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换演员【二更】
两人刚加好微信，小祝回来了，脸上表情有点纠结。
“刚才我在车外见到两个男的，年轻那个穿得很潮，就是脸色有点臭。是过来打招呼的董子彬？”
提到这个黎千行就没好脸色。
江临的回答也很嘲讽：“是他。不过，来打招呼的是他经纪人，他嘛，只是来当一下复读机。”
小祝瞬间领会其中潜台词，吃惊得瞪眼：“他一个纯纯的新人，第一部 戏就有机会和两位影帝前辈合作，不说要他巴结，但也该虚心求指点吧？难道还敢摆脸色？”
江临耸耸肩：“可能人设是内向寡言？用他经纪人的话说——头一次拍戏，紧张。”
小祝啧啧两声：“我看他脸上可没有一丝紧张，bking得像面部神经麻痹一样，都怀疑他演戏时到底能不能做出表情。”
黎千行开口问：“剧组的异样是不是因为他。”
答案其实已经再明显不过。
小祝撇下嘴：“可不就是嘛。昨天本来应该是向小虎进组，结果突然来了那么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拿着向小虎和剧组签的合同，说是接替向小虎的。全剧组都给整懵了。
“不过你们昨天休息，临时不好调戏。其实何导也休息了，白天是赵副导看的场子，毕竟新人刚进组，安排的是简单的戏。那个经纪人会说话，而且男三的戏份不多，又相对好演，赵副导就让他试试。
“哪知道，白天四场戏，他只勉强磨得过两场。晚上何导来一看，又全给推翻重来，继续磨一晚，也就过了一条吧。剧组里不少人都说，好多年没见这样NG一整天的了。
“这要是换了别的导演，感觉没得救的，就破罐破摔让过了，偏何导严格。不过何导是有名的会调教素人，组里常跟着他的那些，也不多奇怪。就是计划被打乱，今天早上那一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所以张老师才叫黎哥先别上妆。”
黎千行听得眉头紧皱：“制片人知道吗？”
小祝：“知道呀，他一直都在。”
江临刚才一边听她说，一边在刷手机，这时接话道：“那个董子彬，是刚选秀出道的小流量，是南潮最近力捧的新人。我看了下向小虎的朋友圈和微博，昨天都有发布骨折的动态，还带着医院诊断书和X光片。”
黎千行：“像这种突然出意外的事，通常剧组会怎么处理。”
江临：“他是在外面受的伤，和剧组没关系，进不了组算违约，不仅要退预付片酬，还得赔违约金。不过南潮自己换人，该给的钱肯定会给得痛快，说不定董子彬还不拿片酬，就为了抢这个角色。
“当然，也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临时缺人，剧组会找合适的人补，通常是关系网之间内推。或者，如果在影城，就到附近剧组转转，看看有没有人合适又有档期的。我就接过几次这种活。”
江临看黎千行还是心情很不好，伸手过去在他手背上拍拍：“要不我们对对明天的戏？何导可能会把明天的戏提上来拍。”
黎千行垂眼看看江临盖在自己手背的手，又抬眼看看他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心里的不快奇妙地渐渐散去，点了点头。
不过江临没有随身带剧本，黎千行就翻开自己的打开摊桌上。
全剧的台词是早已背好了的，两人先脱本对过一次词，又头挨头地一起看剧本上的注释，相互讨论几句。
小祝看他们开始忙，便坐到一边刷手机。只是，两人在旁边说话，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被吸引，抬头瞥过去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她对剧本也算熟悉，可明明看剧本时觉得很正常的日常桥段，怎么现在听两人一说，她就感觉在窥探情侣隐私，有种脸红心跳想大喊“嗑到了”的冲动。
小祝实在没忍住，一边悄悄时不时偷看，一边点开微博，换上小号进入99CP超话，划拉着寻找粉丝新产的粮。
*
黎千行原本上午十点半有场戏，结果一直没人来通知他去化妆。后来副导演联系了小祝，说那场戏推到了下午。
两点多钟，化妆助理终于过来请黎千行去准备。
江临也跟着去了。他原本下午有两场和“弟弟”的对手戏，不过看现在这进度，都不知道能不能拍到他。所以化妆师没给他上妆，他暂时还是个观众。
黎千行化好妆换好衣服，两人来到片场，见何展鹏正在给董子彬讲戏，制作人也坐在旁边。
或者，都不该说是讲戏了，简直是一句一句在教他怎么说台词，怎么做表情，比学校里上表演课的老师还细致。
黎千行凑到江临耳边，低声说：“何导讲戏原本还有这种风格。”
江临笑着和他咬耳朵：“何导是老师出身，耐心很好。他喜欢挖掘新人，早年的作品甚至经常用素人。和我合作过的那部戏，除了我是科班出身，其他角色也有新人和素人。只是近年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以前，才渐渐转变成找好演技里的题材生手。”
一边说，一边看看被何展鹏教得满脸菜色的董子彬：“就不知道那块木头能不能禁得住何导的刻刀。”
小祝和小丁搬了椅子过来，黎江两人坐在一旁，等何展鹏给董子彬把戏讲透了，黎千行才起身走进布景中。
场地是酒吧里季明安这个老板的小休息室，或者说，是他的专属更衣间。也就是黎千行和江临头一回拍床戏的那个场地。
这场戏里黎千行只需要坐着不用动，董子彬的走位也只是推开门往里走两步，非常简单。副导演带着董子彬过去试了两次怎么走，就可以开拍。
黎千行上午和江临对过戏，已经重新找回季明安的状态。此时随意往沙发上一坐，懒懒地斜靠着一角，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跷起一条长腿，将平板搭在膝头划拉。
场记板打响，黎千行眼珠微微动一下，像是看到什么有趣内容，笑出一个可爱的猫嘴线条，咬在嘴里烟上下跳动着。
下一秒，砰的一声，门房被大力推开，撞到墙上还回弹一下。
一个人影迈进门一步，冲着沙发上的人喊：“季明安，又是你缠着我哥！都过去好几年，你居然还这么阴魂不散！”
只是，因为台词说得有点快，整个句子的发音显得有点粘连含混。加上后续气息不足，第二句就透着虚软，声音也渐渐变小，最后几个字都像是喃喃自语。
原本该是气势汹汹地质问，一下就被变成了底气不足的心虚。
黎千行只听到董子彬呜噜呜噜一通，根本都没清听他说什么，甚至得通过他嘴巴停止不动来判断他说完了台词。
不过，这倒也不影响黎千行发挥。
在门被推开的同时，黎千行就抬眼看了过去。随着看清对方的脸，他的笑容缓缓收起，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与不耐。
他伸手拿下叼着的烟，依旧懒洋洋地斜靠沙发，只用一双眼打量来人。
董子彬说完词，没见黎千行接词，脸上明显出现怔愣，先前的气愤表情如同僵在脸上。
黎千行明明还是原本副懒散的姿态，身周的氛围却从刚才的轻松愉快，一下变得带着压迫感。
董子彬和他对视，没来由得感到恐惧，下意识伸手扶住门框支撑自己。
黎千行这才开口说词，语调都是懒洋洋的：“门都不敲就闯进别人房间，这种规矩，是你爸教你的，还是你妈教你。”
说到这，停顿一下，眼中透出嘲笑：“你哥那么懂礼貌，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弟弟。到底是你父母对你的教育不行，还是你哥接了他妈的好基因。”
瞬间，董子彬感受到了屈辱，怒火腾地一下燃起。然而，面对黎千行的那双眼睛，他却被无端的畏惧感压制，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感受都如同被封在体内，什么都表现不出来。
别说这时该上前一步的走位，甚至台词，他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黎千行见董子彬不接词，导演又没喊卡，只得救场。
他微微动动身子，坐得更加舒展一些，眼神从嘲笑转为轻蔑：“说话啊。”
董子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渐渐发白，额角浸出汗水。
他的助理接到陈经纪的示意，连忙跑到他附近不入镜的地方，对着剧本给他提词。
董子彬鹦鹉学舌似地，嗑嗑吧吧把后面的台词说完，中间还错了几个字。
黎千行只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何展鹏喊卡，便刷地一下站起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座位。
他坐的地方就在何展鹏附近，陈经纪几乎紧跟着他过来，对着这边一众人点头哈腰。
“对不起对不起，何导、黎老师，子彬大概是太紧张了。他昨晚已经把词都背好的了，就是刚才黎老师演得太好……”
黎千行没搭理他，何展鹏态度还算好，却也挥手打断：“休息十五分钟，让他再背背词，也再消化一下我先前讲的演法。”
陈经纪一迭声应好，识趣地离开。
何展鹏又对黎千行笑道：“年轻人，头一回，你包涵下，再磨合磨合。”
黎千行点点头，坐到一旁休息，间或和江临说几句话。
之后就是反反复复地拍那一条，何展鹏不厌其烦地教董子彬如何改。然而，他上一次的错下一次改好了，又犯新的错，等新的错改了，先前的错却再次重新冒出来。
一直拍到五点，这条也没过，董子彬的状态越来越差。
何展鹏再一次叫停后，想了想，把江临叫过来：“你和小董试试兄弟谈心那场。那一场成飞没什么词，你带带他的情绪，看能不能入戏。不用化妆，就直接来。”
那段戏全是江临的大段台词，现在都还没排在计划表里，江临完全可以拒绝。
不过，江临点下头，看向董子彬：“那场戏你记得吗？”
董子彬木着脸去看助理，助理哗哗翻剧本，递到他面前。他扫过两眼，这才表示知道了。
那场戏的场景是成越家，不过现在不用进布景，副导演让人清出一片地方，便可以开始。
董子彬坐在地上，拿着手机玩游戏。
江临拿着两杯水走上前：“今天你去找季明安了？”
董子彬停下手，抬头看江临。
江临叹口气，弯身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再盘腿坐下，看着他的眼睛：“我和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可能为了气老头子，就去找个男人……”
那段台词很长，江临的情绪随着台词渐渐饱满，表情动作都在引导董子彬入戏。然而，董子彬只是垂着头听，偶尔抬头看一眼江临，应上一两声。
场边，黎千行身旁的小祝坐在小马扎上，抽出张纸巾按眼角，低声嘀咕：“临哥的词说得这么感人，那家伙居然能一点表情都不给。”
小丁看看她，也压低声音说：“你跟着黎哥，进的都是好剧组。临哥万年配角的时候，我没少见这种情况。对面有人没人都不影响，反正就和他自己练习没两样。临哥说，当对面是颗大白菜就行了。”
一句话说得小祝连忙按住嘴，强忍着不笑出声。
那段戏试完，何展鹏看看时间，叫过场务：“先这样，让大家吃饭吧。”
再对黎千行、江临和副导演说：“晚上拍明天小黎和小江那场。”
陈经纪听得有些忐忑：“何导，那我们子彬……”
何展鹏脸色依旧温和：“他拍了一天，太累了，再拍状态也出不来。你先带回酒店放松放松好了，不用太紧张。”
陈经纪这才松口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董子彬离开。
黎千行见他们走了，转向何展鹏：“何导……”
何展鹏却是笑着打断他：“你的胃饿不得。先吃东西，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啊。”
黎千行无法，只得先回房车。
*
江临继续跟着黎千行去他的房车，让小丁领了盒饭拿过来，陪着他吃饭聊天。
黎千行算着时间，看着差不多了，起身道：“我去找何导。”
江临早就已经猜到，跟着起身：“一起去。”
两人下了房车，慢慢往何展鹏的房车走。
黎千行抬头看看暗下去的天空，轻声说：“我不是不能陪着人磨练演技吃NG，但前提是，这些时间花得值。”
他转而看向江临，继续道：“南潮的做法的确让我生气，但如果董子彬能行，为了剧组大局，我也可以接受。但现在不仅是他的能力问题，今天下午，我就没看出他有努力演好戏的想法。”
江临回视着他，眉眼微弯，笑道：“嗯，我明白。”
两人敲门走上何展鹏的房车，发现制片人和副导演也在。
何展鹏招呼着两人坐：“就猜到小黎该来了。”
制作人也道：“试了两天，那个董子彬的确是不行。我们正在商量合适的人选，联系看看谁有档期，过来试个镜。”
副导演给黎千行递上一份名单。
江临凑过来看一眼，问：“已经联系了？”
何展鹏：“还没，正商量着呢。怎么，你也有人选？”
江临：“有一个，而且，保管能让您满意。”
何展鹏好笑地问：“哟，谁啊？”
“这个嘛，容我先保个密。”他看看时间，“你们先讨论着，我现在就联系人，一会儿开拍时，就能给您个准信。”
何展鹏虚指指他：“还神神秘秘的。行，那我等着你消息。”
黎千行过来一句话没说，又跟着江临离开。
下了车，他也好奇地问：“是谁？”
江临冲他眨眨眼：“别急，你马上就能知道。”
两人再次回到黎千行的房车里，黎千行就见江临掏出手机，在工作微信上给向小虎发了一条——【小虎，现在方便通个视频不？】
黎千行吃了一惊：“他？”
江临刚要回话，向小虎的视频通迅过来了，就直接接通。
对面的向小虎热情地打招呼：“江老师，啊，黎老师也在。你们好！”
江临回声好，单刀直入：“你真的骨折了？”
向小虎一愣，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只这一瞬，黎千行和江临就已经得到答案。
黎千行皱起眉：“你骨折是假的？”
随即反应过来：“公司逼你的？为了抢角色。”
向小虎被拆穿，也不装了，叹口气：“嗯，公司要把角色给董子彬。”
黎千行直接道：“董子彬不行，肯定要换。你可以再过来。”
向小虎苦着张脸：“我付剧组的违约金是董家掏的，当时就说了，哪怕董子彬演不来被换掉，这角色也不可能还给我。不然公司不就成蓄意欺骗剧组了。”
黎千行冷冷道：“他们本来就是蓄意欺骗。”
江临插话问：“你和南潮已经签了经纪合同吗？”
向小虎：“还没签正式的，现在签了三方。”
江临：“三方只是意向，违约金这些具体的东西都还没定，要解约不难。你拍合同给我看看。”
向小虎翻找一下，拍了合同发过来，却是说：“但我欠着公司钱。先前我妈需要动手术，我家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只好向公司借。那笔钱写在合同里，名义是公司给我的预付款，以后会从我的收入中扣除。想解约，得先还钱。”
江临在看合同，黎千行便问：“借了多少。你签这部片的合同时还没有公司，能拿全款片酬，是还不够动手术吗？”
向小虎：“片酬是够的，但是要得急，等不到剧组给我结尾款。”
江临看完合同，抬头说：“只要还钱，解约不成问题。这笔钱我先借你，你来剧组拍戏。”
向小虎完全没想到天上会掉馅饼，吃惊得张大嘴。
江临：“如何？这个机会很难得，不要错过了。至于公司，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更好的。有这部戏打底，不怕签不到。”
向小虎眼中迸出光芒：“真、真的吗？”
江临笑眯眯的：“当然，一会儿你发我账号，我把钱给你打过去。你尽快订机票过来，我们可等着你了。”
向小虎眼里都闪起了泪花：“谢谢江老师！你就是我的再造大恩人！”
江临笑道：“还有黎老师。”
说完看向黎千行：“黎哥，你人面广。小虎解约的事，还得麻烦你找人帮他处理一下，好让他专心拍戏。”
黎千行一愣，随即点头：“好。”
律师的资源他虽然没有，不过他有个万能的哥。
向小虎连忙又向他道谢。
如此两边说定，江临挂断视频，接到向小虎账号后，马上转了账。
黎千行神色有些复杂：“你一开始就猜到是这样？”
江临：“猜是猜到了，但如果向小虎已经正式签约，这事也办不成，所以我一开始没提。”
黎千行：“那怎么现在又找他。”
江临笑笑：“撞撞运气呗。那些小公司，合同经常有漏洞，说不定能有办法。结果，你看，这不是老天都在帮我们。”
黎千行被他带着也笑了：“的确。而且我刚才想好了，只要向小虎在这部剧里表现好，我就向我哥推荐他。有好苗子，星熠从来不嫌多。”
江临扬眉：“我还想跟颜姐说签他呢。你们星熠家业大，不缺这么一个，就别和我们抢了吧。”
黎千行：“公平竞争的事，怎么能叫抢。”
江临：“那等小虎来了，我得多和他打打感情牌。我好歹也是他哥啊。”
黎千行想了想，说：“可我是他哥的对象。你说他听谁的？”
江临一下哑了声，片刻才失笑摇头：“你赢你赢！”
黎千行拉回话题：“不过，你竟然能猜到向小虎没事，这思路也是挺开阔。”
江临：“那是因为，我经历过这种事。”
黎千行一愣。
江临：“是大学期间，一位教授介绍的角色。临进组了，被别人截胡。当时剧组和那边有默契，电话打过来就说是我出事违约，但好心不用我出违约金。真是小气，想换掉我还要省那点违约金。”
黎千行感觉心头似乎有点微微地疼痛：“那后来呢？”
江临看他担心的模样，笑道：“后来有个贵人替我说话，我还是拿到了那个角色。可惜我一直没能打听到那位贵人是谁，没能当面谢谢对方。”
黎千行神色跟着放松下来：“难怪你总这么好心。”
江临：“以前有人愿意帮我，我现在有能力了，就也想帮帮别人。天底下总还是好人多嘛，你当年不也帮了小祝。”
说完，又道：“而且，事情解决，你也不用再为这部剧担忧。”
黎千行看着他，浅笑着点点头。
第22章 嗑CP【一更】
晚上开拍前，江临找何展鹏和制作人说了向小虎的事。
何展鹏皱起眉，第一次露出厌恶的神色：“南潮这做法，实在有点恶心人了。”
制作人问：“他决定过来继续拍？”
江临点头：“钱我先借给他，解约的事黎哥帮他找律师处理。我估计他就是急用钱，才签给那么家公司。不然再耐心点，等这片上映了，有的是好公司找他。”
何展鹏叹口气：“那孩子也是，怎么不和我说，我可以借他啊。”
江临笑道：“总之，现在事情解决了，咱们按部就班往下拍就好。”
何展鹏拍拍他：“行了，你去化妆吧。”
这两天困扰剧组的大麻烦，以出乎意料的简单方式解决了。消息在剧组里传开，组里气氛一下变好，众人干活都显得积极些。
黎千行已经化好妆，化妆师正在给江临化，一边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事。其实南潮这又是何必，咱们这个剧组，没点天赋的人进来，不得吃NG吃到自闭。不该是他的，抢到手他也捧不住。”
小祝闲聊着接话：“就盯着咱们这个资源好，妄想来滥竽充数镀个金呗。居然还混进剧组群了，难怪我说群里这么风平浪静岁月安好。”
化妆师笑道：“唉，我们赵副导就是脸皮薄。那个经纪人又实在会说话，主要是脸皮够厚。”
黎千行原本一直坐在旁边安静打字，这时抬起头对江临说：“我哥已经找好律师，和向小虎联系了。律师看过合同，说没有问题。如果向小虎手里有南潮要求欺骗剧组的证据，还可以告南潮一状要求赔偿。”
江临正被涂嘴唇，不方便说话，抬手比个OK。
两人化好妆，一同来到拍摄场地。
马上要拍的这一场，是季明安和成越争执的戏份，发生在两人重新在一起之后，首次产生分歧。
何展鹏给两人讲戏：“内心要激烈，外表要克制。”
江临玩笑道：“何导，您就给我们讲十个字啊。”
何展鹏跟着笑：“十个字对你们就够了，先去试一条。”
黎千行大概是下午一直和董子彬对戏憋狠了，场记板一响，直接飙起演技。江临的情绪一下被他激起，一场克制的争执，愣是因为两人压抑着激烈情绪的眼神对撞，打得火花四溅。
小祝捧着发烫的脸，小小声对小丁说：“虽然他们在吵，但我好想按头他俩亲。看剧本的时候我都没想到，这一幕居然还能演成这种样子。”
小丁好笑地看着她：“我感觉你在逐渐变成CP粉的形状。”
小祝咳了两声，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摆出正经模样：“人剧分离人剧分离，我只是嗑角色。”
这一场一共拍了四条。不是因为出错NG，而是何展鹏让两人尝试不同的表达方式，想看看能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事实上，所有反复细抠重拍的镜头，都是这个原因。
不过今晚黎江两人状态很好，拍完这场都还没到收工时间。
副导演过来说：“何导，外面天气不错，月亮也圆，要不拍一拍表白戏？”
何展鹏看看时间，问黎千行和江临：“怎么样，能不能上。”
江临笑道：“行啊。”
黎千行：“可以。”
何展鹏便让副导演去准备：“今晚先拍一条看看。如果要多拍，就明晚继续。”
又对黎江两人道：“那你俩酝酿一下情绪。刚拍完争执，又要深情表白，也不容易。”
江临看看黎千行，眼中依旧含着笑：“其实还好，两人就是争执，心里也是爱着对方。”
黎千行则是叫过小祝和小丁：“你们出去看看，万一房车要挪，就给钥匙让人挪一下。”
表白戏是外景，不过只需要停车场，直接在外头剧组停车的地方取景就行。
剧里设定成越是酒精过敏的体质。每次来酒吧，季明安怕他错喝了酒，都会特地给他调无酒精饮料。
那一次在更衣间意外亲密过后，两人的暧昧关系更深一层。成越只要晚上有空就会去酒吧，季明安为了让他早点回家休息，缩短了待在酒吧的时间，所以两人会一起去停车场开车。
这天成越和父亲吵过架，得不到家人理解的痛苦，让他越发渴望拥有心灵相通的亲密爱人，终于下定决心要对季明安表白。
当然，他原本的计划并不是在停车场这种杀风景的地方，但晚上的月色过分美丽……
◆
成越侧头看着季明安。
柔和的月光洒在他淡紫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脸庞上，令他身周仿佛蕴着一层淡淡的光。
或许是成越不知不觉间看得久了，季明安微微侧脸，抬眼回视。
今晚他没画以往那种烟熏妆，干净的脸上，显得眼睛格外地明亮，在月光下更是带有一种少见的单纯。
就像大学的时候。
成越感觉心跳一下加快，再压抑不住澎湃的心潮，停下脚步，不由分说地握住季明安的手。
季明安一愣，跟着停下，转身面对成越，眼中透出疑问。
成越张了张嘴，却是嘴唇颤抖着，没说出话。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再睁开，才终于能发出声音。
“明安，分开这么些年，我从没有一刻能忘记你……”
他眼中涌起懊悔的痛苦，随后又被紧张压下。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再试一次……”
季明安定定地回视着他，不管是脸上，还是眼中，都是一片平静。
成越越来越不安，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却还是执拗地等一个回答。
季明安突然笑了下：“成越，当初说开始的是你，说结束也是你。现在，你又说要重新开始。”
成越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再次颤抖，眼中的光似乎一下暗了许多。
他感觉心在急速地下坠，如同扎进一个冰窟窿里，让他全身都在发冷。
成越有些浑浑噩噩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如果……我打扰到了你……你现在明确告诉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季明安笑容加深：“谁说，你打扰到我了。”
成越一愣。
季明安很欣赏他这样的表情，笑着看了片刻，才继续开口。
“你已经说了一次开始，一次结束。这回，开始又是你说的。那么，说结束的权利，总该留给我了吧。”
成越感觉自己的心又从那个冰窟窿里蹦出来，一下一下跳得厉害。
季明安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我们都远远逃开了原来的地方，可老天还是让我们再次相遇。既然有缘分，那这一回，只要我不说结束，哪怕我们吵得再厉害，你也不许跑。”
成越一阵激动，哑着声道：“我不会和你吵……”
季明安却伸出手，按在他唇上，轻笑：“这种话就别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拧巴得很。当然，我也不见得比你好多少。但吵归吵，吵完了我们就解决问题。有事一起扛，都不许再自己死撑着不说。”
成越微微弯起眼，深邃的眼眸中盈满深情。
他抬手，轻轻拉下季明安的手，郑重回道：“好。我会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有分歧就讨论解决，哪怕起争执也尽量不吵架。而且，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永远不想说结束。”
成越双手捧着季明安的脸，微微低头，和他额头相抵。
“我爱你，明安。”
季明安笑盈盈地回视他。
“我爱你，成越。”
成越的眼中瞬间亮起光。
他再克制不住，微微侧头，对着季明安的唇吻去。
季明安眯起眼，双手抱上成越的腰。
月光之下，极平常的停车场里，一对爱人在郑重地对彼此许下诺言。
◆
何展鹏拿起喇叭喊了卡。
江临站直身，闭上眼睛消化刚才的情绪，片刻后才睁开，声音有些哑地说：“抱歉，演到这里感觉应该这样发展，没商量就直接亲了。”
黎千行放开他，不在意地道：“没什么，你也没真亲上。”
两人走到何展鹏身边，跟着他一同看回放。
看到最后，何展鹏突然抬头看向江临，好奇地问：“你这手挡得挺是地方啊，到底亲上了没。”
江临咳一声：“反正，观众觉得亲上了就行。”
何展鹏笑笑，挥手道：“行了，收工吧。”
黎千行和江临卸妆换好衣服，先坐上车回酒店。
江临今天一天都跟在黎千行身边，此时很自然地坐进黎千行的车里，引得坐前头副驾的小祝频频看后视镜。
黎千行无所谓他蹭车，甚至还问了一句：“小丁不过来？”
江临：“他坐我那辆。后座座椅有点湿，我不想坐。”
前面小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是，临哥，你刚不是直接奔我们车来的吗？压根没去你那车上看一眼吧！
车子开动，江临拉着黎千行闲聊：“前头争执那场，演得还挺耗情绪的。黎哥，要是换成你，你会不会靠争吵解决问题？”
黎千行想了想：“不会。争吵耗情绪，吵起来也容易口不择言互相伤害。最主要是，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效率太低。我更喜欢高效的方式。”
江临：“比如？”
黎千行：“双方都直接把底线摆出来，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平衡。谈得拢就继续过，谈不拢一拍两散。”
江临低声笑：“果然省时省力效率高，就是有点不够人性化。”
黎千行有点好奇：“你呢，会怎么解决。”
“我啊……”江临瞥他一眼，“只要对方不是变心出轨，我可以没有底线。”
黎千行颇为意外：“那你的爱人会很幸福。”
江临含着笑：“嗯，我会给他幸福。”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只是车里开着空调，车窗都关着，安安静静的，坐在前方的小祝就算想不听也闭不上耳朵。
小祝再次在心里嘀咕——我觉得我有亿点点多余。我就不该在车里，我该在车底！
◇◆
制片人当晚便通知陈经纪董子彬被换掉，陈经纪虽然缠着人努力了一把，但最后也不得不带人离开。
向小虎很快飞过来进组。有了董子彬那个对照组在前，哪怕向小虎的演技还带着青涩，同样需要何展鹏一点点教，可他努力好学，又有天份，嘴也很甜，很快就赢得剧组一致赞扬。
连黎千行都私下里和江临说：“向小虎很有灵气。等这片子参加年度电影奖评选，我感觉他能争一争最佳新人。”
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顺利拍摄中平缓滑过。
六月里，剧组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在周边城镇跑外景。到了七月初，只差三场戏，就能转进校园拍回忆部分。
这三场戏全都安排在同一天。
上午，要拍婚礼的镜头。
影片结束时，成越只是向季明安求了婚，没有交代后续。这个婚礼的镜头会放在主题曲结束之后的彩蛋里，只有短短一分半钟。
何展鹏甚至不打算拍正面，分镜图就只有两位新郎手牵手走过玫瑰花廊的背影，和十指相扣的特写。
不过，哪怕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个镜头，拍摄场地依旧得准备充分。
剧组租了一处常用于办婚礼的场地，扎起玫瑰花廊，还准备了点缀在背景当中的三层蛋糕。
黎千行和江临化好妆，换上白西装，领子插上两枝玫瑰，一同走到拍摄场地。
小祝围着两人转圈：“哇，好像真的要结婚一样！”
黎千行有点好笑：“什么叫‘像’，在剧里不就是结婚了。”
江临突然问：“黎哥，你以前拍过结婚戏吗？”
黎千行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我演过的感情戏，要么就和电影正片那样，只谈恋爱没走到结婚，要么就出场已经结过婚，直接是伴侣。”
小祝举手：“我作证，黎哥的确没结过……啊呸，没拍过！”
江临扬唇微笑：“这么说，我集齐了黎哥的银屏初吻、初床戏、初婚礼。”
黎千行看他一眼：“那我比你多一个，我还是你的银屏初CP。”
江临哈哈大笑。
这时，副导演过来叫两人上戏。
江临抬手握住黎千行的手：“走吧，结婚去。”
鲜红的玫瑰缠绕在一道道拱门上，下方是花瓣铺就的红毯。仿佛穿过这些门，走过这条路，就能去到爱情的幸福彼方。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迈步。
步伐轻快，每一步落下，都扬起一阵花瓣飘舞。
两套西装的洁白，反倒成了这一片热情火红中最抢眼的颜色。
镜头慢慢推进，拍过他们被风吹起些许的衣摆。
最终定格在十指相扣的双手。
何展鹏喊卡的声音响起，但两人并未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走到花瓣红毯的尽头，摆着蛋糕的小高台上。
两人转过身，黎千行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话筒，保持着季明安的状态开口。
“大家好。今天是我和成越的大媒人——何展鹏导演的生日。在此，让我们一同祝愿他——生日快乐！寿比南山！每年撮合好几对，勇创媒人KPI！”
他一边说，旁边的江临一边推着餐车转个方向。
只见高高的三层蛋糕另一侧，用果酱在每一层侧边写着——祝何展鹏导演生日快乐。
黎千行的话音一落，小高台上的音箱便播放起生日快乐歌，下方响起工作人员喊“何导生日快乐”的欢呼声。
江临凑到黎千行身边，对着他手中话筒笑道：“何导，上来切蛋糕吧，大家都等着吃呢。”
何展鹏还在惊喜的怔愣中，被制作人、副导演和助理一同推上台，一路上还被其他人拉响的礼炮挂了满身彩带。
他看看黎江两人，又转头去看那个大蛋糕：“这能吃啊？不是道具？”
江临拿起餐车上的长餐刀递给他：“是我和黎哥专程为您订的，动物奶油，放心吃。”
何展鹏接过刀，对着高高的蛋糕比划两下，又突然放下刀，转头去找江临和黎千行。
“等会儿等会儿，既然都给我布置媒人KPI了，那我得先和两位新郎合个影，把这蛋糕拍进去。”
说完，一手拉江临，另一手拉黎千行，一同站到蛋糕旁。
何展鹏刚要叫助理来拍，想想又觉得不对，左右一看，直接将双手合并，把江临和黎千行的手搭在一起：“你俩握着。”
他退后一步，看两人牵好了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喊助理拍照。
小祝在下面看着，凑过去和小丁说：“原来何导就是CP粉头子。”
小丁拿手机给她看：“我也拍了，你要照片吗？”
小祝：“要！”
说完她才仔细看图：“咦，这不是临哥的手机嘛。”
小丁：“嗯，他手机高级，拍得清楚。”
小祝一阵懊恼：“对哦，黎哥的手机也在我这，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拍！还好你拍了！”
小丁：“我还拍了刚才他们走花廊的视频。”
小祝：“给我给我！”
等他们传完照片视频，小高台上的江临和黎千行也帮着何展鹏切好了蛋糕。
蛋糕有场务来发，江临自己挑了一块大的，又特意要了一块很小的，拿着去找黎千行。
剧组的人都围着小高台等待分蛋糕，黎千行早已经让开位置，独自走回休息坐椅处。
江临很快过来，坐在他旁边，将那块小的递给他：“只剩校园的戏了，吃一小块没关系吧。”
黎千行接过，却是有些为难地看着蛋糕：“我不太喜欢吃奶油……”
“嗯？这样啊。”
江临一伸手，又把盘子拿回去，用叉子将蛋糕上的奶油全刮到自己的盘中，再递给他：“这家的蛋糕据说烤得特别好，多少尝一口，好歹你有份出钱的。”
黎千行接过，用叉子叉起，先试着咬一小口。
江临：“怎么样？”
黎千行：“不错。”
江临也吃起自己的，一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四月中旬进的组，这一眨眼，就快三个月了。”
黎千行：“嗯，都从吵架到谈恋爱到结婚了。”
江临咬着叉子看他：“上午拍婚礼，下午回去就接着拍床戏，这算不算洞房花烛。”
黎千行想了想：“那我好像有点惨，要被扛着进洞房。”
江临忍不住闷声笑。
结果因为手太抖，弄得纸盘里吃剩一半的蛋糕倒下来，还向着盘外翻滚。
江临赶紧伸叉子去护，正巧黎千行也伸过叉子帮他。两人的叉子在空中相互交错，刚好架住彼此。
纸盘里的蛋糕滚落，啪的一下打在江临大腿上，又顺着腿往下滑，在裤子内侧留下一条位置不太雅观的痕迹，才最终掉落地面。
黎千行低头看去：“现在是你比我惨了。”
江临：“……”
第23章 小气垫【二更】
《再续》全剧一共三场床戏，除了早早拍的那一场感情冲突激烈，另外两场都是温情场面。
季明安和成越同居之后，休假时去旅游，重新走一次有他们以前回忆的地方，也到他们以前想去却没去成的地方看看。
今天拍的两场床戏都在同一个地点，一场属于故地重游的“忆当年”，另一场是影片回忆戏份里两人的第一次。
当年两人都是大学生，手头没什么钱，还一同攒了一段日子的打工钱。想着是重要的头一回，就咬咬牙住了一晚高级酒店。
剧组现在住的酒店不差，直接寻了合适的房间包下，就在这里把两场戏一块拍了。
两名主角大学时的造型和现在不同，因此先拍剧内时间上在后面的那场，再换造型拍“第一次”。
剧组包的是间套间，为了留出足够的拍摄机位，还特意做过适当改造。
大厅有一整面玻璃墙，夏日的强烈阳光穿过玻璃洒在房间里，让人一看就心情明朗。
玻璃墙前是与墙垂直的小吧台和酒柜，副导演在给江临讲走位。
“等下你就在吧台前扛起黎老师，逆时针转身，按这个路径走进卧室门，这一镜完结。卧室里是下一镜，从扛着人进去开始拍。”
何展鹏在旁边叹气：“实地拍摄就是场地太局促，比不得布景方便，想拍一镜到底都不行，要个俯拍的高机位也费好大劲。”
制作人在旁边一脸无奈：“何导，只为两场戏就布一次景，这个成本实在太高了。”
何展鹏和他掰扯：“虽然只有两场戏，但这是普通的戏吗？这可是爱情片当中最升华的部分！不能拍一镜，实在是对他们这两个影帝级演技的浪费！”
制作人哄他：“是是，那的确是缺点。但也有优点啊，分开拍，观众就能欣赏到您在分镜上的绝妙了嘛。您掌控的画面氛围，那可都是有口皆碑的，多少观众哪怕冲着这个，也会买票进电影院。”
江临有些好笑地听着两人说话，一转眼，看到化好妆、换过睡袍的黎千行进来。
按着影片的时间线，先前季明安为了去参加成越公司的年会，特地把浅紫色的头发染成深蓝。
现在黎千行走到阳光照到的地方，原本在暗光下看着偏黑的发色，表层就被照出一层漂亮的宝蓝，有种低调的张扬感。
江临禁不住走过去，伸手拨一下他的头发：“先前拍这发色时感觉不太明显，没想到在阳光下还真挺好看。”
黎千行退开一步，盯着江临的手看。
江临看着发丝从自己手中划走，下意识虚握了下，才注意到黎千行的目光，忙说：“抱歉，太好看，不自觉就上手摸了。”
黎千行摇下头：“不是这个。这头发是那种一次性喷涂的染料，你再多摸几把，等会儿你的手都得染上颜色。”
江临一愣，随即失笑：“最近你这头发又染又洗的，虽说喷涂用的加温时间短，可次数一多，发质也会受损得厉害吧。”
黎千行晃下头，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反正长上三四个月，受损的这一段也就差不多剪干净了。”
和江临聊过两句，黎千行过去让副导演带走位。他的走位比江临的还简单，就是从吧台后绕出来，注意转身和走动时能保证至少侧面入镜就行。
何展鹏走过来，看他试好角度，便说：“小江把小黎扛起来试试，看看扛到哪个角度，怎么个拍法好看。”
江临走到黎千行面前：“黎哥，得罪了。”
黎千行在吧台前站好，一边手肘搭在吧台上：“这个动作方便扛吗？”
江临弯下身，左手抱他膝弯，右手托他的腰，一使劲，就将黎千行扛在右肩上。
黎千行骤然离地，还头重脚轻，心里不自觉地一紧。不过下一瞬间，江临的左手臂就紧紧圈住他双腿，托腰的右手臂也加了力道，没让他的腰腹全压在下方肩膀上。
江临：“这个位置行不行，肩膀会不会顶到哪里痛？我查资料的时候说，这种扛法容易顶着胃，要不要再调整一下。”
黎千行还没回话，旁边何展鹏倒先说了：“没事，你肩膀现在是卡在小黎腰上。小黎你直起身，往他背上锤几下，腿也踢一踢，能把拖鞋踢掉的力度。”
黎千行尽力半抬身，尝试做动作。
江临感觉到黎千行在往下滑，反射性地又往上颠了颠。怕人向外摔，还往自己肩颈靠，脸也自然地侧过去。
下一刻，他就感觉脸颊贴到一片温暖的柔软上。
江临一愣，大脑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不由得暗抽口气，连忙把脸偏开。
然而，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按着他的头又让他贴了回去。
何展鹏啧一声：“躲什么，这样才是亲密小情侣。”
江临：“……那我是不是该转过去亲一口？”
何展鹏眼睛一亮：“诶，这点子不错！”
江·自挖坑·临：“……”
黎千行手肘搭在他肩膀支撑：“亲哪里，你点一下，开拍前我用酒精擦一擦。”
江临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
何展鹏拍拍江临：“进卧室去。小黎注意低头，别撞门框上。”
江临一边转个方向往卧室走，一边惊讶：“黎哥抬起身还能高过我头顶？核心力量这么强啊。”
黎千行实话实说：“高不了多少。而且，我估计我最多只能坚持这样拍三条。”
何展鹏跟在旁边观察，哈哈笑道：“那你赶紧趴下去，保持体力给正式拍摄。试拍就让小江扛着你，他力量足，再多扛几次也不怕。”
江临苦中作乐：“至少比公主抱省力多了。”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扛了几趟人，终于把镜头都试好。
黎千行再一次被放到床上，这回躺着没动，等着上方挂俯拍摄像机的摇臂和屋内的灯光做调整。
江临跨过他跪在床上，笑着问：“你应该是头一次被扛吧，什么感想？”
黎千行懒洋洋地回：“感想就是，如果真有人这样突然扛我，我绝对给他后脑开瓢。”
江临听得直笑：“这么说，黎哥还是更喜欢公主抱？”
黎千行想想，嗯一声：“公主抱还可以，比较有安全感。”
何展鹏在旁边听到，插话说：“那是小江抱得稳。你们是没见过有些人，就头一回试拍，抱个八九十斤女生都能摔。”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等各部门都做好准备。
何展鹏再一次回看刚才试拍的镜头，嘀咕道：“你俩都穿睡袍，画面上看着有元素重复感。不过好像又没有其他更合适的服装……”
江临转身打量一下黎千行的睡袍，沉吟片刻，突然说：“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超过合同上的露出标准……”
◆
刚住进酒店的成越洗好澡，身上睡袍半敞，擦着头发走进客厅。
明亮的阳光铺了一地，吧台后的季明安站在阳光里，哼着轻快的歌，手中拿个小杯子，正小心地沿着高脚杯杯壁往里倒东西。
他微俯着身，柔顺的短发垂在脸两侧，半垂的眼显得睫毛浓密而卷翘，身上的黑衬衫敞着上面两颗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更显白皙的胸膛。
成越不由得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直到季明安倒完小杯子里的液体，放下杯子直起身，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吧台上摆着两只高脚杯，都装着三层颜色分明的液体。季明安身前那只，最底下深红，中间橙黄，最上一层海蓝。旁边另一只，由下往上分别是乳白、柠檬黄、西瓜红。
成越随手把毛巾扔到一边，走到吧台前靠过去：“调的什么？”
季明安抬眼看他，笑容自然地扩大：“彩虹酒。”
说完，又将旁边那杯推给成越：“这是你的，果汁版。”
成越嘴里问着酒，目光却是停在季明安身上：“你这衬衫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福至心灵，惊讶道：“是我的？”
季明安伸手过来捏一下他的脸：“恭喜答对，迟钝先生。”
说完，他转身沿着吧台向前走。
成越目光一直跟着他，在看到他绕过吧台的那一刻，眼睛瞬间瞪大，身体都不自觉地挺直。
季明安，身上只穿了一件成越的黑衬衫。这衬衫的布料垂坠感上佳，下摆盖在季明安修长匀称的双腿上，因为宽大，行走间被带起风吹得微微飘荡。
成越只觉喉间一片干渴，刚被空调吹散的热气又裹住全身。
“你……”他声音都有些喑哑，“怎么想起穿这件……”
季明安走到他面前，斜倚在吧台上，低头看看身上衬衫，还抬手摸了两下：“这件料子好，穿着舒服。回头我也去买上两件。”
说完，他拿起台面上两只高脚杯，递一只给成越。
成越艰难地将目光从他的衣服下摆上移开，接到手中。
季明安用自己的杯子和成越的杯子碰一下：“故地重游，这里是最后一站。明天先去学校看看？”
听到“学校”这个词，成越恢复了清明，眼神暗了暗，抬头喝下一大口，才说：“我不想去学校……”
季明安浅浅地啜一口酒，奇怪地问：“为什么？”
学校才是有他们最多回忆的地方。
成越看着他，眼中升起愧疚，片刻才道：“我们虽然在那里开始，但也曾在那里结束。现在我们刚刚重新出发，我有点害怕……”
季明安一愣，没想到一向自信的成越竟然会因为过去而胆怯。
“那就不去了。”他抬手摸摸成越的脸，“或者，这样。等我们在一起十周年，就回一次学校。然后，二十周年，再回一次。看看我们这一辈子，能回几次学校。”
成越听着他的话，眼中的不安慢慢散去，唇角缓缓扬起：“好，那一定能回很多很多次。”
季明安笑着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一下，再退回来继续喝酒。
就这样，两人一边喝，一边闲聊着往事。
季明安：“我还记得，有一次你打篮球赛，靠你的最后一球获胜，你们系都高兴疯了。我跑过去跟你道贺，想抱你，却被你躲开，我后来难过了好几天。”
成越愣了下：“那是……我刚打完比赛，全身都是汗。你要抱了我，不得沾得一脸一手。”
季明安看着他，舔舔唇：“我又不介意。流汗才是青春啊，满满的荷尔蒙味。”
成越再次一愣。
季明安上下打量他：“当时应该是你的体能巅峰期。现在过去五六年，没法和那时候比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伸手捏捏成越的胳膊：“肌肉感觉也没那时候结实。”
成越微微眯起眼，将手中高脚杯放到台面，再把季明安手里那只抽出来也放好。
季明安：“？”
成越一弯身，直接将季明安扛上肩。
季明安猛然一惊，一边蹬腿一边锤打成越后背：“你干嘛！”
成越转头在他腿上亲一口：“向你证明一下现役业务员的体能。”
季明安被他亲得一颤：“哪有人和以前的自己吃醋的！快放我下来！”
成越不为所动，转个身走向卧室：“马上就放。”
季明安挣扎得更加厉害：“喂！现在还是白天！”
两只拖鞋都被他甩飞，成越的睡袍也被扯得滑下，露出一边肩膀。
成越把人往上颠一下，在脸侧的臀部上轻拍一巴掌：“当年我们第一次，也是白天。”
季明安：“我晚上还订了餐厅！”
成越：“一会儿我打电话改期。”
季明安被成越一路扛进卧室，放倒在柔软的水床上。
成越跪上床，俯下身吻他。
房间里的气温迅速升高，空调仿佛失去作用。
季明安被亲得眼中浮起水光，颤声道：“窗帘……”
成越声音更加沙哑：“别担心，外头亮时看不见里面。
他摸上眼前黑衬衫的纽扣，在看到它第一眼时就升起的念头，这时终于得以实现。
季明安双手抓着成越后背的睡袍，胡乱往下扯。
睡袍终于滑落下去，堆积在成越腰间，露出他宽阔的背部。
◆
拍床戏是个体力活。
这一场不像上回，能够一气呵成。镜头分得碎，现场又只有摄像和导演两个人忙活。江临和黎千行一开始入戏时还有气氛，到后来被指挥着拍细碎的特写，原先的氛围就一下都散了。
好不容易拍完，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何展鹏挥挥手：“先吃饭，吃完继续。”
江临呼口气：“还好下一场没这么复杂，只是一个角度。”
何展鹏笑道：“但下一场是隔着磨砂玻璃的剪影，得做大动作，不然效果出不来。”
黎千行找回先前的睡袍换上，和江临一同出门回所住的楼层。
江临手上拿着那个何展鹏给他们隔着的小气垫，翻来翻去地看。
黎千行不解：“怎么了？”
江临：“总觉得，好像比原来扁了。”
黎千行：“放久了会漏点气，等下找道具组拿气筒充一下。”
两人吃过晚饭，重新化妆。
这场开始就全是两名主角的大学时代，化妆耗的时间更长。江临被剪了头发，换成个非常青春有活力的发型，终于摆脱先前零散镜头中临时用的假发。黎千行则是头发彻底被染黑，不用再总换发色。
折腾了两个小时，两人重新回到刚才拍摄的房间。
剧组已经做好布置，清过场，依旧是只有何展鹏和摄像两个人在。
趁着体力充足，自然是先拍最耗神的那一条。
两人来到卫生间，里头摆了好几盏大功率灯，亮得刺眼。
江临退出门外，合上门看里面黎千行的剪影，奇道：“磨砂的还能这么清楚？”
何展鹏笑道：“这门是剧组的道具，特制的。而且里面的光还打得这么亮。”
江临啧啧称奇。
何展鹏赶着他进去，将门关到合适的角度，只能从一掌多宽的缝里看清里面情形。
“小黎撑在洗手台上，小江从后面抱着人。镜头会拍到一点镜子，不过镜子里只照到小黎的胸口。睡衣脱了，睡裤可以保留，拍不到。”
两人脱下睡衣，照着他说的摆好姿势，试拍几下动作来确定幅度，何展鹏就表示正式开机，让两人自由发挥。
黎千行双手撑在洗手池边，开始酝酿情绪，调整表情。
江临一手握住黎千行的腰，一手同样撑在台面，五指错进他五指间，胸口贴到他背后。
腰间和背上传来江临的体温，黎千行感觉自己心跳在加速。
江临凑近过去，气息拂过黎千行耳侧。
气氛开始旖旎。
可，正当情绪到位之时，黎千行明显察觉到江临好像僵住了。
他侧过头，低声问：“嗯？”
江临不动唇地含糊说：“那个气垫……在漏气……”
第24章 心跳
黎千行花了一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江临话里的意思。
小气垫还压在他身后，大概是漏气口没对着他，他感觉不到什么异样。
江临极快地问：“要不要停？”
这一条不用收音，只要不影响拍摄画面，说话也没关系。
黎千行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他，眼神迷离，嘴唇红润。或许是旁边的灯光照得太热，也或许是江临身上的温度传递过来，他的皮肤还透着一层粉。
是最好的状态。
黎千行同样含着声道：“继续。”
江临：“那我尽量不挤着它。”
然而，心中有顾虑，他随后的动作就难免有点小心翼翼。
盯监视器的何展鹏很快冲这边喊：“江临贴上去，影子分开了。”
江临不得不往前凑。
何展鹏继续喊：“你俩现在演的可是血气方刚的大学生，别太克制，再激动点。”
江临啧下舌。
黎千行：“就几分钟，听何导的。”
江临只好加大幅度。
结果，才没一会儿，小气垫的破口就冲破临界点，发出一道连黎千行都能听见的气爆声，迅速扁下去。
江临猝不及防地直接撞到黎千行，眉头立刻就不自觉地拧起。
黎千行猛地闭眼，撑在洗手台上的手瞬间用力得关节发白。
何展鹏却非常满意，鼓励道：“很好，继续！再多给一点素材！”
江临用力咬住下唇，试图控制自己的气息不要太重。但，似乎只是徒劳。
他看到黎千行双唇微张，胸膛快速起伏，呼吸同样急促。
两道气息交织，分不清彼此。
耳内还有扑嗵扑嗵的剧烈心跳声，几乎盖过一切。
不过，幸好江临已经能够把握好幅度。有了心理准备，之后没再撞实。
只是，这若即若离的不断轻触就如隔靴搔痒，反而更挑战人的意志。
江临额上滴下汗水，终是忍不住低头，将唇重重压在黎千行肩膀。
几乎同时，黎千行仰高头。削薄的黑色短发飘扬而起，露出修长的颈部。
片刻之后，何展鹏高兴地喊：“非常棒！可以了！”
江临吁口气，渐渐放松，缓缓抬起身。
周围的空气依然灼热，他轻咳两声，哑声问：“还好吗？”
黎千行重新低下头：“嗯。”
但下一刻，却是突然腿一软，向前栽去。
江临反射性地直接伸手圈住他的腰，用力往后拉。
黎千行从前栽变得后倒，重重撞在江临身上。
江临倒抽一口凉气，这一瞬简直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没有收紧手臂将他往自己怀里按，而是赶紧扶着他站好，自己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黎千行借力转身，靠在洗手池边，双手扶着江临手臂，只是依旧低着头，用同样沙哑的声音回一声“谢谢”。
两人这一下的动静有点大，惊动到在看回放的何展鹏，一边走过来一边问：“怎么了？”
黎千行稍微调整方向，背对着门。
江临看看他红潮未退的脸，清清嗓子，对何展鹏道：“没什么，地上有点滑，黎哥刚才没站稳。”
何展鹏看人没事，放下心：“快出来休息一下吧，就剩最后一条了。”
江临却说：“灯光太热，我们身上都出了汗，想先擦一擦。不然黏黏的难受，也不好拍下一条。”
何展鹏没反对，只是建议：“那里面摆着好几盏灯呢，要不你们回住的房间擦身。”
黎千行这时已经平定好情绪，转过身道：“那样太浪费时间。这里有毛巾，我们可以用洗手池的水。”
何展鹏一想也是，笑道：“行。下一条好拍，你们慢慢来，不用急。”
黎千行对他点个头，将洗手间的道具门彻底合上。
只是，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动弹。
刚才说的那些，倒也不全是借口，他们身上的确浮着薄汗。
江临微微侧头，目光扫向黎千行的腰——刚才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控制幅度上，没顾上手的力道，现在果然又看到了指印，只是没上回那么严重。还有刚才，唉，也不知道被发现没……
黎千行也垂着眼，克制不住地瞥向江临——除去隔离的小气垫，两人当然还做了别的准备工作，都用袜子缠好绑在腿上。但即使如此，还是能依稀感觉到变化，尤其刚才腿软被拉过去撞到的那一下。
其实，黎千行自己又何尝不是，现在还觉绷得难受。
幸好江临脑子转得快，他们的确走不出去。
两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思，将极佳的观察力用在不同的重点上，竟是全没发现对方就在偷看自己。
缓过一会儿，江临尽量自然地迈开步子，先去把几盏灯关了，再从淋浴间的毛巾架上拿下两条浴巾，回来摆在洗手池边备用。
黎千行扯下一条挂在墙上的毛巾，扭开洗手池的水龙头，调好水温，将毛巾打湿透了再拧一下，转手递给江临。
江临都等着他往旁边让一让，自己过去拿毛巾，没想这条毛巾竟然递到自己面前，一时都有点受宠若惊：“谢谢。”
黎千行再打湿另一条毛巾，退开两步方便江临用水，就将毛巾贴到胸口，轻轻擦拭。
发出高温的灯光熄灭，毛巾又带来一阵凉爽，一直围绕着两人的那股异样氛围总算开始散去。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江临心中有鬼，又感觉气氛似乎转变为一点点尴尬。
他想让气氛轻松一些，就随口提了个话头：“黎哥，拍这部片感觉有意思吗？”
黎千行一边慢慢擦身，一边回道：“有意思，也很有收获，非常感谢何导。”
江临：“那以后还想不想拍爱情片？”
嘴快地问完，脑子才开始联想——如果黎千行再接爱情片，和别人演情侣，认真地谈一场恋爱，还会拍各种亲密戏……
江临顿时被一股浓浓的郁闷笼罩。
不过，黎千行却说：“我大概不会再接纯爱情片了，尤其是这种大尺度的。”
江临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窃喜，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黎千行：“爱情片实在太吃情绪，很累；拍床戏，又更加累。可能我本人不太合适这种全头到尾沉浸于爱情的氛围，每一次调动起情绪后，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对身体负担有点大。”
江临再次一愣，转头仔细看看他的神情：“可我看你每次拍完都挺快出戏的。”
黎千行扭头回视他片刻，突然伸手握住他手腕，拉着他的手靠向自己。
江临：“？”
黎千行：“手掌。”
江临依言立起手掌。
黎千行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
江临：“！”
江临感觉自己刚刚稍缓的心跳又骤然加快，那脉动甚至一路传到接触丝滑肌肤的手掌，在掌心一突一突……
不，不对！掌心感受到的心跳是……黎千行的？
江临满脸震惊：“你心跳这么快？”
黎千行放开他的手掌，点下头：“大概要过两三个小时才能恢复正常。”
江临：“那……下午那场戏……”
黎千行：“也一样。”
江临：“其他戏呢？”
黎千行：“情绪波动不大的戏就没影响。但这片的戏大半都吃情绪，像吻戏、告白、求婚、争吵，甚至暧昧期的推拉。床戏最严重，其他戏拍完心跳能比现在慢一点，但也要持续一两个小时。”
江临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感慨：“完全看不出来……我感觉你下戏后情绪越来越淡，还当是你收放自如……”
黎千行想想，回道：“也算是吧。一开始不够熟悉角色，需要时常揣摩各种细节，一专注就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来。后面熟悉了，就像是能把角色藏在心里。但越熟悉，想要消化掉他的情绪，就越费时间。所以我下戏后会尽量保持情绪平稳，不给身体增加负担。”
江临诧异：“你演其他题材的角色，不会这样？”
黎千行：“基本还好，情绪波动大的片段也会，但比这部片的影响小很多。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需要花费更多精力，才能调动起合适的情绪。”
江临顺着他的话套在自己身上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像我也是这样。不过你这心跳还是太可怕了点，我顶多是持续偏高的心率半小时，一般十几分钟就能正常。”
黎千行思索片刻：“或许和我节食减重也有点关系，你身体比我好。”
江临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既然这样，的确还是别再演爱情片为好。”
黎千行浅笑一下：“是啊。而且，我马上就迈入30了。30岁以后的男人，也不合适再演轰轰烈烈的爱情。”
江临挑下眉：“谁说的？30不是正当年，直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都可以，何况是演。再说，爱情片也不需要多轰轰烈烈，这部片不就挺平淡的。”
黎千行：“平淡吗？他俩吵来吵去，都分开又重来了，还是会吵。要有戏剧性就肯定少不了波折，真平淡的那种根本写不成剧本。”
这个江临也不得不承认：“确实。”
黎千行：“我虽然并不向往爱情，但如果要谈恋爱，还是更倾向平淡的，不要让我情绪波动太大。情绪留给演戏，爱情只要让我感受到愉悦就好。”
江临目光闪烁一下，垂下眼帘遮住心中情绪。
黎千行又笑了笑：“不过，这种恋爱观说出去可能挺招骂？估计连我哥都会说我异想天开。”
江临：“怎么会。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和别人又没关系。”
说完，他转了个话锋：“那如果，以后再有让你爱不释手的爱情片本子呢？”
黎千行顺着这话想想：“好的本子、好的导演、好的对手戏演员，要集齐这些要素，可不容易。”
江临冲他眨眨眼：“如果再和我搭感情戏，你会不会腻？”
黎千行有些好笑：“你演技这么好，我当然是不会腻。但我怕观众会看腻。”
江临扬眉：“只要角色不一样，演出不同的感觉，我相信观众也不会腻。多次搭档的银幕CP也不是没有嘛，只要妆造精良，还可以是剧抛脸。总之，以后有好本子，黎哥多想着我点。”
黎千行：“原来重点在这里，图穷匕现了。”
江临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聊着一边擦好身，先前的异样也已经慢慢缓解，这才披上睡衣出门去。
最后一条是季明安和成越在床上熟睡，正如何展鹏所说，非常好拍。
黎千行扯下肩上睡衣，先钻进被子里躺好闭眼，露出一点肩膀。
江临从另一侧掀被躺进去，一条手臂露在外头，搂着被子下方的黎千行。
看着黎千行的睡脸，江临突然想起自己接这剧时和颜薏的对话，禁不住唇角微扬，这才缓缓闭眼。
那个传闻，他要换一种方式来“打破”了。
第25章 杀青
剧组进入大学校园拍最后的戏份，预计拍摄时间为一周到十天。巧的是，挑的还是江临的母校Y戏。
虽说学校已经放暑假，但还是有一部分学生留校。剧组直接在学校里招群演，戏剧学院的学生颜值普遍高一些，还有人有过表演经验，出演有台词的龙套角色也能胜任，来这里拍相对更方便。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拍摄内容就必定无法保密。只要拍外景，就会被人群和代拍围观。哪怕拍教室、宿舍之类的内景，剧组能拦住人不让进场地，也拦不住远处代拍的长焦镜头。
99CP超话里的热度又跟着回温一波。每天都有Y戏的学生上传拍到的黎千行和江临，还有些壕气的CP粉天天买代拍的照片和视频，圈内大手更是打了鸡血似地创作产出。
不过，那些对黎千行和江临都没有影响。在众多目光和镜头前表演，这是成为演员的第一课。哪怕现场人再多，他们也没有受到干扰，依旧稳定发挥演技。
就这样拍到第八天。上午顺利拍完两场，下午再拍最后一场，便全剧杀青，晚上剧组一同去吃顿杀青宴兼散伙饭。
剧组在学校待的时间不算长，没再租房车，只有黎千行的私人房车开过来。他照例邀请何展鹏和江临来休息，何展鹏事忙来得少，江临自然很高兴能一直跟着他。
这天中午也是两人和助理们一起在车里吃午饭，小祝和小丁的手机同时震动，是剧群组发了群通知。
小祝点开看完，向黎千行汇报：“通知杀青宴的时间地点。等会儿就拍最后一场了，怕有人拍完要先走，到点可以自己过去。”
江临顺口问：“黎哥你要不要先走？”
黎千行摇下头：“跟剧组一起。”
江临继续问：“吃完杀青宴就散伙了，你是明天回家吗。什么时间，说不定我们刚好买到同一班。”
黎千行：“明天下午走。小祝。”
小祝会意地报出具体时间和航班。
江临笑道：“好巧，真是同一班。”
旁边小丁默默低头吃饭，只敢在心里反驳——巧什么啊，肯定等下就叫我改签那一班。
两人吃过饭休息片刻，看时间差不多，便下车去化妆。
剧组在学校里租了一栋三层小楼，作为这段时间的“营地”。最后一场就在这里的楼顶拍摄，工作人员正忙着往上扛东西。
两人现在的大学生妆化起来都有点费事，这一场里江临身上还有受伤的妆，更是费了不少时间。
化妆师总算给他化完，笑道：“等今天的路透照放出去，粉丝该心疼江老师了。”
江临照照镜子，转头问黎千行：“黎哥，看着心疼不？”
黎千行抬头看一眼：“首先，你该把笑容收一收。”
江临却给他说得笑得更厉害。
两人起身出门，看近处的楼梯走的人多，便绕到远处那一头的。
这里的楼梯宽度刚好合适两个人，黎千行和江临并肩往上走。
江临突然说：“让我想起围读那次，我们也是一起走楼梯。”
黎千行被他的话带起回忆，想到当时两人就是在讨论校园部分的围读，不由得微微一笑：“我现在理解当时何导为什么对我们不满意了。回想那个时候，我也不满意。”
江临笑着接道：“现在拍到了，我们也做到了让何导满意，修改的小细节还得到他称赞。”
黎千行感慨：“何导这个安排确实很妙。”
剧里，季明安和成越可以算是一见钟情，又还是处在容易冲动的年龄，根本藏不住心思。
黎千行和江临经过三个月的入戏拍摄，如今对爱意的表达理解深刻，自然能够顺利地演出每一次对视、每一次擦肩时那种无法自控的怦然心动。
江临转而叹道：“可惜，相爱容易相处难。最终他们还是在毕业时分开。”
黎千行却说：“这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他分析道：“季明安从小父母离异没人管，全靠自己野蛮生长，形成相当自我的性格，不会体谅别人。成越在重组家庭里长大，后妈偏疼亲儿子，还有个封建家长式的爸，养成比常人敏感得多的心思。
“这两人能在一起两年才分开，完全是因为他们都太缺爱，得到了就不想放手。但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与被爱，只有分开，才能让他们不得不审视自己，成长与改变，愿意敞开心扉，沟通包容。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样的性格，一场荷尔蒙带来的冲动爱情，大概也不会让两人五六年都无法忘怀。”
江临点下头：“这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兜兜转转，还是和对方走到一起。”
而马上要拍的这场杀青戏，是两人感情的第一次升华，也是让他们对对方念念不忘的重要心理依据，同时还暗示着他们的分手与复合。
黎江两人来到屋顶做准备，很快，这一场便在众多工作人员的期待中开拍。
◆
季明安一边帮成越搽药，一边嘀嘀咕咕地训他：“你傻啊，你又不会打架，跑过来送什么人头！”
成越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闷声道：“那我就看着你一个人和他们打？可能吗！”
季明安：“我有经验，会躲会跑！你倒好，直愣愣地冲进来！”
成越抬头，不可思议地瞪眼：“我受了伤，你还怪我？！”
季明安瞪回去：“你死脑筋不转弯，我还说不得了啊！你哪怕先找个趁手的家伙，再吓唬吓唬他们说已经喊了人呢！”
成越又把头垂回去，没再吭声。
季明安看他这模样，感觉话说重了，想缓和气氛，软下态度道：“不过，没想到你这个好学生狠起来，下手也不比我轻。他们那种吃软怕硬的混子，吃过这次大亏，肯定不敢再来找我们。这伤也算值了吧。”
成越还是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才回：“你先前设计对付他们，本来也是为了维护我。其实没必要，那种人说的话，根本不需要在意。”
季明安一下皱眉：“那不行！我看不得他们那样欺负我男朋友！”
成越终于抬起眼，表情很是复杂：“这次他们报复你，要是我没赶到怎么办。”
季明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我心里有数着呢。其实就他们那几个，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了。”
成越深深吸口气：“所以，你就是觉得，我送上去被打是我自找。”
季明安目光闪躲一下。
成越身侧的手握了下拳头，又松开：“我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身：“差不多到上课时间，我回宿舍拿课本。”
季明安跟着站起，表情有些茫然。
成越转过身。
季明安没来由地心里一慌，张开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成越迈开步子。
只是，刚走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季明安的低声。
“……混蛋阿越……”
成越猛然停下脚，心中一阵激荡——“阿越”。
他们两人，虽然是成越先表白，但相处时却是季明安更大胆更放得开，时常撩拨得成越无法克制。而只有在调情的时候，季明安才会叫他“阿越”。
这个称呼，几乎就是季明安最直白的爱意表达。
成越转回身，正正对上季明安透着委屈的目光。
他心中一痛，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将人搂进怀里。
季明安没再说话，却也反手抱着他。
两人静静地拥抱一会儿。
成越叹口气，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注视着季明安的眼睛：“我只是，觉得你的安全最重要。”
季明安用额头轻轻撞他：“其实，你毫不犹豫冲过来的时候，我很感动。真的。”
成越蹙着的眉头慢慢松开，嘴角缓缓上扬。
不过，刚笑开一点，他突然又皱眉“嘶”一下，反射性收回一边手捂住嘴角的伤。
季明安噗的笑出声。
成越脸上现出无奈：“又笑我。”
季明安眼中含着笑，伸手拉开他的手，凑过去在他嘴角轻轻吹了几口气：“好点了吧？”
这一回，成越哪怕疼也忍不住笑开：“嗯。”
◆
随着何展鹏一声“卡”，剧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江临刚想走过去看回放，发现面前的黎千行一脸若思地盯着自己嘴角，奇怪地问：“我的伤妆掉了？”
黎千行摇下头：“不是。我就是在想，吹气真的能减轻疼痛吗。”
江临没想到竟是这种问题，有些好笑：“心理安慰嘛。你小时候受伤，爸妈没给你吹过？”
黎千行想了想：“没有，只是消毒搽药，然后摸摸头，或者抱一抱。”
江临：“就是和摸头拥抱一样的效果。”
两人小声说着话，走到何展鹏身边，跟着他看第二次回放。
这次看完，何展鹏拿起喇叭宣布：“杀青——”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江临笑着对黎千行伸手：“三个多月，黎老师辛苦了。”
黎千行伸手握上去，也展颜一笑：“江老师也辛苦了。”
何展鹏张开手，一边揽一个：“你俩都辛苦了！去卸妆吧，晚上好好吃一顿。特别是小黎，一直在节食，不容易。”
工作人员兴高采烈地忙活着收拾东西，黎江两人下楼去休息室卸妆换衣服。
江临除了脸上的妆，手臂上还有几块“伤”，多费了点时间。等换过衣服出来，黎千行已经不在这里。
他走出小楼，找去房车，结果房车里只有同在收拾东西的小祝和小丁。
江临：“黎哥呢？”
小祝忙中抬头：“他大概在刚才的楼顶吧。”
江临一愣：“这个时候，上面应该没人了才对。”
小祝：“所以他才上去待一下，这是他杀青后的习惯。”
江临没听懂这个“习惯”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没再多问，下车走回楼中，再次上楼。
楼顶上的器材已经全被搬走，只有黎千行一个人，面对外头趴在栏杆上。
江临怕突然出声吓到他，直接走过去。到近前才发现，黎千行手中还夹着一支烟。
黎千行听到脚步声，转头看看，对江临点个头，又继续向外望。
江临背靠着栏杆，两边手肘搭上去，侧头看着黎千行。
黎千行抬起手，将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江临：“原来你真会抽烟。”
剧里季明安有过几个抽烟镜头，江临先前没见黎千行平常抽过，还当他只是学个样子。
黎千行很放松，目光随意地扫过校园：“会抽，没瘾。每次杀青，我习惯在拍最后一场的地方抽一支，先前的角色就像是化在这烟雾里，从我体内离开了。”
江临扬扬眉，侧过身，向他伸手：“这么神奇？那我也来一支，试试这个出戏的独门秘方。”
黎千行看他一眼，垂手在裤子口袋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支来：“你会吗？”
江临一边接一边说：“为了戏学的，和你差不多。会抽，少抽，没瘾。”
黎千行将烟放回口袋，又继续摸火机。
不过，江临将烟压在嘴上，上身凑过来，直接将烟对到黎千行的烟前端。
那里的火光有点小，江临吸了口气，烟没点燃，不由得自嘲：“果然，业务不熟练。”
黎千行看看他，将烟放进嘴里，再向江临靠近些。
江临会意地再次把烟凑过去。
两支烟的前端彼此相贴。
黎千行吸口气，烟头立刻亮起更旺的红光。
江临紧跟着吸气，他的烟便借着那点火燃起。
黎千行抬头，偏个方向吐出烟雾。
淡淡的雾气缓缓荡开，如同将两人笼罩。
江临也吐出烟雾，赞道：“好烟。”
黎千行继续望向外头，突然问：“你是这学校毕业的吧。”
江临：“嗯。先前拍的好几个地方，我以前都经常路过。”
黎千行抬下巴指指一个方向：“那边是剧院？”
江临望过去，分辨了一下：“对，每年表演系的毕业公演都会在那里开。”
黎千行：“我听说，你在毕业公演上表现很突出。演的什么？”
江临：“班上自编的架空历史剧，我是主角，一个屈死的诗人。”
他把剧情略说了说，又问：“黎哥你的毕业公演呢？”
黎千行：“根据《歌剧魅影》改编的现代故事，我演魅影。”
两人虽然不同校，但念的都是表演系，此时回忆起大学生涯，也能有不少可聊之处。
就这样抽完一支烟，江临把烟捻灭在装烟灰的小金属盒里。
“感觉……好像真是，更轻松一点。”
黎千行笑笑：“仪式感带来的自我暗示，总之有用就行。”
说完，他直起身：“差不多可以去饭店了，下去吧。”
江临跟着站直，先一步拿起那个小盒：“你请我一支烟，垃圾我扔。”
两人一同离开屋顶，下楼搭车去饭店。
杀青宴很丰盛，工作了三个多月的剧组人员个个兴致高昂，连何展鹏都高兴得喝了不少酒。
不过两位主演没喝。黎千行这个金主爸爸不喝酒，没人敢来劝。江临也不喝，就遭遇了一番围攻。
但江临功力了得，硬是凭着一张能说的嘴，拿着果汁把所有人应付过去。
黎千行有点奇怪：“你不会喝酒？还是酒量不好。”
江临盯着桌上清淡的菜，利索地换着公筷给他夹，一边回：“酒量还行，但我晚上还有重要的事，不方便喝。”
他没说具体什么事，黎千行识趣地没多问：“我自己夹就好，你吃你的。”
江临笑道：“黎哥你不行。大家三个月没吃过大餐了，就我们这桌也要抢，动作不快点都吃不上两口。我是抢菜熟练工，你不用担心我。要是我夹到哪样你不吃的，你直接扔我碗里。”
黎千行有点无奈：“不够吃就再点。”
江临凑到他耳边：“那也是让他们馋着等加菜，我们先吃饱。”
黎千行看他一眼，没再多说，默默吃起他投喂的菜。
两人不喝酒，吃饱了也没多待，起身去跟何展鹏和制作人告别。
走出包间，黎千行顺便去了洗手间，回来就只见小祝一个人在等自己。
黎千行：“他们呢？”
小祝：“临哥刚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先走一步。”
黎千行奇道：“他有车？”
两人这八天都是同坐黎千行司机租的车，江临没再另租。
小祝也不是很清楚：“听他说话，好像是对面有车来接。”
黎千行也没多在意，带着小祝出门，坐上自己的车回酒店。
车子先在酒店门停一下。两人刚下车，就见小丁从里面跑出来。
小丁叫了一声“黎哥”，再拉住小祝：“小祝，我有样东西落房车里没拿，麻烦你去开个门。”
小祝应着声：“那，黎哥，你先上去吧，我和小丁过去。”
黎千行点下头，自己走进酒店里。
他住的楼层高，出了电梯，踩在地毯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这一层一共四个套间，黎千行、江临和何展鹏都住这里。
黎千行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江临对面那间房中走出一个人。
那人很高，穿着一身黑西装，头上戴着礼帽，帽沿压得相当低，胸前还捧着一大束红玫瑰。
黎千行没在意，走在自己房间这一侧。
对面那人垂着头向电梯走来。
两人慢慢接近，即将交错。
黎千行停在自己房门前，没有转身，而是等着对方从旁边过去——他有点警惕，不愿背对对方。
但，那人却突然转个向，斜跨两大步，停在黎千行面前。
黎千行立刻全身绷紧，谨慎地后退一步，拧着眉仔细去看对方的脸。
对方抬起头，伸手摘掉帽子，露出很有青春朝气的发型。
黎千行微微瞪眼：“你……”
江临垂眼看着他，笑容和胸前的玫瑰一样绚烂。
第26章 表白
黎千行来回看着江临和玫瑰，渐渐蹙起眉。
“你之前说有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江临再次上前半步，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温柔。
“吃完散伙饭，剧组就解散了。”
黎千行：“所以呢？”
江临：“所以，适用于剧组的原则，现在已经失效。”
他将那一大束玫瑰稍稍向前递出，凝视黎千行的眼神越发专注。
“黎老师，你看，我们这恋爱是不是可以谈起来了？”
一瞬间，黎千行脑中回响起他哥的话——“你但凡演感情戏，就会招桃花”“拍戏之外，尽量不要和江临接触”。
三个月戏拍下来，他一直没察觉到江临出现以前那些对手戏演员的异样状态，原以为江临会是唯一的例外。可现在看来，大概是爱情片对自己影响太深，让自己判断失误。
黎千行回视着江临的眼睛。
江临的眸色很深，是少有的接近全黑的颜色。被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眸长久地凝望，特别容易被其中情绪感染。
只看眼睛，黎千行甚至生出错觉，仿佛自己还是戏中的季明安，正被成越深情注视。
心头有刹那的悸动。
但，黎千行深深吸口气，将之压下。
他抬头看向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江临见到，也跟着看过去。
黎千行掏出房卡：“进屋再说。”
江临却伸手拦下：“我想先听听你的答案。”
黎千行再次看他一眼，冷静开口：“你只是受到戏的影响，还没有走出来。”
江临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回答，脸色一丝未变：“下午那支烟，已经把我体内的成越带走，也把你体内的季明安带走。我很清楚，自己不是成越，你的性格更是和季明安大相径庭。”
说到这，江临的笑容又加深了些。
“我喜欢你。江临喜欢黎千行。这不是错觉。”
黎千行沉默片刻，轻叹口气。
不过，他刚要开口，却被江临拦下话。
“你说过，爱情只要让你感到愉悦就好。而我，对喜欢的人可以没有底线。你看，我这盖子，是不是正好能搭上你这口锅。那么，你不如和我试一试，看看我能不能让你愉悦。”
黎千行：“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江临：“爱情总是在无意间悄悄出现。我觉得，你对我也是有一点双标的，只是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察觉。”
黎千行一愣，思索一会儿，说：“如果你是指那场直播……”
江临打断他：“不，不是那个。”
黎千行不由得露出疑惑。
江临再上前半步，玫瑰花已经贴在黎千行胸口。
他微微前倾身，压低的声音就像情人私语：“那天在山里，你突然胃痛。如果换成其他人和你在一起，你会愿意让别人帮你那样暖着胃吗？”
黎千行再次一愣，不由自主地顺着这话做出设想。
如果是其他人……都不用细想，黎千行不得不承认，自己肯定不会接受那样的亲昵举动。胃痛是难受，但也不是忍不了。
黎千行想过用入戏来解释，但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因为总闹桃花，他其实很注意下戏之后和对手戏演员的距离。
对江临，一开始也是这样。哪怕他去找江临练习过吻戏，哪怕江临帮他做过午饭，他们的关系也仅仅是从最初的生疏变得稍微融洽。
那，是从什么时候，他没再刻意地保持距离？
黎千行突然有些茫然。
江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对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不曾放过。
这时将花再往前压一压，眼中掺上点点苦涩：“这些花一定很不想进垃圾筒，你能不能收下它们？”
黎千行被唤回神，垂眼看看那朵朵饱满、挂着水珠的玫瑰，又抬眼发现江临遮掩伤心的神色。
对方是个演技优秀的影帝——黎千行这样对自己说。
可，在他心神已乱的此刻，面对这样的江临，他实在说不出断然拒绝的话。
黎千行闭上眼，又一次深吸口气，再缓缓睁开。
他抬手抱住几乎已经被塞在自己怀里的玫瑰。
这瞬间，江临眼中迸出一道光亮。
黎千行感觉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下，软软的。
不过他轻咳一声，开口强调道：“我需要考虑。”
江临笑得眉眼弯弯：“我等你。”
黎千行点下头，微微转身，刷卡打开门锁。
他侧头对江临说：“我进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江临却像脚下生了根：“不差这一会儿，我看着你关门。”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何，黎千行突然觉得耳朵似乎有点发烫。
他没再说多，压下门把推开门，迈步走进去，再转身抬眼：“回去吧。”
江临挥挥手：“晚安，做个好梦。”
黎千行：“晚安。”
*
门咔嚓一声合上，黎千行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后等了片刻。
不过，走廊的地毯消音太好，门的隔音也太好，总之完全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黎千行看一眼门边的可视门铃屏幕，到底还是没有唤醒查看，转身走进客厅。
他将那一大束玫瑰放到茶几上，先摸出手机给祁景年打电话。
祁景年很快接起，笑着问：“杀青宴吃得还好吧？”
黎千行：“挺好的。哥，我现在住的这家酒店，是不是嫂子家里有股份。”
祁景年奇道：“是有，怎么了？”
黎千行：“麻烦你们帮忙处理一下走廊的监控视频。”
他将刚才江临来送花，被监控拍到的事说了说。
这种事，黎千行本人是无所谓。何况他身后还有星熠，哪怕视频流出去，别人轻易也不敢编排他什么。
但江临不同。江临刚拿到一个国际影帝，正是惹人眼红的时候，本身还根基尚浅，又是主动送花的那个。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立刻就能造出一堆黑料。
那边祁景年听完，沉默一瞬，叹口气：“看吧，你果然又招桃花了。行，我和你嫂子说一声。”
接着，黎千行就听见他捂着话筒的模糊说话声。
过了一下，祁景年回话道：“你嫂子在找人处理了。就是拍到他送花？有没有进你屋？”
黎千行：“没进来。”
祁景年：“还算那小子知道顾及你名声。花你收没收。”
黎千行瞥向茶几的花束：“收了。”
祁景年忍不住笑道：“手腕不错啊那位影帝，你是不是真动心了？”
黎千行不自觉地抬手摸到胃部，声音里透着些茫然：“不知道……我不确定……”
祁景年啧了一声，有种自家的白菜马上要被拱倒的感觉。
不过，他只是说：“那让他先追着，你跟着感觉来就好。感觉好就处一段试试，感觉不舒服就拒绝。你住的小区安保好，他总不能跑到家里去骚扰你。要有什么事，你随时联系我。”
黎千行想了想，回道：“哥，当年你追嫂子的时候，她是这样的吗？”
祁景年声音一滞，接着笑骂：“干嘛呢，还揭我的短！”
黎千行渐渐放松，笑着和他哥聊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他收起手机要起身，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扫过茶几上的一大束花。
每一朵都鲜红娇嫩，绽放着最美的姿态。
黎千行犹豫片刻，起身在套房里转了一圈，从卧室拿出一只花瓶。
如果客人有需求，酒店可以每日为客人更换鲜花。不过黎千行不需要，这花瓶就插着些干花，现在被他取了出来。
黎千行装上半瓶水，拆开玫瑰花的包装纸，将花插进花瓶中。顺便数了数，一共29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含意，还是取了自己的年龄数。
处理好花，黎千行洗了个澡，躺到床上。
手机上有小祝发来的微信消息，和他确认明天的回程行程。
黎千行看完，突然想起，江临说过，他们是同一趟航班。
而且，因为他的司机要留下开房车返回，明天就还能送他们去机场。原本江临已经和他说好，明天蹭他的车一起去。
可他们现在这关系……
黎千行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犹豫着要不要让小祝改签别的时间。
就在这时，江临的消息发了过来。
【江临：黎哥，刚才有件事忘了和你说。明天回程，我们同一趟机。国内航班头等舱就那几个座，你要是暂时不想见到我，就和我说一声，我改签另一班。】
黎千行看完这段话，颇有些惊讶。
下一句又跟着跳出来。
【江临：什么时候说都行，哪怕是出发之前。】
黎千行盯着这一句看了几秒钟，退出去锁上屏幕。
◇◆
翌日早晨，黎千行醒得有点早。
拍了三个多月戏，好不容易杀青，正常来讲，他可以一觉醒到十点多。可现在，才七点就醒了。
昨晚他好像一直在做梦，只是梦境乱糟糟的，醒过来又都忘记了，就是感觉有点没睡好。
他闭眼翻个身。但，久久没能再入睡。
黎千行有些烦躁，干脆起身洗漱，叫客房服务送来早餐。吃过早餐，他开始收拾行李。
所有东西收拾好，黎千行一转身，看到卧室里的那瓶玫瑰花。
下午上飞机，这花是肯定不会带着了。如果留下来，估计会被当垃圾扔掉。
不期然地，黎千行回想起昨天江临那句“这些花一定很不想进垃圾筒”。
他再看一眼那瓶花——还开得这么好，真被扔掉，的确有点可惜……
然而，黎千行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该怎么处理它才好。
最后，大概是没睡够的关系，他竟是有些恼了——都怪江临，表白就表白，送什么花！
黎千行摸出手机给江临发消息。
【黎千行：下午就要上飞机，那束花要怎么办。】
顿了下，又补充。
【黎千行：你送的，你处理。】
江临很快回复。
【江临：我正准备去个地方，你愿不愿意一起。那束花可以……】
黎千行看着江临回复的一段话，打着字输入“你过来把花拿去”。
但，江临的下一条很快发来。
【江临：那已经是你的花了，我觉得你最好是亲自去一趟。】
黎千行手下顿住。
接着又是一条。
【江临：或者，让小祝代表你过去也行，那样我就让小丁代表我去。】
黎千行盯着这一条片刻，动手把屏幕往上划划，划到昨晚的那条【什么时候说都行，哪怕是出发之前】。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感觉心里有点酸酸软软。
黎千行删了刚才的字，重新发去一条。
【黎千行：等下出门，你把花抱下停车场。】
江临秒回。
【江临：没问题。】
第27章 算约会
出门时间有点赶，黎千行立刻去换了衣服，戴上一副金色半框眼镜。对着镜子看看，又翻出一顶渔夫帽戴上。
幸好昨天拆下来的包装纸还没扔，黎千行取下花束，大致裹回去，抱着走出门。
隔壁的江临正巧也出来，装扮和黎千行差不多，戴着棒球帽和深红色粗框眼镜。他眉毛浓眼窝深，用粗框眼镜这么一压，倒是遮了点眉眼的凌厉。
黎千行一边有些稀奇地打量，一边将手中花束递过去。
江临笑着接过：“你带小祝吗？”
黎千行摇下头：“不是公事，让她休息吧。”
江临：“行，那就我们俩。”
两人一同搭电梯下停车场。
江临看看手中的花，笑道：“一会儿我让小丁去拍一下昨晚和刚才的监控画面。万一监控流出去，可以说是我托你帮着养一晚上花。”
黎千行有些无语地瞥他一眼：“你觉得这话会有人信？”
江临无所谓地道：“信不信的，反正理由给出去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顶多被黑子黑我两句想高攀抱大腿。”
黎千行为他最后那句微微皱下眉：“这家酒店，我嫂子家里有股份。昨晚我找她帮过忙，和这边打了招呼，会留意处理我们的视频。流出去的可能性应该很小，你可以放心。”
江临诧异地回望，随即想到黎千行这么做是为了自己，顿时嘴角都要咧到耳根：“谢谢黎哥！”
大概是他笑容太明媚，黎千行无端地感觉到，原本没睡够而有些烦躁的心情，似乎奇妙地变好了点。
电梯门打开，黎千行跟着江临走到他租的车边，拉开门坐上副驾。
江临把玫瑰放在后座，再坐上驾驶位开车。
他们等下要去的是一家小福利院，专门抚养智力发育迟缓的孤儿。
黎千行系上安全带，眼角余光扫到后座的花，想起来问一句：“那束花是29支，够不够，要不要再去补一些。”
江临：“够了，刚刚好。我先前和院长联系过，那里现在有二十八个孩子，剩一支给院长。”
黎千行：“你准备怎么和院长解释，送的花是红玫瑰。”
江临笑笑：“红色最鲜艳，容易吸引注意力，很合适送给那些孩子，他们会开心的。”
黎千行侧头看看他，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江临：“以前在大学里，我时常参加学校组织的义工活动，这里的好几家福利院都去过。那一家去的次数最多，和院长就比较熟悉。后来毕业了，只要我收入支撑得起，都会定期给那里捐点款。这次既然拍戏要回来，就顺便去看看。”
黎千行：“接受私人捐款啊，一会儿我也捐一点。还有等下你买东西的费用，我分摊一半。”
江临没拒绝：“好。”
两人先顺路去一家大超市，黎千行推车跟着江临走。
江临明显很有经验，先去了纺织品区，抱了一叠珊瑚绒毯进车里，再奔向日用品区，往车中放了许多毛巾、牙刷、牙膏、沐浴液这类消耗品，将自己的车装满，黎千行的车也装了大半。
“其实消耗最快的还是纸巾类，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拿不了多少，他们院里直接大量采购也方便。倒是这种零零碎碎的，消耗得不快不慢，基本都是哪时用完哪时买。我们送这些，够用好一段时间了。”
这是黎千行从没接触过的世界，他颇有兴趣地看着江临挑拣东西。
两人推着车继续往前走，江临闲聊着说：“我演过一个智力发育迟缓的角色，是男主角的弟弟，一个偏向背景板的人物，但也贯穿全片，有几个高光镜头。那部剧虽然是都市偶像剧，不过剧本很不错，难得的两个正常人谈恋爱。”
黎千行顺着话问：“叫什么。”
江临说了个名字。
黎千行想了想：“我记得这剧，小祝刷过好几遍，一直说是偶像剧里的一股清流。”
江临点头：“的确，那部剧当年小爆过一轮，男女主演后续都发展得不错。”
黎千行看他一眼，玩笑道：“这话由你来说，是不是有点嘲讽。”
江临失笑：“我真没那意思。而且，我也是从那部剧播出之后，才开始运气好转。”
黎千行有点意外：“哦？”
江临：“那部剧是出品方当年的重点项目之一，给的资金多，招的团队好，是个相当不错的资源。但唯独我那个角色，没哪个有名气的人愿接，毕竟既难演，又不讨喜。最后公开选角，我才有机会得到。
“剧播之后，我赚了一波观众的眼泪，算是第一次有了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凭此，后续颜姐又帮我争取到几个演绎难度高的小配角。何导就是看到那些角色，才决定找我主演《破囚》。”
黎千行：“准备充分，就会有等来机会的一天。是金子总不会被埋没。”
两人说着话来到文具区，江临示意黎千行转进去，又挑了本子、笔袋和彩色水笔、蜡笔，刚好把黎千行推的车装满。
江临：“行了，去结账。”
黎千行奇怪地问：“不买点吃的吗？”
江临解释：“吃的不好把握，万一噎着呛着，或者有个什么过敏之类。这个只有院里的老师们知道什么合适。”
两人快速推车去结账，将东西搬到汽车里，开车离开。
江临把车子开进福利院大门停好，刚下车，院长就带着几个员工迎上来。
院长满面笑容地伸手：“小江，好久不见，谢谢你这些年一直记挂着这里。”
江临和她握手，又给她介绍绕过车头走来的黎千行：“李院长，这位是我的前辈黎千行老师，他还特地带了花送给孩子们。”
院长连忙又握住黎千行的手，笑道：“我认得我认得。黎老师小时候演的那几部剧，孩子们都可爱看了，我们经常给他们放。”
黎千行愣了下：“谢谢。”
江临打开后厢盖和后车门让人搬东西，又从后座边上拿出那束玫瑰：“大红的，最鲜艳的颜色。”
院长明显完全没多想，高兴地谢过之后，又试探着问：“孩子们都在大教室里，你们可以去给他们送花吗？难得有新面孔来这里，孩子们见到这么帅的两位大哥哥，也会心情好。”
江临转头去看黎千行。
黎千行看看时间，实诚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几乎没有和小朋友相处过，怕吓到他们。”
江临扬唇一笑：“没事，你跟着我，负责送花就好。”
于是黎千行接过那束花，跟着江临和院长走去大教室。
二十八个孩子全集中在一间大教室里，好几个老师在看顾着。一眼看去年纪从几岁到十几岁的都有，有的在玩玩具，有的趴在桌上写画，也有的在看图书，还有的像是在发呆。这么多孩子在一起，竟然不吵闹，彼此间说话也是慢慢地说。
三人走进教室，孩子们反应有点慢，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孩子抬头看过来。只是，眼神中明显缺乏那种小孩子特有的灵动。
黎千行心头有点震撼，他虽然设想过，但真正见到还是很不一样。当然，他面上没有显露分毫。
江临扯扯他衣袖，带着他走向一个看过来的孩子，蹲下身去和孩子说话。
黎千行跟着蹲下，仔细观察着两人。
孩子虽然反应慢点，但也可以简单交流。江临哄孩子很有一套，不一会儿就把她哄开心，再给黎千行递个眼色，黎千行便从花束里抽出一支花送给她。孩子高兴地接过花，小心地摸着。
江临摸摸她的头，接着换一个旁边的孩子哄。
等这样送出去十朵，其余孩子已经自发地围过来，乖巧地聚在江临和黎千行身边等待，往下的花就送得更快。
剩下那朵，江临从黎千行手中拿过，转手送给了院长。
随后，黎千行和江临又分别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到快中午才离开。
江临一边开车一边问：“这附近有家粥馆味道很不错，粥是提前熬上的，很快就能吃。你的胃等不得，我们去那儿吃午饭吧。”
黎千行：“我都行，不是刺激性大的食物就可以。”
江临很快把车开到那家粥馆，两人要了个小包间。
粥的确上得快，其他菜就还要等一等。黎千行舀一勺江临给他点的艇仔粥，吹凉些，送进嘴里。
江临：“怎么样？”
黎千行品了品：“很鲜。”
江临轻搅着自己那碗，没急着吃，而是笑道：“吃到好吃的，心情有没有恢复。”
黎千行一愣：“嗯？”
江临：“从院里出来，你就一直没怎么说话。是我考虑不周，第一次去那里的人，总是会受点影响。”
黎千行缓缓眨下眼，方才感觉压在心头的什么东西，似乎真就渐渐散了。
他慢慢吃着粥：“我只是，觉得他们乖巧得让人心疼。”
江临轻叹：“是啊，所以我当年去那里的次数最多。其实我做义工，也不是没有目的。拿加分是一方面，主要是觉得，能在多种环境里观察到很多不同的人。但是那些孩子真的让人心疼，不知不觉就去了许多次。”
黎千行：“你很有爱心。”
江临一笑：“我倒觉得，你的爱心才纯粹。我才借着这事哄两句，你就答应跟我出来约会了，搞得我都有点罪恶感。”
黎千行：“这算约会吗？”
江临：“怎么不算呢，在我这儿就算。”
黎千行想了想：“要这么说，那我和很多人都约过会。”
江临一口粥差点没呛出来，转头猛咳好几声，才无奈地看过去：“黎哥……”
黎千行扬唇微笑：“不过，为了私事单独和人外出，除了家人，你是第一个。”
江临顿住，随即也跟着笑开。
还难得地笑得有点傻。
第28章 休息时间【一更】
两人吃过午饭，回到酒店休息了一个小时，按着原计划一同去机场。
黎千行一向都是带着小祝走VIP通道，下了车见江临和小丁去车尾拿行李，才想起来问：“你走这边吗，还是让李师傅送你到其他入口。”
江临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提下来，一边笑道：“就走这边。这次片酬挺高，我也带小丁享受一次清静。”
黎千行接过司机推过来的行李箱拉杆，和江临并肩走进贵宾航站楼。
小祝跟在两人身后，来回看他们的背影，还是感觉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
她转头看看小丁，欲言又止。
小丁察觉，对她一笑：“箱子重吗，我帮你推。”
小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轮子好使，不多费力。”
她想了想，顺着刚才黎千行的话题问：“你们平常不走VIP，那会不会被人围着呀。”
小丁：“还好，就是临哥个子高显眼，会有一些人看他帅偷拍他。偶尔有人认出来，上来要个签名。”
前方江临半侧回头，笑道：“以前我在网上就那三瓜两枣的流量，当然没必要多花钱。但这次在学校里拍戏，超话天天都有新路透。昨天杀青，想也知道我们是这两天离开，超话里都有粉丝讨论能不能在机场偶遇我们。所以还是走VIP好了，免得真引来围观。”
小祝眨巴下眼，吃惊地问：“临哥，你还看你们的CP超话啊。”
江临微妙地停顿一下，随即顺畅地接道：“我经纪人提醒我的。”
小祝：“哦……”
她没注意到，旁边小丁一下捂住嘴转过头去。
飞机没晚点，四人办好手续很快登机。黎千行和江临这两位老板大方，都给助理出了头等舱的机票钱。
黎千行让小祝坐里面靠窗的位，可以观景。他刚要在靠走道的座位坐下，就被江临拍了下肩膀。
江临：“你先前不是说，想看我毕业公演的录像。我找出来了，路上一块看？”
黎千行抬眼看看他。
江临一笑：“你要是想休息，那我现在传给你，你回去再看。”
黎千行正犹豫着，空乘过来提醒：“几位乘客，麻烦先入座，后面的乘客马上要登机了。头等舱其他座位都是空的，可以随便坐。”
江临当即拉着黎千行让出走道，走到另半边：“先坐。”
两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小丁也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小祝有点懵，挪过一个位，隔着走道叫黎千行：“黎哥？”
黎千行：“有事我叫你。”
小祝点点头，这才又挪回去。
乘客开始登机，黎千行和江临都默契地靠到椅子上，拉低帽子半遮着脸。
等乘客全都走过，黎千行才摘下帽子，摸出手机：“传我一份。”
江临从包里拿出平板，连上他的手机传输文件，同时凑到他身边，压低点音量问：“你下一部片，就是小雨姐那部？”
黎千行：“嗯。不过前两天我哥跟我说，光亚那边开了个会，决定要调整剧本。会给我们两个的角色加戏，并且希望我以后继续参与系列作。”
江临：“哦？我倒是还没听颜姐提。那你怎么想？”
黎千行还是那一句：“看剧本决定。”
江临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要说剧本，小雨姐还是有信心的。她一开始设计这个故事，就是一共五部，中间三部分别围绕主角三人团的其中一人，开头和结尾算是小群像，连在一起收完所有伏笔。”
黎千行：“五部还行，我怕光亚看反响好，不弄出个十来部不罢休。”
江临：“这个你放心。小雨姐早年被续写毁过作品，成名之后，现在签的合同，角色版权都在自己手上，只会让渡世界观。就算光亚想继续拍，后面顶多只能再找人创作同世界观下其他人物的故事。”
黎千行点下头，回问：“你呢，那一部开拍前，中间还会接片子吗？”
江临：“我是不想接了，顶多就是碍于人情，接一下那种三四天就能拍完的特邀客串。然后，估计颜姐会给我找一两个合适的综艺。”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黎千行，眼中满是笑意：“所以，就像你说的，这段时间可以专心谈恋爱。”
黎千行回视他：“那你首先得有个对象。”
江临闷声笑笑：“好，我更正——可以专心追求你。”
两人挨得近，江临笑出的温热气息吹拂过耳畔颈侧，黎千行突然感觉脸上隐隐有点发烫。
他推推江临：“要起飞了，坐好。等飞平稳再看。”
江临：“你的毕业公演，还能不能找到影像？”
黎千行：“家里有，回去我给你传。”
江临这才心满意足地顺着他的力道坐好。
等到飞机飞平稳，江临将平板架在黎千行面前的小桌板上，掏出一对蓝牙耳机，歪着身子凑到黎千行这边，两人一人戴一只。
“现场直拍，收音效果不太好，将就听吧。”
飞行时间刚好够把这场演出看完，两人就这样一边讨论一边看了全程。
飞机降落好，黎千行和江临带着小祝小丁继续走VIP通道出场机。
江临问：“黎哥，你是直接回家？”
黎千行：“今晚住我父母那里。怎么，想蹭车？”
江临失笑：“那倒不用，公司有车来接我。”
两边来接人的车都已经在等，两人在停车场挥手分别。
*
现在天色已晚，江临干脆都没回家，找家酒店住一晚。
离家三个多月，家里肯定落一层灰，他又是个比较注重隐私的人，不放心让家政人员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进家里搞卫生。而能让他放心托付的，颜薏和唐雨都没空来帮这个忙，小丁一直跟在他身边，因此只能等他回来了再找人。
江临叫了客房送餐服务，一边吃一边给唐雨发微信。
【江临：小雨姐，听说要给黎哥和我加戏？】
唐雨大概正好有空，回得挺快。
【唐雨：嗯，我正在梳理，看看加哪些细节合适。】
江临挑下眉，塞了一大口菜，放下筷子运指如飞。
【江临：我看剧本，感觉那两个角色有点暖暖昧昧的，要不给加点感情戏。】
【唐雨：感情戏？你想要我的命就直说！再说了，哪里暧昧，明明都是很正经的互动好不好。】
【江临：行行，你说正经就正经。总之就是，多加点两人的互动呗。我记得有几个简略或隐去的地方，都可以扩展一下。这样既能进一步表现人物，又不会破坏原本的故事结构。要是展开太多单人戏份，我担心会抢主角团高光，破坏平衡。】
江临翻开刚才特意找出来的剧本，把标记的那几处拍下来发过去。
【唐雨：你拍着戏呢，还看得挺细致嘛。这样也不错，能和主角团的行动更好地相互呼应，再把关于两人身世秘密的伏笔埋一点进去。】
目的达到，江临翘起唇角，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喝一口。
唐雨的感情戏虽然是弱项，一写谈恋爱总是尬得不行，但她的“正经人物互动”却是写得很好。只要她不惦记着谈情说爱，或者说，只要她心无暧昧，就总能写出很好嗑的人物关系。
江临正暗自高兴着，唐雨又发过来一条。
【唐雨：你觉得那两个角色暧昧？】
江临盯着看了两秒，总感觉这话似乎有点怪，不过还是打了回复。
【江临：反正肯定会被凑CP。你照常写就好，演的时候我们会在剧本的基础上再发挥。】
【唐雨：你和黎千行怎么回事？】
江临一愣，随即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那点怪异是怎么回事。
【江临：是颜姐？】
【唐雨：嗯。】
江临轻咂下舌——颜薏可真敏锐。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江临：就你想的那么回事。】
【唐雨：你还有脸说，自打脸痛不。】
江临一下笑起来。
【江临：别急嘛，你等着我给你打破传闻。】
【唐雨：你还真能追到他？】
【江临：总要努力一把，才不会后悔。】
【唐雨：什么什么？你和黎千行？你们两个，假戏真做？！】
江临失笑。
【江临：你们这样，搞得我都要精分了。】
没过一会儿，颜薏的电话打了进来。
颜薏：“你给我句准话。”
江临却依旧没多透露，只笑道：“你放心，我的感情生活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到工作。”
颜薏知道他脾气，不想说就肯定撬不开嘴，无奈地道：“你说得容易，真要失恋了，你还能正常地和他演对手戏？”
江临：“那不正好借着演戏，可以自我安慰。”
颜薏：“……你想得还挺长远。”
江临：“谢谢夸奖。”
颜薏：“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明天来公司一趟，有几个综艺的邀请你看一看，至少要挑一个上。”
这时，那边传来唐雨的声音：“小临临，加油！抱得美人归！”
江临：“好的小雨姐，谢谢小雨姐。你要是别叫我那个黑称，我会更高兴一点。”
◇◆
黎千行在父母家里住了两天才回自己家。
他父母家中有长年雇习惯的管家，每次他长时间离家拍戏，管家都会时不时过来开门给保姆打扫房子。因此家中窗明几净，随时可以入住。
在这种休息的时候，只要没有公事，黎千行都不会找小祝，而是让她留在星熠学习其他工作，方便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调职。家里的一日三餐和卫生打扫，都是由保姆来做。
黎千行平常在父母家里待的时间不长，主要他父母都喜欢热闹，时常会招呼朋友来玩。虽说住的是别墅，他待在楼上就几乎不受影响，可心理上总觉得有点束缚。
回到自己家中，黎千行终于能够彻底放松。睡过一个午觉，他一醒来就见到微信里有江临的新消息。
自从在机场分开，江临每天都会发来几条消息，很随意地找话题闲聊几句，有聊生活的，也有聊戏的。有时候黎千行没及时回，江临也不在意，过段时间再发来一条新的。
早前黎千行还没有对追求自己的对手戏演员过于绝决的时候，合作时也会互加好友。杀青之后，就曾被微信骚扰过——如同字面意思上的骚扰，甚至还会打来语音和视频。
被烦过两三次，黎千行就对加好友这件事变得特别谨慎。
先前江临说追求，黎千行想着自己还没有正式给他一个回复，就只把微信调成免打扰。没想到江临还那么与众不同，这不紧不慢的节奏，与其说是追求者，不如说是聊得来的朋友更恰当。
不过，黎千行倒是不讨厌这样，主要江临的分寸把握得很好，还没让他感到过被冒犯的不适。于是他又把免打扰给关了，看到都会给个回复，今天也是这样。
【江临：回到家里了？】
这是接着昨晚结束时的话题，黎千行躺在床上打字。
【黎千行：嗯。】
上一条是半个小时前发的，这时江临还是秒回了。
【江临：前几天那束花，我送的时候没考虑好时间和行程。现在想补送一束，你可以在家里养一周。愿意收吗？】
黎千行看着这话，觉得有点奇怪。只提送花，却没提约自己出去见面，这是要怎么……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为这个套路感到好笑。一时又感觉江临这种明显的“心机”挺有趣，就配合着回复。
【黎千行：刚回家，我不想出门。】
【江临：花店都有送花业务。】
【黎千行：所以，你是在套我的住址？】
【江临：你要不想告诉我，就把花留到下次约会好了。】
黎千行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其实他住这里的事不算什么秘密，小区里也有其他明星，大门口偶尔还能见到蹲点的狗仔。江临要真想打听，肯定能打听到，最多就是不知道具体房号。
没考虑多久，黎千行就把地址给了出去。
【黎千行：放门外就好，我出去拿。】
【江临：OK。】
再聊过几句，江临就有事忙去了。
黎千行无所事事。新剧本还在改，虽然他可以琢磨旧剧本，或是先看一些相关的资料，但刚拍完一部片回家，哪怕是他，也想懒上几天。
微信还停留在和江临的聊天页面，黎千行随意往上划划。想起江临说起过的他演过什么什么角色，突然兴起，去搜索了一下江临的作品列表。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江临毕业五年，演过的角色列表长度似乎比自己这个二十年艺龄的还要长。前面的龙套、小配角占了大部分，从密集的播放时间来看，明显看得出他简直和群演一样，就蹲在了影视城找机会。
有天赋，还这么肯吃苦努力，果然一有机会就扶摇而上了。
黎千行去搜了那部男主弟弟智力发育迟缓的剧，挑着江临的镜头看。
江临不愧是大学时期总去福利院当义工的，他将观察到的许多细节很好地融入到表演中，完美表现出弟弟对男主那种笨拙却真挚的情感，把一个本不讨喜的拖油瓶角色，演得观众直呼心疼。
黎千行不禁看得沉浸其中，直到手机跳出小区大门门禁系统的提示，才被打断。
他远程确认是送花人员，遥控开门，等人进了电梯，再授权电梯升到自己楼层。最后在监控中确认花送到门口，送花人走进电梯，才下了床去拿花。
依旧是29朵鲜红玫瑰，朵朵娇艳欲滴。
黎千行找出个花瓶，心情不错地将花束插进花瓶中。
◇◆
悠闲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过去半个月。
这天，保姆给黎千行做好午饭，表情忐忑地过来请假。
“黎先生，昨晚我给家里打电话，才知道我妈最近头晕了几回，又不肯去看医生。我想……请几天假，回去带她到市里医院检查一下……”
黎千行自然没为难人，直接准了假，保姆感激地离开。
但没人做饭也是件麻烦事。
消磨掉大半个下午，眼看快到吃饭时间，黎千行犹豫着是叫外卖，还是干脆回父母家住几天。
就在这时，江临的消息跳出来。
【江临：保姆开始做晚饭了吗？】
【黎千行：还没有。】
【江临：方不方便接个视频？】
黎千行直接发出视频邀请，那边立刻接通。
半个月没见的江临出现在屏幕上，笑得温温柔柔，眼睛里像是含着点光：“黎哥。”
黎千行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唇角：“是有事？突然要视频。”
江临透过屏幕凝视着这边，脸上渐渐浮出歉意：“有件事想和你说，但我不确定，你听完以后会不会生气。”
黎千行诧异：“生气？”
江临：“所以，我决定先讨好一下你。”
他偏过手机，黎千行就看见刚才被他挡在身后的饭桌——上面六菜一汤，四荤两素，色泽鲜亮，看一眼都像是能闻到香味。
江临拿着手机对着每碟菜拍过，黎千行就已经感觉肚子在饿了。
黎千行：“你准备怎么讨好我，现在叫跑腿把菜送过来？”
江临把手机调回来对着自己，面上有点心虚：“其实，我今天，搬到了你楼下一层。”
听到这么出乎意料的话，瞬间，黎千行脑海里先闪过祁景年那句“他总不能跑到家里去”——然而，江临还真来了。
江临又立刻接道：“我是想邀请你下来吃晚饭。当然，如果你觉得我悄悄搬过来让你不舒服，那我把这些菜送上去，就马上退租搬走。”
黎千行一时心情颇为复杂。江临半个月前问自己要地址，估计那时就存着这个心思，现在一声不响搬过来，的确是让自己有点不快。
但是他如此老实地主动告知，还表示可以马上搬走，这种做法虽然很狡猾，但不得不说，刚听到消息时产生的不快被冲淡了许多。
黎千行想了想，问：“马上退租，这房子总不会是日结租金。”
“也就是损失点租金和押金……”江临脸上流露出一点肉痛的表情，又很快被压下，“没事，我还损失得起。惹了你不高兴，总要付出代价。如果代价只是钱，那已经是万幸了。”
黎千行定定地看着屏幕里的江临，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丝表情，分析哪一种有可能是演技。
江临有点沮丧，肩膀都有些塌，但还是笑道：“那，我把这些菜给你送上去吧，你给个电梯授权。”
黎千行：“你可以走楼梯。”
江临：“也行。你等一会儿，我打包。”
他刚要挂视频，黎千行又叫住他：“江临。”
江临苦笑道：“不会连菜也不愿意要了吧。”
黎千行浅浅一笑：“给我授权，我下去吃饭。”
第29章 双标【二更】
黎千行住的这栋楼一层只有一户，电梯只有本层住户给出授权才能抵达，包括物业人员上来也要申请。逃生门平常也是物业和业主才能指纹开锁，只有在发生警报时会关闭这个验证系统。
因此，江临和黎千行虽然就隔着一层楼，但要走电梯，还是需要对方给授权，否则就只能通过楼梯串门。
黎千行进电梯按下下一层的键，江临那边立刻通过，电梯缓缓下降一层，打开门。
江临就等在电梯外，脸上盈满了笑，眼中带着紧张和兴奋：“黎哥。”
黎千行对他点个头，刚要出去，却见江临进来按下电梯暂停。
接着江临又在触摸屏按指纹调出设置菜单，一边说：“设置一下你的长期授权，可以随时过来。”
设置长期授权需要录入被授权人指纹，还得到物业那里去登记相关信息。不过如果系统检测到指纹是本楼业主，可以跳过登记步骤，直接授权。
按着系统提示做好设置，黎千行迈出电梯：“菜没凉吧。”
江临快走两步，上前开门：“放心，用热菜板保着温。”
两人走进门，黎千行换过鞋，大致看了看大厅。很规整的布置，沙发、茶几、电视墙，整体色调是浅咖色，但没什么小物件，完全没有生活气息，就像装修公司摆给客户看的样板房。
黎千行随手摸下沙发背，问：“刚搬进来？”
江临点头：“前天房东才来签合同，昨天我找人打扫了下，今天先带了点衣服住进来。”
一边说，他一边把黎千行往餐厅带。
走进餐厅，黎千行顿时感到这边和客厅完全不同。
整间餐厅充满暖黄的光，墙上挂着些小巧可爱的多肉植物，餐桌铺着米白格桌布，热菜板上是引人垂涎的六菜一汤。
刚才黎千行还没留意，现在配着摆好的碗筷才发现，整套瓷器是淡雅的青色，筷架还是小巧的鱼形。
而相连的开放式厨房里，灶台和流理台上都放着锅，边上一排调味料。水槽旁的架子上零散架着几个碗碟滴水，甚至围裙袖套都还随意地搭在台边。
满满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江临为黎千行拉开椅子：“黎哥，坐。”
接着又为他盛了一碗汤：“先尝尝鸡汤，炖了一下午。小心烫。”
黎千行舀起一勺，吹吹，喝下去，眼睛就不由得一亮。
他雇的保姆虽然会做好几种菜系，但因为是每天中午和晚上过来，就很少做太费时间的菜色。炖汤也是中午炖一阵，晚上再炖一阵，总没有那种按着火候下菜的口感好。
江临去锅里盛了两碗饭回来，两人开始享受这一顿美味晚餐。
他观察着黎千行的脸色，赔着小心问：“黎哥，没再生气了吧？生着气吃饭，容易消化不良。”
黎千行抬眼看看他，又在桌上扫一眼，没发现公筷，干脆拿汤勺给他舀了块鸡肉。
江临有点惊喜：“那我算是……过关了？”
黎千行笑道：“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真让你搬走？”
江临：“我就带了点衣服过来，要搬也不麻烦。”
黎千行问：“你这房租多少。”
江临说了个数。
黎千行：“押三付一？”
江临：“半年一付。不过，如果退租，押金虽然不用想，但租金磨一磨还是能要回五个月的来。按着合同，租金是能退的。”
黎千行：“所以，我就只值得你拿四个月租金来冒险。”
江临一愣，但看着黎千行慢条斯理地吃菜，嘴角还微微上扬着，才失笑道：“那……我去找房东把房子买下来，然后我们把先前那条先斩后奏重来一遍？”
一边说，他一边换上博取同情的可怜表情：“如果我搬过来让你感到不舒服，那我就立刻把房子卖掉。”
黎千行想了想：“你这倒手一套房子，损失该不会还没退租大吧。”
江临眨下眼，继续扮可怜：“怎么没有呢，房价这么高，税金很多的。”
黎千行无情戳穿：“这里房子贵，说是马上卖，挂牌出去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碰上有买主。等你卖的时候，说不定房价还涨了，一来一回还能赚点。”
江临终于没绷住，趴在桌上闷笑：“那我还选对了，四个月房租，比买房子有诚意。”
笑过一阵，又说：“不过，你要真不介意我住这儿，我还真想把房子买下来。凑凑钱，应该勉强能够。”
黎千行：“别掏光，手上总得留点。我先借你一部分好了，等《再续》上映，你拿到票房分红肯定够。”
分红的账是从星熠走，他自然不怕江临赖账不还，直接扣下就行。
江临再次一愣，随即一股欣喜在心中猛地炸开，甚至震得他脑子都有瞬间的恍惚。
他这次的赌可是赢大发了！黎千行连借钱买房的话都说了出来，那必然是已经不再介意这事！
黎千行抬眼看看江临夹杂着不敢置信的高兴表情，心底最后一丝不快也消散了去。
他玩心忽起，补充道：“反正我又不是只有这一套房，你搬过来了，我可以搬走。”
江临脸上表情一顿，转变成哭笑不得：“黎哥……”
黎千行再次一笑：“其实，我的保姆中午刚跟我请了几天假。”
江临立刻会意：“一日三餐我包了。你下来吃也行，我送上去也行。”
两人于是商量了一下吃饭时间的细节问题。
黎千行对此非常满意。
尤其是早餐，要是等他起了床再叫保姆来做就太慢，可如果约好时间又太拘束，休个假还没起床自由。所以都是保姆晚上做好，早上他自己热一热。现在能吃上一口新鲜的，当然是最好不过。
心情放松，黎千行就自然地顺口说了出来：“你要是不嫌麻烦，以后早餐都带我一份吧，餐费我出。”
江临笑道：“这有什么麻烦，我自己也要吃的，多做一点又不费事。其实一个人的菜反而不太好做，菜量少难买还不好煮，想多做两道又吃不完。你愿意的话，只要我没工作，可以一直搭伙吃。”
黎千行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好，便点头答应：“那这样，菜让我的保姆买回来收拾好。回头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你加一下她，给她发菜单。”
江临：“行。”
两人闲聊着吃完饭，再一块冲洗碗碟放进洗碗机。
江临看黎千行没提回去，便随意找话题：“看看房子？我都还没仔细转过。”
黎千行就跟着他走走看看。
上下两套房虽然户型一样，但装修的时候有些地方可以重新做隔断，所以瞧起来还是有点新鲜感。只不过，这套房真的是每间房都像样板间，似乎完全没住过。
黎千行问：“真打算买？”
江临点头：“就除去你住楼上不说，这小区各方面条件的确好。据我所知，有好几个知名的演员、歌手都住在这里。
“我先前虽然攒下一点钱，但是买不起好房子，又不想将就不够好的，一直都是租房，还没个自己的窝。我看这装修也不错，直接拎包来就能住，再把软装慢慢换一换。
“房东不住本地，房子原先是买给女儿住的。结果女儿突然换了个别地的工作，这里就一直放空着。凑巧我有个同学认识她女儿，我才知道这里。再和房东磨一磨，她应该能松口卖房。”
黎千行：“行，等价格谈好，你给我账号，我打钱。”
江临侧头看他，心里暖暖胀胀。可惜，想要搂住人抱一抱，感觉又太唐突。
黎千行感受到他的视线，回视一眼，又很快转开，推开阳台门出去，撑着栏杆看外面的夜景。
江临靠在他旁边：“从你家里看出去，是不是也这样？”
黎千行：“大概吧。”
七月底的晚间，天气还热着。不过这里楼层高，风大，即使风中带着些许温度，也没有白日里那种闷热感，颇为舒爽。
前方不远就是一处繁华的商业街区，明亮的灯光连成一大片，还夹杂着一些五颜六色的闪烁霓虹。
江临就站在黎千行旁边，搭在栏杆上的手肘和黎千行的将碰未碰。江临体温高，黎千行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点热气，但暖风时不时拂过，又似乎只是错觉。
黎千行侧过头，恰好江临也转过头来，黎千行就在他眼中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
江临的眼神并不多热烈，柔和得甚至能冲淡他浓烈五官在近距离下的侵略感。就像月光，哪怕被明亮的地面灯火比下去，变得并不明显，还是始终轻柔地包裹着人。
黎千行再一次感觉到脸上有点发烫，想要移开目光，却又仿佛被江临那绵柔的视线缠住，无法挣脱。
直到江临开口说话，才像是打破了刚才的短暂魔咒。
江临笑着低声道：“这种场景，是不是很适合表白戏。”
他的声音太轻，好似化在风里，有点飘飘突突。
黎千行暗暗吸口气，定神回道：“那你要再表白一次吗？”
江临认真想了想，表情有些苦恼，再变成遗憾：“挺想的，但我担心会给你压力。”
黎千行垂下眼，重新转向外，目光扫过前方明亮的灯光带。
“我原本以为，你会约我出门。吃饭，逛街，看电影，去附近玩，追人好像都是那样。”
江临：“可是你不喜欢出门吧？”
黎千行禁不住瞥回去一眼。
江临跟着转过身，一同望着下方：“回来半个月了，你一直都没出过门。而且拍戏那三个多月，也没听你提过什么出门的活动。
“我就觉得，你是喜欢宅在家的类型。说好了让你享受爱情的愉悦，怎么能让你去做不喜欢的事。”
黎千行诧异道：“所以，你才想办法搬过来？”
江临：“嗯。当了楼上楼下的邻居，方便时常串个门，更好联络感情嘛。”
黎千行：“那你呢？你喜欢待在家里，还是出去玩。”
江临：“我都行。不过，出去的话，我更喜欢逛个夜市吃点烧烤，或者去爬爬山、露露营、到处走一走。那些酒吧、KTV之类的娱乐场所，我觉得吵得头疼。”
黎千行：“那我们就是，有一半的喜好相同。还有，不喜欢的东西一样。”
江临：“看吧，还是挺合拍的。”
黎千行微微扬眉：“不过，你年初那部片票房大爆，现在人气开始起来了，以后再想逛夜市吃烧烤，恐怕有难度。”
江临转回身，抬手在前方一划：“那就自己烤呗。这阳台这么大，够放一台烤炉。”
他说完，却好一会儿没听见黎千行应声，奇怪地看过去：“黎哥？”
黎千行指向他手臂下方：“脏了。”
江临抬手看看，发现两边前臂和手肘都沾着灰。再往下一看，衣服也沾上了，只是颜色深，不明显。
他一惊，连忙转向黎千行。
黎千行已经离开栏杆，也在抬手检查前臂和衣服。
江临抽口气：“昨天找人搞卫生，房子太大，居然栏杆漏擦了！”
黎千行忍不住轻声笑。这样的百密一疏，竟然显得有点可爱。
两人回到屋里，去洗手池洗干净手。
擦手的时候，黎千行突然说：“水龙头这个角度，应该有热水出来，怎么刚才都是冷的。热水器没开？”
江临一愣，绕出去生活阳台检查一番，发现热水器通着电，也开了，但没一点烧水的动静。全屋的热水都接这一台空气能热水器，它坏了，就全屋都没热水用。
黎千行：“估计太久没用，放坏了，换新的吧。不过，你今晚怎么洗澡。”
江临长叹口气：“只好先回去住一晚了。”
“要不……”黎千行犹豫片刻，还是接了下去，“上我那里去洗。”
江临诧异地看向他：“可以吗？”
既然已经决定，黎千行没再推翻，向主卧示意一下：“拿上衣服毛巾，现在上去。”
江临不由得笑开：“好。”
黎千行带着江临回到家，又领他简单逛了一圈房子。
江临很识趣地走马观花式参观完，就主动走进公卫，关上门洗澡。
黎千行刚要走开，突然想起来，他家长年不接待客人，公卫里面根本没放洗浴用品。
于是连忙提高音量道：“江临，你等会儿，我拿洗发水和沐浴露过来。”
里面传出江临回应的声音：“啊，我已经脱了衣服……”
黎千行：“马上。”
他快步走到主卫，从架上拿下两个瓶子，回公卫敲敲门。
门打开，江临腰间围着一条毛巾。厚实的胸肌，紧绷的腹肌，结实且修长的手臂和腿，一切都和黎千行记忆中的没两样。
黎千行克制着想要扫视的目光，一边将东西交给他一边说：“公卫这边的花洒很久没用过，你先放放水，看有没有问题。要是不行，就换主卫去。”
江临笑着应好，关上门。
没一会儿，黎千行隐约看到门后一团影子走动一下，接着传出水声。
又过片刻，江临说：“没问题，可以用。”
黎千行：“好，那你洗吧。”
转身之前，他看到门后的身影似乎抬起了手。
一瞬间，酒店浴室里的那场戏在他脑中复苏。
明明已经过去快一个月，此时回忆起来，依旧清晰得仿佛昨日发生。江临贴在身后的体温，拂过耳畔的气息，亲吻自己的双唇，以及……
如同回应着这段记忆，黎千行感觉全身一下升温，心跳也在迅速加快。
再一次看向磨砂玻璃门后的糊模身影，黎千行慢慢抬起手，按压在心口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江临，的确双标。
第30章 上综艺【一更】
就这样，黎千行和江临过起搭伙吃饭的日子。
黎千行对江临的厨艺实在再满意不过，先前杀青回来半个月，他才重回两斤，现在刚搭伙吃了十天，他就又重了三斤。
江临还有一个地方让黎千行触动，就是他并不会完全赢合黎千行的口味。说是说两个人吃饭好买好煮，但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些统统不过是江临找的借口。
实际上，江临有时也会做只有一个人喜欢的菜，你一盘我一盘吃得分明。有时则是一道菜分两盘，一盘加了辣。总之，这很明显是想要长久过下去的做法。
十天之内，黎千行留在江临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江临也得到了黎千行那层电梯的长期授权。
尽管还有拿到新剧本一同讨论的原因在，但无可否认的是，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让黎千行放松且愉快，不知不觉地就习惯了身边有江临。
目前看来，江临带来的变化，还真像黎千行曾想象的那种，情绪平稳，只享受爱情的愉悦。
这天下午，黎千行接到江临的微信消息，照常下楼吃晚饭。
进门时听到江临在打电话，听内容像是在和房东聊。他没打扰，到厨房洗了手，帮着摆碗筷。
等江临放下手机，黎千行才去盛饭拿回来：“还没谈妥？”
江临叹口气：“她说价格还要再考虑一下。能买这里房子的人，都不缺钱，市场价的确不怎么能打动她。但高价我又有点不甘心。”
黎千行：“她不愿就算了，租住也一样。”
江临嗯一声：“吃饭吧。”
一边夹菜，他一边转个话题：“明后两天周末，我要去上直播综艺。”
黎千行：“我记得。我还看到你和保姆说过，那两天让她做饭。”
三人现在有个群，江临有什么事交待保姆基本都会在群里说。不过黎千行开着免打扰，不一定时时看。
江临：“早餐我会准备，你下来吃。面条不好留，我煮粥留砂锅里，你点火加热到它稍微滚一下就行。鸡蛋、包子、虾饺这些放蒸锅保着温，你拿出来了记得关电。”
黎千行诧异：“你不是去得挺早嘛，不用特意准备，我醒了叫个外卖。”
江临笑道：“早我也得吃东西啊，顺手一块煮。车子直接开到拍摄地，路上懒得停下来买，在家吃方便。”
黎千行点下头：“行，我知道了。”
想想，又问：“是什么综艺？”
他从来不参加综艺，也没有关注过这方面。
江临：“叫《精彩过周末》，白天直播，晚上出剪辑版。综合类的综艺，这期的主题是演戏。邀请五位嘉宾，再从每位嘉宾的手机通迅录中随机挑选一人邀请当搭档，演几段戏。”
黎千行听得奇怪：“从通迅录里随机挑选，真随机？”
江临笑着摇下头：“当然不可能，找谁上综艺都是事先谈好签过合同的。”
黎千行更奇怪了：“那为什么不直接叫去，还要搞这种奇奇怪怪的噱头。”
江临：“可能觉得这样刺激点吧。对了，为了节目效果，大概真会随机拨一两个电话。万一拨到你的，你就说自己有工作走不开，或是在外地赶不过去都可以。要不就我上台前给你发消息，你开一下飞行。”
黎千行：“好。那实际要邀请的，到底都是什么人。”
江临：“其实就是老带新，五个已经有名气的，带五个新人刷下脸。这个综艺热度高流量大，颜姐让我上去秀秀演技。”
黎千行：“你的搭档是谁？”
江临拿出手机翻翻，立起来给他看：“钱畅。我看了下他演过的几个角色，有勉强能合格的，有惨不忍睹的，估计目前只能演贴近自身的类型。”
黎千行微微皱眉：“完全不练就直接演？和这样的搭档，能演出什么东西来。”
江临耸下肩：“观众看个热闹，我只管我自己演好就行。他要是听话呢，我可以教一教，要是不听话，就随他去。反正镜头面前，是好是歹观众有眼睛自然会看。
“每年那么多剧组开机，精品剧是少数，粗制滥造、敷衍了事的才是大多数。哪怕好剧组，也时常免不了会被资方塞一两个榆木疙瘩。我应对的经验就是，无视他们，只当自己在唱独角戏。”
黎千行突然想起先前剧组里想顶替向小虎的那人，好笑道：“把对方当大白菜？”
江临哈哈大笑：“谁还能指望一颗白菜有反应呢，是吧。”
两人聊着天吃完饭，照旧一同冲好碗放洗碗机。江临明天一早就要起，黎千行没多留，很快回了自己家。
刚进家门，祁景年的电话打进来，兄弟两人聊完工作又说说生活。
黎千行顺口问：“我这套房子，现在估价是多少，你有个大概数吗？”
祁景年听得一愣：“怎么，你想卖房？”
黎千行：“不是，是江临想买我楼下那一套。我想托你打听下，有没有讲价厉害的中介可以介绍给他。”
祁景年更是莫名其妙：“江临？买你楼下那套？他知道你住址？”
黎千行这才想起，江临搬来的事他还没和他哥说过，就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了讲，包括两人现在搭伙吃饭的情况。
祁景年听完，足足沉默了好几秒钟，再开口时声音相当微妙：“千行，弟啊，我是不是……要有个弟婿了？”
黎千行禁不住笑笑：“大概吧。”
祁景年重重咂下舌。
黎千行：“我这两天就会给他答复，不能总吊着人家。所以我觉得，买不买得到都无所谓，在一起了肯定会一块住，可以住我这儿。不过他说他还没有房子，大概买套房会更安心点。”
祁景年：“不是，等下！你这个‘在一起’和‘一块住’之间的跨度，是不是有点小啊！”
黎千行：“小吗？都在一起了，还要扭捏什么，分开住多不方便，突然想见都见不着。”
祁景年：“你就不会有点那什么……自己领地被入侵的感觉？以前你不是从不把客人往家带，除了外出拍戏，也不留钥匙给别人。”
黎千行顺着话想想：“可是，我感觉和江临在一起很自在，没有那种家里有外人的拘束感。”
祁景年轻叹口气：“行吧，你高兴就好。”
接着又说：“你楼下那套的屋主，我似乎有点点印象，看房时遇到，好像最近还听说过。你等会儿啊。”
随后，黎千行听见他哥捂着话筒叫他嫂子：“敏敏，千行现在住的那套房，你还有印象吗，当年我们一块去看的……”
好半天后，祁景年回道：“搞清楚了，那家人其实现在生意上遇到点麻烦，正需要大额资金周转。你那小区的房子好是好，想紧急变现可不容易，所以她一听江临说想买，肯定想多要。
“你让江临别急，晾晾她，再暗示一下如果不行就换买别的。等那边着了急，自然就会松口了。到时是她求着江临买，钱还能再谈谈。我们不趁火打劫，但按着市场价走，税也该一边出一半嘛。”
黎千行谢过祁景年，挂了电话就把这消息发给楼下的江临。
江临正和颜薏通话。
颜薏：“节目组那边刚通知我，有个嘉宾换了人，换成李铭思。”
江临轻哼一声：“他还有脸往我跟前撞啊，真是不怕丢人现眼。”
颜薏：“我也觉得挺奇怪。你们不合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圈内多多少少都有点传闻。节目组既然请了你，怎么还会请他。要说是为了节目效果，撕起来更有流量，可他居然也敢答应。”
江临：“可能顶流当久了，被粉丝捧多了，真以为自己可以。”
颜薏：“但他最近的流量其实是在下降的。从去年到今年连着播了他主演的三部烂片，口碑滑坡，路人盘崩得很厉害，脱粉的人也不少。”
江临：“所以想上这期综艺，表示一下不是他演技不行，片烂和他没关系。呵，他但凡少改几页剧本，也不至于部部烂。”
颜薏：“他肯定会给你挖坑，你多注意点。”
江临又和颜薏说过几句，挂断电话才发现黎千行发来消息。点开仔细看完，顿时心头一阵暖洋洋，连忙打回复。
只是，大舅子太万能，让他感觉有点点压力……
◇◆
第二天，江临早早起床，备下给黎千行的早餐。自己煮碗面条，配上几个包子，吃完就出发去拍摄。
节目组为先到的五名嘉宾都安排了单人休息室。
江临和主持人对过流程，让化妆师化好妆，就和黎千行聊着天等开始。
【江临：化好妆，在候场了。你起了没？】
黎千行的回答很快过来。
【黎千行：正在热粥，是不是该搅一下，不然好像会糊底。】
【江临：用最小的火，可以搅一下，慢慢地，别太快，小心突然扑出来。】
一直聊到黎千行坐下吃东西，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江临以为是工作人员，刚要出声，门却直接打开。
李铭思就靠在门框上，阴着张脸看向江临：“江大影帝，好久不见啊。”
江临表情语气倒是都很温和，就是说的内容气人：“的确很久，但也并不想见。见到你，我都觉得我眼睛脏了。”
李铭思抬着下巴，哼声道：“你是不是以为，运气好拿到个影帝，就能把我彻底踩下去。别做梦！”
江临心平气和地回他：“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走我的路，哪会在意路边的臭虫怎么蹦跶。”
李铭思一下怒火上头：“你！”
随即想到什么，他又压下脾气，只是表情变得扭曲古怪：“你知道，节目组为什么找我来吗？”
江临毫不留情地往他伤口上戳：“难道不是你求着节目组要来？不过无所谓，反正都和我无关。”
这次李铭思居然没有反驳，而是露出个诡异的笑：“等上了台，有你好看的！”
说完就要转身走。
江临突然叫住他：“李铭思，上次我的黑热搜，是不是你买的。”
李铭思目光再次转回来：“我才不花冤枉钱给你送流量。你得罪过多少人自己没数吗，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江临盯着他片刻，平静开口：“李铭思，我以前在一部你主演的剧里跑过龙套。”
李铭思轻蔑一哼：“龙套而已，我哪会记得。”
江临没管他，继续说：“那个时候，你的演技还过得去，至少能唬得住人。但现在，你在我面前说谎，真以为能骗过我的眼睛？这些年，你那本来就没多少的演技，都快退步完了。”
李铭思终于没再忍得住，拳头往门框上重重一砸，咬牙切齿：“江临！你……”
但在这时，他身后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哎呀，两位老师这是怎么了？到时间上台了，请跟我来。”
李铭思只得硬生生压下脾气，狠狠瞪一眼江临，转身就走。
江临慢慢站起身，对着镜子整整衣服，再对工作人员客气一笑，迈开大长腿走向舞台。
直播节目，意味着容错率为0。不过江临很放松，演几个小片段对他没什么难度，就当是在镜头前做练习，他今天甚至连小丁都没带来。
隔着一道道具门，主持人正在舞台上介绍他演的一些代表性角色。
江临稍稍抬头，越过道具门看向挂在对面的大屏幕，上面没有画面，只有弹幕滑过。
他要上综艺的事自然早已发微博通知，这时也见到一些粉丝刷他的名字，甚至还有99CP。
江临恰好就清楚地看到几条——
【可惜99只来了一个，好希望他们能一起上综艺啊。】
【不是还要随机打电话邀请人吗，说不定真能看到他们再次同框呢！】
【前面别想了，不可能。黎千行就从来没有上过综艺。】
江临看得禁不住笑开。
就在这时，主持人大声宣布：“让我们一起欢迎江临老师的到来！”
道具门打开，江临不紧不慢地走到舞台当中，对着摄像机挥手：“大家好，我是演员江临。”
接着是和主持人一阵说说笑笑的寒暄，江临这才坐到指定的位子上。
等五位嘉宾一一出场完毕，弹幕量也渐渐变多。
主持人炒过一轮气氛，笑着说：“直播观众们就已经非常期待，我刚才看过五位老师的通迅录，好多熟悉的名字啊！来，请导播在屏幕上放一下，给大家都看一眼……好了，说一眼就是一眼。那么现在——就从最左边的花老师开始！”
舞台前方的另一个屏幕亮起，出现一只手机的通迅录界面截图，因为图片太长而缩小得都看不清字，有一道红色的线正在快速地上下划。直到主持人喊出“停”，红线缓缓停下，最终划到的名字被放大出来。
主持人提醒：“每位嘉宾只有三次邀请机会，请一定要把握好，努力说服对方来参加节目哦。”
五名嘉宾，江临这个拿过老牌国际电影节影帝的人咖位最大，坐在正中C位，第三个打电话。
头一位嘉宾在第二次“抽中”预定人选，第二位嘉宾运气略差，被拒绝了两次，第三次才“抽中”。
江临运气最好，第一次就“随机”到节目组安排好的钱畅。
电话拨过去，对面很快接通：“喂，你好？”
江临语气随和得像是真在和朋友聊天：“小钱，你好，是我，江临啊。”
钱畅：“啊，江老师！你好你好！”
江临：“是这样，我正在参加《精彩过周末》。你有没有空，想邀请你上节目一块玩。”
钱畅沉默了一秒，干笑两声：“竟然被江老师邀请，我真是太荣幸了。但是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在外地，实在是赶不过去。”
一瞬间，江临眼角余光看到站在旁边的主持人僵了下。
不过，江临丝毫没露异样，继续问：“在哪里呢？节目组说，可以马上安排车去接你。”
钱畅的声音都带上点颤音：“在、在国外，要飞十一个小时。你听——”
他似乎把手机拿开了一点，能听到话筒拾取到的外文电子音。
江临没再劝，只笑着说：“真遗憾，那我只好找别人了。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吃饭。”
钱畅连忙应好，两边就挂了电话。
江临不动声色地对主持人道：“麻烦抽下一位吧。”
主持人：“好的，让我们来期待一下，接着会邀请江老师通迅录里的哪一位呢——”
江临抬头，看到大屏幕上的红线又开始滑动。
他能感觉到右边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是李铭思。
根本都不用想，这必定是李铭思搞的鬼，所以先前才会专程跑到休息室说那些自以为是的狠话。
不过江临实在理解不了李铭思。钱畅不来，头疼的是节目组，和他江临有什么关系。
江临一边看着屏幕上的红线，一边寻思来寻思去，始终寻思不透。
难道李铭思认为，“在直播里被拒绝三次，一个人都邀请不到”，就能让自己破防？这不是惩罚游戏，谁会为这种事破防。少一个人而已，往下节目组怎么调整，他怎么配合就是了。
最后，江临决定放过自己的大脑。去思考蠢人的逻辑，实在是对大脑的虐待。
就在这时，主持人喊了停，屏幕上的红线停下。
被红线划过的名字放大出来。
江临几不可察地一愣，随即笑容中就添了几分真意。
*
黎千行吃完江临留下的早餐，收拾好餐桌，回到自己家。
看看时间，正好是江临说过的节目开始的时候。
黎千行将手机连接上投屏，搜索一下《精彩过周末》的直播平台，一调出来就看到江临出场。
他靠进沙发里，舒舒服服往下看。看到江临运气好地第一个就“随机”到正确目标，还轻声笑了笑。
但，钱畅说他去不了。
黎千行当即收起笑容，眉头轻拧——怎么回事？
画面上很快又开始抽取下一人。
黎千行捏紧了手机。
每人只有三次邀请机会。没有事先谈好的人，几乎不可能答应。
黎千行暗暗吸口气，低头点开通迅录，找到江临。
他决定，等江临的第二次电话打完，他就主动打过去。
就在这时，红线终于停下。
名字被放大出来。
黎千行微微瞪眼。
画面上显示的是——
黎千行。
紧接着，手机响起。是江临手机打来的电话。
黎千行立刻接通：“江临。”
江临温和的声音从手机和音箱里一同传出：“黎哥。”
黎千行抬眼，就在画面上看到江临的笑脸，仿佛正看着自己。
江临：“我正在参加《精彩过周末》，一档直播综艺，你要不要来一起玩？”
黎千行回以一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