躺平任亲,就当正在被狗啃好了。反正……也不是不舒服。

    “小鲤……我们以后每周末都出来住酒店吧……在酒店里,真的很有氛围……”

    亲吻间隙,谢望潮对着明怀鲤的耳朵吹气,说着这种暗示性很强的话。

    明怀鲤一只手按在他脸上,把他英俊如天神的脸压得歪到一边,义正词严:

    “不许!走,赶紧出去爬山,不然都过中午了!”

    谢望潮摇头轻笑,声音微微沙哑:

    “我的小鲤鱼害羞了。”

    明怀鲤:

    “……滚滚滚!”

    他翻身爬下床去,飞快跑去门口。

    谢望潮却伸出一根触手,远远地从床上一直伸到门口来,贴上明怀鲤被啃咬得红肿透亮的嘴唇,用吸盘响亮地“吧唧”吃了一口。

    明怀鲤:

    “……啊啊啊啊!”

    这家伙占便宜的方式,怎么越来越刁钻了啊!

    第29章 山神

    山间云雾缭绕, 环境清幽雅致,湖水碧绿柔美,走几步就落入清亮蝉鸣的夏天里。

    爬山让人心情很好。谢望潮带了各种很夸张的登山设备, 甚至大夏天的还带了冲锋衣, 还想要让明怀鲤穿上,搞得明怀鲤哭笑不得。

    两人爬到山顶,明怀鲤热得坐在地上吹风, 谢望潮立刻递上一把小风扇。两人正吹着, 旁边走来一个衣着朴素、皮肤黝黑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年纪,扎着一根黑油油的大粗辫子,仿佛没见过一样盯着明怀鲤的小风扇看。明怀鲤对她笑, 把风扇递过去:

    “你喜欢这个啊?送你了。”

    少女怯生生走过来, 伸出小手感受了一下风扇的风力, 脸上露出笑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

    “靴靴你们,我,不要。”

    她摆摆手, 嘴上说着不要, 眼睛却还是舍不得移开, 觉得这种能吹出风的东西很神奇。

    明怀鲤便和少女唠家常,得知她是从山脚下的小村庄里上来的, 平时辍学在家很少出门,今天还是偷跑出来的。

    这座山周围连绵一片都是山脉,也有不少很落后的隐蔽小村子, 不过像这少女这样连义务教育都没完成的还是少。明怀鲤又问深入了一些:

    “那你不上学, 以后打算怎么办?去城里打工吗?”

    少女却摇头,眼中流露出迷茫:

    “我爹说, 等山神今年的祭品选好了,要是我还活着,就把我嫁去隔壁村。”

    明怀鲤:

    “什么山神?活着?你详细说说呢?”

    少女嘴角勾起苍凉的笑容:

    “山神就是山神啊,我们村里每年都会选一个山神的祭品送出去,去做山神的新娘啊。反正我这样的女娃娃,都是做新娘的,不管是男人的新娘还是山神的新娘……”

    她正说着,后方传来另一个少女响亮的声音:

    “阿玉!阿玉你怎么还在这里,我找你好半天了!”

    一个短发少女露出头来,也是十三四岁年纪,但看起来比这个阿玉要壮实些,皮肤更黑,人显得更有活力。她走过来看了一眼明怀鲤和谢望潮,皱皱眉头,立刻拉着阿玉就要走。

    明怀鲤把风扇塞给阿玉:

    “拿着吧。”

    阿玉正要接,短发少女却抓过那东西,板着脸还给明怀鲤:

    “不要。”

    两人牵着手快速走了,在山间走路的姿态仿佛两只灵活的小鹿,一看就是从小在这里生活的人。短发少女忧心忡忡对阿玉说着什么,阿玉摇头表示不同意。

    明怀鲤看向谢望潮:

    “她们说什么?”

    他知道谢望潮能听见。

    谢望潮果然平静地转述:

    “短发的叫阿彩,她对阿玉说,要是阿玉被选上了,她就代替阿玉嫁给山神,让阿玉跑出去,远远地跑,别回来。阿玉不同意,说山神选中谁就是谁,不能换人。”

    明怀鲤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望潮。谢望潮看着他,半晌忽然狡黠一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明怀鲤也忍不住笑了,感觉某种奇特的共鸣感在两人之间流动,不得不说……这感觉不坏。

    他说:

    “所以,你能满足我的愿望吗?”

    谢望潮问都不问,笑着说:

    “当然可以,没问题。”

    小小的冒险,可是爱情绝佳的催化剂,谢望潮根本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真没想到,他当初只是随意选择了一个地方而已,却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

    傍晚,大榕树村开始举办一年一度的请神仪式,全村的适龄未婚少女都要出席。

    其实最开始,这个请神仪式完全不允许女性参与,都是全村的男人在祠堂里进行。但十年前的某个夏夜里,祠堂里的神像忽然口吐人言,出现神迹,要求他们每年献上新娘,保一村平安。

    村里的长老们一商量,只能照办,抽签确定了一位少女。第二天便把那位少女穿戴成新娘红妆,抬进祠堂“嫁”给了神像。

    当晚祠堂关门闭户,没有任何动静,第二天一早,新娘便消失了。果然当年整个村里收成很好,甚至猪牛羊鸡都繁衍得更多了。

    从此以后,“嫁山神”便成了整个村秘而不宣的仪式,村里的少女也逐年减少着,很多女孩长大后知道这件事就直接跑出去了,但也有跑不出去或者顾念家人情意的,就在很小的年纪立刻嫁人,变成人妇后就不会被山神挑选了。

    但,总还有没来得及嫁人,也跑不出去的女孩。

    村里长老们穿着奇异的服装,跳着请神下凡的舞蹈,其他人则拿着火把,扛着手工雕刻的木架子神像,跟着长老们游街,鞭炮满地都是,十分热闹。

    天色越发黑下来,村里没人发现,就在他们身边出现了两个城里人,跟着他们共同在村里游行着。

    明怀鲤被谢望潮抱在怀中,有些不舒服地挣扎一下:

    “你这个隐身,必须要贴得这么紧才能施展出来吗?不能稍微松开一些嘛?”

    谢望潮紧紧搂住香香软软的明怀鲤,在他发顶吻了一下,安抚地回答:

    “对啊,必须要的,不然效果不好。”

    当然不是必须的,但他为了老婆的安全必须抱紧老婆,撒点小谎也是必要的。

    明怀鲤看向那些神像。神像描画着同一个诡异可怕的形象,青面獠牙,眼珠凸出,看起来只叫人心生厌恶,并没有正常神像那种庄严感,反而总透着一种……有点熟悉的怪异感。

    他问:

    “这个神像,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好看呢?我知道有些教派中的神佛都有不好看的形象,但那些都是为了威慑坏人,这个神像反而……有种把人心中的恶意引出来的感觉。”

    谢望潮赞许地夸赞他:

    “宝贝真是太敏锐了,的确是你说的那样,这个神像会引发人们的恶念,还带有我族的一些印记。”

    明怀鲤问:

    “什么印记啊?”

    谢望潮:

    “嗯……丑算吗?”

    明怀鲤点点头:

    “那我就明白了。”

    谢望潮不开心了,捏捏明怀鲤的脸颊:

    “所以宝贝,你是觉得我的本体很丑吗?”

    明怀鲤白他一眼:

    “不然呢,我是人类,怎么可能觉得你本体好看?”

    谢望潮伸出一根触手,硬塞进明怀鲤手中:

    “你好好看看!这哪里丑了,这么美妙神秘的配色,这么精致的圆形吸盘,这种在你们人类那里不是叫做波点吗?这就是艺术!”

    明怀鲤被迫捧着那根触手看了看,带着黏液、满身棘皮的触手还在他手心里卖萌地扭动,真是不忍直视:

    “……不是,再怎么说这也不好看啊!”

    谢望潮一点也不气馁:

    “那我要多在你面前出现,让你看习惯就好看了。再说……你和它亲密接触的时候,倒也不是特别嫌弃它呢。”

    明怀鲤无语到了极点,瞪他一眼,扭头不理他了。

    恰好这时候,游街队伍到了祠堂之外。今晚的祠堂张灯结彩,十分热闹,无数张或是麻木或是兴奋的脸全都朝着祠堂,被祠堂内外的蜡烛光照得扭曲跳跃。

    前方主持典礼的长老唱起一种扭曲又难言的曲调,许多声音简直是人类声带发不出来的,诡异、悠长又飘渺,带着森森鬼气。

    这曲调明怀鲤倒是熟悉,他顾不得刚才还在和谢望潮生气,转过头问:

    “这是你们族的……”

    谢望潮:

    “没错。就是我们一族的语言,但有些扭曲。他在召唤我族的同伴。”

    长老直挺挺地梗着脖子,总算唱完时,差点儿把自己累得说不出话来。他虔诚地对着神像跪拜下去。

    有一瞬间,明怀鲤看见那神像上面仿佛覆盖上一层薄膜,流动扭曲了一下。

    另一位长老在旁边大声说:

    “请今年所有的新娘出来排队!”

    明怀鲤看看周围,很快,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站了出来。

    这些女孩有的是被家人推出去的,还在哭泣,有的是自己灰着脸麻木地站出来的,也有的一脸茫然懵懂,仿佛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她们脸庞灰暗,年纪从小到大都有,都穿着新做的干净衣服,头发也都好好梳过了。

    一共二十三个女孩,其中阿彩站在最前排,阿玉站在她后面。阿彩的头发炸成一团,完全没梳,只有她一脸愤恨和倔强,瞪着长老,瞪着神像。

    长老们领着女孩们进去,排排跪在神像面前。阿彩梗着脖子不跪,被一个壮男踢了好几脚,最后还是阿玉拉扯着她,才不得已跪下,但腰杆始终挺得直直的。

    长老们跳着神秘舞蹈,拿出一个签筒开始甩,那签子落在谁头上,谁就会是这一次的新娘。

    明怀鲤看得清楚,那薄纱一般透明的东西控制着一根签子,落在了……阿玉头上,正正好好在她头顶正中央。

    阿玉恐惧地尖叫起来:

    “啊——不是我,不是我!”

    她拽着头上的签子往下扔,但诡异的事发生了,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亲眼看到,那根签子明明只是放在她头顶上,但却无论如何都拽不下来,不管她用多大的力道。

    旁边的阿彩惊叫一声,跳起来也去拽那根签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怎么也拽不动!

    阿彩愤怒地大骂:

    “你们装神弄鬼!你们把这东西取下来啊,取下来!”

    阿玉哀哀哭泣,已经放弃了,歪在一边:

    “是我的命……这都是我的命啊……”

    阿彩气得头发炸开冲过去想踢那神像,却被壮汉架走。后方许多村民看见拽不下来的签子,都震惊又恐惧地跪下来磕头,嘴里喃喃念着:

    “山神保佑……山神保佑……”

    明怀鲤看得眉头紧皱:

    “我们得救她,这太封建迷信了,这个世界上哪儿来山神?”

    谢望潮看了一眼身量纤细、腰肢柔软的明怀鲤,吹了声口哨:

    “宝贝,我突然有个绝妙的想法,既可以救下阿玉,又可以……”

    明怀鲤狐疑扭头:

    “又可以什么?”

    谢望潮摸摸鼻子,笑得云淡风轻:

    “没什么,相信我就好了。”

    又可以,满足他的趣味啊。山神的新娘,不玩玩情趣也太浪费了。

    第30章 救人

    占卜仪式结束, 一切已成定局,二十一个女孩儿躲过一劫,要么庆幸, 要么哭泣, 还有的呆呆地瘫坐在地上。

    阿玉被几个壮汉拉进了祠堂后方院子里。

    “从现在开始,你要在这里做出嫁准备,听见没有?山神看着你呢!”

    长老们放下狠话就离开了, 又是几个中年妇女进来, 满脸洋溢着能够伺候山神的幸福感,抬进来洗澡水和沐浴露等等,准备给阿玉洗澡洗头发。

    阿玉挣扎着、哭泣着, 抗拒中年妇女的动作, 甚至直接踢翻了塑料大桶, 热水蔓延整个房间。

    中年妇女们骂骂咧咧:

    “山神怎么选了这么个蠢货!”

    “真是晦气!我们走,她闹一会儿也就没劲了。”

    “还得再去弄一桶水来……”

    妇女们提着大红的塑料桶离开,给房门上好了锁。阿玉扑到门边,使劲拉扯房门, 奈何这里的门锁都是村上特意用大价钱从镇里买来的, 非常结实,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根本拽不开。

    突然窗户传来敲击的声响,阿玉立刻过去看, 小声惊呼:

    “阿彩!你怎么还没走!”

    阿彩攀爬在一棵树上,借着黑暗掩护透过窗户看进去,这窗户上装着防盗窗, 人钻不进来。她看阿玉还好好站着, 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想办法出来, 我们一起跑!”

    阿玉却面露难色:

    “我出不来。”

    阿彩回头看去,院子前方还有几个壮汉在抽烟,这都是看守,她也就是体型小才没被发现,要是稍微弄出点动静,肯定会被抓住。

    她想了想,借着掩护跑到门口,掏出一根发卡去开锁。

    这也是她从电视上看来的手法,平时她也经常会在各种门锁上练习,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必须成功。

    少女的手颤抖着,身子也在抖,根本没有任何手法,只是一味地塞进去乱转。她手心全是汗,忽然间,发卡“咯嘣”一下断在了门锁里!

    这下,阿彩差点儿叫出声,下意识咬住舌头,痛得她眼冒金星。她看着手中剩下的半根发卡,又看看锁孔被塞住的大锁,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滴落。

    她无声地哭着,沿着房间墙壁摸索,试图找到一个缝隙可以钻进去,可是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拼命不去理会那种“没办法了”的绝望感,还想要找到一个办法……去停止这一切!

    她真恨自己出生在这种地方,明明文明和繁华就在一步之遥,可她每走一步,都好像要从无尽淤泥里拔出上千斤重的陈旧污浊,她想要带着好友离开,可就连这一间小小的监狱,她都打不开……

    阿彩咬着嘴唇,嘴角已经出血,还是不愿意放弃,她要是救不出来阿玉,那么自己余生也会困在这间小监狱,永远无法离开!

    阿彩从来都讨厌神明之说,最恨的就是山神,可是此刻她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甚至开始隐秘地祈祷,希望有神存在,不是那个总要娶新娘的山神,而是真正善良的神,愿意救她和阿玉的神!

    可是神从来都不存在啊……阿彩眼泪打湿了衣襟,她用手抠房门,手指尖已经鲜血淋漓也不愿意停下。

    忽然间,似乎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但那脚步声和其他人的不同,阿彩止住了逃跑的动作,回头看去。

    恍惚瞬间,她以为自己看见了神的存在,还是两位。

    走在前方的青年面容清秀俊逸,神态生动,蜜色眼眸明亮如星,宛如带着和风与夏夜的沁凉而来,目光心疼地落在她带血的手指上。

    后方的男人体型高大,面容英俊如神,深黑的眸子带着众生平等的漠然,只有在看向前方青年时,略带上一丝柔情,紧紧跟随在青年身后。

    这样两个比全村加在一起还要好看的人,凭空出现在祠堂之后隐蔽的院子里,甚至没有惊动前面的看守……阿彩后脊一阵发凉,脑袋却一阵发热,她看着这两人,脑袋在飞快转动。

    但就在她找到合适的话语之前,走在前面的清俊青年忽然对她伸出手:

    “你过来,我们帮你。”

    阿彩听着天籁般好听的声音,完全愣住了。

    清俊青年心疼地托起她的手,回头,和高大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高大男人伸出手,在半空中随意点了一下。一滴透明甘露精准落在阿彩手指尖上,折射出万千华彩。

    阿彩低头看,转瞬之间,自己的手指已经完全恢复如初。

    这是……神迹吗?

    看她还在发愣,清俊青年似乎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又对着门锁示意。

    高大男人嘴角勾起,说:

    “我可不会开锁。”

    清俊青年无奈:

    “想要什么?”

    高大男人用一根修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目光柔情万分,看向清俊青年的唇瓣。

    青年轻咳一声:

    “还有小孩呢,你也不注意点影响。”

    他这么说着,却拉着高大男人侧过脸去,飞快在高大男人脸颊上啄吻一下。

    阿彩看得瞪大眼睛。她生在这种小村庄,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男人和男人居然能亲亲?

    但是她很快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也许这是神仙之间的某种礼仪呢。

    高大男人谢望潮自然是满意地笑了,伸出手按在那把锁上,咔哒一声,钢筋做的锁芯直接断裂,房门嘎吱一声打开。

    明怀鲤拉着阿彩,跟着谢望潮走进房间,谢望潮又把房门关上。

    阿玉怔怔坐着,一见来人,愣神了一下立刻扑上去,抱住阿彩哭着:

    “你没事……还好你没事,我还以为你被人抓了!”

    阿彩手按住她的嘴:

    “嘘……小声点,别给人听见了,这是两个神仙,来救我们的。”

    阿玉怯生生看向两人,忽然认出来了:

    “你,你们是山上的两个人!”

    明怀鲤点头:

    “你放心,我们会救你们出去的。”

    他转向谢望潮:

    “你那个计划,到底要怎么做?”

    谢望潮不疾不徐地看看阿玉,又看看明怀鲤,像是在比较什么,半晌,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明怀鲤的脸,一层流光溢彩的结界贴在了他脸上,仿佛带着光晕的薄膜,逐渐改变了他脸庞的形状。

    阿彩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一惊,转头看看自己手边,又看看面前的明怀鲤。

    明怀鲤仿佛凭空矮了很多,脸庞变黑,头发变长……没过多久,他就变成了阿玉的模样!

    真正的阿玉震惊极了:

    “这,怎么会……他变成我了!”

    明怀鲤什么都不知道,谢望潮却在旁边偷笑,轻声说:

    “这就是我的计划,由你假扮阿玉,去出嫁,既可以救出阿玉她们,又可以稳住山神和村里人。”

    明怀鲤转头一看,旁边的塑料小镜子里清晰映出自己的倒影,他疑惑问:

    “怎么假扮啊?我根本不像她啊。”

    然而阿彩和阿玉都十分震惊地看他,仿佛在看天外来客。谢望潮笑着:

    “这是幻术,对你和我之外的人都会生效,现在,在其他人看来,你就是她了。”

    这时候,几个中年妇女抬着装满水的塑料桶走来,有人惊呼:

    “哎哟,这锁怎么坏了?”

    她们冲进门里,谢望潮顺手将阿彩阿玉拉到身边,三人隐身,只剩下明怀鲤站在屋子中央。

    明怀鲤有点紧张,对上妇女们的视线,也不知道谢望潮的幻术是不是真的。

    那些妇女扫他一眼,又看屋内,脸上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还好她没跑,不知道怎么回事。来,阿玉,洗澡了!”

    看来幻术确实有效,妇女们完全把他当成了阿玉。

    妇女们对着明怀鲤放下塑料桶,就要过来把他拉进去。明怀鲤赶紧开口:

    “你们先走,我自己洗就好了,放心,我不会跑的!”

    妇女们狐疑看她,叮嘱她好好洗澡,收拾干净自己,这才退了出去,还带上房门。

    明怀鲤站在水桶边,谢望潮解除了隐身,忍俊不禁的笑起来,阿彩和阿玉则是惊魂未定又震撼地抱在一起。

    谢望潮:

    “宝贝,洗个澡才好穿新娘衣服啊。”

    明怀鲤:

    “……卧槽,原来你是这个目的!”

    他懂了,一切都懂了!怪不得这个谢望潮要把他变成阿玉,就是为了看他穿新娘衣服的样子,啊啊啊这个恶趣味的触手怪!

    但是……看看旁边可怜兮兮的阿彩和阿玉,明怀鲤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温柔地招手:

    “你俩过来,在这里洗洗手和脸,然后出去吧,出去以后往山里跑,去找警察,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过不要提到我们两个,以后也绝不能再回来了,知道吗?”

    阿彩和阿玉对视一眼。阿玉哭得眼泪汪汪,对着明怀鲤扑通跪下。阿彩也立刻跟上,跪得膝盖发出脆响。

    “神仙恩人,谢谢你们救我们!”

    “谢谢你们,我们一定会跑出去的!”

    明怀鲤看着两个孩子洗了手和脸,帮她们打开房门。

    然而房门刚打开,阿玉就愣了一下,随即哭着低声喊了一句:

    “奶奶!”

    院门口的壮汉们回去睡觉了,一个腿脚不灵便的小脚老太太正蹒跚着往里走,一眼看见阿玉,这老奶奶挪动得更快了,浑浊的眼睛直盯着她。

    阿彩警惕地扯住阿玉衣袖:

    “快走!万一你奶奶要给村里人通风报信呢!”

    然而阿玉不管不顾扑向奶奶的怀抱,奶奶也抱紧她,老泪纵横地用方言说着:

    “我的孙啊,我的孙可怜哦……”

    老奶奶颤抖着手掏出一个荷包说:

    “你快跑,跑得远远地别回来了,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你拿着快跑!”

    阿玉不要,老奶奶鹰爪一样的手强行给她塞进衣兜,狠狠一把将她推远。

    “跑啊!别回来了!奶奶祝你过上好日子!”

    阿彩拉着阿玉飞快跑向后山,阿玉哭着回头看她瘦小笨拙的奶奶。

    明怀鲤透过窗棂看着这一幕,眼圈都红了,回头问谢望潮:

    “你能理解吗?这就是人和人的感情。”

    谢望潮郑重的点头:

    “我理解。”

    他透过明怀鲤,也理解了人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