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团子
陆衍把这事跟江乔一分享, 把江乔也逗得乐不可支,“还人中龙凤呢,这小兵是会算命还是咋滴, 老二就是一小豆丁, 耍小聪明罢了。”
小聪明?
未必吧。
陆衍没接话, 眼里闪过一抹深意。
江乔接着道,“你说他们三, 咋变化那么大呢?”
陆衍道,“一嘛, 是咱俩教的好, 二嘛, 是因为环境改变了。”
江乔愣了愣, “啥意思?”
陆衍:“你想啊, 以前你忙着上工,我又不在身边,他们三只能跟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样学样。”
江乔无语了,当时她忙着上工,陆衍在部队,三小只身边最亲近的, 可不就是她的亲妈白雅芬, 还有大哥江军,大嫂王晓红嘛。
都说子不言母丑, 但凭心而论, 这三人,还真算不上什么好鸟。
她说咋老是看着三小只像谁呢……
尤其是预知梦里长大的陆安, 天天打架,惹是生非, 简直像足了白雅芬,白雅芬也是这样,天天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纺织厂大院里的邻居吵的不可开交,有时候气起来还会动手,陆安看了,有样学样,也难怪会这样。
还有陆珊臭美的毛病,江乔一直不知道从哪来的,毕竟她和陆衍,都不是太讲究穿的人,只要衣服得体,穿的舒适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现在一看,预知梦里长大后的陆珊,虚荣臭美,好吃懒做,活脱脱是王晓红的翻版!
再说陆康,三个孩子里面,长大以后,性格最懦弱的就是他,在家里几乎跟个隐形人似的,这不就是江东嘛,家里的话语权都被白雅芬和王晓红给掌握了,他说啥都没人听,能不隐形嘛。
三小只天天跟这几个大人接触,难怪会变成那样。
江乔良久无言,若不是陆衍提醒,她还想不到这一茬。
江乔:“我又一次庆幸,及早做了带他们三来海浪岛随军的决定。”
陆衍安慰道,“现在也不晚,他们三还没定型,还能掰得过来,你看现在,不挺好的嘛。”又道,“再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两都是正气的人,你做免费供应的拌饭素,腌咸菜,孩子们都看在眼里,有样学样,所以老大做出帮邵婷婷的事,并不奇怪。”
江乔点点头,感慨道,“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做好事,不求别的,只要有一两分回报到他们三身上,就足够了。”
陆衍笑道,“是这个道理。”
过了几日,就开始放暑假了,老师学生们一放假,江乔也不用去学校食堂上工了,难得清闲。
放假了,三小只也开始遍地撒欢了。
一大清早,陆安就带着陆康和陆珊去外边找小伙伴们玩了。
中午回来了一趟,吃完饭,一抹嘴,又跑出去了。
江乔一边收拾碗,一边嘀咕,“这是干啥去了,这么积极,比上学都积极了。”
三小只直到半下午才回来,江乔一看,他们三身上蹭得黑乎乎的,有些地方还沾了苍耳和杂草,“去山上玩了吧。”
陆安满不在乎地用手指把裤子上沾着的苍耳捏下来,往院子里一扔,“就是去山上玩了。”
江乔:“对了,你衣服呢?”
陆安咋是光着上身的。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陆安没穿上衣,好在裤子还是全乎的。
陆安没接话,而是双眼亮晶晶地招招手,示意江乔凑过来,“妈,快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啥宝贝?”江乔配合地凑过去。
“噹噹噹噹,快看
弋㦊!”陆安献宝似的,将他的上衣铺开,露出了里面几十颗鸟蛋。
合着是把衣服脱了,用来装鸟蛋了。
鸟蛋个头都不大,就跟鹌鹑蛋差不多大小,有青色的,有白色的,还有白色上面长了黑色小斑点的,啥色的都有。
江乔吃惊道,“哪来这么多鸟蛋?”
陆安得意洋洋地道,“我们上树上掏的呗。”
鸟蛋虽然掏的多,但是小孩也多,分一分,其实也不剩啥了,也就是陆家有三个小孩,而且陆安出力最多,先按人头分,再按功劳分,多的给陆安,所以才拿的多罢了。
“你们这是把整个后山树上的鸟窝都给掏了吧?”江乔吐槽道。
陆安摆摆手,“哎呀,没有这么夸张啦,也就掏了一半吧。”又道,“你不知道,一个鸟窝里有好多好多鸟蛋,多了七八颗,少了也有三四颗,一棵树上,最少有两个鸟窝,可把我们忙坏了。”
江乔补刀:“也把鸟妈妈们气坏了。”
回窝一看,呀,家被抄了。
陆安嘿嘿道,“我们都是趁着大鸟出巢的时候掏的,掏鸟蛋也是有技巧的。”
江乔顺着他的话说,“掏鸟蛋有啥技巧,先找鸟窝,三两下爬上树,然后往鸟窝里摸,摸到鸟蛋,往裤兜里一揣不就成了。”故意激他道,“你妈我也是爬树掏过鸟窝的,虽然没你们三掏的多。”
陆安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得意洋洋地道,“妈,这你就不懂了吧。”又道,“知道为啥我们能掏那么多不,掏鸟蛋的技巧就在于,每个鸟窝都要留一个鸟蛋,这样鸟妈妈飞回来了,看到鸟窝里还有鸟蛋,就不会以为是被人掏走了,只会以为是自个不注意,鸟蛋掉出巢了,下回还会继续下蛋,要是被它们发现,是被人掏走了,下回就不在这里做窝了。”
江乔:“嗯,有道理。”
陆安小嘴叭叭个不停,“还有,掏鸟蛋的时候,还要拿东西掩盖住手上的气味,用鸟屎盖住最好,我们掏的时候,都会摸摸鸟屎,沾上味道了再去掏。”
“咦——”江乔嫌弃道,“洗手没。”
“洗了洗了。”陆康道,“回来的时候,路过小溪,就用溪水洗干净了。”
他们也很爱干净的好嘛,要不是为了掏鸟蛋,谁会愿意去摸鸟屎。
江乔不吝夸奖,“难怪你们能摸那么多鸟蛋回来,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那可不。”陆安道,“这个留一个鸟蛋的做法,就好像,好像书里说的——”
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陆康接上,“万事留一线。”
陆安:“对对,就是这个。”
“不错不错。”江乔道,“活学活用。”
陆珊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娇声道,“我也出了不少力呢,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是我的。”
“拉倒吧。”陆康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都是老大和我,还有其他小男孩们上树掏的,你们一群小女孩,让你们上树掏鸟蛋,一个个都说不敢,要不说恐高,要不说怕把裙子刮破了。”
陆珊吐了吐舌头,“那我们也没闲着,在树下帮你们接鸟蛋啦。”
“行吧。”陆安道,“分你们一半功劳。”
陆珊抬起下巴,“这还差不多。”
“所以这些鸟蛋你们打算咋处理?”江乔问,“拿来孵小鸟?”又道,“先说好,咱家院子里可没那么大的地方,能够养这么多小鸟。”
江乔粗粗一数,陆安的衣服里,装了至少五六十颗鸟蛋,就算只孵化出一半,也有二三十只小鸟了!
小鸟叽叽喳喳的,吵得不行,一想到每天被小鸟吵醒,院子里还都是鸟粪,江乔头都大了。
陆安摆摆手,“才不孵小鸟呢,多麻烦啊,咱家都有鸡了,还养小鸟干啥,鸡跟鸟,差别能有多大。再说了,养小鸟还要费饲料呢,我还得捉虫喂它们吃,几十张嘴,这是累死我们三的节奏。”
江乔松了口气,“那拿鸟蛋给你们做好吃的?”
三小只等的就是这句话,陆安眼睛发亮,连点小脑袋,“好好好。”瞧着口水都快流了。
辛辛苦苦掏鸟蛋,在树上爬上爬下的,可不就为了给嘴里添个味嘛。
“想咋吃?”江乔想了想,道,“可以像蒸鸡蛋一样,给你们蒸熟了,然后剥壳蘸酱油吃,也可以做蛋羹,又或者做茄汁金钱蛋,再不然把鸟蛋煎了,切成蛋皮,包菜团子吃。”
“包菜团子!”三小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家里养了两只鸡,蒸鸡蛋还有蛋羹是常吃的,三小只都有些腻味了。
茄汁金钱蛋也是吃过的,就这个菜团子,三小只还是头一回听说。
江乔乐了,“嘴还挺刁,做菜团子可比做蒸鸡蛋和蛋羹费功夫多了。”
“菜团子是啥啊?”陆安吸了吸口水,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菜团子就是菜团子,”江乔道,“拿米饭和菠菜、蘑菇、蛋皮、虾皮一起包的团子。”
配料这么丰富,一听就好吃。
陆康催促道,“那我们赶紧做菜团子吧。”
江乔把蘑菇拿出来,让三小只把蘑菇洗干净。
她则把菠菜焯水,然后用菜刀切成小段。
三小只现在干活越来越利索了,江乔刚把菠菜处理完,他们三就把蘑菇给洗干净了。
江乔把洗干净的蘑菇切成蘑菇丁,放在一旁的碗里备用。
然后就是煎鸟蛋了。
江乔刚把一个鸟蛋打进碗里,陆安就说,“我来,让我来。”
江乔乐了,把碗给他,“成,你来就你来。”又道,“打完鸟蛋,记得拿筷子把蛋拌匀。”
陆安拍拍小胸脯,“放心吧。”
陆安拿起一个青色的鸟蛋,往灶台上一磕,鸟蛋破了个口子,然后用手指一掰,一个蛋清包着的蛋黄就顺着鸟蛋被磕出的缝,流到了碗里。
陆康和陆珊也来搭把手,打鸟蛋没啥技术含量,就是鸟蛋的量有点多,三小只忙了好一会,才把全部的鸟蛋磕完。
自己亲手掏的鸟蛋,磕到碗里,还怪有成就感的嘞。
鸟蛋个头小,蛋清少,蛋黄也不大,就小小一点。
陆珊凑到碗边看了看,“鸟蛋的蛋黄比鸡蛋鹅蛋的少多了。”
“你也不看鸟蛋才多大,鸡蛋和鹅蛋又多大。”陆康说。
几十个鸟蛋打完,也就装满了半个大碗,一个个蛋清包着蛋黄,挨在一块,挤挤攘攘的,还怪可爱的。
陆安拿筷子把鸟蛋拌匀了,把碗递给江乔,江乔接过来一看,蛋是打的不错,也拌得挺匀,就是有些蛋壳落碗里了,拿筷子把蛋壳碎片一一挑出来,免得等会刺嘴。
终于开始煎蛋皮了,三小只很是期待,围在灶台边,都不愿意走了。
江乔热好锅,倒油,再把一碗鸟蛋都倒进了锅里。
火烧得旺,不一会儿,蛋液就成了金黄色的蛋皮,还散发出了馋人的香味。
三小只齐齐咽了咽口水。
江乔乐了,用铲子分出一点蛋皮,用碗装了,“拿去分了。”
陆安接过碗,用手捏一点蛋皮塞进嘴里,忍不住道,“好吃。”
陆康凑过来,“啥味道啊?”
“闻着香,吃着也香吗?”陆珊道,“比鸡蛋和鹅蛋还好吃吗?”
“好吃。”陆安道,“不信你两也尝尝。”
他捏一点蛋皮,塞进陆康和陆珊嘴里。
陆康嚼了嚼,“我咋吃着跟鸡蛋差不多呢。”
“我倒觉得像鹌鹑蛋。”陆珊吃得两颊鼓鼓,像小仓鼠一样。
“胡说。”陆安把最后一点蛋皮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咽下去,“反正鸟蛋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蛋,比什么鸡蛋鸭蛋鹌鹑蛋好吃得多得多得多了。”
陆康:“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又道,“野鸟平时吃的都是一些树果,野外的虫子,喝的都是溪水,吃的多好啊,它们生出来的蛋,肯定比吃米糠麦麸的鸡鸭鹅味道好多了。”
江乔听着可乐,其实鸟蛋的味道跟其他蛋的味道差不多的,都是蛋清跟蛋黄组成的,味道能有啥大差别,顶多因为鸟蛋是树上掏的,多了一股‘野’味罢了。
也就是这是他们三亲手掏的鸟蛋,所以没区别,也要吃出一点差别来。
江乔把蛋皮铺在砧板上,用刀切成条状,切的时候也尝了点,“嗯,味道是不错,我尝着也比咱家养的鸡下的鸡蛋好吃多了。”
“就是嘛。”陆安翘起尾巴道,“咱妈吃过多少好东西,她都这么说了,说明咱们仨感觉没错,鸟蛋就是最好吃的蛋。”
“等过阵子,鸟又飞回鸟窝下蛋了,咱再去掏。”陆康双眼亮晶晶地道。
江乔醉了,合着这仨就是找个借口,再去掏鸟蛋吧!鸟蛋好不好吃的,并不重要,主要是享受那个掏鸟蛋的乐趣。
配菜都处理好了,米饭也舀了一盆,江乔就领着三小只开始包起了菜团子。
把蘑菇丁、蛋皮、焯过水又用麻油拌过的菠菜、虾皮和米饭拌在一块,加一点点糖和盐,再洒上白芝麻,然后用手捏成拳头大小的菜团子。
说是菜团子,其实跟饭团也没两差。
做好的菜团子,外面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再下油锅煎。
煎好的菜团子,两面金黄,隐隐露出翠绿的菠菜,褐色的蘑菇丁,浅粉色的虾皮,还有黄色的蛋皮,看着就馋人。
江乔以前也吃过菜团子,不过都是用素菜包的,不像这回配料这么丰富,别说三小只馋了,她自个都馋了。
三小只都闹着要吃菜团子了,陆安和陆康年纪大些,江乔就让他两自己夹。
陆安夹起金黄的菜团子,蘸了点酱油,米饭的清香,菠菜的脆嫩,蘑菇丁的嚼劲,虾皮的咸味,蛋皮的美味,夹杂在一块,又有酱油提了鲜,好吃得能把舌头吞掉。
陆珊看着陆安和陆康都吃上了,她也急了,直嚷嚷道,“妈,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她年纪小些,菜团子包得又大,对她来说个头太大了,她喉咙又浅,很容易噎着。
江乔就拿起一个菜团子,两手一掰,对半分,掰好的菜团子份量适中,陆珊刚好入口。
吃上了美味的菜团子,陆珊这才不闹腾了。
江乔自己也尝了一个,跟陆安不同,她蘸的是醋。
菜团子因为裹上面粉煎过,最外面那一层饭被煎的像锅巴一样,咬起来脆脆的,再蘸上点醋,带点酸味,更加好吃。
母子四人正美滋滋地吃着,突然听到院子外边传来敲门声。
江乔赶紧扬声道,“谁啊?”
她第一反应是陆衍回来了,但转念一想,陆衍有家里的钥匙,肯定直接就进来了,而且他从不敲门,那就不是他。
又以为是刘大嫂或者是林芳,但也不对啊,这两人来找她,一般都是在院子外边喊一声,然后就进来了。
抱着这样的疑问,江乔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妇人。
一个年纪大些,大约四十岁,方脸高鼻梁,个子大约一米六出头,穿着一身蓝色的花布衣服,看着很是整洁的模样,
一个年纪小些,三十岁上下,长着一张鹅蛋脸,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还留着齐眉的刘海,抿得整整齐齐,一根头发丝都不乱。
不过许是因为长期在海岛生活,这两位的皮肤都不白就是了。
见到江乔,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瞧着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江乔把她两迎进门,倒了水。
年纪大些那个道了声谢,两人接过搪瓷缸子就喝起了水,瞧着也不是多话的性子。
江乔也不好多说呀,难道直接问,你们来我家干啥?
一下就僵住了。
陆安眨了眨眼睛,大声道,“妈,这是你朋友吗?这两位嫂嫂我怎么没见过呀。”
江乔:“额……这两位是……”
年纪大些的嫂子赶紧自我介绍道,“你喊我方大嫂就行,我爱人是王军长。”
年纪小些的也赶紧道,“我叫刘兰,我爱人是四团的汪营长。”
江乔借坡下驴,喊了一遍,“方大嫂,刘兰。”
方大嫂和刘兰对视一眼,方大嫂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地道,“江厨师长,其实吧,今儿个我们来找你,是有些事想麻烦你。”
发神经
这两人江乔还真没见过, 不过刚才方大嫂一说,自个的爱人是王军长,江乔就有些印象了。
王军长她不认识, 但是她认识王军长的小儿子, 王冬冬呀, 这小子天天一下课了就往食堂跑,不厌其烦地问她都做了啥好吃的, 都跟她混熟了。
所以,她看方大嫂和刘兰, 也就不那么陌生了。
江乔于是道, “大家都是邻居, 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有啥事, 您两直接说吧。”
都住一个军属大院,不就是邻居嘛。
从江乔的话语中,方大嫂和刘兰也察觉出,她似乎是个爽快的人,都松了口气。
刘兰为难地看了埋头吃菜团子的三小只一眼,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
江乔会意, 转身进了厨房, 拿了两个篮子,往篮子里放了碟子, 碟子上面再各放四个菜团子, 喊陆安,“领着老二和老三, 帮我给刘大嫂和林芳送菜团子去。”
陆安把小嘴一抹,跟陆康一人胳膊挎上一个菜篮子, 歪歪扭扭地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三小只就去帮忙送菜团子了。
刘兰看在眼里,不禁夸奖道,“你家孩子养得真好。”又道,“我家那小子,要是想让他帮我办个事,十头牛都拉不动。”
方大嫂也道,“我儿子也是,让他帮我打个酱油吧,推三阻四的,还说啥,给零花钱才去,反正没有好处不办事。”
江乔笑道,“那是他们皮的时候,你们没看见。”
顺着孩子的话题,三人聊了起来。
话匣子打开,方大嫂和刘兰也没那么拘谨了,也不再称呼江乔为江厨师长了,而是喊她小江。
刘兰也是磕磕巴巴地说明了来意,“小江,其实,我跟方大嫂这回上门,是想找你买点学校食堂的拌饭素的。”
刘大嫂赶紧补充道,“还有腌咸菜,像什么腌黄瓜、腌萝卜啥的,我都想买点回家。”
江乔也愣了一下,原来刘兰和方大嫂上门,居然是为了这事。
不过,她两买这个干啥?
刘兰道,“不瞒你说,我儿子自打吃了学校食堂用拌饭素的饭以后,对我做的饭都提不起胃口,现在吃饭,都是吃两口就把勺子给放下了,要是以往,我还能赶他到学校食堂吃,我自个还能落个轻松。”还能让儿子也帮她打包一份食堂的饭呢,她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是,开学了嘛……”
言下之意,开学了,学校食堂关门了,想吃拌饭素和腌咸菜,找不到法子,这不就只好上门了嘛。
方大嫂也连连道,“我儿子也是,唉,你是不知道,没了腌咸菜,他就吃不下饭,我也试着给他腌过,说白了,不就腌黄瓜和腌萝卜嘛,可怎么也腌不出你做的那个味。”
方大嫂又道,“我们都跟学校食堂的职工打听过了,拌饭素和腌咸菜,都是你一手做出来的,他们说自个不知道方子,要是想买,得找你。”
江乔哭笑不得,这估计是找的李达和万三打听的吧。
他们两不是不知道方子,而是不敢私自卖掉,也不敢擅自拿主意,所以才让刘兰和方大嫂来找她。
刘兰和方大嫂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拌饭素和腌咸菜毕竟是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东西,让江乔把方子卖给她们……两人脸色都有些羞红。
可若不是为了孩子,哪会踏出这一步呢。
两人其实都做好了被江乔拒绝的准备,又或是高价买下方子。
没想到,江乔爽快地道,“不用买,拌饭素和腌咸菜做起来很简单的,我把方子写给你们,你们回家照做就行了,只要知道配方,做起来很简单的。”
方大嫂大喜过望,一拍大腿,“哎呀,太谢谢你了,小江!”
她也是会做饭的,之前之所以做不好,那是因为不知道配方,自个瞎做,所以做出来的腌咸菜才没有江乔做的好吃,没她做的那个味,现在知道配方了,凭她多年下厨房的经验,还是手到擒来的。
不过,方大嫂还是道,“你免费把方子给我们,会不会不大好啊?”
“有啥不好的。”江乔道,“要是想收钱,早就把拌饭素和腌咸菜都收费了,哪会免费供应,当初就是想着,方便学生,才捣鼓出的这两样东西,做拌饭素用的紫菜,调料啥的,都是学校食堂出的钱,我又没掏钱,顶多出了个方子,腌咸菜也是一样,黄瓜和萝卜,都是孩子们学农课种的,要是收钱,那才是亏了良心呢。”
江乔大大方方地道,“今天不管来的是谁,找我要方子,我都会给的,所以你两也不用有啥负担。”又道,“若是其他军嫂想要,你们照把方子抄给她们就是了,我这是没意见的。”
方大嫂忍不住道,“小江,你真是个好人。”
江乔笑着摇摇头,“我只认自己是个好厨师。”
说完,她上楼取了纸笔,将做拌饭素和腌咸菜的配方,一笔一划地抄写下来,一式两份,给了方大嫂和刘兰。
方大嫂接过配方,往兜里一揣,知道方子,她就好做了。
另一旁的刘兰就有些捉急了,她厨艺一向都算不上好,就算是做拌饭素这种简单的东西,哪怕江乔把方子给她了,她也难免会弄出错漏,做不出那个味儿。
刘兰讪笑两声,“小江,那个,那个,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我手笨……”
江乔乐了,扑哧一下笑出声,道,“成。”又道,“腌咸菜我也给你演示一遍吧,兴许你儿子吃完拌饭素,又爱吃腌咸菜了呢。”
刘兰也乐了,“还真别说,这两样他都是爱的,天天回家都跟我夸。”
方大嫂不好意思地道,“小江,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事儿。”江乔笑道,“正好家里的腌咸菜也吃完了,我做一些备用。”
江乔领着刘兰进了厨房,方大嫂赶紧跟上,虽说她对自个有信心,但还是让江乔手把手地教一遍更加保险。
做拌饭素的紫菜,和腌咸菜的黄瓜和萝卜,家里都是有的,而且常备。
江乔一边炒着紫菜,一边洒入白芝麻,“炒紫菜的时候要注意,别过了火候,不然紫菜容易粘锅。”
刘兰听着连连点头。
做完拌饭素,江乔又演示了一遍腌咸菜,也是一边做一边提醒刘兰和方大嫂要注意哪些注意事项,“杀水这一步,要杀透了,不然做出来的腌黄瓜和腌萝卜,一点都不脆……”
方大嫂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做拌饭素和腌咸菜都不难,江乔又是做惯了的,领着刘兰和方大嫂,在厨房里呆了不到两个钟就出来了。
方大嫂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已经下午五点了,马上就是饭点了,赶紧道,“小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江乔把两人送到门口,笑道,“不麻烦的,我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还要谢谢你们来陪我说说话呢。”
方大嫂和刘兰被说的心花怒放,心想,小江这人,为人处事咋就这么妥帖呢。
明明是她们来麻烦江乔,却被江乔说成是来陪她。
让人听着,心里就特别舒坦。
方大嫂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江乔的手,“那以后,我常来找你。”
江乔笑着回拍她的手,“好的,嫂子。”
刘兰也赶紧道,“我也是。”
“好,好。”江乔笑道,“欢迎你两常来做客,这回没准备,下次请你们尝尝我做的斑斓糕、芒果干,味道也很不错的。”
方大嫂道,“你的手艺,我们肯定信得过,你说好吃就是好吃的。”
江乔突然想起啥,一拍脑袋,说,“等一等。”说完就往屋里跑。
不一会,她就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两袋油纸包的东西,“这是我做的菜团子,家里没篮子了,用油纸包着,你两拿回去吃。”
方大嫂赶忙推辞道,“这哪成。”
“我们拿回家吃了,孩子们吃啥。”刘兰也道。
哪有这样上门麻烦人家,还连吃带拿的,多不讲究啊。
方大嫂和刘兰都是讲究人,再说了,她两刚才也看到了,菜团子三小只吃了不少,又拿去分给了刘大嫂和林芳,她两再拿,还能剩吗,自然不肯答应。
江乔把油纸袋往两人手里一塞,笑道,“放心吧,我家够吃的呢,厨房里还放着一屉呢。”
两人还是推辞,江乔道,“不信,你两去厨房看看,我也是第一次做菜团子,一不小心做多了,才分给你们的,你们要是不拿着,也是要放坏。”
这年头,东西哪有放坏的道理,这菜团子,今天吃不完,明天热一热还能吃。
不过江乔都这么说了,方大嫂和刘兰只好接过,齐齐道,“那谢谢你了,小江。”
“不客气。”江乔笑着送走两人。
出了陆家门,走出一段路。
刘兰忍不住感慨,“小江人真好,长得也好看。”
刘兰是头一回见江乔,刚进门的时候,看到江乔,她已经愣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什么样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都显得多余了,形容不出她的美。
那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难怪军属大院都在传,陆参谋长自打媳妇来随军后,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哪还有以前那张小孩一见就吓到的冷脸。
刘兰忍不住想,有这样美的一个媳妇,她若是陆参谋长,也会从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
方大嫂也忍不住道,“以前真是傻,听信了范玲她们传的谣言,误以为小江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现在一想,真是狭隘了。小江人好又大方,我都后悔这么晚才认识她。”
刘兰奇了,“传的什么谣言?”
方大嫂也惊了,“你不知道?”
刘兰摇摇头,她才不关心这个呢。
方大嫂一想,也是,刘兰才刚来随军不久,对军属大院里的事知之甚少,也不奇怪。若不是她爱人跟自己爱人相熟,两人也不会一起结伴上门要配方。
于是含糊地跟她解释道,“就是……范玲她们说,小江是个花瓶,除了一张脸长得还行,其他地方一无是处,还爱巴结人,天天给刘大嫂和林芳送东西。”
这个范玲她们,指的是范玲、方秀梅、吴来娣、李甜甜等人,反正就是看不惯江乔的人。
方大嫂接着说,“……人还又抠门又小气。为啥说小江人抠门又小气,范玲说,上回她在后山撞见江乔和林芳悄悄在后山挖笋和金银花,被她撞见了,她就问在哪挖的,她两还狡辩说没有……”
方大嫂咳嗽一声,她也不习惯背后说人,“反正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坏话啦。”
刘兰越听越是皱眉,道,“小江小气?小气的人愿意把拌饭素和腌咸菜的方子免费给咱们?简直是再大方不过了。”
她又道,“我就问你,你看小江跟范玲她们比,谁的日子过得好。”
方大嫂想也不想便道,“那肯定是小江的啊。”
军属大院里谁不知道陆衍跟江乔两人感情好,江乔自个也能干,年纪轻轻就做了学校食堂的厨师长,把学校食堂弄得有声有色的。
简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再看范玲等人呢,每天也没啥正经活干,就在那搬弄是非,跟爱人的感情也不好,就说范玲吧,现在跟黄胜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夫妻两个都快闹翻天咯。
刘兰点点头,“我妈跟我讲过一个道理,那些过的不好的人给你讲的事,教你做的事,你千万别听,千万别信,要是有用,她们自个咋会过得那么差呢?”
换句话说就是,多听成功的人讲经历,少听失败的人讲道理。
刘兰把这话跟方大嫂一说,方大嫂深以为然,“你说的是,以前我也是想岔了,这么爱搬弄是非的人说的话,咋能听呢,咱军属大院里,还有哪些人她们几个没编排过。”
也就是爱人职位高的,编排的少些罢了。
就说方大嫂这个王军长的爱人,范玲她们顶多说几句,方大嫂年纪大,不会打扮。
若是些新来随军的小媳妇,爱人职级又低的,一点捕风捉影的事都要拿出来说。
之前有个新来的年轻军嫂就是,因为身段惹火,又爱穿衬衣搭裙子,显得胸部丰满,就被范玲她们编排说,她故意穿着暴露,裙摆底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就是想勾.引别人。
新来的军嫂得知的时候,整个军属大院里已经全是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了。
天地良心,那裙子就是这样的,再说了,长裙露出一截小腿不是很正常吗,衬衣也是,只是她相对于其他人丰满一些,才将衬衣给撑起来的,其他军嫂都那样穿,怎么就偏偏编排她呢?
弄得新来的军嫂又气又羞,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现在人群,即便出现了,穿的也是很宽松又黑扑扑的衣服,打扮得像个男人一样,就是怕范玲她们再继续编排她。
可她都这样让步了,范玲她们还是不依不饶,故意说新来的年轻军嫂是心虚了,才改变穿着的,就是被她们说中了,若是不心虚,何必要改变穿着呢?
提起这件事,刘兰和方大嫂都是一阵唏嘘。
方大嫂断言道,“范玲她们几个,估计就是自个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眼红小江呢,所以才乱编排人。”
还别说,真给方大嫂说中了。
有的人就是自个过得不好,就爱盯着别人看,看别人是咋过的,然后鸡蛋里挑骨头,硬要挑出毛病来,以显得自己就是过得比别人好。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范玲她们几个就是。
刘兰和方大嫂不知道的是,她们来找江乔的事,都被范玲看在了眼里。
毕竟两家就住隔壁,只隔着一层矮矮的墙,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隔壁一准能发现。
更何况范玲天天盯着陆家,所以刘兰和方大嫂一上门,范玲立马就知道了。
她赶紧走到矮墙边,熟练地掏出小板凳,站了上去,借着草木的遮挡,听起了陆家的墙角。
——矮墙虽矮,但是范玲个子也不高,还有草木挡着,还是得借助小板凳,才能看得到隔壁。
可惜,军属大院造的房子,隔音还是不错的。
打从江乔把方大嫂和刘兰迎进门,范玲就听不到她们说啥了。
范玲腿都等麻了,被蚊子咬了不知道多少个包。
范玲拍死一只蚊子,暗暗咬牙,这蚊子咋这么多呢?
可哪怕被咬成筛子了,她也不想撤退。
因为她特别想知道,方大嫂和刘兰找江乔是为了啥事。
想知道的心情,犹如烈火一般,烧得她抓心挠肝,恨不得冲进陆家,抓着江乔她们三的肩膀逼问,你们到底在密谋啥?!!
但也就是想想,她可不敢真这样去做。
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范玲两条腿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她才终于等到江乔送方大嫂和刘兰出门。
范玲赶紧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
她听到,方大嫂说,感谢江乔教她两做拌饭素和腌咸菜。
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给学生拌饭素和腌咸菜的事,范玲也是听黄森和黄林说过的。
双胞胎当时是用嫌弃的语气说的。
黄森:“妈,你做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还没有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腌咸菜好吃呢。”
黄林:“就是,早知道我就偷偷打包一点腌咸菜,带回家配饭吃了。”
范玲听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厨艺,在整个军属大院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好吗?
括弧,在江乔来随军之前。
自打江乔来随军之后,就再没人夸过范玲做菜好吃了。
谁让江乔的厨艺,对比其他人的厨艺,简直是碾压式的存在。
军属大院里的院子都隔得不远,还几乎都是一条道上,要么就是对面的。
家家户户经常一到饭点,就闻到陆家传来的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好家伙,简直香得人直犯迷糊,闻着那样的香味,吃着自家清汤寡水的饭,跟味同嚼蜡,也没啥区别了。
若不是江乔过了没多久,就去学校食堂做大厨,给学生们做饭了,学校一周上六天课,只有周日才能闻到陆家那让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气,军属大院非炸锅不可。
范玲啐一声,暗骂道,“呸,就知道江乔这小蹄子捣鼓出什么拌饭素和腌咸菜,根本就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为学生着想,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弄出来,想勾得那些军嫂们上门要配方,她好讨好人家,巴结人家。”
方大嫂和刘兰,不就上钩了?
巴结人!
臭不要脸!
狐媚子!
心机女!
范玲搁心底把所有她能想到的,恶毒的词都骂了一遍,才继续偷听。
她又瞧见,江乔脚步匆匆地返回屋里,出来的时候拿了两个鼓鼓囊囊的油纸袋,说里面装着啥,她刚做的菜团子。
油纸袋浅,范玲一眼就扫到了里面的菜团子。
菜团子两面煎得金黄,隐隐破出里头的虾皮、蛋皮、菠菜、蘑菇丁,配料之丰富,卖相之馋人,看得范玲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范玲心里更是怒火中烧,居然还给人送东西,这跟送礼有什么区别!
方大嫂和刘兰转身一走,范玲立即回屋,把桌子拍得梆梆响,“这是腐败!这是小布尔乔亚!”
黄胜都懵了,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你又咋啦?”
范玲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黄胜没听清,但却是抓到了重点,兴致勃勃地道,“你说,江乔给王军长的爱人方大嫂和汪营长的爱人刘兰送东西,贿.赂她们?”
这贿.赂军官的爱人,说白了,不就是贿.赂军官嘛。
怎么,陆衍有事求着王军长和汪营长?
黄胜可不比范玲,她是妇人,眼皮子浅,他从里面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双眼放光,连连催促道,“快说,她都给那两人送了啥?是烟酒茶水,还是金银珠宝?”
范玲顿了半晌,才讷讷道,“送了……菜团子。”
“菜团子?”黄胜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这又是啥金贵玩意?”
范玲也意识到黄胜想岔了,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啥金贵玩意,我瞧着,就是拿虾皮啊,菠菜啊,蘑菇啊,蛋皮啊,跟米饭一起,包的团子……”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端详着黄胜的神情,说完,赶紧闭着眼睛道,“我,我随口说的,是,是你自己想岔了,不能怪我……”
范玲嘀咕完,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
就看到黄胜面无表情脸,怒骂道,“发神经!!”
心机
虾皮, 海浪岛对小虾米的别称,这种海产品,几分钱就能买半拉子。
蘑菇就更不用说了, 雨后的后山遍地都是。
蛋皮?鸡蛋很金贵?那也是对一般人家来说, 对他们这些军官而言, 真不是啥金贵玩意。
可能也就菠菜值点钱,但说真的, 价值有限,相当有限。
这几样弄的菜团子送人, 当作证据, 跟领导告状, 说陆衍跟江乔拿这玩意贿.赂人, 怕是领导先把他关起来, 关进疯子大院,让他醒醒脑,清醒一点。
疯子大院,就是精神病院。
被黄胜赤条条的‘你是不是傻’的目光一看,范玲也觉得自个犯了傻。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狡辩道, “反正江乔就是别有心思, 那个啥拌饭素和腌咸菜,这么多年了, 学校食堂哪里弄过这玩意, 还免费供应,就是打着幌子, 想收买人心呢。”
这话顺耳,黄胜点点头, “你说的有点道理,反正那小两口,都是鬼精鬼精的,心里指不定憋啥坏主意呢。”
见黄胜认同她的话,范玲满意地点点头,拉来一旁的黄森和黄林两兄弟,叮嘱道,“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拌饭素和腌咸菜,可别再吃了。”
“为啥?”兄弟两个非常不解。
拌饭素和腌咸菜多好吃啊,拌饭素拌米饭特别香,就连黄森这种不太喜欢吃米饭的,拌上拌饭素,都能吃整整一碗,黄林喜欢腌咸菜,腌黄瓜和腌萝卜酸辣爽脆,开胃得很。
范玲一时答不上来,支吾了半天,干脆变脸斥骂道,“问问问,问啥问,屁话咋这么多,反正我让你们别吃就别吃。”
兄弟两个都无语了,让他们别吃,行啊,好歹说个理由吧,就这么敷衍他们?
再说了,现在大部分同学都在学校食堂吃饭,他们都能吃学校食堂免费供应的拌饭素和腌咸菜,到他们这,就吃不成了,这咋行。
但范玲说的话,兄弟两个还是要应的,不然屁股开花可咋整。
只得低头,面上无精打采地应了声,“好吧。”
兄弟两暗地里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狡黠。
他们偷偷吃,他妈能知道?
难不成能跑学校食堂盯着他两吃饭不成?
范玲不知道这两兄弟耍的小伎俩,满意地点点头。
两个小兔崽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吃她的喝她的,还不是她这个当妈的说啥就是啥,还敢反抗?欠大嘴巴子收拾呢?
另一边,还有一个人把方大嫂和刘兰来陆家找江乔的事,看在了眼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陆家斜对门的李甜甜。
她下午睡醒,打算去院子里散散,刚进院子,就看到江乔送方大嫂和刘兰出来。
李甜甜登时起了八卦的心思。
她印象里,跟江乔关系好的军嫂,不就刘大嫂和林芳吗?怎么突然多了两个新的面孔?
李甜甜跟范玲一样,也是想知道想得抓心挠肝啊。
但周家没有黄家的地理位置那么优越,范玲张张耳朵,就能听见江乔跟方大嫂和刘兰在院子里说啥,踩个小板凳,就能一览无余。
李甜甜她急啊!
她抓耳挠腮想了好一会,终于给她想出了个主意。
那就是——
假装散步,散到陆家门前,然后偷听!
于是,李甜甜装作散步的样子,从陆家的这一边院墙,散到了那一边院墙,还不敢散远,怕散到范玲那边去,就听不到墙角了!
李甜甜的这个主意,自以为聪明,实则在别人看来,简直是傻透了。
江乔和方大嫂还有刘兰,从李甜甜散的第二圈开始,就发现了她是在偷听。
毕竟也没有哪个正常人,散步只散别人家门口这一块啊!
三人都很是无语。
江乔都懒得搭理她,爱干啥就干啥吧,她才懒得理呢。
跟傻子计较,嫌自己命长啊?
方大嫂倒是多看了李甜甜几眼,很是纳闷。
她抬头望望天空,青天白日的,也没闹鬼打墙啊,咋这女的在这转来转去。
刘兰眼尖,她也是第一个发现李甜甜偷听的,毕竟偷听的人,跟正常散步的人,那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正常散步的人,都是目视前方。
像李甜甜这种偷听的人,身子是微微侧向陆家小院的,眼角的余光也一直在那打转,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李甜甜明显技术不到家,一下就被发现了。
刘兰:……
神经病!
李甜甜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个主意不太高明,但不管咋样,她偷听到了啊!
她听到,原来方大嫂和刘兰上门,是来要拌饭素和腌咸菜的方子的。
也看到,江乔给两人塞菜团子。
李甜甜恶狠狠地瞪着江乔三人,骂道——
“收买人心!”
李甜甜登时愣住了,她只是在心里骂了句,怎么这声是从耳边传来的,一扭脸,跟范玲对上了眼。
原来,她偷听的太入迷了,一不小心就走到了黄家小院的门口,跟范玲撞了个对脸。
范玲显然还没发现,还在那一句接着一句地骂,“臭不要脸!心机女!巴结人……”
哎哟喂!
简直骂到李甜甜的心坎里去了。
她忍不住双眼发亮地看着范玲,“范嫂子——”
范玲终于发现李甜甜了,她颇为嫌弃地上下打量了李甜甜一眼。
这不是周团长的二婚老婆嘛,在军属大院里一向没有什么好名声,听说还是跟江乔一样从京市过来随军的。
这样一想,范玲在心里给李甜甜盖上了一个跟江乔一派的戳,没好气地道,“干嘛。”
要是以往被人这样对待,以李甜甜的脾气,她早就闹的天翻地覆了。
可这回不同,她亲切地道,“范嫂子,你也看不惯江乔啊?”
范玲愣了一愣,迟疑地又打量了李甜甜一眼。
李甜甜继续笑眯眯地道,“我觉得你说的对,她就是个心机女,我就没见过她这么心机的人,还给那谁谁送东西。”
“是王军长和汪营长的爱人,方大嫂和刘兰。”范玲忍不住接话道,她比李甜甜随军的时间长,认识的人自然比李甜甜多。
“噢,原来是王军长和汪营长的爱人啊。”李甜甜鄙夷地撇撇嘴,“我说呢,咋不见她给那些小兵们送,就给这些军长啊营长啊的爱人送,打着什么主意,当谁看不出来呢。”
这话说到范玲心坎里了,她看李甜甜也有了几分顺眼,接着她的话说道,“可不是。”她以为李甜甜不知道,方大嫂和刘兰是上门找江乔要拌饭素和腌咸菜的方子的,就道,“江乔故意让学校食堂免费供应拌饭素,腌咸菜,等那些学生们吃上瘾了,一放暑假,就吃不到了,家长们没辙了,不就只能上门讨要了嘛,真是好精的心思。”
李甜甜深以为然地点头道,“真是太心机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江乔的坏话。
直到天黑了,两人还意犹未尽呢。
反正范玲是越看李甜甜越顺眼了,拉着李甜甜的手连连道,“好妹子,我就知道,你跟那些军嫂不一样,以后常来找我说话。”
李甜甜赶紧道,“好的,嫂子。”
她突然发现一件事,自己跟江乔一比,显得人缘极差。
江乔跟刘大嫂和林芳都好,现在又来了个方大嫂和刘兰。
再看她自己呢,虽然也能跟其他军嫂说两句话,但大多都是她凑过去主动找别人说的,基本没人愿意搭理她,更没人找她上门作客了!
抱着这种心思,李甜甜半是跟范玲有共同的‘敌人’,半是想交个朋友,故意顺着范玲的话说,也捧着她,范玲才这么快就跟李甜甜熟稔起来。
告别了范玲,李甜甜马不停蹄地跑回家。
关于学校食堂免费供应拌饭素和腌咸菜这事,李甜甜只是听江乔她们说话的时候提了一嘴,又听范玲说了几句,但全是吐槽,压根就没弄明白,于是想赶紧回家找周佳言和周佳美问问。
强迫着自己做了几天饭后,李甜甜就彻底崩溃了,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一是因为做饭太麻烦了,二是因为每天早上要一大早起来买菜,最晚也是七八点钟,她一个每天睡到至少十一点的人,让她七八点钟起来买菜,还是每天,简直是折磨人!
干脆又把周佳言和周佳美赶到了学校食堂吃饭,美其名曰,其他学生家长也是这样让的。
周安国想说她两句,但一想,让李甜甜给龙凤胎做饭的这段时间,两孩子都瘦了。
——不爱吃,能不瘦嘛。
心想算了,还是应了,再瘦下去,都皮包骨了,别人家以为他们家虐待孩子可咋整?
周佳言跟周佳美得知消息后,更是大喜过望,他们本来就爱吃学校食堂的饭菜,不爱吃李甜甜做的饭菜。
每次放学,看到同学们都一脸兴奋地往学校食堂跑,边跑还边讨论今天学校食堂会做啥好吃的,而他两只能一脸羡慕地往着反方向回家,那感觉,别提多心酸了。
兄妹俩个也长心眼了,悄声办大事,在学校食堂里吃到啥好吃的了,也不声张,偶尔周安国问两句,也被他两糊弄过去了。
怕被李甜甜听到,到时候又闹着给他两做饭了咋整?
周佳言和周佳美去学校食堂吃饭的事,一开始,李甜甜是膈应了一会,但她一向心宽,安慰自己,学生去学校食堂吃饭,是天经地义的,换个角度想,就是江乔这个厨师长,为学生们服务,说白了就是个服务职业,她是学生家长,还高江乔一等呢。
抱着这样的心情,李甜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偶尔想起来,心里还美滋滋的。
所以李甜甜才不知道,学校食堂免费供应拌饭素和腌咸菜的事。
现在偷听到了,李甜甜就忍不住回去问周佳言和周佳美了,“听说,学校食堂免费供应拌饭素和腌咸菜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对视一眼,周佳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措辞道,“额,对,是有这事。”
“哦。”李甜甜又状似不经意地道,“那……好吃吗?”
那肯定是好吃的,周佳言和周佳美,每次去学校食堂吃饭,都要打满满一大勺的腌黄瓜和腌萝卜,还要拿拌饭素拌饭呢。
周佳美吞吞吐吐地道,“就,还行吧。”
李甜甜信以为真了,“我就说嘛,免费供应的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
周佳言张嘴刚想反驳,好吃得不得了,他们每次去打都要靠抢的呢!
但被周佳美从桌子底下拉了一下,周佳言瞬间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心有戚戚焉。
要是实话实说了,哪还有拌饭素和腌咸菜吃。
周安国也是头一回听这事,他奇了,问李甜甜,“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甜甜抿抿嘴,到底还是把她偷听到的事,模糊了一下,道了出来,“……我散步的时候路过陆家,听到江乔跟两个不认识的军嫂说的。”
周安国都无语了,指着她道,“你、你这不是偷听嘛。”
“什么叫偷听。”李甜甜不服气了,叉腰道,“我是偶然路过,是她们说话太大声了,吵到我耳朵了,所以才听见了这么几句。”
周安国都无语了,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神情。
李甜甜摆摆手,“不说这个。”又道,“江乔真是会收买人心啊,你看看她,在学校食堂弄什么免费供应的拌饭素和腌咸菜,拌饭素的原材料,都是学校食堂出的钱,腌咸菜也是,什么黄瓜啊,萝卜啊,用的还是学农课学生们种的蔬菜,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她道,“范嫂子说得对,江乔这个人,就是心机得很,一分力不出,好名声都是她领了。”
周安国慢慢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弄这几样东西出来,人家也废了不少心力吧。”又道,“还有能让梁校长同意拨一部分学农课种的菜给学校食堂,也是很不容易的。”
周安国看得比李甜甜和范玲这两个目光短浅的深得多了,一件事的上施下行,不是两片嘴皮一动,事儿就能成的,中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
就拿学校食堂免费供应腌咸菜的事举例子,既要跟梁校长商量好,腌咸菜原材料的来源问题,算好食堂的支出,不能抛费了,又要跟下边食堂的职工们沟通好,还要考虑到学生们的想法。
周安国只是略想了一下,都觉得头疼,真心觉得这不是能简单办成的。
李甜甜最烦的就是,周安国站在江乔那边说话了,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就说,有了拌饭素和腌咸菜,那些学生和学生家长,是不是念着江乔的好吧。”
周安国嘀咕道,“可这不是好事么,咱家佳言和佳美,也吃上了啊,还不用收钱。”
李甜甜卡壳了,“反、反正她就是巴结人,勾得方大嫂和刘兰上门要方子,还送给两人什么菜团子,讨好人家。”
李甜甜一遍一遍地给周安国洗脑,就想在周安国心里,种下一个江乔就是个心机重的女人的刻板印象。
试想,一个心机重的女人,周安国怎么会放心,让她来照顾两个孩子呢?
可显然,周安国没有跟李甜甜想到一块去。
他对江乔的好感,仅限于觉得她比李甜甜更适合做妻子,若是有别的比江乔好的女人出现,他也是一样会有好感的。
男人么,比起爱情,更看重的是事业。
周安国的格局可比李甜甜大多了,他才不拘泥于情爱,只想着这事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
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厨艺好还有这个用处。”他颇为遗憾地扫了李甜甜一眼,“你要是厨艺也好就好了。”
他的意思是,若是李甜甜的厨艺,和江乔的一样好。
那他还愁跟上司套不到关系?
让李甜甜做两道好吃的菜,去套个近乎,或者请人家上门吃个饭,这不就亲近起来了嘛。
周安国忍不住想,若是在学校食堂当厨师长,弄出免费供应的拌饭素和腌咸菜的,是李甜甜就好了。
这样谁不念着他的好?
他说呢,怎么这段时间,部队的人,对陆衍这么和颜悦色呢,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对陆衍那叫一个如沐春风,感情根子出在这啊!
李甜甜哪能猜到周安国的想法,只觉得周安国就是嫌弃她了。
她骂骂咧咧道,“周安国,你什么意思!”又道,“好啊,你这个陈世美,负心郎,娶我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不会让我做一顿饭,现在呢?刚开始的时候对我好,现在时间长了,就知道嫌弃我了,从我身上挑毛病了。”
周安国都傻了,“我,我真就是随口说的,我没有嫌弃你厨艺不好的意思啊。”赶紧找补道,“我是说,要是你厨艺也好就好了,这不好,也行啊,又不是每个女人做菜都好吃的。”
他拍了自己一嘴巴子,“你知道我嘴笨,我给你道歉还不成么。”
李甜甜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哼一声,“以后少拿我跟江乔比,她是她,我是我。”她撇撇嘴,“像她那样,耍心眼子,低三下四地去巴结上司的老婆,我可做不出来。”
她可清高得很!
周安国都无语了,这给学生们谋福利的事,怎么被李甜甜这么一说,就变成了耍心眼子了呢。
还有送菜团子的事,这……周安国更想不通了,他小时候是在村子里长大的,民风淳朴,这家做了好吃的,给那家送点,是常有的事。
再说了,又不是送礼还是送啥金贵的玩意,就是送几个菜团子……这就叫低三下四地去巴结人了?
反正周安国是想不通的,他扫了李甜甜一眼,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他还是没有娶个贤内助的命啊!
李甜甜还在气头上,压根没有发现周安国的小心思,只顾着一声声地臭骂了。
三小只去给刘大嫂和林芳送菜团子回来,就听到周家小院里,传来一阵阵女人嗓音尖利的骂人声。
胆小的陆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李阿姨在骂谁啊?”
“不知道。”陆康摇摇头。
陆安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发现陆康和陆珊还没跟上,站在原地,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嘀咕啥,赶紧招招手,“走啊。”
陆珊和陆康手拉着手小跑上来,陆珊说,“大哥,你说李阿姨在骂谁啊?”
陆安也不知道,他瞅了周家小院两眼,压低了声音,“我上哪知道去,不过,我跟你们说,上回我看见她站在院子里,一直往咱家那个方向看。”他也打了个激灵,“一直瞪着咱家,看着挺吓人的。”
陆珊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也瞧见了,不过我没敢跟咱爸咱妈说。”
陆康:“合着咱三都看到过啊,当时我就纳闷了,她老盯着咱家干啥呢。”
陆安想了想,道,“估计就是想看看,咱们在干啥,而且这事,咱爸咱妈早就知道了吧。”
陆珊:“不会吧,那我还担心啥,早知道就跟他两说了。”
陆康翻了个白眼,“咱们三都能发现的事,以咱爸咱妈的精明程度,他两能不发现?”
陆安总结道,“反正那个李阿姨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咱们以后离她远点就成了。”
陆珊和陆康深以为然地狂点小脑袋。
这正常人也不能做出,天天往别人家的院子里看,又大晚上地破口大骂的事啊。
三小只回到家,陆安把篮子递给江乔,“菜团子给刘奶奶和林阿姨了,她们都夸好吃呢。”
江乔接过篮子,怎么觉得沉甸甸的,掀开棉布一看,一个篮子里放着几团盘绕在一起的米粉,乍一看,还以为是粉丝呢,另一个篮子装着一袋红枣干,是新鲜的大枣晒成的枣干,分量很足,鼓鼓囊囊的。
陆安道,“米粉是刘奶奶给的,说是家里的陈米拿去米站舂的,让我们拿回家做蒸米粉、拌米粉吃。”
陆珊接嘴道,“还舂了米糕,刘奶奶给我们一人拿了一块,粉粉的,甜甜糯糯的,可好吃啦。”
陆康,“还有撒子、江米条!”
江乔乐了,“难怪你们回来的这么晚。”
陆珊吐了吐舌头,谁让刘奶奶家有这么多好吃的,她们吃了好多好多才回来的。
陆安又道,“红枣干是林阿姨给的,说是林叔叔在西北的战友寄过来的,有名的西北大枣,可以直接嚼着吃,也可以拿来煲汤,都很有营养,补身子的呢。”
江乔从袋子里掏出几个红枣干,给陆安他们三各塞了几个,“拿去吃。”她扫了一眼刘大嫂送来的米粉,道,“我给你们做一道炒米粉吧。”
严父
“炒米粉?”陆安歪了歪头, “米粉还可以炒吗?”
“能,米粉加上鸡蛋、青菜、豆芽、小葱一块炒。”江乔道,“看着都流口水。”
她形容得三小只也流口水了, 连连催促道, “那快做吧, 我们要吃炒米粉。”
江乔乐了,应道, “好,这就给你们做。”又给他们三安排任务, “去院子里把桶里发的绿豆芽收了, 不要太多, 一撮就够, 再摘一把小青菜。”她比划了一下, 接着道,“对了,再薅把韭菜,加点韭菜一起炒,味道更香。”
有炒米粉吊着,三小只屁颠屁颠地去做事了。
江乔把米粉用温水泡二十分钟, 等米粉泡开了, 三小只也拿着豆芽、青菜和韭菜进来了。
江乔往锅里倒入油,打一个鸡蛋, 用铲子把鸡蛋打散, 再倒入青菜和绿豆芽。
她瞧着有些素,索性从五斗橱里拿了陆衍之前带回来的午餐肉罐头, 打开然后切成片放进去,一块翻炒。
有了午餐肉罐头的增色, 锅里多了几分油星,最后倒入泡好的米粉,加入酱油等调料上色,就可以出锅了。
端上桌的炒米粉色泽金黄,午餐肉、鸡蛋、绿色的青菜、深绿的韭菜、白色的豆芽点缀其中,散发出了馋人的香味。
三小只乖乖坐在桌前,眼珠子盯着炒米粉,都不会转了。
江乔给他们一人打了一碗,“先说好,不许贪多啊。”
炒米粉还是胀肚的。
三小只赶忙应了。
陆安用筷子夹起一大团炒米粉就往嘴里塞,吃得两颊鼓鼓。
陆珊先把午餐肉和鸡蛋还有豆芽挑出来吃,最后再吃米粉。
陆康可讲究多了,他先用筷子夹一团炒米粉放在勺子上,然后再均匀地铺上午餐肉、鸡蛋、青菜、韭菜、豆芽,争取这一勺炒米粉里能吃到所有的配菜。
他废了半天劲,总算成功了,吃得也很是心满意足。
江乔看着他们三,真是好气又好笑,转身进了厨房,将下午和方大嫂和刘兰做的腌萝卜和腌黄瓜拿出来,各盛了一碟子。
炒米粉吃多了干,配点爽口的小菜吃,味道更好。
陆衍从部队回来,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他忍不住快走两步,进了屋,“做啥好吃的,这么香。”
他转到三小只旁边,眼睛一亮,“这做的炒米粉吧,不错,不错。”
陆安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警惕地护住碗,“不给你吃。”
陆衍乐了,拍一把这臭小子的后脑勺,“还护食了。”又故意逗他,“不行,你给我尝一口。”
陆安碗里就剩一口的份量了,江乔还说了不许他们多吃,更是不应了,朝江乔嚷嚷道,“妈,爸抢我东西吃。”
江乔嗔陆衍一眼,“别逗孩子了,你那碗在锅里呢,自己去盛,刚炒出来,用盖子盖着,热气都没散。”又道,“你那碗加了辣椒炒的。我新做的辣子,味道你一定喜欢。”
陆衍眼睛登时一亮,大步往厨房走,“那我可得尝尝。”
片刻,陆衍端着一碗炒米粉出来,卖相跟三小只吃的那几碗其实差不多,不过还多了一些鲜艳的红辣椒粒,点缀其间。
陆安把自己碗里的炒米粉吃完了,无所事事,绕到陆衍身边,看着他碗里的炒米粉,咽了咽口水,“爸,好吃吗?”
陆衍还没吃呢,正用筷子把炒米粉拌匀,闻言,瞥他一眼,又逗他,“要不你替我尝尝?”
陆安眼睛一亮,“好,给我尝一口。”他比了个一咪咪的手势,“就尝一小口。”
陆衍乐了,夹了一小团炒米粉喂他,“张嘴——”
陆安迫不及待地一口吃下去,刚进嘴就变了脸色,“啊,怎么这么辣!”
他眼泪都快给辣出来了,委屈巴巴地望着陆衍,“爸,你故意的。”
陆衍心里的小人都笑得捶地了,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是你自己要吃的。”
陆安撅嘴道,“那,那你要是告诉我你那碗这么辣,我就不吃了嘛。”
“可拉倒吧。”陆衍道,“我就算告诉你,你也是一样吃。”
这小子馋得很,就见不得别人碗里有东西。
江乔捏着陆安的下巴看,嘴巴一圈都红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贪吃了。”
说完,给他倒了一杯加了糖的薄荷水。
陆安大口大口地灌着薄荷水,扁嘴道,“不敢了。”又瞪一眼陆衍,“爸,你可真是我亲爸。”
陆衍:“知道就好。”
吃完饭,陆安和陆康把暑假作业拿出来写,陆珊则练习陆衍给她布置的大字。
小丫头今年九月份开学就要上一年级了,写的很是认真。
江乔拿出针线笸箩,打算给陆安缝一个遮阳帽,还有一双袖套。
她问过陆安了,今年九月份,他上三年级,学校给三年级开办的学农课,就要比二年级的时候辛苦多了。
正是半大小子的年纪,要是在乡下,也是半个劳动力了。
自然不会像二年级的时候一样,只需要浇浇水,除除草就行了,今年,他们要开始学着插秧了。
正好又赶上秋播,毒辣的太阳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戴上遮阳帽和袖套,是很有必要的。
陆衍坐在凳子上看报纸,时不时扫一眼江乔和三小只,温暖的灯光打在她们母子四人身上,看得他心底一热。
低头看了一会报纸,陆衍觉得脖子有些酸,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转到江乔身边,给她倒了杯茶,“在做啥呢?”
江乔也伸了个懒腰,她也渴了,接过茶一口饮尽,“给老大做遮阳帽和袖套呢。”
“家里哪来的布?”陆衍问道。
江乔:“之前给他们三做衣服,剩了不少碎布头,大块的用来做袖套,小块的就拼成遮阳帽。”
说着,将遮阳帽和袖套递给陆衍看,“你瞧瞧。”
陆衍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声她的心灵手巧。
遮阳帽和袖套虽然都是用碎布头拼的,但江乔聪明,将颜色相近的拼在一块,这样看着就不突兀,浑然一体似的,有些地方差得太大了,她就绣了一个图案上去,这样一遮,跟全新的遮阳帽和袖套比,也不差什么了。
陆安一听是给他做的遮阳帽和袖套,高兴坏了,暑假作业也不写了,把笔一扔,乐道,“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陆衍笑了,“你不是说不怕晒吗,要遮阳帽和袖套干啥,不如给老二和老三用。”
陆安撇撇嘴,“拉倒吧。”又道,“老三开学才一年级,又不用上学农课,老二二年级干的活也轻松。”嬉皮笑脸道,“所以先紧着我用。”
他凑到江乔身边,撒娇道,“妈,你真疼我。”
江乔一巴掌把他挥开,“知道就少惹我生气。”
陆安被挥开了也不生气,美滋滋地把遮阳帽和袖套往身上一戴,在陆康和陆珊面前直转圈圈,连连追问道,“好不好看?”
陆康实话实说:“丑……”
毕竟是用碎布头拼的,还真好看不到哪里去。
陆珊踮起脚拍了拍陆安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戴着戴着就习惯了。”
陆安斜他两一眼,“你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他将遮阳帽和袖套从身上脱下来,小心翼翼地保管好。
他才不管什么美不美的呢,有的戴就好啦。
这遮阳帽和袖套,一来么,可以遮阳防晒,二来么,嘿嘿嘿,他有别人没有呀。
想到其他同学羡慕的目光,陆安就忍不住想去显摆,真恨不得明天就开学了。
陆衍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大西瓜,“先歇会,吃点西瓜。”
西瓜个头硕大,瓜皮翠绿,一刀劈下去,露出里面水灵灵的红色西瓜瓤,嵌着黑色的西瓜籽。
陆安拿了一块刚切好的西瓜,一口咬下去,冰凉爽口,汁水四溢,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好好吃。”
“好吃吧。”陆衍道,“这是认识的老乡给的,刚从西瓜地里摘的,新鲜得很。”
三小只坐在屋檐底下,吃着西瓜,比赛看看谁的西瓜籽吐得远。
陆安咬一大口西瓜,把果肉吃下去,西瓜籽攒着,憋足了力气,将西瓜籽吐了出去,“哈哈,我吐的好远。”
陆康吐出西瓜籽,扁了扁嘴,“没你吐的远。”又道,“我说不定是吐的最近的一个。”
陆安:“老三还没吐呢。”
陆珊:……
小丫头不服气,也学着陆安的样子,咬一大口西瓜,鼓足了劲往远处吐,可惜脸都憋红了,也吐不远。
倒是把陆安和陆康逗得哈哈大笑。
“哼。”陆珊撅起小嘴,“不跟你们玩了。”
她拿着写好的大字,献宝似的给陆衍看,“爸,你看,这是我写的大字。”
本以为陆衍会夸奖她,没想到,陆衍接过大字,皱起眉头,“老三,你这字写得不行,还得练。”
陆珊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陆衍。
之前她学着自己扎辫子,扎得歪歪扭扭的,她爸都能把她夸上天了。
怎么变成写大字就不一样了?
陆珊抿着小嘴,看了看自个写的大字。
好吧,是有些丑。
但她啥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扁扁嘴,就抹起了泪花。
小丫头皮肤白白,哭起来眼圈泛红,像只小兔子一样。
可把江乔心疼坏了,把她揽进怀里,安慰道,“咋了这是,写得不好,咱就再写嘛。”
她给陆衍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安慰女儿。
陆衍强忍着心软,严厉道,“这写一到十的大字,多简单,我给她布置这么多天了,还写成这样,我看她就该好好反思反思。”
陆珊等了好一会,都没见陆衍来哄她,还挨了说,哭得更凶了。
江乔瞪陆衍一眼,给小丫头擦眼泪,“你爸乱说话,别理他。”
陆珊停止哭泣,抽噎道,“其、其实爸也没说错。”她对着手指道,“我这字是有点丑。”
她又看了一眼,歪歪扭扭的,这个‘一’字,写的都快飞出格子了。
说着,又要掉金豆豆。
江乔赶忙安慰她道,“咱家乖乖还没上学呢,等上学了就好了,到时候有老师教,一定能写出一笔又工整又漂亮的字。”
陆珊半信半疑地歪了歪头,“真的吗?”
她想起,陆安和陆康已经上学了,于是拿起两人写的暑假作业看了看,确实写得比她工整好看多了,不由得扁了扁嘴,“大哥和二哥写的字,比我写的好看多了,我肯定赶不上他两。”
江乔道,“他两还没上学,跟你一样在家学着写大字的时候,字写的比你写的丑多了,你忘了,你爸不知道骂了他两多少回。”
陆珊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她还跟着一起笑呢。
但还是有些不信,“但我的字,还是咱家写的最丑的一个。”
“你不能这么比。”江乔道。
她上楼,翻出陆安和陆康以前练的大字,“这是老大和老二以前写的字,你瞧瞧。”
陆珊接过大字,看了两眼,就乐出声了,“他两这字写的也太丑了吧。”
陆安的字,要么这里少一笔,要么那里少一笔,‘缺斤少两’的。
陆康的字跟陆安的截然相反,笔画倒是没少,就是每个字都圆滚滚的,看着还有几分可爱呢。
“所以呀。”江乔道,“要这么比,用你现在写的大字,跟他两还没上学时写的大字比,等你上学了,再拿你上学之后写的字跟他们的比。”
这就叫,横向对比。
江乔:“那你说,你现在写的字,是不是比他两写的好看多了?”
陆珊捧着几张纸,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心满意足了,重重地“嗯”了一声,“我还要练字,争取写的比他们要好看更多更多。”
总算把小丫头哄好了,江乔长舒一口气。
江乔就忍不住说陆衍,“你刚才干嘛那样说老三,她的字确实写的不太好,但她还小,可以慢慢来嘛。”
陆衍叹口气:“我也想好好跟她说,但这丫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下一剂重药,她还得吊儿郎当到什么时候。”又道,“下回再写不好,我还说。”想了想,接着道,“要是考试没考好,我一样骂,一样屁股打开花。”
陆珊虽然在写字,耳朵却是竖起来的,听到陆衍这样说,小丫头羞赧地抿了抿嘴。
江乔奇了,扫了陆衍两眼,他对女儿,不一直都是慈父吗?
就拿上回掏鸟蛋的事来说,陆衍知道他们三爬上这么高的树掏鸟蛋,把陆安和陆康臭骂了一顿,头一项罪名就是带着妹妹调皮,万一摔下树了咋办。
陆安不服气,说只有他和陆康爬了树,陆珊只是在树下接应。
陆衍说他还敢顶嘴,气得罚了两小子绕着军属大院跑了五圈。
军属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兄弟俩跑完圈,之后几天,腿都是发抖的。
但对陆珊,陆衍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只是让她下回别跟着陆安和陆康瞎玩。
陆衍看出江乔心里在想什么,语重心长地道,“对老三严厉,是为她好。这世道对女人,总是多几分不公的,老大和老二是男孩子,哪怕书读不好,有手有脚的,总能干些体力活,能娶着老婆,但老三是女孩,你就说,咱两舍得她干那些繁重的体力活么?”
陆珊听着,耳朵又动了动。
陆安和陆康比完吐西瓜籽回来,就听到这一句。
陆安无语:“爸,你对我两要求真低。”
陆衍:“你两少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乔眨眨眼睛,故意激他,“要是老三嫁个好归宿,也用不着啊。”又道,“朱大娘以前就一直跟我夸你,说我嫁个了好老公。”
陆衍哼了一声,耳根红了,还是道,“那不一样,老三不一定有运气碰到像她爹我这样的好男人。”又道,“靠山山倒,依墙墙塌,她自己不站起来,说啥也没用。”
“是这个道理。”江乔点点头,“她自己不立起来,也找不着好对象啊,哪家好小子,能看上又懒又不上进的姑娘。”
陆衍:“她自己条件好了,好对象还不是随便挑。”
“自个条件不好,就等着被别人挑,自个条件好了,那就是挑别人了。”陆康转了转眼珠,接话道。
陆衍斜眼看他,“你想挑谁?”
陆康拍了拍嘴,“当我没说。”嘻嘻道,“我知道你两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的条件好了,才有选择的权利嘛。”
江乔点点头,老二在这方面,悟性还是很好的。
陆珊举手,“那能不能不找对象?”
她年纪小,还搞不懂什么叫找对象,在她的理解里,就是找个小男孩在一块玩。
陆珊吸了吸鼻子,小男孩多烦啊,又调皮,又爱惹事,就比如王三壮,自打上次没给他分冰棍和盐津枣吃,他一见到她就要扯她辫子。
可疼了!
不过还好,被陆安和陆康发现了,联手把王三壮揍了一顿,他现在见着陆珊,那是拔腿就跑。
陆衍:“你要是好好念书,找份好工作,不愁吃不愁穿的,我也不逼你嫁人,找对象这事,随缘。”
他在找对象这事上还是很开明的。
江乔:“你要是好好念书,以后想咋整咋整。”跟三小只道,“孩儿们,天高海阔任鸟飞。”
*
一眨眼,马上就要开学了。
陆珊九月份正式成为新鲜出炉的小学生一枚。
陆康哀嚎道,“我还没玩够呢!”
“再忍几个月,又放寒假了。”江乔道。
陆康:“那不一样,暑假有两个多月,寒假才一个月。”
陆珊:“但是放寒假可以过春节呀,春节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能放鞭炮。”
“这倒是。”陆康道。
他看向一旁的陆安,奇了,“往常一开学,咱家嚎的最大声的,不是老大吗?”
怎么今儿个,一声不吭,反而还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陆珊歪了歪头,“大哥,你暑假作业写完了?”
陆安斜她一眼:“早写完了好吗,这回我可学聪明了,一天写一点,不像之前一样,留到最后一天才赶工,哪里赶的完啊。”
“难怪呢。”陆康道,“你这么期盼开学,原来是暑假作业写完了。”
陆安道,“才不是呢。”
他期盼开学,那是因为三年级的学农课,要学习插秧呀!
这样他就能带着他妈做的遮阳帽和袖套去显摆了~
陆安日思夜想,总算盼到开学了。
开学第二周,就正式开展学农课了。
秋播任务繁重,学校也是很看重的。
秋播的地点是在乡下的农田,梁校长让人安排了一辆车,载学生们过去。
陆安第一次坐卡车,还是很期待的。
他缠着老师问,“老师,老师,大卡车是不是像报纸上的那种,又或者像部队用的军用卡车。”
老师乐了,“待会你就知道了。”
陆安满怀着的期待,在看到车的第一眼,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咻的一下就泄气了,“啊,这也叫车吗?”
眼前的两辆铁皮卡车,虽说是车,但简直像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破铜烂铁,有些地方都锈了,地方虽大,学生们都站的上去,但是怎么开着开着就冒黑烟了?
而且坐起来还特别的抖,陆安觉得早饭都快颠得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田边,那火辣辣的太阳,把大家都吓住了。
刚才坐在铁皮卡车上,有车篷挡着,所以没那么晒,现在落地一看,放眼望去,农田一点遮挡也没有,这简直是暴晒啊。
老师也嘀咕呢,“这也太晒了。”
另一个女老师道,“今年的天气,比往常都热。”
夏天还润一点,秋天天气干燥,更显闷热。
而且这回秋播,来的是乡下的田,不是学校附近的菜地,路程远,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正当空了。
老师叹口气,“再晒也得干啊。”
他们这些负责学农课的老师,可不是只用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盯着学生们干活的,他们也是一样要干活,还得给学生们做示范呢,各个都是田里的一把好手。
陆安的同学汤柏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看到这一大片农田,差点瘫了,“不会吧,这一片田都是我们播种吗?”
“你想多了,我们就一群小孩。”另一个叫曲小河的女生道,“主要还是大人们干吧。”
她指了指边上的大人们。
除了老师们,还有一些农民伯伯婶婶们,站在田里,看着已经干了有一段时间了。
汤柏看着他们头上戴着的斗笠,艳羡道,“哇塞,他们有斗笠戴,好羡慕啊,有斗笠挡着,都晒不到太阳了。”
曲小河也道,“就是,要不待会问问他们,能不能借我们戴吧?”
汤柏:“想必有点难,给我们戴了,他们戴啥,这太阳这么晒,站一会都能晒脱一层皮。”
说完,他扫了陆安一眼,“陆安,你咋一点也不羡慕。”
陆安歪了歪头,他羡慕啥,他虽然没有斗笠,但是他有遮阳帽和袖套呀。
上门
在其他同学哀嚎着太阳太晒的时候, 陆安不紧不慢地从书包里掏出江乔给他做的遮阳帽和袖套,往头上一戴,手上一套, 很是贴身。
遮阳帽刚好将他整张脸挡住了, 投射了一片阴影, 顿时凉快不少。
他今儿个穿的是短袖长裤,袖套一戴, 两条胳膊遮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 除了被遮阳帽挡住的小脸, 再没有露出来的地方了。
他这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瞬间把一圈儿同学给惊住了。
汤柏瞠目结舌地指着陆安头上的遮阳帽和胳膊上套着的袖套, “你、你, 陆安你戴着的这东西哪来的。”
陆安用手背给自己扇了扇风,“这个啊,是我妈给我做的遮阳帽和袖套,顾名思义,挡太阳用的。”
他转了一圈,“好看吧。”
汤柏和曲小河艳羡地点了点头。
遮阳帽和袖套上边都缝了大熊猫的图案, 这是别人送给陆衍的熊猫牌香烟的烟盒上印着的, 陆衍不抽烟,把烟给战友们一分, 烟盒拿回家给三小只玩了。
江乔做遮阳帽和袖套的时候, 要缝点图案,挡一下拼接的很碎的地方, 想来想去,不知道缝个什么图案好, 索性把大熊猫给缝了上去。
用黑、白、青三种丝线缝的抱着竹子憨吃的大熊猫,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汤柏和曲小河羡慕,倒不光是因为遮阳帽和袖套好看,还因为它实用。
好看就算了,还能防晒呢。
曲小河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陆安头上的遮阳帽,“你妈手艺真巧。”
“那是当然。”陆安骄傲地翘起了小尾巴。
周佳言和周佳美自然也看见了陆安戴的遮阳帽和袖套。
周佳美忍不住跟她哥说,“陆安身上穿的是啥啊,看着挺好看的,好像还能遮太阳,他头上那帽子,跟农民伯伯的斗笠比,也不差什么了。”
周佳言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艳羡,冷哼一声,“管他戴的什么。”说完,抬高了声音道,“显眼包!”
陆安耳朵灵,何况周佳言就是故意说出来让他听见的,周佳言话音刚落,陆安就听见了,他倒是不气,反倒是笑嘻嘻地道,“显眼包就显眼包,当显眼包能不被太阳晒,嘿嘿,这个显眼包,我当的乐意。”
周佳言气急,脸色一变,但嘴皮子又没有陆安的利索,辩不过他,只得气着拉着妹妹走远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不过,跟周佳言一样想法的学生,不在少数。
大家是来学农的,谁像陆安一样,又是戴遮阳帽,又是戴袖套的,这么娇气,跟小姑娘似的。
不少学生偷偷鄙夷地撇了撇嘴。
可很快,他们就开始羡慕起陆安了。
越接近中午,太阳愈烈。
他们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自然不能像二年级的时候一样,干一会,歇一会,老师们也不同意。
必须得把分配的那一块田的秧插完,才能休息。
好不容易把活儿干完了,一群学生们都累瘫了。
当然,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晒的。
这年头的小孩,漫山遍野的野,体力和身体素质其实都不错的,不然学校也不敢安排他们来干农活。
但今天的太阳实在是太晒了,给太阳一晒,身上就没力了,原本出五分力干的活,晒完只能出个三分力,活干的自然就慢了,越拖拉就越累。
汤柏瘫在树荫底下,有气无力地道,“怪不得上学期上学农课的时候,王老师总是说,我们才干这点活就说累,跟现在的活比,以前的活,可不就是那点活吗。”
曲小河也给晒蔫了,脸颊发红,“我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
曲小河她妈聪明,知道今天学农课太阳会晒,特意叮嘱了她让她穿长袖出来,虽然也是挡了太阳,但是比其他穿短袖的同学要热得多了。
两人齐齐艳羡地望向陆安,汤柏说,“陆安,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曲小河又看了陆安两眼,“好像连汗都没出。”
陆安能有啥感觉,太阳光都被遮阳帽和袖套还有身上的衣服给挡住了,“出了的,你没仔细看罢了。”
家里现在做衣服,大部分用的都是的确良的布料,所以袖套和遮阳帽,用的也是的确良碎布头拼的。
的确良这布料,真说不上透气,也不贴身,陆安委实还是出了些汗的。
一连几周的学农课过去,一群学生们都被晒黑了一圈,彻底扛不住了,家里有条件的,都安排上了斗笠。
可斗笠又重又沉,哪里比陆安戴着的遮阳帽轻便。
被毒辣的阳光毒打后,越来越多的学生艳羡起了陆安的遮阳帽和袖套,纷纷问是哪买的。
陆安就等这一刻呢,仰着小脸道,“这个啊,我妈给我做的。”
十月一号,国庆节,陆衍去部队了。
三小只一大早便出去玩了,可还没到饭点呢,就回来了。
陆安还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江乔奇了,“谁又惹你了?”
陆安鼓起脸,“还不是王三壮,上回没给他分冰棍,他就记恨上我们了,不知道从哪弄了个铁皮青蛙过来,带着大家一块玩,就不给我们三玩。”
江乔:“啥是铁皮青蛙?”
“就是铁皮做的青蛙,后面还有发条,一拉发条,铁皮青蛙就会一蹦一蹦的跳出去。”陆康手舞足蹈地比划道,看来还是很想玩的。
听着是很时兴的玩具,这年头小孩们玩的都是沙包啊牛拐骨跳格子啥的小游戏,王三壮冷不丁拿了个铁皮青蛙出来,自然把一圈小孩都羡慕坏了。
哪怕王三壮平时人缘不太好,为了铁皮青蛙,也多的是小孩跟他玩。
听完前因后果,江乔乐了,“多大点事,正好这几天天气好,秋高气爽,风又大,我给你们做个风筝,你们拿去玩。”
“风筝?”陆珊歪了歪头。
江乔一拍脑袋,忘了,三小只还没玩过风筝,比划道,“就是能飞在天上的东西。”
陆安双眼发亮,连连拍手道,“这个好,这个好,就做这个。”又嘿嘿道,“王三壮有铁皮青蛙又咋样,铁皮青蛙再好,那也是地上跳的,妈做的风筝,能在天上飞!”
这还不压他一筹。
江乔让陆安去帮她熬一锅浆糊,陆安奇了,挠挠头,“熬浆糊干嘛?”
“粘风筝用的。”江乔道。
一听是跟风筝有关,陆安马不停蹄地就去了。
浆糊熬好,江乔也把做风筝用的工具准备好了,剪刀、纸、竹棍、线轱辘……
她先用浆糊把纸粘了好几层,粘成厚厚的纸,然后提起笔,“你们要什么图案的?”
“熊猫。”陆安毫不犹豫地道,他现在可喜欢熊猫了。
“可是,熊猫不能在天上飞吧。”陆康想,熊猫也没长翅膀啊,长了翅膀的动物才能飞,这他还是知道的。
“也是哦。”陆安挠挠头,“那画只鸟吧,鸟能飞。”
“我给你们画只老鹰吧。”江乔说着,在纸上三两笔勾勒出老鹰的图案。
老鹰展翅高飞,羽毛黑白相间,喙和爪子都是弯钩形,眼睛锐利有神,可比一般的鸟威风多了。
三小只围着老鹰,“好看,这个好看。”
见三小只满意了,江乔就准备糊风筝了。
刚拿起竹棍,就听到院子外边有人喊,“有人在家吗?”
听着声音很是陌生。
江乔愣了愣,还是道,“请进。”
片刻,进来一个身材高大,方脸粗眉毛大眼睛的妇人,她穿着一身蓝色的裙子,打扮很是时兴。
江乔给人上茶,笑道,“请坐。”
陆安在一旁瞅了两眼,小声提醒,“这是我们班方德的妈妈,毛颖毛阿姨。”
方德,是方副司令的孙子,这位毛颖,就是方副司令的儿媳妇。
江乔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打起了鼓。
好端端的,陆安班上同学的家长,来家里干啥,难不成陆安惹祸了?
江乔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陆安,陆安赶紧摇头,示意没有这回事,让她别多想。
毛颖接过茶,浅浅抿了一口,才笑了笑,不甚好意思地说明了来意,“方德见你们家陆安的遮阳帽和袖套好看,还能挡太阳,也想要一件。”
她又说,“我哪知道啥是遮阳帽和袖套啊,只好上门来找你了,江厨师长,真是麻烦你了。”
说着,将随身携带的针线笸箩放在桌上。
江乔瞪一眼陆安,原来是你给我找的事。
陆安眼珠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江乔。
江乔笑着对毛颖道,“不麻烦的。”又道,“只是我还得给孩子们做风筝,实在腾不出手,要不这样。”她喊陆安,“老大,去楼上把我给你做的那顶遮阳帽和袖套拿下来。”
陆安没一会就把东西拿来了。
江乔把遮阳帽和袖套推到毛颖跟前,“毛嫂子,你瞧瞧,这就是遮阳帽和袖套,都是用碎布头拼的,总共就这点功夫,比做衣服简单多了。”
毛颖拿起遮阳帽和袖套看了看,“是挺简单的。”说完,又把遮阳帽和袖套放回去,盯着江乔笑,也不说话。
江乔搁心底骂一句,面上仍道,“毛嫂子,还有啥事吗?”
毛颖:“江厨师长,我手笨,恐怕是做不来这劳什子遮阳帽和袖套,万一弄坏了,浪费了布可咋整?”
江乔笑容不变:“你也瞧见了,都是用碎布头拼的,说不上什么浪费不浪费的,若是做出来不好,拆了再做便是了。”
毛颖沉默一会儿:“我是第一次做,拿不准要用多少碎布头。”她看着江乔笑了笑。
陆安突然觉得这个毛阿姨有些没礼数,这话说的,怎么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像是在逼他妈帮方德做遮阳帽和袖套,这要是做不好,还是他妈的锅了?
陆安转了转眼珠,故意拉着江乔的胳膊撒娇道,“妈,快给我们做风筝,我要玩。”
说完,给陆珊和陆康使了个眼色。
两小只顿时会意,屋里闹成一团。
江乔拍了拍三小只,‘不好意思’地对毛颖笑了笑,“毛嫂子,不好意思啊,你看,孩子们缠着我做风筝呢,我这实在腾不开手。”
毛颖也瞧见了桌上放着的风筝,利索地把针线笸箩一收,笑容可掬,“那我明天再来。”
江乔这回真想骂人了!
好不容易送走毛颖,江乔刚拿起浆糊,家里又来人了。
这回来的也是陆安他们班学生的家长,曲小河的妈妈,马琳。
马琳进了屋,喝过茶,不好意思地说明了来意,跟毛颖一样,她也是来学着做遮阳帽和袖套的,“……我们家小河喜欢你们家陆安戴的那个遮阳帽和袖套,可我也不知道咋做啊,只好上门来问问你了,真是打扰了。”
“没事。”江乔道。
正好桌上的遮阳帽和袖套还没收回屋呢,直接拿给马琳看,“这就是遮阳帽和袖套。”
马琳接过遮阳帽和袖套,翻来覆去细细查看。
江乔:“做遮阳帽和袖套费不了什么布,都是用碎布头拼的,马嫂子你家里要是有剩下的碎布头,就可以做。”
马琳忍不住道,“江厨师长,你手真巧。”
这遮阳帽和袖套,做的精巧极了。
马琳在家,就经常听女儿曲小河说,学校食堂江厨师长做的饭菜,特别特别好吃。
没想到,人家不光厨艺好,针线上也是一把好手呢。
跟她一比,自己那点针线活就很是拿不出手了。
曲家的衣服都是成衣店买的,马琳最多会打个补丁,还打的歪歪扭扭的,不然也不会上门问江乔遮阳帽和袖套怎么做。
江乔笑笑,谦虚道,“熟能生巧罢了。”
马琳:“碎布头我家里都有,不过我手笨,估计缝出来没你弄的这样好。”她忍不住问,“能不能借你这个遮阳帽和袖套给我带回家,我比照着做。”
说完,她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没想到,江乔道,“我没意见,不过遮阳帽和袖套是陆安的,你问问他,若是他同意了,就可以借。”
马琳忍不住看向陆安,陆安想了想,“行吧,但是国庆过后,马阿姨你得还给我,因为要上学农课了。”
国庆放假,不用上学农课,他用不着遮阳帽和袖套,借给马琳还是可以的。
马琳连连点头,“我这几天赶工赶点,保证在国庆节结束之前还你。”
她扫了一眼桌上半成品的风筝,“今天真是打扰你了,江厨师长。”
人家一看就是在忙,马琳自觉打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她拿起遮阳帽和袖套,就准备走了,估计是打算回家赶工做遮阳帽和袖套了。
临走前,马琳留下一个篮子,“江厨师长,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是给你的,你要不收,我该过意不去了。”
江乔哪里能收,将篮子推回去,“可别,我教你做遮阳帽和袖套,可不是为了这个的。”
马琳:“你就拿着吧,不是啥金贵玩意,一点心意罢了。”
江乔再三推辞不过,只好接了下来,“那就谢谢你了。”
马琳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她走后,江乔掀开篮子上盖着的棉布一看,里面居然放了几节藕,成人手臂粗细,藕身洁白,上面还沾着
褐色的泥,一看就是刚从水塘里挖出来的。
“哇,是藕诶。”陆安惊奇道。
“春吃菠菜秋吃藕,冬吃萝卜夏吃姜。”江乔道,“今儿个,我就给你们做一道酸辣藕片。”
陆珊举手,“还想喝莲藕排骨汤!”
江乔:“安排。”
于是,晚上陆衍从部队回来,就看到这一桌莲藕做的菜,有酸辣藕片,莲藕排骨汤,还有桂花糖藕和莲藕丸子。
陆衍:“这是把莲藕全家抄斩了?”
赶紧去院子里洗干净手,摸了一个莲藕丸子塞进嘴里。
莲藕去掉皮,擦成细丝,加上淀粉、芹菜末、鸡蛋、盐、花椒粉打成丸子,然后炸至金黄,吃起来香香脆脆,还带着莲藕的甜味。
江乔瞪他一眼,“抄斩了你都敢吃,不怕冤魂索命啊?”
陆衍佯装正色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莲藕一身宝,秋藕最养人。”
他吃完一个,忍不住又摸了一个,问道,“这藕哪来的?”
“陆安他们班同学的家长给的,给了好多,莲藕这玩意不能放久,刚从水塘里挖出来就得吃了,所以我全给做了。”江乔道。
陆衍:“无功不受禄,你帮了人家啥?”
他可不信,平白无故的,陆安同学的家长,会给江乔送这么多莲藕。
江乔把下午毛颖和马琳两人来访的事说了,“……她们家的小孩,看陆安戴的遮阳帽和袖套好,又能挡太阳又轻便,所以上门来问我,是咋做的。”
陆衍点了点陆安,“你可真会给你妈找事。”
陆安眨眨眼睛,嘴硬道,“啥叫我找的事,谁让妈做的遮阳帽和袖套那么好,谁见了都想要,谁都来问我,我只好实话实说了。”
陆衍嗤了一声,“那人家来问你的时候,你就没说几句,比方说,‘遮阳帽和袖套多好多好呀’‘喜欢啊,让你妈回家给你做’的话?”
陆安傻眼了:“爸,你咋知道的。”
陆衍哼一声,“你小子是我生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陆安一脸嫌弃:“咦惹,在吃饭呢,你别说的这么恶心。”
陆衍给这小子的后脑勺一巴掌,他自己也给自己说恶心了,“打住,别提。”
赶紧给自己夹了一块桂花糖藕,软糯香甜,还带着一股子桂花的香味,“吃点藕片下下火,省的给你气死。”
陆安朝他做了个鬼脸。
陆衍又问江乔,“对了,那毛颖要再来可咋办,她不是说了,明天还要来找你嘛。”
江乔:“她哪止明天来找我,听她的意思,明天我要是不帮她做这遮阳帽和袖套,那她后天来,大后天来,大大后天还来。”
“这,这不是强迫人嘛。”陆衍愣住了。
江乔也无语,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但是又不能跟她闹翻脸。
毛颖是方副司令的儿媳妇,官大一级压死人,估计以前她也没少仗着自己是副司令的儿媳妇,让别人帮她做事。
而且她要是往外一说,说江乔小气,不肯教她,倒成了江乔的不是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江乔跟三小只说,“明儿个我跟你们放风筝去。”
“好耶。”三小只齐齐欢呼。
“那后天大后天呢?”陆衍问。
“去找刘大嫂和方大嫂,或者上刘兰林芳家做客。”江乔道。
她人缘好,想上哪消磨时间都行,刘大嫂她们,还巴不得她去呢。
做完一圈客,估计国庆节假期也结束了,毛颖就没时间来找她了,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寺贰二贰五九衣四七若是她厚着脸皮再来,江乔也有法子打发,她可是要上工的,万一耽误了学校食堂的工作咋办,再闹,让梁校长收拾她去。
见江乔有法子,陆衍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陆安,“以后看你还敢不敢显摆了,看把你妈折腾的。”
陆安也认识到错误了,臊眉搭眼道,“再也不敢了。”
不过,他想起一件事,“对了,妈。为啥毛阿姨来了,你不愿意帮她,但是马阿姨,你不光指点她,还让我把遮阳帽和袖套借给她,让她回家比照着做。”
江乔提点他,“同样是找我弄遮阳帽和袖套,你说,毛阿姨的做法和马阿姨的做法,哪种更讨人喜欢?”
陆安想了想,“换做是我,我也会给马阿姨做,不给毛阿姨做。”
陆衍奇了,“不都是你同学的家长么,难道你跟曲小河关系比跟方德好?”
“我跟他们玩的都好,但是马阿姨给咱家藕吃了呀。”陆安歪了歪头。
陆衍乐了:“你个吃货。”
江乔道,“倒不是为了这个。”
见三小只都望过来,江乔接着说,“毛颖上门,是带着针线笸箩过来的,说明她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让我帮她做。”
毛颖空着手上门,啥也没带,就带了一个针线笸箩,摆明了要让江乔帮她干活。
而马琳呢,上门找江乔借了陆安的遮阳帽和袖套细细查看,还带了一篮子莲藕做谢礼,这才是真正问人的态度。
给马琳这么一衬,毛颖就做的太不地道了。
三小只恍然大悟。
陆安一点就通,“那毛阿姨说她第一次做遮阳帽和袖套,拿不准要用多少碎布头,也是托辞咯。”
“聪明。”江乔道,“做遮阳帽和袖套能有多难,说白了就是一个帽子一个袖子,拿碎布头拼一拼,赶赶工,最多两天时间就完成了。”
做这两样东西,压根不难,陆安的其他同学要是见着好,回家跟他们妈一说,他们妈再问问大概长啥样,心里就有数,知道该咋做了。
所以来找江乔的,也就毛颖和马琳两人。
马琳是手笨,真拿不准怎么做。
毛颖,纯粹是懒,想让江乔帮她干活罢了。
若是江乔好说话,说不准连碎布头都余给她了。
江乔冷笑,毛颖打的这主意,是觉得江乔傻呢?
怎么,全天下就她一个聪明人了?
有贼
等到十月中旬, 整个三年级的学生们,家里有条件的,都戴上了斗笠, 或者各式各样的遮阳帽和袖套。
以前只有陆安一个人戴遮阳帽和袖套的时候,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没觉得有啥, 最多骂一句事多、显眼包。
现在整个班的学生,人人都有遮阳的东西, 一到学农课,大家都戴上了斗笠、遮阳帽、袖套, 遮挡刺眼的阳光, 而周佳言和周佳美呢, 只能顶着大太阳干活, 兄妹两个不光晒黑了一圈, 心里都觉得很不是滋味。
又一次学农课结束,周佳美艳羡地看着一片斗笠和遮阳帽,感受着脸上、身上的热辣,忍不住跟周佳言商量道,“哥,要不, 咱也让咱爸给咱两买个斗笠吧。”
周佳言也被太阳晒得遭不住了, 不过,他不想要斗笠, “斗笠不好, 我试戴了一下庄小明的,可重了。”
他扫了陆安头上的遮阳帽一眼, 眼里的羡慕一闪而过,“要买, 就买遮阳帽,买什么斗笠。”又道,“对了,再买两副袖套,正好遮手。”
他抬起胳膊给周佳美看,“你看,我的胳膊被晒得又痛又痒,跟被火烧似的。”
周佳美是个女孩,更加爱美,“这就算了,还晒黑了,你瞧瞧我,晒得跟黑炭似的,我估计晚上走在小道上,别人都看不见我。”
周佳言:“所以,得赶紧买到遮阳帽和袖套。”
这个太阳,他忍不了一分钟!
周佳美犹豫道,“可是,遮阳帽和袖套,上哪能买到,陆安不是说了,遮阳帽和袖套,是他妈给他做的吗,既然是他妈给他做的,应该买不到吧……?”她顿了顿,“而且,我问了一圈了,其他同学的遮阳帽和袖套,也是他们妈妈给做的,这玩意外面买不着。”
周佳言抿了抿嘴,“那咱也回去让咱妈做。”
周佳美眨了眨眼睛,“妈她,会做吗?”
自打她嫁给他们爸,不说做衣服了,连打个补丁都不会,他两穿的衣服,都是成衣铺子买的。
周佳美很是怀疑,李甜甜会做遮阳帽和袖套吗?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
周佳言咳嗽一声,拍案总结,“不管咋说,总得回去问问吧。”
兄妹两个一路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李甜甜从楼上下来。
她下午打了个盹,一不小心睡过头了,睡到了现在,睡久了,人就有些懵,见到周佳言和周佳美,无精打采地道,“回来了。”
她可不觉得自己睡得久,春困秋乏,夏倦冬眠,秋天多睡点,是很正常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点点头,“回来了。”
周佳美望了周佳言一眼,周佳言鼓足勇气,凑到李甜甜身边,“妈……学农课太晒了……”
“学农课?”李甜甜还没反应过来,“啥玩意?”
周佳美暗地里撇了撇嘴,她们这学农课,都开了快两学年了,现在才问,不过还是详细地跟李甜甜解释了一番。
李甜甜一边往脸上抹擦脸的东西,秋天干燥,她觉得脸也干干的,一边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还敷衍两句,“哦,这就是学农课啊,挺有教育意义的,好好坚持啊。”
这番语气,兄妹两个一听,就知道她没上心。
周佳美转身就想走,给周佳言拉住了,他实在是太想要遮阳帽和袖套了,对着手指道,“妈……我、我两想要个遮阳帽和袖套……”赶紧道,“遮阳帽和袖套,是用来挡太阳的,不是什么用来玩的东西。”
生怕李甜甜误以为他们两玩物丧志。
李甜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
这两样东西,她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
不就是戴在头上和手上,用来遮太阳的嘛。
她心里对周佳言和周佳美的评价,忍不住低了一层,这两小屁孩,哪怕以后成就很大,现在也是连一点苦也吃不了。
李甜甜选择性地忽略了周佳言和周佳美身上被晒黑晒伤的地方。
李甜甜还是觉得有些古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起了遮阳帽和袖套,佳美不是说了,学农课开了两年了,现在才要?”
周佳言眼见瞒不过去了,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他还没忘把责任都推到陆安身上,“……都怪陆安,就他事多,搞什么遮阳帽和袖套,拿去学农课戴,其他同学都学他,要么买斗笠,要么让他们妈做遮阳帽和袖套……”
说到‘他们妈’三个字的时候,周佳言瞥了李甜甜一眼。
合着又是江乔弄出来的东西呗,李甜甜咬牙切齿。
周佳言顿了顿,小小声道,“其、其实我跟妹妹,也不是很想要遮阳帽和袖套的,但是大家都有……”
李甜甜不耐烦道,“别人有的东西,你两就一定要有吗,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攀比。”
周安国回到家,正好听到这一句,“攀比?什么攀比?”
李甜甜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叉,翘着二郎腿,斜眼道,“你问他们两。”
周安国看向周佳言和周佳美。
周佳言就把他们为啥想要遮阳帽和袖套的事说了一遍。
周佳美也赶紧道,“爸,我们才没有学别人攀比,要遮阳帽和袖套,是有大用处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周安国看,“你瞧瞧,我这脸都晒成这样了。”
周佳言也抬起胳膊,“我的胳膊也是,晒的又红又痒。”
周安国最近忙着部队的事,对兄妹俩还真有些忽略,现在一看,好家伙,这两孩子咋晒成这样,黑不溜秋的,跟煤炭似的。
他忍不住埋怨地看了李甜甜一眼,孩子都晒成这样了,她这个当妈的一点都不上心。
李甜甜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看我干嘛,反正那什么遮阳帽和袖套,我是不会做的。”
一来,她是真不会做,二来么,要是做遮阳帽和袖套,她还得去找江乔请教呢,她可拉不下这个脸!
周安国深呼吸,呼出一口气,看向周佳言和周佳美,“这样,你们不是说有同学没戴遮阳帽,戴的是斗笠吗,我给你两买两个斗笠吧。”
周佳美忍不住问,“那袖套呢?”
李甜甜在一旁凉凉地道,“这都秋天了,马上就要换长袖了,长袖不一样能挡太阳,跟袖套是一个作用的。”又道,“依我看,那什么袖套,一点用也没有,简直就是摆设,穿长袖不就好了。”
周佳美忍不住嘀咕,“我们这学农课,夏天也有的,总不能夏天也穿长袖吧。”
这就不关她事了,李甜甜继续装作没听见。
周佳言急了,他要遮阳帽和袖套,其实不光是想挡太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喜欢陆安遮阳帽和袖套上缝的好看的图案。
要是买了斗笠,就没有好看的遮阳帽和袖套了。
周佳言忍不住央求李甜甜道,“妈,给我们做一个遮阳帽和袖套吧,斗笠太笨重了。”
李甜甜心梗,她哪里会做啊,拆了她她都不会,含糊道,“问你爸去。”
周安国一个男人,更是不会了,沉声道,“就买斗笠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不同意,又要闹,周安国一个严厉的眼神过去,两兄妹就不敢说话了。
末了,周佳言还是嘀咕一句,“别人家的妈,都会做遮阳帽和袖套……”
这个别人家的妈,不光指的是江乔,还指的是他班上同学的妈。
周佳言虽然说的小声,但李甜甜还是听见了,破口大骂道,“别人家的妈好,那你找别人家的妈去啊。”
周佳言和周佳美,几时见过她这么凶的模样,都给吓住了,缩在角落里,跟小鹌鹑似的。
周安国忍不住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发火,他两见了好东西,想要很正常。”又道,“倒是你,连个遮阳帽和袖套都不会做……也别怪孩子们会闹。”
李甜甜勃然大怒,指着周安国道,“好啊你,连你也开始说我了,行行行,周安国,你真可以。”
周安国不想她吓到周佳言和周佳美,赶紧把两人赶上楼,“作业做完没,快上去写作业。”
周佳言和周佳美缩着脖子,快步跑上楼,“这、这就去做。”
等回到房间,还能听到楼下传来的,李甜甜的叫骂声,以及他们爸的安抚声。
周佳言忍不住叹口气,“这事都怪我,就不应该找妈,应该悄悄跟爸说的,我才不想要什么斗笠呢,我就想要遮阳帽和袖套。”
他灵机一动,“早知道,就让咱爸瞒着妈,花钱请其他阿姨帮忙做遮阳帽和袖套了,这不就成了。”
周佳言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我怎么没早想到这主意。”
周佳美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妈都已经知道了,再说了,就算爸找其他阿姨帮咱两做遮阳帽和袖套又咋样,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咱两天天在家,妈迟早会看到的,到时候咋解释。”
周佳言泄了气,“你说的也是。”
周佳美忍不住抱怨道,“妈也是,遮阳帽和袖套,看起来也不难做啊,这她都不会。”
衣服不会做就算了,袖套和帽子多简单,这都不会做?这后妈好没用啊……
周佳美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到。
这话被周佳言听见,吓得他赶紧捂住周佳美的嘴,“可别说了,万一给妈听见了可咋整,她又该闹了。”
周佳美嘀咕:“她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天天闹脾气,我看隔壁张阿姨刚生的小孩,闹起脾气来,也没她频繁。”
周佳言深以为然,但还是道,“好了,少说两句。”
*
一眨眼就到了一月,天气一冷,家家户户就开始做腊肉,晒腊肠了。
正好,下面公社给部队送了三头猪,军属大院每户人家都分到了猪肉。
乡下养的猪,膘肥体壮,五花三层,用来做腊肠最好。
刘大嫂做腊肠是一把好手,她跟江乔说,“等腊肠做好,你过来拿,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江乔应道,“好的,嫂子,回头我也拿些撒子给你。”
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今年过节,江乔打算炸撒子吃,撒子能放好久,现在做了,放到春节,也不怕坏。
三小只知道要做撒子,高兴坏了。
撒子他们都是吃过的,香香脆脆,好吃得不行,纷纷说要帮江乔打下手。
炸撒子江乔一个人就成了,怕油溅到他们三,于是拿了一篮子豌豆出来,“炸撒子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帮我剥豌豆,我给你们做腊味煲仔饭吃。”
“什么是腊味煲仔饭?”陆安问。
江乔把撒子下到油锅里,发出‘滋啦’一声,“腊味煲仔饭啊,煲仔,煲仔,顾名思义,把你们三个小崽子煲了。”
陆安双手贴脸,摇了摇头,“我不好吃。”
陆衍乐了,“你妈逗你的呢,腊味煲仔饭啊,就是拿腊肠和豌豆、青菜、香菇丁、玉米一起煲,对了,还可以加两个鸡蛋。”
“听着就好吃。”陆康咽了咽口水。
陆珊也忍不住问,“那啥时候做啊。”
江乔把撒子端出来,放在桌上,用围裙擦干净手,捏了捏陆珊肉嘟嘟的小脸,“小吃货,等我把撒子给刘大嫂,从她那拿到腊肠,就给你们做。”
“好耶。”三小只欢呼一声。
陆衍掰了一块撒子吃,又香又脆,“炸得好。”
“那可不。”江乔道,“整个军属大院,炸撒子,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她可是严格把握火候的,炸出来的撒子,卖相诱人,金灿灿的,而且吃起来又香又脆。
陆衍竖起大拇指,“是是是,江厨师长。”
江乔嗔他一眼,把围裙摘了,抓了一大把炸好的撒子放到篮子里,“我去给刘大嫂送撒子。”跟三小只说,“我回来之前,记得把豌豆剥好,要做煲仔饭呢。”
陆安把撒子塞进嘴里,两颊鼓鼓,含糊不清地道,“保证完成任务。”
到了刘大嫂家,江乔站在院子外喊,“嫂子,在家吗,我来拿腊肠了。”
刘大嫂将她迎进屋,“在的在的,我这就去给你拿腊肠。”
刘大嫂做的腊肠都挂在了屋檐底下,她拿了剪刀,把腊肠上串着的白线一剪,“今年的腊肠,我特意做咸一点,没事吧?”
“没事儿。”江乔道,“咸了才好下饭呢,我打算用嫂子你给的腊肠,给陆安他们三做腊味煲仔饭吃,咸了,少放点酱油就是了。”
她把篮子往前一推,“嫂子,这是我做的撒子,你尝尝。”
刘大嫂接过来,掀开棉布一看,惊讶道,“咋给了这么多。”连连摆手,“这么多我可吃不完。”
江乔笑道,“你吃不完,还有赵师长和赵靖呢,他两一定能吃完。”
“这倒是。”刘大嫂笑道,“他两可喜欢撒子了。”
她看着金灿灿的撒子,忍不住道,“我也好些年没吃这玩意了。”
南方没有北方这么流行吃撒子,刘大嫂自打随军以来,就再没吃过,做撒子,也很费功夫的,说来,也很久没尝过这个味了。
“那你可得多吃点。”江乔掰了一块撒子递给刘大嫂。
刘大嫂接过来尝了尝,眼睛一亮,“小江,你这撒子炸的真好。”还是道,“就是给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江乔俏皮地眨眨眼睛,“要按这么说,嫂子你给的腊肠,也不比我给的撒子少呢。”
刘大嫂人大方,剪了好几段腊肠下来,江乔粗粗一看,这都够她们全家吃完整个年了。
刘大嫂把撒子从篮子里拿出来,把腊肠装进去,“没事,多就多了,这玩意也不怕放坏,保存的好,能吃好几个月呢。”
江乔道,“回去我就放窗台上。”
刘大嫂闻言,脸色却是变了变,“放窗台上也成,但是门窗得锁好。”
江乔不知道刘大嫂的意思,“锁门窗干啥?”
这年头民风淳朴,她们住的又是军属大院,还怕遭贼啊?
要真有贼,那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这家家户户住的,除了军官,还是军官,一口气能跑几公里不带喘气的,小偷小摸给抓住了,就是一顿好打。
刘大嫂也不知道咋说,脸色变了半天,“反正,反正你记得把门窗锁好就是了。”她望了望屋外,小声道,“咱们这军属大院里,有人手脚不干净。”
这把江乔吓住了,“不能吧?”又道,“我咋没听说呢。”
刘大嫂白她一眼,“你每天就忙学校食堂的事,哪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我跟你说,真的有贼。”
“啊?”江乔愣了愣,“那这贼都偷了啥?”
刘大嫂,“也没偷啥金贵玩意。”面色古怪地道,“就偷了些吃的,还是剩的。”
她道,“我家也给偷过呢,上回我放了两个地瓜在窗台上,一眨眼就没了,准是被摸去了,我估计啊,被偷东西的人家,不在少数。”
江乔赶紧说,“那咋不报案呢?”
刘大嫂支吾道,“也、也不是啥金贵玩意,偷了就偷了吧。”又叮嘱江乔道,“反正啊,你记得把门窗锁好就是了。”
见字如见人
江乔带着一脑门子雾水回到家, 三小只已经把豌豆剥好了,圆滚滚的翠绿色豌豆躺在白玉盘子里,煞是可爱。
三小只见江乔回来了, 赶紧催道, “妈, 腊肠拿回来了吗,快做腊味煲仔饭吧。”
“拿回来了。”江乔把篮子里的腊肠给他们三看。
陆康道, “原来这就是腊肠啊。”
陆安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腊肠,“闻着挺香的。”说完, 就想掰一块尝尝。
江乔拦住他, “现在腊肠还是生的, 不能吃, 蒸熟了才能吃。”
三小只齐刷刷望向她, 眼里满是期盼。
得,三个小吃货。
江乔扶额,“这就去给你们做。”
腊肠蒸熟然后切片,提前泡好的大米放入砂锅中,沿着砂锅壁码放好腊肠、香菇丁、青菜、豌豆、玉米。
看着满满当当的,江乔甚是满意, 再打一个鸡蛋就完美了。
她去院子里的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 拿一个磕在灶台上,打到砂锅码放的那些菜中间空出的地方。
准备妥当, 点好柴火, 盖上砂锅盖,蒸个半小时也就做好了, 其实做起来也是很方便的。
江乔把砂锅盖子掀开,一股扑鼻的浓香袭来。
砂锅端上桌, 三小只凑过来一看。
陆安:“哇,好丰盛啊。”
一个砂锅里,有肉又有菜,看着自然丰盛啦。
陆康拿起勺子,“能吃了吗?”
“还差最后一步呢。”江乔把他手里的勺子拿过来,分几次倒了酱油滴在腊味煲仔饭上,然后拌匀。
白色的米饭被酱油上了一层酱色,闪着油润的光泽,翠绿的青菜,绿色的圆圆的豌豆,金黄色的玉米粒,深红色肉质紧密,肥瘦分明的腊肠,鸡冠一般的香菇丁,饱满圆润的荷包蛋,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江乔给她自己和陆衍,还有三小只,各盛了一碗腊味煲仔饭。
给三小只吃的,她不敢盛多,腊味煲仔饭,还是很饱腹的,万一吃撑了可咋整。
陆衍舀起一勺腊味煲仔饭,勺子里有腊肠、豌豆、玉米、香菇丁,几乎所有的配菜都齐了,吃进嘴里,他忍不住亮了眼睛:“好吃。”
再看陆安他们三,连说话的功夫都没了,就捧着碗,在那一个劲地憨吃。
陆安嘴角还沾了两粒油光润泽的米粒,陆衍跟江乔笑他,“你看你他那吃相。”
江乔:“你好意思说老大,你不也是,快擦擦你的嘴吧。”
陆衍拿手帕一擦,低头一看,手帕上油汪汪的,可见他的嘴刚才是有多‘脏’。
江乔也端起碗吃了起来,比起偏咸鲜的腊肠,她更爱豌豆、玉米、香菇丁、青菜这样的素菜,吃起来没有腊肠那么腻,很是爽口,却又吸了一些腊肠的油脂,十分美味。
她边吃边提起刚才刘大嫂说的事,“刚才我去找刘大嫂拿腊肠,她跟我说,要把腊肠保管好,最近军属大院闹贼了。”
陆衍愣了愣:“闹贼?”又道,“不可能吧。”
这可是军属大院,又不是啥乡下院子。
“真的。”江乔道,“刘大嫂还说,让我们出入的时候,把门窗锁好。”
说完,她把刘大嫂古怪的反应,形容了一遍。
江乔:“你说,会不会是外面手
忆樺
脚不干净的人,偷偷摸进来偷的。”
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可是,军属大院的警卫多严格啊,好不容易混进来了,也不说偷些钱票,又或是一些值钱的东西,就偷些剩饭剩菜,这贼也太想不开了吧。”
陆衍听出几分滋味了,“依我看啊,这不是外边的贼。”他笃定道,“这倒像是家贼。”
也就是说,是军属大院里住的人偷的了?
江乔面露几分惊讶,“不可能吧……”
虽然她嘴上说不可能,但心里已经开始思考起可能性来。
确实,依军属大院的警戒程度,家家户户住的更是警醒,身手又好的军官,一般小贼能混进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也正因为军属大院住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军官,这年头,军人的工资福利待遇,还是很不错的,肉糖茶啥的,都是不缺的,犯不着去偷啥剩饭剩菜啊。
江乔越琢磨越是迷糊,“这到底是谁偷的啊。”
陆衍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又道,“你可以去问问刘大嫂,想来,她应该是知道的。”
他把碗里的腊味煲仔饭吃完,又去铲砂锅里的锅巴,锅巴的颜色比米饭还要深上一层,吃起来嘎嘣脆嘎嘎香,简直是这锅腊味煲仔饭的灵魂。
从刘大嫂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知道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跟江乔明说,只是让她锁好门窗,这真是古怪。
瞧陆衍的样子,他像是也猜出了几分,但就是不告诉她。
江乔没好气地嗔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锅巴,“我也要吃。”
“给给给。”陆衍把锅巴递给她,还贴心地掰成了小块。
三小只一看,就不乐意了。
陆珊撅起嘴,撒娇道,“我也要吃锅巴。”
陆衍:“锅巴不好吃。”
其实吧,这锅巴未必有香喷喷的腊味煲仔饭好吃,喜欢吃锅巴的人,觉得它脆香脆香,不喜欢吃锅巴的人,只觉得它塞牙噎人。
可小孩儿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手里有东西,不给他们吃,一个个都闹了起来。
陆安:“不好吃也要吃。”指着江乔道,“不好吃,妈还吃的这么香。”
江乔笑眯眯地回望他,把手里的锅巴吃了个干净。
陆衍被他们三闹得没脾气了,把砂锅底的锅巴全都铲出来,给他们分了个干净。
锅巴放久了,还真没那么好吃,都有些糊锅了。
三小只拿到锅巴,都有些傻眼了,这黑不溜秋,硬不拉几的,就是锅巴?
但放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们三也只能苦着脸,拿着锅巴,小口小口地吃着。
陆珊嫌锅巴太硬了,像舔麦芽糖似的,想给它舔软,软了才好入口,边舔边说,“那贼会偷到我们家吗?”
别看他们三刚才貌似专心地在吃腊味煲仔饭,小耳朵可都是竖起来的,江乔和陆衍说的话,他们一句都没落下。
陆衍:“这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是神算,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又道,“没事,反正出入的时候,把门窗锁好就是了,有备无患。”
三小只点了点头。
陆安:“房间的门也得锁好,我怕贼把我房间里的沙包,牛拐骨都给偷了。”
江乔乐了,什么沙包、牛拐骨的,也就小孩子当个宝,在真正的贼眼里,那都是不入眼的,但还是哄着他道,“对,可得保管好了。”
陆珊也说,“还有还有,我在沙滩上捡的贝壳,刚晒好,正准备串贝壳风铃呢,这个也不能被偷了。”
陆衍笑眯眯地道:“贝壳多好看啊,五颜六色的,要是被偷了,咱可得去报案。”
陆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陆康瞪这两个笨蛋兄妹一眼:“两个傻瓜,人家贼才不偷什么沙包、牛拐骨、贝壳呢,刚才没听妈说吗,贼偷的都是剩饭剩菜。”
陆安不服气,“但也要把门窗锁好啊,这次偷的是剩饭剩菜,万一下次,见财起意,偷别的了咋办。”
这话倒是在理,陆康点点头,“倒也是。”
陆衍说,“其实剩饭剩菜,对咱们家来说,不值当什么,这要偷,就让他偷去吧,别的重要财物,看管好就是了。”
江乔起了疑惑,还是那个问题,“你说,这贼都摸进来了,怎么不偷别的,光偷剩饭剩菜呢。”
陆衍挑了挑眉毛,“这就不知道了,兴许这个贼,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吧。”
江乔瞪他一眼,又打哑谜。
刚准备刨根问底,就听到院子外边传来自行车的叮铃声,“你好,有人在家吗,有你们家的信。”
闻言,江乔和陆衍对视了一眼,陆衍起身道,“在的,来啦,你稍等。”
陆衍走出屋外,邮差小哥从自行车后座上拿下一沓信,从里面翻找出一封,递给他,“给,这是寄给你家的信。”
陆衍接过信,跟邮差小哥道了别,边往家里走边看邮戳,“咦,是京市寄来的。”
“京市寄来的?”江乔道,“是朱大娘寄的吗?”
说起来,朱大娘也有段时间没给她寄信了。
陆衍摇摇头,“看这字迹不像。”
朱大娘写的信,他也是看过的,跟手上的这封信,字迹完全是两个人。
陆安凑过来看信,指着信哈哈大笑道,“快看,这谁写的信啊,连妈的名字都写错了,妈的江是三点水的,他给写成了两点水。”
江乔顺着陆安的手指望过去,也很是无语,“会不会是寄错人了?”
“应该不会。”陆衍道,“你瞧,除了名字写错,地址是对的,就是咱家,而且你看信封下面这行字。”
信封下面写了一行字,大意是,若是找不到江乔,信拿给陆衍也是行的。
当然,陆衍这两个字,写的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江乔和陆衍对视一眼,他两的名字都对上了,那看来这封信没有寄错人,就是寄给他两的。
江乔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我妈寄来的吧。”
“有可能。”陆衍把手移到信封口,“拆开看看。”
“拆吧。”一想到是她妈寄来的信,江乔顿时没了兴致,白雅芬寄信能为了啥,无非就是老三样,要钱要票要东西呗。
陆衍拆开信,一目十行,乐了,“真给你说中了,就是岳母寄来的。”
“然后呢,说了啥,要多少钱。”江乔一脸无语地道。
陆衍扫了她一眼,“额……要一千块。”
“一千块?!”江乔真想发火,“她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江东干到死都不一定挣到一千块,她敢跟我要一千块,当我印钞的啊。”
陆衍小心地斟酌言辞,“她说,你有段日子,没有给她家用了,算一算,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白雅芬应该是不知道,她在海浪岛又找了一份学校食堂厨师长的工作的。
这一千块钱,说是找她要,其实就是找陆衍要,不然信封上也不会写一句,要是找不到江乔,信拿给陆衍也行。
毕竟陆衍是个军官,收入不菲,打听到了职级,估算一下工龄,也大概能估出陆衍一月能挣多少钱了,这一千块钱,不多不少,正好是陆衍这两年挣的钱,再去掉吃喝花掉的数。
要真给了一千块钱,那他们家还剩啥?
真是吸完女儿的血,还想吸女婿的骨髓。
江乔骂一句神经,“把信撕了,然后烧掉,我看着烦。”
陆康现在听到白雅芬的名字,已经不会下意识地打哆嗦了,凑上来道,“别撕啊。”
他扫了一眼信纸,有好几张呢,“写这么多张纸,应该不光是要钱吧,姥姥还说了啥?”
他还真有点想知道,他姥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要钱呗。”陆安道,“还能说啥。”
“要光是要钱,一句话,一张纸,就能说完。”陆珊道。
三小只齐齐望向陆衍,陆衍咳嗽一声,“总的来说么,就是要钱,但是也讲了些别的,你们想听?”
三小只齐齐点头。
陆衍扫了江乔一眼,见她没意见,就把信纸递给陆安,“老大,你来念。”
他嘀咕一句,“这封信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整张信纸上的字,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就是拼音,看起来眼睛疼的很。”
这文化水平,瞧着比三年级的陆安都差。
反正陆衍是不想再看第二遍,给陆安念正好。
江乔没好气地道,“依我看,估计是江大宝写的。”
白雅芬和王晓红两人都没上过学,都不识字,之前街道办事处,倒是压着两人上过扫盲班,但她两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写个自己的名字和一到十就不错了,要写一封信,还是难为她们了。
江东就更不可能了,江东好歹上过初中,文化水平比她两还是高一点的,要写信,也不能写的缺胳膊少腿又都是拼音。
所以啊,这封信,大概率还是江大宝写的。
陆衍点点头:“有可能。”
听到是江大宝写的,陆安更起劲了,他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个表兄了,见字如见人,他嘿嘿笑道,“我现在写字比大宝哥好看多了。”
江乔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你跟他比,快念信。”
陆安摸了摸被拍疼的后脑勺,“你不是不爱听么,还想撕了烧了呢。”
“你念不念。”江乔眯起眼睛。
陆安赶紧说,“念念念。”
他把信一念。
白雅芬让江大宝写的这封信,中心思想么,还是要钱。
但是她也知道,江乔能带着陆安他们三‘离家出走’,肯定也是狠了心肠的,要按以前那种要钱方法,估计行不通。
所以这次白雅芬学乖了,采取了怀柔政.策,诉苦博取同情。
陆安说,“姥姥说,她这几年年纪大了,腰痛头也痛,腰痛是因为,以前连着生了几个孩子,条件艰苦,月子也没坐好,落下了月子病,头痛是因为——”
陆安捂嘴偷笑,“想咱们想的。”
江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想起她我也头疼。”又道,“腰痛还赖到月子没坐好上了,她少打点麻将,腰能疼?”
陆安接着说,“姥姥还说,大舅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摔着腿了,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是摔到骨头了,得打石膏,要花不少钱呢,大舅挣的又不多,都是死工资,姥姥跟舅妈都不上班,家里掏不出这笔钱,只能让大舅瘸着腿上工。”
陆康凑到陆安旁边,扫了两眼,“哇塞,说的好可怜啊。”他挠挠头,很是不解,“可是,如果是工作的时候摔到了,为啥不找厂里要钱,而是找咱妈和咱爸要钱呢,这不是工伤么?”
江乔冷哼一声,“因为这不是工伤,是假伤呗。”
要真是因公受伤了,厂里宝贝还来不及呢,这是要登上厂报的,厂领导们还得去医院看望江东,钱票水果营养品罐头啥的,补贴不停。
陆安:“还有,姥姥还说,大宝哥上学要钱,学杂费贵。”
江乔:“上学能要多少钱,学杂费一年顶多五块十块,一千块钱,都够江大宝上几十年学,上到老了。”
况且,看江大宝写的信就知道,他这学,上的也不咋样啊。
好几张信纸,都是错字、漏字,还有拼音,他可比最大的陆安,还要大上两岁,现在陆安都写不出这样的字了。
再就是,江乔从预知梦里看到,以后的江大宝,那可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他上高中的时候,还差点欺负了一个成绩好长得又漂亮的小姑娘,也得亏那小姑娘聪明机智,才没让江大宝得逞,但从这事就能看出,江大宝恶劣的品行。
在自己有余力的情况下,给家族里的小辈,出一些学杂费,供他们读书,真说不上什么大事。
若是江乔的二姐江锦写信来,说她闺女上学要钱,但她们家实在掏不出钱,江乔肯定是会帮一些的。
因为她了解自己的二姐,就是个老实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能张口。
但来要钱的人,不是江乔的二姐,而是白雅芬和江大宝。
那江乔是绝不乐意的。
给钱供江大宝读书,让他再念到高中,去欺负小姑娘?
呵呵,江乔才不做这助纣为虐的事。
江大宝不念书正好,赶紧找份工作,给社会毒打一番,说不定还能长点心智。
陆安看了江乔和陆衍一眼,“信的最后,就是要钱了,找你们要一千块钱。”
陆珊托着腮帮子道,“一千块钱啊,姥姥真敢要,好一点的鞭炮,也才卖五毛钱,这一千块钱,能买多少鞭炮啊。”
小丫头印象里,最贵的东西,也就是鞭炮了,又不能吃,不能喝的,就听响这么一声,就得花五毛钱,真是太贵了。
“何止能买好多鞭炮呢,肉以前卖八分钱一斤,现在涨价了,卖一毛钱一斤。”江乔道,“考你们三一个问题,一块钱,能买多少斤肉?”
三小只掰着手指头,都不会算了。
哪怕是最大的陆安,也没学到数学乘除法的内容。
算来算去,都算不明白,索性不算了。
陆安张开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反正能买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肉。”
陆珊咽了咽口水,“估计都够咱家吃一辈子了吧。”
陆衍笑了,“那倒不至于,以后不管是肉还是菜,都会涨价的,再说了,你们三越长越大,饭量也会变大呀,不过,吃到你们上高中、上大学,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忍不住道,“岳母是不是老糊涂了?”
江乔:“她才不糊涂呢,她聪明得很。”又道,“你瞧这信,信上句句只提她跟江东还有江大宝,关于王晓红的事,一句没提,那是因为她知道,只有她们三,才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王晓红只是个外人,说她们的惨事,才能勾起我的同情心,才能要到钱。”
为啥不提王晓红,还有一个原因,王晓红要工作的事,是江乔带三小只来海浪岛随军的直接导火索。
白雅芬怕若是提了王晓红,引得江乔再想起跟王晓红那些不愉快的事,就更不可能给钱了。
江乔不由得感到心寒,从什么时候起,她妈连一封家信,都要算计得这么明明白白了?
看出江乔脸色不好,陆衍把信从陆安手里拿过,连带着信封一起,揉成了一团,扔进了灶台里,烧成了灰烬,转头提起了另一件事,“今年过年,咱们去部队过。”
“啥意思?”江乔愣了愣。
陆衍笑道,“今年的除夕,上头说要排一个除夕晚会,由咱们士兵表演节目,其他士兵、军嫂们在台下观看,哦,对了,还有传统节目,包饺子……”
今年春节,上头领导打算搞个除夕晚会,与民同乐,让大家都乐呵乐呵。
士兵们,军嫂们,还有小孩子,都可以参加,地点就在部队大礼堂。
陆安兴奋得连连拍手,“好耶,有节目看诶,啥节目啊?”
“唱歌、跳舞、二人转啥的,想看啥都有,这晚会要开一晚上呢。”陆衍道。
他跟江乔说,“到时候要是炊事班人手不够,你们这些军嫂说不定还得去帮忙。”
江乔正色道,“这是应当的。”
陆珊歪了歪头,“那爸,你要表演节目吗?”
这话一出,江乔和陆安、陆康,齐齐望向陆衍。
陆衍咳嗽一声,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们四个,“这个嘛,你们猜。”
过年
江乔顿时了然, 一看他这个表现,就知道他肯定要表演节目,笑道, “到时候, 我一定带他们三去给你加油鼓劲。”
陆安:“是唱歌啊还是跳舞啊?”
“说不定是诗朗诵。”陆珊插嘴道。
陆衍:“还没定下来呢。”
有陆衍除夕晚会的时候要表演节目的事吊着, 三小只十分期盼今年春节的到来。
隔几天就要问江乔一声,“妈, 除夕到了吗?”
江乔每回都跟他们说,“快了, 快了。”
说完, 就撕下一张日历纸。
日历纸越来越薄的时候, 除夕也到了。
除夕当天早上, 江乔醒来的时候, 陆衍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摸了摸另一侧,凉飕飕的,估计他已经起了有一会了。
江乔洗漱完,在客厅和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没看见陆衍和三小只的身影。
不过厨房的锅里热着白粥, 正冒着白气。
江乔打了一碗, 就着腌咸菜三两口喝完,肚子里有了货, 身上也暖和起来。
她透过窗户看了出去, 因为才七点多一点,外面的天气显得有些阴沉, 冬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太阳会出的晚一些。
因为是除夕, 军属大院的各家各户,都起的挺早的,这会儿就已经听见外面传来小孩们放鞭炮的声音,还有家长们呵斥的声音。
江乔刚把碗洗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一声稳重,一声欢快。
稳重的估计是陆衍的,至于欢快的,肯定是三小只的。
果不其然,三小只像风一样卷进门,身后跟着陆衍,看到江乔起来了,陆衍笑道,“起了?”
江乔点点头,“是啊,你们上哪去了。”
“我们啊,去供销社买鞭炮去了。”陆衍道,“他们三给鞭炮声吵醒了,闹着要玩,我就领着他们去买鞭炮了,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陆安张开一个巴掌,“我们放了五十个鞭炮。”
“不止吧。”陆康说,“我估计得有八十个。”
陆珊吐槽:“我看一百个都有了,你们就是仗着是爸出钱,所以可劲儿地放。”
陆安和陆康讪笑两声,“嘿嘿,谁让爸疼我们呢。”又道,“再说了,我们提前放鞭炮,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咱爸今晚不是要表演节目么。”
提到这个,陆衍眼神又飘忽了起来。
这让江乔不由得又期待起来,他到底表演的是什么节目呢?
陆安转了转眼珠,伸出白嫩的手掌,“爸,妈,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江乔:“我看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陆安:“话糙理不糙嘛。”撒娇道,“我不管,春节就要拿红包。”
陆衍上楼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下来,一沓厚厚的红包,刺得三小只双眼发红,“要红包可以,说说,这次期末考,考了多少分。”
江乔道,“还是老规矩,背红灯笼回来的,红包砍半,要是考上九十分了——”
她特意拉长了声音,果然看到三小只投来期盼的目光,“红包加倍。”
陆衍用红包拍了拍掌心,“从大到小,来,老大,你先说,这次期末考,语文和数学,都考了多少分?”
陆安挺起小胸脯,“语文九十一,数学九十八。”伸出手道,“双倍红包,拿来吧。”
“哟呵。”陆衍把红包给他,摸了摸这小子的头,不吝夸奖道,“不错,不错,再接再厉啊。”
陆安的勤奋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这小子有这成绩,在他意料之内。
江乔:“老二呢,老二考了多少分?”
陆康鼓起脸,“没哥考得好,语文八十九,数学九十三。”
“啥叫没你哥考得好,这考的很棒了。”江乔把红包给他,“还是那句话,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啊。”
陆康拿到红包,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还是有些不忿道,“我的语文,就差一分就到九十了。”
九十以上,能拿双倍红包呢。
“那你反思一下,是不是做完题没有检查,题目是真的不会做,还是粗心大意错漏了。”陆衍道。
陆康回想了一下,有几道题,还真是他粗心导致的失分,挠挠头,“好吧,下回我一定考上九十分,拿双倍红包。”
陆安把红包往陆康眼前晃了晃,“可拉倒吧,等你考上九十分,我都考双百分了。”
气得陆康就要跟他拼命,兄弟俩闹成一团。
最后轮到陆珊了,小丫头今年刚上一年级,也是头一回参加期末考试。
陆衍不免期待,又有些坎坷,故作严肃地道,“老三,这回期末考,你考了多少分。我对你跟你两个哥哥的要求不同,你要是考的低于八十分,今年过年红包没有啊。”
陆珊嘟了嘟嘴,“爸,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陆衍眼睛不由得一亮,“那,你考的不错?”
陆珊小脸笑成一朵花,把两张试卷拿出来,“当当当当,语文,数学,双百分。”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我是咱们家第一个考双百分的吧?”
“是。”江乔乐了,“果然还得指望咱家老三,指望老大跟老二考双百分,不知道我闭眼的那天能不能瞧见。”
陆安朝她做了个鬼脸,和陆康也不闹了,凑过来,惊讶道,“哇塞,真的是双百分,可以啊,老三。”
陆珊被这一句句夸赞,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哎呀,运气啦,我也没想到能考得这么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陆衍心里都乐开花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道,“但是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争取以后年年都考双百分。”
陆珊握拳道,“我会的。”
陆衍终于笑了,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陆珊,“给,你的红包。”
陆珊拆开一看,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这也太多了吧。”
“让我看看,有多少。”陆安凑过来一看,小脸顿时垮了,说,“爸,你偏心,居然给老三十块钱的红包。”
陆珊也被吓到了,她没想到她爸居然给了十块钱,这对于她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陆衍:“我就偏心咋滴。”
陆康撅嘴道,“你就喜欢老三,不喜欢我跟哥,你,你,你重女轻男。”
他拿了两块钱红包,陆安拿了四块钱,陆珊居然拿了十块钱,这比他两加起来都多。
江乔:“你爸不是重女轻男,他是偏心聪明的,要是考双百分的是你两,你看你两得不得十块钱。”
陆安和陆康齐齐望向陆衍,“真的吗?”
陆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假的,你两先考个双百分再说吧。”
陆安:“来年,来年一定考。”
说完,就把这事抛到一边了,他跟陆康围着陆珊,三小只头挨着头,开始商量起这笔巨款该怎么花了。
江乔看了看屋外,太阳已经出来,温暖的阳光穿破云层,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再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赶紧着手准备开始做午饭。
因为下午要去部队大礼堂,热闹热闹,晚饭也在那用,大家一起过除夕,所以午饭江乔就打算从俭。
问了陆衍和三小只想吃什么,他们都说随便。
江乔看了看家里现有的食材,想着干脆做几屉龙眼包子算了。
她边和面边问陆衍,“光吃龙眼包子,会不会不太扛饿?”
“没事的,多做几屉就够了。”陆衍道,“我问过政委了,他说咱们下午到部队后,军官们先帮着布置大礼堂,以及彩排节目,军嫂们如果闲着的,可以给炊事班搭把手,准备除夕晚上要吃的东西,听说,晚上还要打边炉和包饺子呢,咱留点肚子,吃好东西。”
江乔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军官们在台上表演节目,其他人在底下吃吃喝喝,有大餐吃,还有节目看,想想都很畅意。
江乔蒸了三屉龙眼包子,一共八十个。
蒸完她有些发愁,“会不会蒸多了?”
陆衍:“没事,吃不完的就搁窗台上放着,天气冷,又不怕冻坏,剩的明早热一热,我拿去当早餐吃。”
他这样一说,江乔就放心了,招呼三小只过来吃龙眼包子。
陆安夹起一个龙眼包子,惊讶道,“这是包子吗,好小啊。”
“那不然为啥叫龙眼包子呢。”陆康说,“确实就跟龙眼差不多大了。”
陆衍说,“还不是你们妈体谅你们嗓子浅,才把包子做的这么小个,刚好一口一个。”
陆珊吐了吐舌头,“妈疼我们嘛,小个的好,我喜欢,小巧可爱,精致的我都不舍得吃了。”
陆衍:“要我说,包子还是大个的好,吃起来过瘾。”他望向江乔:“我记得你之前给我做过一个,跟碗那么大的包子,你记得不。”
“记得,不过那不是包子,那是灌汤包。”江乔笑道。
那会还是刚谈对象的时候了,陆衍说,没见过比脸还大的包子,江乔说,那是他见识少了,随即做了一个比碗都大的灌汤包,让陆衍尝尝。
陆衍跟三小只比划道,“你们都不知道,我拿到手的时候,都傻眼了,这包子怎么这么大,这怎么吃啊。”
陆康听得津津有味,“那最后是咋吃的。”
“用剪刀剪掉一角包子皮,然后把嘴凑上去,把汤吸光,然后再把包子皮一点一点吃掉。”陆衍一边回忆,一边皱了皱脸,想来是回忆起当时烫口的汤汁了。
“有这种吃法嘛。”陆安道,“听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有,这就是标准灌汤包的吃法,等来年十一月份,螃蟹肥了,我给你们做蟹黄灌汤包,让你们尝尝,比脸还大的包子。”江乔道。
陆安:“一言为定,妈你可别忘了啊。”
“一言为定,我可是说话算数,一口唾沫一个钉。”江乔道。
陆衍接道,“我也是。”
陆康:“骗人,爸你之前说,天气热的时候,教我们三个学游泳,现在天气都冷了,我们还没学会呢。”
陆衍摸了摸鼻子,嘀咕道,“这不是一时忘了嘛。”
六七月份的时候,常凯申那头老是派人过来打探,陆衍一时忙于部队的事,就把教三小只学游泳的事给忘了。
陆珊:“那这次可不能忘。”
陆衍赶紧道,“一定,来年夏天教你们三学游泳,然后等九月、十一月,螃蟹肥了,让你妈给你们做蟹黄灌汤包吃,成了不?”
“成!”三小只齐齐喊道。
陆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可算把这群小祖宗给哄好了,给他们一人碗里夹了一个龙眼包子,“快吃吧,等会凉了。”
龙眼包子面皮如雪一般白,用手摸起来,就像绸缎般光滑软细,内馅用的是猪后腿肉以及野蘑菇搅拌而成。
咬开一口,烫嘴的肉汁顺着嘴角往下淌,香气四溢,咸香鲜美的馅料在舌尖跳跃着,好吃得能让人连着舌头一起吞下去。
陆衍一气就干掉了二十个,把江乔吓着了,赶紧让他喝碗汤缓缓。
汤就是简单的虾皮紫菜汤,解腻爽口。
陆衍一边喝一边问,“这龙眼包子,怎么一点葱姜味都没有?”
他最吃不得葱姜味了,这回的龙眼包子没有那种难入口的葱姜味,他才一气吃了那么多,当然,饿了也是一项主要原因。
陆衍咬了一口龙眼包子,从咬合面看,只能看见粉红色的嫩肉馅,还有蘑菇丁,一点葱姜都没有,“难不成没有放葱跟姜?”
这也不对啊,要是不放葱姜去腥,可没那么好入口。
江乔笑道,“这个啊,是因为我把姜跟葱打出汁拌进肉馅,所以你才吃不出来。”
她以前就发现了,陆衍跟三小只不爱吃葱跟姜。
陆安还说,每回炒醋溜土豆丝,姜跟土豆丝,他都分不清,一口咬下去,差点吃到姜。
江乔就想着,要是把葱跟姜打出汁,既有味道,去腥解腻,又吃不到葱末跟姜粒。
这回就在龙岩包子上试验了一下,果然,陆衍和三小只吃得都很满意。
陆衍还忍不住赞道,“好巧的心思。”
吃完午饭,也才一点钟,下午三点才去部队。
陆衍提议剪窗花打发时间,江乔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可是,哪来的红纸?”
过年前,家里已经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窗明几净,贴窗花正好。
陆衍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沓红纸,“早上带他们去供销社买鞭炮的时候,看到有卖,就顺手买了。”
江乔嗔他一眼,“你是早就想好了吧。”
陆衍笑道,“家家户户都贴窗花跟对联,咱家也不能落后吧。”
这倒是,一到过年,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对联,有些手巧的人家,还贴了窗花,再不济屋檐底下也会挂两串红辣椒,寓意红红火火,过年的好兆头。
再看他们家,屋子倒是打扫干净了,就是少了点过年的气氛。
陆衍把写对联的红纸也准备好了,跟江乔说,“我去熬浆糊,写对联,你领着他们三剪窗花。”
江乔应道,“成。”
陆安问,“什么是窗花啊?”
江乔拿起红纸,先用剪刀裁成正方形,然后将正方形的红纸连续对折三次,然后剪刀飞舞,咔嚓咔嚓剪了几下,三小只都没看清呢,红纸展开,一个漂亮的窗花就剪好了。
红色的窗花,图案跟花纹对称,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好看得不行,把三小只都给看得愣住了。
陆珊连连叫道,“啊,好好看,我要学,我要学。”
“我也要学剪窗花。”陆安和陆康赶紧接道。
见三小只都想学着剪窗花,江乔拿了一把小剪刀给他们,然后指点道,“剪窗花不难,主要是对称。”
他们三刚学剪窗花,江乔也不敢教他们太难的,就让他们描着边,剪个花鸟鱼虫或者福字就好了,“注意,千万不能把连着的边剪到。”
三小只一边听着,一边全神贯注地剪着窗花。
见他们三渐渐上手了,江乔继续剪她自个的窗花了。
家里有两层楼,好几扇窗户,门窗都要贴,要的窗花还不少呢,不赶工哪里完得成。
江乔手巧,不一会儿,就剪出了‘五谷丰登’‘连年有鱼’‘龙凤呈祥’等好兆头的窗花。
红色的精致窗花铺在桌上,就像艺术品一般。
陆珊好不容易剪了一个福字出来,刚想找江乔让她表扬几句,就看到这精美无比的窗花,忍不住泄气道,“妈,你这剪的也太好看了吧,跟你剪的一比,我剪的福字,都拿不出手了。”
江乔乐了,摸了摸小丫头的羊角辫,“熟能生巧罢了,你多练练,以后保准比我剪的好。”
陆珊重重点头,“我再去剪一个福字。”
说完,转身就跑了。
陆安耐不住性子,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剪窗花,比要他的命还难,没一会,就把剪刀扔了,跑到院子里玩了。
江乔给他抓回来,“不剪窗花可以,你去负责贴窗花和对联。”
“行吧。”陆安应了,贴窗花和对联,也比剪窗花来的有趣。
他凑到陆衍旁边问,“爸,你的对联写好了吗?”
陆衍把毛笔一收,“当然写好了,你瞧瞧。”
陆安探头一看,惊呼出声,“哇塞,爸,这是你写的?”
他爸这手字写的,真是绝了,就跟书里形容的什么,铁画银钩,行云流水,游龙惊云一样。
陆安也找不到很贴切的形容词,反正就是好看。
“那当然了,要是我自个都写的不好,哪好意思要求你们三把字写好。”陆衍道。
他对自己,只有比对三小只要求更严格的。
陆安拿起对联,“那贴哪呢?”
“贴门上。”陆衍道。
陆安拿着对联就想跑,陆衍抓住他的后领子,“急啥,先看你妈窗花剪的咋样了,待会一起贴。”
陆衍走到桌旁一看,窗花已经剪好了,各种寓意吉祥,精致华美的窗花,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有龙凤呈祥、连年有鱼……哟,居然还有一副交颈鸳鸯。
陆衍趁着三小只不注意,悄悄把交颈鸳鸯收了,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这小动作被江乔看见了,瞪他一眼。
陆衍摸了摸鼻子,笑笑。
然后就是贴对联和窗花了。
对联要贴在院子大门上,陆衍指挥陆安和陆康干活,“你们一人贴一边,记得,要贴对称啊。”
陆安吐槽:“知道啦,知道啦,话这么多,爸你怎么不自个来贴。”
陆衍吃掉一个砂糖桔,拿橘皮扔他,“你得庆幸今天是除夕,过年不兴打孩子,不然我非得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陆安灵敏地躲掉橘皮,大声道:“你乱扔垃圾。”
陆衍瞪眼。
陆安:“我扔的,我扔的,总行了吧。”说完把橘皮捡起来,扔到灶台里烧了。
江乔扶额:“还贴不贴对联了?”
“贴贴贴。”陆衍继续指挥,“往左一点,不对,不对,往右,哎呀,我说的是往右。”
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把对联给贴好了。
窗花没那么讲究,不要求对称,往窗上、门上一贴就成了,贴的可比对联快多了。
看着布置一新,贴了红色对联和窗花的二层小楼,喜气洋洋的,陆衍满意地点点头,一招手,“走吧,该去部队了。”
陆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没剩多少时间了,急道,“等等我,我还没换衣服呢。”
陆康和陆珊道,“我也是。”
三小只赶紧冲上楼,把衣服换了才下来。
今年过年,江乔用囤好的布票,给全家都做了一身新衣服。
陆衍的是白衬衫,黑西裤,不过衬衫的口袋还有领口和袖子,都用红线缝了祥云的图案。
江乔一样,白色的衬衫,红色的格子长裙,边角处也一样缝了红色的祥云图案。
陆安和陆康都是衬衫和背带裤,款式跟陆衍穿的其实都差不多。
陆珊穿的是一条背带长裙,也是红色格子图案的。
一家人穿着款式相同的亲子装,喜气洋洋。
陆衍在镜子前转了几圈,还是不舍地换了下来,一进军区,就得穿军装了。
江乔笑着安慰他,“没事,也就今天不能穿,明儿个咱们一家子,还是能一块穿出去玩的嘛。”
陆衍抿抿嘴道,“行吧。”
她们母子四个,穿的是一样的亲子装,就他一个穿着军装,看着都不像一家人了,好气!
陆衍换了冬季的海军服下来,深蓝色的海军常服大衣,将他整个人衬得身高腿长,再把海军帽一戴,说不出的帅气。
江乔看着,眼睛都不会转了。
刚才那套过年穿的衣服,陆衍穿着,是喜气了,但还是海军服更衬他,他一穿上海军服,就有种说不出的军人气质,江乔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特别好看。
忍不住上前给他整理领子,“你还是穿军服最好看。”
陆衍附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在你眼里,穿什么不好看?”
除夕晚会(捉虫)
他呼出的热气, 把江乔的耳朵都烫红了。
江乔红了脸,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赶紧的, 再不去时间来不及了。”
看她害羞了, 陆衍也不逗她了, 笑道,“成成成, 这就去。”
时间也不早了,一家五口收拾好, 就赶忙出门了。
与此同时, 斜对面的周家也打算出门了。
过除夕, 一家团圆, 部队又弄除夕晚会, 周安国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但这份美好的心情,在出门看到陆家新贴的对联和窗花后,就变得不那么美妙了。
周安国:呸!显摆啥啊,当只有你家有对联和窗花啊?
他站在自家小院的门口,看了看陆家, 再看了看自个家, 总觉得少了几分年味。
正好又撞上陆衍和江乔带着三小只出门,江乔和三小只身上都穿着过年的新衣服, 一看就是自家做的, 十分贴身,款式和图案相似, 而且喜气洋洋的。
周安国再转头看了看李甜甜和周佳言还有周佳美身上穿着的成衣,总觉得少了那么几分滋味。
李甜甜不明白周安国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看向她身上的衣服, 一头雾水地道,“咋了?”
周安国顿了顿,“没事。”
陆衍带着江乔和三小只到了军区,负责站岗的哨兵朝他敬了个礼,“陆参谋长。”
陆衍回敬一礼,介绍江乔和陆安他们三,“这是我爱人跟我们家的三个孩子,来参加除夕晚会的。”
哨兵扬起笑容,“嫂子好。”
江乔笑道,“你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哨兵又看向三小只,变魔术似的抓出了一把水果糖,“叫一声叔叔好,我给你们糖吃。”
他手心里的水果糖,有葡萄味的,橙子味的,香蕉味的……三小只看得眼睛都不会转了。
陆珊咽了咽口水,“虽然很想吃糖果,但是我们不能喊你叔叔。”
哨兵愣了愣,“为什么呀,你不喜欢叔叔吗?”
陆珊摇了摇头,脆生生地道,“因为你是哥哥,不是叔叔呀。”
陆安接嘴道,“哥哥这么年轻,怎么会是叔叔呢。”
陆康也一本正经地说:“我爸我妈教过我们,不可以撒谎,要做诚实的小孩。”
三小只你一言,我一语,将哨兵逗得乐不可支,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陆参谋长,你们家小孩也太会说话了。”
陆衍:“呵呵呵。”
他也不知道三小只跟谁学的,嘴咋这么甜呢,瞧瞧,把人哄得多高兴。
哨兵不仅将自己手里的那把水果糖给了三小只,又进了警卫室,拿了一袋巧克力出来,说是他姐姐从沪市寄来的,是高级货。
三小只不仅得了水果糖,还得了一袋巧克力,简直乐得不着边了。
他们三把糖纸一撕,糖块往嘴里一扔,嚼得两腮鼓鼓,像小仓鼠似的。
糖块甜滋滋的味道,让他们三不禁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这让排在陆家人后面进去的周安国和李甜甜看得很是无语。
周安国心想,也不知道陆衍跟江乔怎么教的,陆安他们三小小年纪,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这份本事……
李甜甜只觉得,真是一窝马屁精!
上有大马屁精江乔,下有三只小马屁精陆安陆康陆珊,真是不要脸!
跟他两相比,周佳言和周佳美就没想这么多了。
两人都是小孩,看着陆安他们三手里拿着的水果糖和巧克力,只觉得羡慕和眼红。
可偏偏又做不出来像陆安他们那样嘴甜‘奉承’的事,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陆安陆康和陆珊又是吃水果糖,又是吃巧克力的。
轮到周安国一家进去了。
哨兵循例敬了个礼,然后看到周安国也带着自家小孩,正想给水果糖呢,就看见上到周安国和李甜甜,下到周佳言和周佳美,脸色都挺臭的……
这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触霉头啊。
哨兵想了想,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这让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的周佳言和周佳美,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凭什么陆安他们三就有水果糖和巧克力吃,轮到他们就没有了。
周佳言不禁忿忿不平,这一定是看人下菜碟!
部队大礼堂在军区比较靠外墙的位置,平时开会表彰什么的,都在这个地方。
陆衍领着江乔和三小只到大礼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军官带着自己的家人到了,也有没有拖家带口的,三三两两凑做一堆,说说笑笑。
江乔扫了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刘大嫂和林芳,“我带着他们三过去,你有事先去忙吧。”
“成。”陆衍应了一声。
他也确实走不开,既要帮着布置礼堂,又要排练节目,“晚点我再去找你们。”
“好。”江乔和三小只朝他挥挥手。
跟陆衍告别后,江乔领着三小只走到刘大嫂和林芳身边,打了个招呼,“今儿个人真多。”
刘大嫂和林芳,打从江乔一进来,就看见她了,“可不是,我瞧着大半个军属大院的人都来了。”
“大过年的,大家都想热闹热闹嘛。”林芳接嘴道。
方大嫂凑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好,往年除夕,也就热闹一阵,家里吃个团圆饭,小孩子们放个鞭炮啥的,就上床休息了,连守夜都不想守。”
“可不是。”刘兰接嘴道,“家里孩子多的还好,热闹,家里孩子少的,小猫一两只,比如我们家,就我儿子一个,过年别提多冷清了,都没个玩伴。”
刘兰在军嫂里头,算是很年轻的一茬了,所以现在还只生了一个孩子。
说到这,她们三齐齐望向江乔,这里站着的,就江乔生了三个孩子,而且男女都有,凑成了一个好字,三小只还个顶个的聪明机灵,怎能不让人羡慕。
江乔笑道,“孩子多了也闹腾,就去年除夕,他们三为了谁能吃到包了一分钱的饺子,闹得我头都大了。”
过年包饺子的时候,按风俗会往其中一个饺子里放铜钱,现在铜钱不好找,就改成了放硬币,取一个好彩头。
谁能吃到带硬币的饺子,寓意着在新的一年里财运会更加旺盛,福气满满。
所以去年除夕,江乔包饺子的时候,想起了这个风俗,就往饺子里包了一枚硬币,然后跟三小只说,看谁能吃到硬币,新的一年就能交好运。
三小只一听,可不得比着憨吃。
你吃一个,我吃一个。
最后吃得肚子圆圆,吓得江乔赶紧给他们三煮了一壶山楂茶消消食。
至于那枚包了硬币的饺子?
他们三谁也没吃着,倒是让一旁的陆衍捡了个漏。
江乔笑着说,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几位军嫂凑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的热闹。
小孩们也三三两两凑在一块玩,也不跑远,就在大礼堂玩。
他们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这是军区重地,不能乱跑。
就聊了一会,就开始包饺子了。
有炊事班的士兵端着面皮和调好的饺子馅出来,招呼一群军嫂道,“嫂子们,今儿个人手不够,得麻烦你们帮忙包包饺子了。”
军嫂们在家都得了丈夫的嘱咐,知道有这么一茬,纷纷应道,“应当的。”
炊事班的士兵松了口气,连连谢道,“谢谢嫂子们了。”
军嫂们大都和气,笑道,“害,客气啥。”
炊事班的士兵把面皮和饺子馅放下,就匆匆走了。
他还有活呢,得去准备涮火锅的食材,今天至少来了上百号人,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
还好有军嫂们帮忙,不然可忙不过来。
刘大嫂领头道,“那咱们开始包饺子吧。”
军嫂们都是做惯了家务的好手,包起饺子来不在话下。
很快,一个个白胖滚圆的饺子就整齐地码放在不锈钢餐盘上。
当然,也有包饺子包的不那么熟练的。
林芳包好一个饺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索性拆开重包。
别人包三个饺子的功夫,她才能包好一个。
本以为自己是一群军嫂里包的最慢的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差劲的。
林芳转头一看,刘兰手里的饺子,压根就包不起来,顿时乐了,“我还以为我包的够差劲的了呢,你这包的是饺子还是‘四不像’呢?”
刘兰手里的饺子,有圆形的,有三角形的,居然还有方形的,可不是四不像,而且要么是馅料多了,捏不了褶子,馅料露了出来,要么是馅料少了,饺子皮里空荡荡,一戳就塌。
方大嫂凑过来一看,取笑道,“哎哟喂,你可别糟蹋了。”
刘兰没好气地嗔了她两一眼,“我包这玩意,就是笨手笨脚的,你两就知道看我笑话,还不快来教教我。”
方大嫂:“那你们家过年的饺子,谁包的?”
刘兰说,“我们家老汪。他嫌我饺子包的不好,每年都把这活揽了去,几年过去,他饺子包得越发好了,我倒是更差劲了。”
方大嫂竖起大拇指,“汪营长真是个好男人。”
林芳说,“我两可教不了你。”
示意她看看自己手里的饺子,虽说包成形了,但还是很不成样。
方大嫂:“让小江教你,你看她包的饺子多好,跟艺术品似的,这饺子下锅,我都不舍得吃了。”
刘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江乔面前的不锈钢餐盘里,一排排白胖滚圆的饺子,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小江,你这饺子包得也太好了,咋包的呀,教教我吧。”
其他军嫂闻言,也纷纷凑过来,看到江乔包的饺子,再看她们自个包的饺子,总觉得差了些啥,于是纷纷上前来取经。
江乔道,“熟能生巧罢了,包多了就熟练了。”
她左手拿起饺子皮,右手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饺子馅,把馅料放在饺子皮上,“包饺子也有一些技巧,首先,馅不能放多……”
说着,她将饺子皮对折,“要折弯一点。”
然后一点一点捏出褶皱,就像给饺子上了花边似的。
片刻,一个白胖滚圆,犹如元宝一般的饺子就包好了。
刘兰一边听一边记,按照江乔说的法子,一点一点地包,虽说动作慢了些,包的也没有江乔包的那么精致,但至少成形了。
她十分高兴,“我可算包好了。”
江乔看了看,“包的挺好。”又道,“再多包几个就会了。”
刘大嫂提议,“要不要在饺子里包几个硬币,讨个好彩头。”
“要的。”江乔应道,“不过哪有硬币呢?”
军嫂们相互望了一圈,因为是来部队大礼堂参加除夕晚会,大部分军嫂身上都没带钱票,更别提硬币了。
最后还是找了炊事班的士兵,要了几枚硬币包在饺子里。
大礼堂里,军官们忙着布置晚会现场,军嫂们忙着包饺子,各有各的事要忙。
一群小孩又不能乱走,只能在大礼堂玩,大人们又不搭理他们,可没劲了。
陆珊一直扭头看舞台,“晚会什么时候开始啊?”
陆康说,“还早呢。”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爸说晚会七点钟才开始,现在才五点,还早着呢。”
陆安托着腮帮子道,“好无聊啊。”他突然有了注意,“要不,我们去帮帮忙吧?”
一群小孩先是跑去负责布置现场的军官们旁边。
陆珊仰头,脆生生地问,“叔叔,需要帮忙吗?”
军官低头看了她一眼,哪来的小姑娘啊,长得这么白嫩可爱,哪里舍得她干活。
再看这一群小孩,最大也不过是初高中生,最小的,才刚上育红班吧,更是不同意了,笑道,“叔叔们忙就行了,你们去一边玩吧。”
被‘赶’走了,陆安还不气馁,“不让我们帮忙布置现场,我们可以去帮忙包饺子呀。”
一群小孩,又转战到军嫂这边。
陆安:“妈!”
江乔正专心致志地包饺子呢,好悬没给他吓一跳,“喊这么大声干嘛,我耳朵还没聋呢。”
这俏皮话一说,一圈军嫂都笑开了。
赵靖道,“我们来帮你们包饺子。”
刘大嫂瞪他一眼,“是来包饺子的,还是来捣乱的。”
这小子,在家啥家务都不做,怎么突然想起包饺子了。
“刘奶奶,我们真是来帮忙的。”林小虎道。
“行吧。”刘大嫂也看出一群小孩儿是无聊了,拿了一叠饺子皮,又用盛了一小碗饺子馅给他们,“拿去玩吧。”
陆安撸起袖子,“刘奶奶,你小瞧我们,什么叫玩,我们一定把饺子包好给你们看。”
刘大嫂乐了,“成,那我等着瞧。”
江乔:“先说好,包了饺子就得吃啊。”
真怕他们玩玩而已,包了饺子又不吃,浪费。
陆安拍胸脯应道,“放心吧,一准完成任务。”
陆康说,“不过,得妈你教教我们,该怎么包。”
这有什么难的,江乔给他们演示了一遍,一群小孩学的十分专注。
不一会,就开始包起了饺子。
江乔看了一圈,大孩子们倒是包得有模有样的,年纪小些的孩子,还在上育红班的那些,手掌还没面皮大呢,包一点漏一点,简直稀碎。
不过,本来也就不指望他们包饺子,只是拿个东西堵住他们的嘴,省的添乱罢了。
见小孩们都开始包饺子了,江乔也就回去忙了,她可是包饺子的主力军,马上就到晚会开始的点了,再不加把劲,晚会开始了都吃不上饺子。
见江乔一走,陆珊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屁股挪了挪,凑到陆安旁边,把手里的饺子一递,撅嘴道,“哥,我这饺子,怎么都合不拢啊。”
她也学着捏褶子了,但这褶子捏好了,放一会又松了,露出了里面的饺子馅。
陆安把自己的饺子递给她,叹口气,“谁的不是呢。”
两小只齐齐望向陆康,陆康翻了个白眼,“看我干啥,你两都包不好,我就更不可能包好了。”
他们三转了一圈,发现能把褶子捏好的没几个,大多数的饺子,都是露馅的。
陆康愁眉苦脸道,“这可咋办啊。”他们可是夸下了海口的。
陆安眼珠子转了转,“我有办法。”
他瞥见炊事班士兵的身影,上前笑嘻嘻道,“哥哥,有浆糊吗?”
陆安嘴甜,人家又认出他是陆参谋长家的小孩。
不一会儿,他就把浆糊拿来了。
陆珊歪了歪头,“哥,你拿浆糊干嘛?”
陆安往她头上敲了一下,“笨,当然是用来糊饺子啊。”
陆珊抱头呲牙,“糊饺子?饺子还能用浆糊来糊的嘛。”她探头看了看军嫂们包的饺子,也没见着用浆糊啊。
陆安见她还是不解,解释道,“咱妈她们包饺子是熟练工,所以捏出褶子就行了,但咱们不行啊,不过虽然咱们捏不出褶子,但是用浆糊把饺子皮沾上,不是一样一样的吗?”
陆康:“把饺子皮沾上。”
“对。”陆安道。
他拿了一片饺子皮,往里面填了馅,然后用刷子蘸了浆糊,往饺子皮的边边上抹了抹,再把两头对齐,一捏,展示给其他小孩看,“瞧瞧,是不是粘好了。”
林小虎拿过饺子一看,把饺子皮两侧往外扯了扯,惊讶地张开小嘴,“真的啊,粘得好紧啊。”
另一个小孩也接嘴道,“比咱们包的可紧多了。”
陆安:“我就说能行吧。”
陆康也不得不服气了,“你是咋想出这个主意的。”
“害,咱们来之前,不是拿浆糊贴了对联和窗花嘛。”陆安道,“我就想着,这浆糊能不能用来糊饺子,然后试了试,就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陆安挺起小胸脯,“浆糊是用面粉熬的,吃进嘴里也不怕吃坏肚子。”
大家纷纷竖起拇指夸他机智。
有了浆糊,这还等什么呢,赶紧包饺子呀!
周安国见军嫂们热火朝天地忙着包饺子,又过一会,连小孩们都参与进去了,也忙得热火朝天。
再看旁边的李甜甜和孤零零的周佳言、周佳美……咋这么独呢?
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不去吗?”
他也有自己负责的一摊事,这三个老跟着他,也不是办法啊,其他军官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李甜甜:“去干嘛?包饺子吗?”双手一交叉,哼声道,“我不去。”
周安国奇了,“为啥不去,大家一块包饺子,再聊聊天,多好啊。”
李甜甜撇嘴道,“就是不去。”
她哪会包饺子啊,下速冻饺子她就会。
再说了,包饺子那些面粉啊馅料啥的,一个不留神,就会弄脏衣服,她今天穿的可是百货大楼成衣铺子里买的新衣服,她已经准备好美一天了,可不能弄脏了。
再就是,反正包的饺子,是大家一块吃的,她又不是吃不着,何必去费那功夫呢。
李甜甜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明明白白。
周安国:“……行吧。”
他又望向周佳言和周佳美,“你两呢,你两怎么不去跟小伙伴们一起玩。”
周佳言和周佳美抿抿嘴,没有吭声。
那一群玩的小孩,他们的妈妈都在一块儿包饺子,李甜甜不去,他们两也不好意思加入进去。
得,合着一个两个的都不去。
周安国也懒得说啥了,反正除夕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晚上七点整,穿着白衬衫,蓝色裤子,戴着大红花,梳了油头的主持人上台,说了两句俏皮话,然后就宣布,除夕晚会开始了。
一群小孩等这一刻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一听晚会开始了,饺子也不包了,赶紧回到座位上。
江乔还打算帮他们收收尾巴呢,过来一看,饺子都包好了,虽然包的有些不成样,而且看着奇奇怪怪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又一时想不出来。
正当江乔要仔细看的时候,炊事班的士兵来把饺子收走了。
晚会开始了,大礼堂最前面是搭好的舞台,下面是一张张大圆桌,圆桌中间放着火锅,还有洗好的肉和各种配菜。
第一个节目是唱歌,上来四个打扮俊秀,身高挺拔而且嗓音嘹亮的士兵小伙,给大家来了一首《人民海军向前进》,把气氛一下就带动了。
三小只在下面边听边鼓掌,“哇,哥哥们好棒啊。”
陆珊歪了歪头,“爸爸呢,爸爸怎么还没来?”
江乔给三小只碗里夹了肉,“他有节目呢,一会就到他上台表演了,等他表演完就能下来跟我们坐一块了。”
陆珊点了点头,夹起肉塞进嘴里。
鲜嫩的羊肉在滚烫的汤水里涮了涮,再蘸上美味的料碟,美味得不得了。
肉的份量不多,毕竟有这么多号人呢。
不过大家都紧着小孩吃,基本每个小孩都能吃上肉。
涮完肉就是涮菜了,素菜吸饱了锅底的油,带着几分荤味,更加可口。
大家一边涮火锅,一边看士兵们在台上表演节目,主打一个边吃边看,惬意得不行。
江乔刚准备舀碗汤,就听到陆安的惊呼声,“呀,爸上台了!”
偷
江乔赶紧把碗放下,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了陆衍。
陆衍跟其他几个军官,一人穿着一身训练服站在台上。
上身是蓝白色的条纹短袖, 下身是深蓝色的中裤, 挺拔的身姿, 微微隆起的肌肉,将整套训练服撑了起来, 看着简洁又干练,又带着独特的军人气质。
一出场, 把底下一圈的观众都给镇住了, 还把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看得面红心跳。
戴着大红花的主持人上前播报, “下面请大家欣赏, 由一团陆衍陆参谋长等人给大家带来的武术表演, 请大家来一点掌声。”
“爸要给我们表演武术诶!”三小只连连鼓掌,兴奋得脸都红了。
江乔也是第一次看陆衍这么正经的表演武术呢。
部队训练一直有军用武术这一个项目,她经常能看到陆衍早起在院子里打拳,但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正式的武术表演。
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包括陆衍在内,一共六个军人,挺胸开肩, 双脚打开, 两只手背在身后,摆好阵型。
见江乔和三小只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江乔还有几分紧张的模样, 陆衍微微弯起嘴角,朝她眨了眨眼睛。
江乔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都要表演了,还搁那逗她呢。
这人真是。
但到底还是放松下来了, 都能跟她开玩笑了,想必表演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吧。
“开始了,开始了!”
三小只的声音,让江乔快速回了神。
她赶紧往舞台上看去,果然,陆衍他们已经开始表演了。
舞台上,六人先是整齐划一地打了一套军体拳,动作凌厉,干净利落,然后两两开始对打,踢、打、摔、拿、拧,每一招,每一式,都说不出的刚劲有力。
部队用的拳法,为的都是一招制敌,和翻来跳去的竞赛武术套路相比,真的是实实在在,没有一丝花哨,表演性没那么强。
若是表演歌舞,江乔还能品评个一二,但是武术表演,她就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了。
不过从台下领导们连连点头的动作,和欣赏的目光可以看出,陆衍他们表演的应该是相当之棒的。
表演结束,掌声雷动。
陆衍带着其他五人一齐鞠躬下台,转身的时候,江乔看到他后背都汗湿了。
这一套军体拳下来,消耗的体力可不少,也就是在海浪岛,冬天没那么冷,若是在北方,现在陆衍头顶上都要冒白气了。
陆衍下了台,直奔江乔他们这一桌。
同一桌的军嫂和军官们纷纷跟他庆贺道,“陆参谋长,刚才的节目表演的真好啊,你那套拳,打的真是太精彩了。”
陆衍笑着谦虚道,“哪里,都是大家的功劳。”
寒暄了几句,台上又开始了新的表演节目,这回是一个小品,把大家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
没人再追着陆衍问东问西了,他可松了一口气。
江乔给他打了一碗汤,舀了些丸子和素菜,“只剩这些了,先吃点垫垫,要是还饿,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陆衍接过碗,三两口吃了个干净,应该是真饿了。
这也是正常的,从中午用完饭后,他又是贴窗花、对联,又是来部队大礼堂帮忙布置现场,还要排练和表演节目,体力消耗很大。
陆安:“不会饿的,还有我们包的饺子呢。”
陆安不说,江乔都快忘了这码事了,谁让一个接一个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太吸引人了,又有陆衍要表演的事吊着,她早把包饺子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还记着呢?”
陆珊仰着小脸道,“当然记得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包饺子,而且是跟好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一起包的。”小丫头掰着手指头数道,“有小虎哥,玲玲姐,柱子哥……”
陆衍乐了,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既然是你们包的,等会我一定得多吃几个。”
正说着呢,饺子就上桌了。
原来是炊事班的士兵们看到,大家已经把火锅吃的差不多了,而且晚会也开了一半,索性就把饺子给上了。
一个个不锈钢餐盘里码放着一排排白胖滚圆的饺子,当然,也不是每个饺子都包的那么好的,也是有一些残次品参杂其中。
陆衍指着一个包的歪歪扭扭的饺子道,“我猜这个是你们三包的。”
坐一旁的刘兰嘴角抽了抽,臊道,“……陆参谋长了,这个是我包的。”
陆衍摸了摸鼻子,“哦哦,这样啊。”
“切。”同桌的李甜甜发出了嗤笑声,道,“不会包饺子就别包,学人家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声音虽然压的低,但是整张桌的人都听见了。
刘兰登时气急,她本就是个暴脾气,拍桌道,“你!”
周安国也变了脸色,赶紧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李甜甜的衣角,示意她少说点。
李甜甜丝毫没有在意周安国的动作,给他一拉,更加烦躁,撇嘴道,“我说错了吗,瞧这饺子包成这样,连孩子们的都不如。”又道,“还是那句话,不如不包。”
刘兰气得撸起袖子想跟她干一架,刘大嫂她们赶紧把她给劝住了。
这大好的日子,要是闹了起来,不管是谁对谁错,肯定是各打八十大板,何必为了李甜甜这样一个不醒事的,惹得上面领导对汪营长不满。
刘兰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气,虽说没有开口,但眼刀子一直往李甜甜那个方向飞。
李甜甜见她那副脸红脖子粗,但又不敢闹起来的模样,更是嚣张了,刚想再挑衅几句。
江乔把茶杯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自己不干活就算了,还对别人的劳动成果指手画脚。”
这番话简直把李甜甜的面皮都给剥下来了,接二连三的嗤笑声响起。
李甜甜能笑别人,那别人自然也能笑她,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占理。
就连一直忿忿不平的刘兰也脸色一松,“就是,我承认自己的饺子是包的不好,但至少给大家帮了忙,不像某些人,光吃不做,多大脸呢。”
“你!”李甜甜脸色涨的通红,指着刘兰怒斥道。
周安国厉声道,“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也搞不懂,李甜甜为什么要去笑刘兰包的饺子不好,就跟江乔说的一样,一个不干活的人,怎么能对别人的劳动成果指手画脚的?
他哪里知道,李甜甜就是因为没有出力,才要站在制高点,点评一番,不然她心里就会不安。
换句话说,就是不做事的人,最喜欢评论做事的人。
刘大嫂见气氛冷场了,赶紧打圆场道,“快来下饺子吧,炊事班战士们调的馅料好,面皮擀的也薄,这饺子一定好吃。”
陆衍拿起餐盘,把饺子往锅里下。
肉和菜还有丸子虽然涮完了,但锅底的汤还剩着,吸饱了肉菜的油水,还吸收了素菜的营养,用来下饺子正好。
他边下边问陆安,“哪些饺子是你们包的?”
陆安指了几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们包的。”
江乔乐了,“你咋认出来的。”她都分不清自己包的饺子是哪几个。
“一眼就认出来啦。”陆安叉着腰道,“这可是我们亲手糊的,怎么会认不出来。”
陆衍:“嗯,嗯?”愣了愣,“糊的?”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果然看出了细微差别。
江乔等一众军嫂包的饺子,边边都是捏了褶子的,而陆安这一群小孩包的,饺子皮像是贴上去的。
陆衍:……
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手已经快了一步,将陆安他们包的饺子,都下入了锅里。
眼前木已成舟,陆衍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糊的,饺子也能糊?”
陆安一脸理所应当地道,“干嘛不能,我们捏不出褶子,就用浆糊把饺子皮粘在了一块,哎呀,你就放心吧,是一样一样的。”
浆糊粘饺子皮?
亏陆安想得出来!
江乔:“你就没有想过,浆糊粘的饺子,下了锅里就会被煮散了。”
陆安傻眼了:“……不会吧?”
“干嘛不会。”陆衍道,“浆糊是面粉做的,一加热就化了。”
他掀开锅一看,果然,江乔她们包的饺子还完完整整地在汤里起起伏伏呢,陆安他们包的饺子,已经散了,这里一块饺子皮,那里一块饺子馅的,就连汤都被饺子馅搅成了饺子馅汤。
他给陆安后脑勺一巴掌,“亏你小子想的出来,瞧瞧,这还能吃吗。”
陆安扁扁嘴。
刘大嫂笑道,“咋不能吃呢,散架了正好,我还嫌汤水没汁味,饺子馅和在汤里,正好能添个味呢。”
自己家的孩子闯的祸,还能咋地,只能惯着了呗。
这浆糊包的饺子,其他小孩也没少出力。
就连司令看到这一锅散乱的饺子汤,招来孙子问了几句,也没责怪,倒是乐出了声,将一碗饺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毕竟已经有火锅在前,大部分人都已经填饱肚子,吃饺子只是添个年味罢了。
闹了这一出,大部分人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还更有过年的氛围了。
过年嘛,不就是鸡飞狗跳。
陆衍松了口气:“回去罚抄十张大字。”
陆安顿时垮了脸。
只除了李甜甜,她本来就不想吃什么饺子,现在见饺子都散一块了,就更不想吃了。
把碗一放,娇声道,“我不吃了。”
她这番动作,就更让别人看不上了,只觉得她娇生惯养。
怎么,司令都能吃的,她吃不得?
李甜甜还不知道,她无形中,让军属大院的人,对她的评价又低了一层。
部队是禁止烟花爆竹的,除夕晚会结束,陆衍和江乔带着三小只走出军区大门,才看到漫天的烟花和听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三小只一听鞭炮声就馋了,闹着要去供销社买鞭炮。
当然,主要是陆安想放。
江乔好笑道,“你们早上不是刚放过吗?”
陆安:“可是不放鞭炮,也没啥好玩的。”
陆珊:“就是,还要守岁呢,出来的时候我看了,现在才十点钟不到,我可不想这么早睡。”
还是放鞭炮玩玩吧,哪怕听个声也有趣啊。
江乔也不拘着他们,一年也就这一次,让孩子们热闹热闹呗,大手一挥,去供销社给他们三买了五块钱的鞭炮。
五块钱的鞭炮看着多,其实放起来也就一会的事,没一会就放完了。
陆衍问:“还要给你们买不?”
陆安摇摇头,“不买了。”
鞭炮贵,只能听个响就没了,他也是很舍不得的。
“成,那回家吧。”陆衍肚子也有些饿了。
他是表演完了节目,才下台吃东西的,火锅里已经不剩什么菜了,后面上了饺子,他也光顾着跟陆安斗嘴皮子了,压根没吃到几个,不饿才怪。
一问三小只,他们三也饿了。
陆安嘿嘿笑道,“除夕晚会的节目太精彩了,我们光顾着看,没吃到啥东西。”
其实哪怕光顾着吃东西,也吃不上什么,谁让人多呢,一大桌子呢,分一分,分到每个人头上,也没剩啥了。
一看陆衍和三小只都没吃饱,江乔就给他们三做夜宵。
想来想去,不知道做什么好,家里还有过年杀猪剩下的猪油,索性蒸了一锅米饭,准备做猪油拌饭。
蒸好的白米饭颗粒分明,端上桌的时候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陆安拿着勺子问,“就吃米饭吗?”
江乔把猪油和酱油拿出来,“不是,是吃猪油拌饭。”
“猪油拌饭啊。”陆衍很是怀念,“我也好久没吃这一口了。”跟三小只说,“我教你们怎么吃。”
他先在米饭中间挖了一个洞,然后挖了一勺猪油放在洞里,猪油被白米饭的热气融化,浸入到米饭中,将米粒包裹得颗颗油润,再倒一勺酱油,把猪油米饭拌到一块,最后洒上一点葱和白芝麻,就算大功告成了。
做好的猪油拌饭泛着诱人的酱色油光,看得三小只不断吞咽口水。
这也太馋人了吧!!
他们三迫不及待地学着陆衍的样子,挖洞、填猪油、倒酱油、拌饭,这一套做下来,觉得充满了仪式感,好像猪油拌饭也变得更加美味了呢。
陆安挖了一大勺猪油拌饭放进嘴里,顿时睁大了眼睛,“好好吃啊!”
“特别好吃。”陆康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
陆珊的小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陆衍也尝了一口,确实好吃。
米饭融合着油香、酱香、葱花香,在嘴里四散,哪怕没有配菜,这一碗猪油拌饭,已经好吃的止不住口了。
他忍不住忆苦思甜:“以前条件差,杀完年猪,分肉炼油的时候,我们是绝对舍不得离开锅边的,就盼着大人们分一点油渣,给我们甜甜嘴,油渣可好吃了,酥脆浓香。”
之后再吃猪油渣,他都吃不出当年那个味了。
“炼完的猪油放凉,就变成了白花花的猪油,想吃猪油拌饭的时候,就挖上一勺,盖到饭上。”陆衍做猪油拌饭的法子,也是那时候学的,“不过猪油拌饭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的,只有过年杀猪的时候才能吃到。”
三小只听着,吞咽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陆衍笑道,“现在不用了,现在条件可比以前好多了,我跟你们妈每月都能领到肉票,想吃猪油拌饭,还有猪油渣,随时都可以炼。”
陆安歪了歪头,“那啥时候可以吃猪油渣。”
陆衍捏了捏他的肉脸蛋,“猪油拌饭还没吃完呢,就想吃猪油渣了。”
陆珊吐了吐舌头,“谁让爸你形容的这么好吃,说什么又酥又脆的。”
“想吃啊,那得问你妈了,我可不会做。”陆衍道,“看她啥时候发发善心,给咱们做猪油渣吃。”
江乔斜他一眼,“明个儿就给你们做成了吧。”
她也想吃猪油渣了,炼出来的猪油渣金黄酥脆,直接洒上白糖,又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边吃边聊,都到了晚上十二点了。
三小只眼皮打架,陆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江乔:“快去睡吧。”
陆珊咕哝道,“不行,还要守夜呢。”
江乔笑道,“我跟你爸守就行了。”
三小只这才上楼睡觉了。
江乔和陆衍其实也没守多久,等到三点钟,鞭炮声渐渐没了,两人也困了。
陆衍:“睡吧?”
“嗯。”江乔看了眼桌上,还剩一碗猪油拌饭,倒掉又有点浪费,想着明天煎锅巴吃。
于是,随手就搁在了窗台上。
不一会,家里的灯就都熄灭了。
两人也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窗台底下,一个瘦小的身影闪过,在黑夜的掩盖下,只能看到那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瘦小身影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往窗台上一摸,那碗猪油拌饭就不见了。
翌日早上,江乔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陆衍把她揽入怀里,“醒啦?”
江乔往他怀里缩了缩,“嗯。”鼻音沉重,“你啥时候醒的?”
“也就比你早醒一点吧。”陆衍道,他也是给鞭炮声吵醒的,“要再眯一会吗?”
“不了。”江乔起床,伸了个懒腰,“你忘了,今天答应给你们做猪油渣的。”
所以得去菜市场一趟。
今天菜市场应该是开了的,哪怕是过年,为了生计,也总有一些菜贩和渔民会摆摊,江乔打算去买几斤猪肉回家。
早上十点,江乔去了菜市场,十二点,提了两斤猪肉和两斤羊肉回来。
三个孩子跑出来。
“妈!”陆安大喊,“我饿了。”
“要吃猪油渣。”陆珊接嘴道。
江乔把肉放进厨房,“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给你们做。老大帮我生火,老二和老三去院子里拔萝卜,记住,要白萝卜,不要红萝卜。”
三小只吭哧吭哧地就去干活了,有猪油渣吊着,他们三很是卖力。
做肉之前,江乔打算先把昨天剩的猪油拌饭煎成锅巴,不要浪费。
走到窗台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的猪油拌饭哪去了?
赶紧问陆衍,“看到猪油拌饭了没,我记得我放在窗台上了啊。”
陆衍也奇了,“我也记得你是放在窗台上了的。”
怎么不翼而飞了?
江乔找遍了整个厨房,连屋子也翻遍了,都没找到那碗猪油拌饭,真是怪了。
陆安一双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咱们家该不会遭贼了吧?”
陆衍给他一个暴栗,“咱家遭贼了你就这么高兴?”
陆安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嘀咕道,“这不是第一次遇到贼,所以兴奋嘛。”
陆安之前生活在纺织厂大院,现在又住在戒备森严的军属大院,祥和太平,实在想象不出贼是什么样子,所以才这么激动。
陆康和陆珊抱着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白萝卜吭哧吭哧跑过来,“贼,什么贼。”
陆安指了指窗台,“咱家的猪油拌饭被偷了。”
“猪油拌饭?”陆珊歪了歪头。
“对,昨晚吃剩下的,本来打算今天给你们煎锅巴吃的,然后放在窗台上,就给人拿走了。”江乔道。
陆珊捂住嘴,发出惊讶的一声,“该不会就是刘奶奶说的那个,专偷剩饭的贼吧。”
江乔愣了愣,“不会吧……”撸起袖子,“算了,先炸猪油渣吧。”
反正就是碗剩饭,又不是啥金贵玩意,要摸就给他摸去好了。
要做猪油渣,得先炼猪油。
炼猪油也是有讲究的,最好是猪板油,这块部位出油率高,熬出来的油,油香味也十分浓郁。
猪板油清洗干净,然后切成小块,放入锅中,大火开熬,很快就有油渗出来了,肥肉块从粉白变成焦黄、透明,浓郁的油香味扑面而来,隔一会儿再翻动一下,等猪板油开始沸腾了,就减柴禾改小火。
锅里亮澄澄的油逐渐增多,金灿灿的油渣在油锅里飘。
江乔用大勺将油一点一点地盛了出来,放在罐子里,过段时间就会凝结成白色的猪油,炒菜的时候挖一勺放进锅里,就不用再另外加油了,很是省油。
油舀完,剩下的就是油渣了。
陆安一边增减柴禾,眼睛一直往锅里瞟,这也太香了吧!
江乔给他们夹出一碗猪油渣,洒上一点白糖,把碗递给陆安,“拿去分吧。”
陆安拿到碗,趁热捏了一块,呼呼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烫,烫,好吃!”
酥香浓脆,因为洒了白糖,还带着一股子甜味,好吃得不行。
江乔看他这副小馋猫的模样,顿时乐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陆康和陆珊眼巴巴地看着陆安吃,又不分给他两,口水都快流下来,纷纷闹着,“我要吃。”“我也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