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第 21 章
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工坊, 皇帝换了一身便服,工坊管事出来迎接时只当是和其他官员一样的大官。
“工坊里现在什么样就什么样,不要派人去打扰, 本官要看最真实的样子。”皇帝吩咐道。
工坊管事连连点头,这么多大官, 他想动手脚也不敢啊。
这么多人进出工坊还是挺显眼的, 不过因为前段时间不断有工部官员来教学,工匠们都镇定了许多, 匆匆瞥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继续自己的活计。
皇帝没有来过工坊看匠人干活,但他能看出工匠干活时有条不紊的节奏,那速度看着不紧不慢的,眨眼的工夫,一堆零件就做出来了。
“这零件怎么做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皇帝问道, 工部尚书刚要回答,就看皇帝走到工匠边,意识到这不是问自己,又闭嘴了。
工匠听这话还以为不是问自己, 可看这大官都走到自己边上了,才反应过来, 放下手里的工具, 强自镇定地行了个礼, 道:“回、回大人的话,这是上面吩咐下来的, 一人做一种零件, 到时候再组装。”
皇帝没想到一个工匠居然能这么镇定地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惊叹。
不过……
“一人做一种零件, 制作军械是不是比之前快了?”皇帝还记得工部尚书的折子上有这段。
提到这个,工匠明显激动了不少,连连点头道:“快多了快多了。”
见面前的大官示意他继续说,工匠深吸口气,细细地解释起来:“以往打造器械,一个人要做的步骤太多,有难有易,容易的做起来就快,难的就慢。”
“不过现在不同了,现在新手就去做容易的,慢点也不要紧,熟手就去做更难点的步骤,虽然有些零件步骤不好做,但是一直只做这一个步骤,慢慢熟练起来,速度也快了。”
“那你是熟手?”皇帝看了眼工匠做的零件,还是比较复杂的。
“之前不算很熟,现在算熟手了,我这一天要做上百个零件,比以往半年做得还多,做得多,手就熟了。”工匠道。
一路参观过来,尤其是到库房看了一圈,诸多大臣不得不承认,工部尚书这次是一点也没有夸大,军需任务完成得非常完美,现在造的军械都是预备品。
赵国公是这次的统帅,领兵多年,以往打仗送来的军械新旧不一,数量有时候还不够,可现在,军械富足,而且看着这些崭新的武器,赵国公觉得大部分应该都是上等品。
武器越优良,将士在战场上的伤亡概率就越低。
赵国公目光灼热地盯着这些武器,回头看了裴清一眼。
赵国公早就从高岩那里听说过裴清的事,他虽然没有说让高岩远离裴清,却也没说让两人亲近,可现在,就冲对方造就的这些好处,他也要改变主意了。
看到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裴清脚下放慢,有点惊叹地欣赏起来,这些武器在现代已经很少能在现实看到。
一行人边走边看,还时不时询问一些事,等到从库房出来,工坊里已经休息吃饭了。
虽说普通百姓家都是吃两顿,朝食和夕食,可工匠干的都是精细活,也要力气,要是为了省饭钱而搞的工作效率不高,那更划不来。
……
既然都看得差不多了,皇帝也不准备继续待下去,这已经看了一上午了,政务全堆积着还没有动呢。
见皇帝总算是要走了,礼部尚书长出一口气,瞥见一旁的匠户,眼神都有些厌恶,仿佛看见玷污他靴底的灰尘一般。
裴清落到后面,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心里一阵不舒服,觉得人家是灰尘,你有本事别走路,你飘起来啊,那肯定是脚不沾灰。
礼部尚书注意到有人看着自己,侧头一敲,却没看到有谁看自己,重新收回视线。
裴清没想到礼部尚书对视线居然这么敏锐,还好他反应快,对方一看过来他就挪开目光。
不过想到礼部尚书的眼神,裴清忍不住又去看了下其他官员的眼神,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高高在上,倨傲无比的目光,那种视他人为尘土污泥的眼神,哪怕是在皇帝身上,裴清也没看到过。
和工部官员相处的这段时间,裴清本以为大部分的官员应该都还不错,毕竟这才开国没多久,就算是要堕.落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可现在看到礼部尚书的眼神,裴清有点不太敢确认。
如果官员真的堕.落得这么快,裴清都不知道自己之后会怎么办。
裴清小心翼翼地往左右瞧去,或许是要结束工作,其他官员都很放松,大理寺卿正拉着刑部尚书聊天,两人说着话也会瞥到一旁的工匠,目光平和,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
户部尚书没有和谁聊天,正漫无目的的左右看了看,看到工匠的眼神也很平淡。
其他官员只有少数几个看到工匠吃饭的样子会皱眉,然后移开目光,大部分的都还算寻常,或许会有点为官的高傲,但没有一个和礼部尚书一样,这让裴清松了口气。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有人伪装,但是能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继续伪装的,正常情况也会伪装。
看来礼部尚书这样的人还是少。
裴清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真是太好了,他都不敢想象朝堂上大部分人都是礼部尚书那种情况,那太可怕了。
如果真是那样,裴清觉得自己就算是得罪皇帝,那也要想办法推掉这个伴读的身份,然后躲远点,不然他在京都就是个大异类。
作为接受过现代平等教育的人,哪怕是穿越到了古代,为了自保,裴清不会主动去宣扬平等思想,毕竟他一个人抵抗不了时代,现在的生产力也没有发展到那种时候。
但也不代表他能接受视他人如同草芥的思想,尤其是这种思想多的话,他就太容易暴露了,异类的结果总是不好的。
裴清的眼神不算隐晦,不过其他官员都只当他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官员,在认脸,因为也没有多想。
倒是谢云煜发觉不对劲,以裴清一贯的性格,那都是能不让自己受累,就不让自己受累,认脸在裴清这里也算是一种脑力劳动了。
不过谢云煜什么也没表现出来,面对同僚的调侃也只是笑笑,顺便为裴清找补两句。
一行人路过一片工匠休息区,皇帝看到工匠们在做的事后,脚步一顿,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皇帝一停,其他人也只能跟着停下来,工部尚书注意到皇帝的惊诧表情,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顺着皇帝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没什么奇怪的啊!
裴清看过去,也有些茫然,不懂皇帝为什么这么惊讶,反倒是其他官员看清后都瞪大了眼睛。
“陛下,这怎么了?”工部尚书看着同僚的表情,越发摸不着头脑,困惑道。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皇帝问。
“在认字写字。”工部尚书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在教别人认字写字。”
皇帝见工部尚书都说出来了,以为他懂了,可等了一会,面对的还是工部尚书有些茫然的目光,而其他官员都明了了,尤其是注意到裴清的目光和工部尚书一样茫然,更是无言以对了。
工部尚书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
一行人停下的动作很明显,正在认字的工匠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皇帝注意到教认字的工匠里有一个他之前问过话的人,让人喊他过来,问了起来。
工匠显然也认出了他,松了口气,一五一十地解答起来,他们这群人本来是互相学三视图,然后慢慢交流,后来交流多了就发现不少人都认识点字,就是认得字少。
但是这么多人加一起,生字也不少了。
而被工部官员教学后,他们觉得认字多有好处,就想着你教我点字,我教你点字,多识字也有好处。
如果是以前,笔墨纸砚的就足以让他们的想法破灭,毕竟耗费太多,哪里有那个钱,可是有了羽毛笔,他们本身就是匠户,做支普通的羽毛笔还是没问题,墨水的话,这么多人凑一凑,用最便宜的墨水也够了。
至于纸,买些边角料的纸也行,这些纸是些碎纸,用来写毛笔字的话写不了多少,可是羽毛笔的字小,认字写字也能用。
砚台也是随便找的,不讲究那么多。
就这么粗糙地开始,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工匠加入其中,毕竟工匠中还有不少是雇佣来或者服役来的,哪怕自己学认字没有太多的好处,可回去后也能教给孩子,说不定孩子就走上了读书路呢。
“不承想竟有如此多人有向学之心?”皇帝感叹。
他一直以为教化兴学是要从礼部,到国子监,再到各地书院,再不济也是太守县令,那才算是兴教化,可现在,工匠努力认字,这也是在教化。
听他这么说,工匠笑了笑,没说话,皇帝从他这个态度看出什么,追问:“怎么,还有人不向学吗?”
“那也是有的,干活这么累,干完倒头就想睡的也有,只是大家都在学,你不学,脸又有点挂不住。”
“还有些工匠是有同乡的,到时候服役结束回乡,别人带着一股子墨水回去,能教娃儿识字,你什么都不会,那回去多丢脸啊,再说在外面识字交束脩也不便宜,在这就累点,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在场的官员听得有些沉默,有几人想起推行教化的困难,当时他们还奇怪,怎么百姓就是不乐意让孩子读书,现在算是有些明白了,钱、时间、精力,这些不解决,兴学遥遥无期。
皇帝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困难,不由得叹息一声,越发觉得这些工匠难得,看向工匠们的目光也很温和,这些工匠若是回乡,那一个个的都是兴学种子啊。
不过这些工匠的表现越好,就让皇帝对另外一件事越发恼火。
礼部尚书接下兴学教化的政事也不算短了,却一直没有什么成果出来。
每次问的时候不是说民生凋敝,无力兴学,就是说百姓愚钝,目光短浅,无心向学,怎么都有借口。
他也觉得难办,便没有怎么追问。
可现在看来,不是难办,只是对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然这工部在兴学教化上都做出政绩了,怎么礼部还一点进度都没有。
皇帝直直看向礼部尚书,轻描淡写地问了出来,皇帝记忆力很好,将礼部尚书找的那些借口一条条地说了出来,礼部尚书听得一头冷汗。
礼部尚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工部的地盘被背刺,嘴唇微动,只能说出一句臣有负圣恩,望陛下恕罪。
有官员想帮礼部尚书说话,可看过工匠学习的画面,礼部尚书的那些借口实在是太勉强了。
这也快半年多了,一点成果没有出,确实说不过去。
要是没有工匠这些事,那还没什么,可现在这一对比,场面简直惨烈。
面对礼部尚书的请罪,皇帝一言不发,反倒是王五被礼部尚书的话吓了一跳。
陛下?
他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刚以为的大官其实是皇帝,手脚开始发颤发软。
而离得远的工匠并没有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只是看礼部尚书跪下请罪,以为是出什么事了,有些担忧地看着被喊过去的工匠,怕他被牵连了。
而王五完全没意识到这点,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和皇帝说话了,还说过好几次,这是祖坟冒青烟都遇不到的好事,试问天下百姓,有几个能有他这样的际遇。
等王五缓过一会神后,脑子里也想起工部官员来的时候和他们说起过的行礼方式,极度生疏地给皇帝行了个礼。
尽管生疏,但这样的行礼依旧让皇帝很满意,因为从行礼就可以看出对方确实是受到了教化。
而这个行礼则更是让礼部尚书狼狈不堪,礼部尚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贱民遭受这种难堪。
其他官员纷纷摇头,觉得礼部尚书时运不济,来工部本来和礼部的事完全不搭边,这人都要走了,还能撞上这种事,太倒霉了。
裴清则是幸灾乐祸,觉得他是遭报应了,前脚刚鄙视完人,后脚就被人踹进坑里,问题是这个坑还是他自己挖的。
他自己不挖坑,那顶多就是摔一跤,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局面。
不过裴清还挺好奇礼部尚书会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惩罚。
裴清觉得严重点应该就是降职,应该也不至于降太多。
其他官员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虽说礼部尚书是有些贻误公事,但以往常的经验来看,被训斥一顿后,罚俸降职,将功补过。
然而等皇帝给出明确的惩罚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罚俸降级这些都能理解,可是礼部尚书成郎中后,并不能继续留在中央,而是带着推广羽毛笔,教化百姓的任务去往各州府,没有达成政绩目标前不得回京,这相当于被贬谪了。
不少同样有些敷衍公事的官员看着礼部尚书的这个下场,不寒而栗,生怕自己也落得这么个下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很是勤奋了一段时间。
……
有惩罚,自然也有奖励,工部一众官员都得到了皇帝的奖励,就连裴清也不例外,除去赏赐的金银之外,还赐了一个官职——朝请郎。
听着前面的赏赐,裴清还挺美滋滋的,毕竟谁会不喜欢钱呢,虽说他现在想买什么东西,谢云煜都会给他买,也不会不给他零花钱,但是手里的钱还是越多越好,那样想做什么也有钱做。
只是听到后面给自己赐官,裴清顿时发愁,他不想去当官,当个太子伴读就已经让他很头大,这要是当官了……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愁得裴清没什么胃口,扒拉饭菜的动作慢吞吞地,好半天才吃几口饭。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谢云煜问,还没等裴清回复,接着道,“不然,明日让管家雇个新厨子回来,换换口味。”
新厨子?
裴清出神间听到这个词,直接忽略了谢云煜的前一句话,惊喜点头。
换个厨子好,现在的厨子做饭味道还不错,但是有新鲜的还是想尝试下新鲜的。
见裴清听到吃的一下子就醒过神来,谢云煜唇角微勾,无奈摇头,还是这么爱吃。
“那就快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谢云煜提醒,“你又不爱喝药,万一吃凉饭弄得身体不舒服……”
谢云煜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裴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兄长你说,谁会爱喝药啊,那么苦那么涩。”
裴清说完就闭嘴不说了,他再说下去,就要忍不住想起药汁的味道,本来胃口就一般,再想想,今天就真不用吃饭了。
不过连着扒拉几口饭,裴清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谢云煜:“兄长,雇个新厨子的话,那之前的厨娘……”
“之前的厨娘也留着,防着你还想吃她做的饭。”谢云煜差点被他给逗笑了。
裴清连连点头,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这吃饭一专心,胃口也好起来了。
谢云煜看他这副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没胃口,反而像是刚才有心事。
如果是对别人,谢云煜肯定要拐弯抹角地试探几句,但面对裴清,他直接就开口问:“有心事吗?”
他这么一说,又让裴清想起刚才思考的事,郁猝地点点头,将他刚才的思考全都说了出来,这么一通思考下来,裴清还多了很多疑问,比如说。
“兄长,这朝请郎是干什么的?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官职啊。”
“我现在是太子伴读,平时都要待在东宫,怎么抽时间处理公事啊?”
“还有,我又没有当过官,突然做这个会不会做得不好,就像礼部尚书那样耽误公事,然后也被罚?”裴清说着忧心忡忡。
“不过当这个官的话,那我应该也有俸禄什么的吧,圣旨上没有说,兄长你知道是多少吗?”忧虑完,裴清又想到了当官的一些好处。
虽然赏赐金银不错,但那是一次性的买卖,当官之后领俸禄那是细水长流。
谢云煜算是知道裴清刚才怎么吃不下饭了,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东西,哪里有心思去吃饭。
“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些,所以才没胃口吃饭?”谢云煜幽幽问道。
裴清点点头,看见谢云煜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底一虚,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来,扯了扯谢云煜的袖子,试图蒙混过关。
“既然不是饭菜不合胃口,那新厨娘就先……”谢云煜的话说到一半,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兄长,还是雇一个吧。”裴清可怜巴巴道,“要不然,月钱就从我私库扣。”
府里雇厨娘那就是从公库里出,而裴清的私库从他到谢家来就没有动过,只有增没有减。不过裴清也不是貔貅,该动的时候他也愿意动。
只是谢云煜刚才还是和裴清闹着玩,可他一说这句话,谢云煜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
裴清虽然不太能看别人的眼色,但是他和谢云煜离得太近,对方的神情转变看得分明,裴清立刻就意识到他刚才的话惹谢云煜不高兴了。
不过是为什么啊?
裴清想不通,难道是因为他说从自己私库出钱吗?
“清儿,你是要和我生分了吗?”谢云煜盯着裴清问。
裴清赶紧摇头,他怎么会这么做。
见裴清这个反应,谢云煜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随后又垂眸:“那你刚才说雇厨娘从你私库……”
“我……”裴清刚想解释说,他就是找个借口好多雇一个厨娘,但脑子一转,下意识道,“就准兄长你逗我,我不能逗你吗?”
这话一出,覆在谢云煜身上的那层阴云似乎消散了些。
“你看出来了?”谢云煜顺着裴清的话道,他也不想再聊那句话,光是复述一遍,就让他有些不适。
你装得太像了,刚才有点没有看出来,现在是彻底看出来了。
裴清在心底默默回答,然后点头,得意道:“兄长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看不出来。”
谢云煜没接话,只是摸了摸裴清的发顶。
“不过,兄长你刚才说是开玩笑,那请厨娘的钱还是公库出,就不动我的小私库了,攒钱不易。”裴清捂着钱包道。
“行,到时候让管家多找几个,你看看哪个喜欢就留哪个。”谢云煜失笑。
裴清点头,忍不住又想皮一下,活跃下气氛:“那我要是都想留呢?”
“行了,别担心,府里请十个厨娘都没问题。”谢云煜无奈。
“十个就算了,到时候根本吃不完。”裴清摇头,而且他还有点选择困难症,请两个还能一起做,这要是十个,一起做吃不完,不一起做,今天吃谁做的都能消耗他不少的时间。
两人聊了几句后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从谢云煜口中,裴清才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官职其实就是个虚名,并不是真正的官职。
所以没有公事,也不用当值办公,当然,也是没有俸禄。
“那这官好像封了和没封一样啊?”裴清松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像吃亏了。
“你没有正经官职的话自然没感觉,有了这个身份,以后入朝为官,你的俸禄等级就是由这个官阶定的。”谢云煜解释道。
虽然裴清并没有想着入朝为官,但是谢云煜这么一说,他感觉自己不当官似乎有点亏。
裴清赶紧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念头,当官要是没出事是挺好的,可是一出事,那可能有命赚钱,没命花。
再说句不要脸的话,裴清觉得就自己攒的小私库,只要不被人欺压,悠闲过一辈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何必要冒着危险当官呢。
最主要的是,当官一个不小心,不光是自己出事,还会牵连家里人,这才是裴清最担心的事。
不过回想了下谢云煜说的话,裴清感觉这里面是不是有个bug。
“那要是官职比官阶更高的话,岂不是很亏?”裴清皱了皱眉。
位高权重的时候工资不涨,很容易让人产生贪腐的想法吧。
“你安心,要是你升官了,散官阶定然也会跟着涨。”谢云煜道。
裴清恍然,这样才比较合理。
裴清没有继续想下去,继续吃饭,然后早早地去休息,明天还要去上学,得早起,不能睡晚了,不然起不来累的还是自己。
看着裴清回去休息,谢云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幽幽地看着屋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清刚才说小私库的时候,他感到了莫名的惶恐,现在深思,他是在惶恐裴清离开谢府,回到自己府上去。
毕竟最开始,裴穆会让他照顾裴清,也是因为他年纪小,身体也不太好,一个人单独住在侯府并不合适。
可现在,裴清虚岁也快十五了,这个年纪落到一般人家,也能顶门立户,当年他也是如此,只是裴清一直待在他身边,他便不觉得裴清也到了这个年纪,还当对方是个孩子。
谢云煜翻出裴穆之前寄过来的信,信上有说如果裴清不适合待在谢府的话,就让他回侯府,裴家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封信是裴清病好没多久寄来的,他便没有拿给裴清看,担心裴清觉得这是裴穆的吩咐,身体不好还要坚持回裴府。
裴清这段时间身体明显好很多了,他都准备将信给裴清看了,可现在……
谢云煜看着那封信,产生了一种将信烧了的冲动,因为他现在不敢确定,如果裴清看到信之后,会不会就想着回裴府,会不会觉得在谢府待在太压抑,有人整天管着他。
谢云煜看过太多勋贵子弟,大多都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被家中长辈管着很烦。
他偶然听他们提起过裴清,觉得裴清本来无拘无束的,结果偏偏头上还压着一个谢云煜,被管得死死的,没点自由。
谢云煜拿起信,烛台就在旁边,只要他稍稍一松手,这封信就没了,裴穆不会知道他没有告诉裴清,以裴清的性格也不会去问这些。
书信在手中晃动,随着一阵风吹来,烛火点燃了书信一角,谢云煜下意识地吹灭了上面的火苗。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谢云煜苦笑,他还是舍不得故意瞒着裴清。
这封信,明日便给清儿吧,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还愿不愿意给。
一大早的醒来,裴清睁眼看到谢云煜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张边角被烧过的纸,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了。
裴清下意识就想到了他昨天写的功课,该不会是意外被烧到了吧。
虽然只是烧了一个角,但今天是那个看他特别不顺眼的陆师傅的课,虽然因为羽毛笔的事,对方已经老实了不少,可指不定就要揪着这点问题给他挑刺了,又说他不尊重圣人。
裴清的面部表情太丰富,不用出声,谢云煜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心底的忧郁都被驱散了一些,赶紧解释:“这不是你的功课,是你爹寄来的信。”
“信?”裴清展开来看,随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信啊?”
谢云煜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总感觉自己一回答的话,似乎就将阴暗心思暴露无遗。
裴清很快就将信看完,不得不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是远在边关,宣平侯和裴夫人还是很关心原身,除了言语上的关切,还送来了不少东西回来。
裴清回忆了下以前看过的信,再看看屋内,发现他现在用的东西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两人从边关送来的。
“清儿,你……”谢云煜想试探下裴清的态度,但是话到口边又问不出来了。
“我待会写封信吧,兄长,你也要写信回吧,到时候和我的信一起送过去吧。”裴清抬头道。
“就写信吗?”谢云煜小心翼翼道。
裴清沉思片刻,看得谢云煜有些懊悔刚才开口,就听他说:“就送信是有点少了,要不然再寄点京都的特产过去。”
裴清说完见谢云煜还有点不对劲,似乎是有什么话想问,直接道:“兄长,你要问我什么?”
谢云煜见裴清都看出来了,也就没有再藏着,主要是他也藏不下去 。
听完谢云煜的话,裴清算是知道谢云煜怎么这么忐忑了,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兄长,你放心,在爹娘没有回来前,我肯定不回去住。”裴清保证道,“只要兄长你不嫌弃我。”
裴清可记得侯府有多大,虽然说人手都够了,但是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裴清说实话还是有点发怵的。
况且一个人住自由是自由,但是也孤零零的,再说他也习惯了和谢云煜一起出门,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在书房做事。
“只要清儿愿意,你想住多久都好。”谢云煜轻声道。
裴清开玩笑道:“那等兄长娶妻生子之后,我要还在这住着,岂不是有点……”电灯泡。
毕竟他现在住的屋子可是和谢云煜非常的近,几乎就是一墙之隔了,这要是对方娶妻之后还住这么近,就不太好了。
裴清想到现在又没有电灯泡,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词,干脆就含糊了过去,却没看到谢云煜在听他说到娶妻生子时,眉头微皱。
……
例行去崇文馆上课,裴清发现教书师傅们的反应速度真是飞快。
皇帝看重教化兴学之道,师傅们也立刻讲起从古至今的教化手段,兴学的重点和难点,甚至留下的功课都是让他们以羽毛笔为主体,作一篇文章。
教书师傅说完功课要求,还忍不住看了眼裴清,显然是很期待裴清能作出一篇与众不同的文章,毕竟羽毛笔可是裴清发明出来的。
不光是教书师傅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个想法,一下课,其他人就跃跃欲试,想要从裴清这里打探一番,万一能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太一样的论点,那文章就好写多了,也更出彩。
裴清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要是他真的有新观点,裴清不介意分享,可问题是他没有。
最大的问题来了,裴清觉得他要是说他没有,其他人好像不会信。
是被人问了,然后觉得他小气好,还是直接表现出小气好点?
裴清陷入两难,他感觉哪个选择都不太好。
裴清正纠结着,忽然感觉身体一轻,发现自己被人拎了起来,至于是被谁拎起来的,裴清看到一边的高岩,立刻明白了——是大皇子。
崇文馆里除了高岩有力气拎得动他,也就剩下大皇子了。
看到大皇子提溜着裴清走,不少人纷纷遗憾晚了一步,这下裴清的论点就只能给大皇子用了。
这要是别的人,哪怕是同样的论点,他们也能每人都用,可大皇子生性霸道,若是知道别人和用一样的,定然不会放过那人。
裴清也以为大皇子是要问他这些,有点发愁,他现在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实话是假话,这么和大皇子说,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故意骗他。
正纠结中,就听大皇子嗤笑一声:“也只有他们才会觉得你有什么好想法。”
一个个的连看人脸色都不懂,就裴清那茫然中又带点的懵逼的表情,他不找别人帮忙就好,找他帮忙也不怕被带到沟里去。
被贬低了,但说得好真实啊!
裴清有点羞愧,但很快就把这些羞愧抛之脑后,被大皇子这么一折腾,肯定就没有人再来问他了。
见裴清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甚至还隐隐表示出赞同欣喜的意思,大皇子沉默了一瞬,感觉自己这话是白说了。
高岩匆匆追出来,担心大皇子会对裴清做什么,然后就见大皇子臭着一张脸,似乎是吃亏了,而他以为会被欺负的裴清则是带着点欣喜。
高岩沉默,想到周凌刚才拉了他一下,他还不懂,现在是懂了。
面对别人,裴清有可能吃亏,但对大皇子,裴清好像还没吃过亏。
大皇子瞥见高岩出来,清楚他追出来的原因,撸了一把裴清领口的狐狸毛,转身离去。
“你……”见大皇子走远,高岩忍不住问道。
“我没事,大皇子刚才是想给我解围。”和高岩相处都一个月了,裴清哪能不知道他要为什么。
“解围?!”高岩疑惑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就刚才那样,如果大皇子没有带裴清走,裴清确实不好脱身。
裴清见高岩明白过来,正要和他一起回去,耽误了这么一会工夫,其他人应该也都去用膳了,他们也得赶紧去吃。
虽说裴清对东宫的膳食没有什么期待了,天天都是那个味,但是不吃又容易饿,还是得吃。
裴清走了两步,发现高岩没有跟上,一回头就见对方表情扭捏,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是又不好意思说的话,无语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那个羽毛笔,你……”高岩吞吞吐吐地,他对于羽毛笔就两个想法,上手快,写起来要小心,不然钩破纸了,这么两个想法作文章的话,恐怕不太好办。
“停!”裴清直接叫停高岩的话,一五一十地将他的情况说了一遍。
“所以,你也没有好点子?”高岩失望。
裴清沉默点头,完成功课的话,他也要找外援。
高岩一听裴清的话,忍不住也叹口气,毕竟他往日的文学课成绩就不太好,这次功课做得一般也正常。
裴清虽然也不好,但这次郑师傅可是对他寄予厚望,要是写得不好,可能会被怀疑故意不好好写。
裴清也是想到了这点,尤其是郑师傅对他非常不错,哪怕裴清的文学课成绩不佳,但只要裴清是在努力,对方也不在意裴清学得差点,甚至还会特意多教教裴清,裴清也不想让对方失望。
高岩反过来给裴清出主意,第一个想法就是去问问周凌,三人中,周凌的文学课成绩最好,几乎是和太子并驾齐驱,问太子他们肯定不好问,但是问周凌应该还好。
裴清赶紧摇头,且不说问周凌是不是作弊,再说就算是找周凌问到了一个论点,以论点出发阐述文章,他和周凌的思维方式截然不同,那到时候文章就会成为一个经典动图表情包——一个汽车头后面接了个自行车的身子。
不过考虑到古代的情况,裴清改变了一下对照组,一个虎头后面画了个小猫咪的身子。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高岩一下子被这个比喻给惊到了。
但是高岩仔细一想,还真的有这个可能,周凌作文章,起笔立意都极高,一般人还真接不住。
高岩也死了找人帮忙的心思,决定还是自己写吧,不然写得差可能只是丢一时的人,那写得奇形怪状的,或许会成为郑师傅口中的无名师兄。
高岩喜欢听郑师傅讲课,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对方总是会讲些以前讲学时遇到的事,有一些是学子闹出来的笑话,他听别人的笑话乐不可支,可不喜欢听自己的笑话。
不过高岩还记得裴清刚才说的话,既然找周凌作为外援不行,那找别人似乎也不太行吧。
除非对方是根据裴清的思考方式想出的论点,不然怎么样都不太对头,哪怕勉强写出来,也绝对会被郑师傅发现。
以郑师傅的性格,如果发现裴清为了做好功课找外援,高岩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抖了抖。
“你想哪里去了?”裴清白了他一眼,解释了下他所谓的外援,“我准备去调研一下羽毛笔的具体情况。”
“调研?”
“调研?”
一轻一重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裴清回头一看,周凌不知何时过来了。
周凌意识到自己出声了,有些尴尬,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见裴清和高岩一去不返,担心是不是出事了,才找过来,刚好就撞见两人说话。
不过他对调研还是有些好奇,似乎从裴清口中总能出现新鲜词。
裴清简单解释了下调研的意思,道:“就靠我们自己想的话,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观点,还可能像盲人摸象那样,知道一点点就当成全部,那样写出来的文章……”
周凌和高岩想象一下那种情况,不禁抖了抖。
最主要是羽毛笔还是个新鲜事物,纵然可以借鉴一些其他新鲜事物的经验,可到底不是羽毛笔,代入其中说不得有些谬误。
被裴清这么一说,高岩立刻表示他也要加入调研,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没什么想法,多找人了解了解,起码文章字数能达到,立意什么的就先放一边再说。
而周凌也表示想要参加,他是真对调研产生了兴趣,以往做文章都是从四书五经中寻找所得,可现在,似乎有一个新方向了。
三人约定了好休沐日出发调研,在这之前先订好具体的调研地点。
裴清率先提出一个地点——工部的工坊内,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加上休息时间短,如果想去京都以外的地方,一来家人不会允许,二来时间也短。
而工坊内的匠户很多人来自五湖四海,还都用上了羽毛笔,对羽毛笔的了解和预测应该更深。
高岩和周凌一听眼睛都亮了,裴清这么一说,那工坊真是个好地方了。
而后高岩和周凌也提出了一些地点,比如京都附近的书院,偏僻的小私塾,村镇族学,只要骑马的话,基本上一天就能转一圈了。
只是时间定好了,可是等到预定的出发时间,意外来了——户部尚书突然上门拜访。
第022章 第 22 章
户部尚书来找他干吗?
裴清第一个反应是困惑, 然后又想起上次工部尚书上门,先是让他的一天假期没了,然后就是不断地学习教学, 忙得他晕头转向。
这次户部尚书上门该不会是也想……
裴清很想说不见,可身体还是很从心地让人请户部尚书进来。
户部尚书一进来就先对着裴清夸了一通, 这熟悉的套路让裴清唇角抽抽, 忍到户部尚书开始没话找话,终于开口:“邓大人, 您有什么事就说吧。”
再说下去, 就要喝第四盏茶汤了,裴清担心他肚子装不下。
户部尚书放下茶盏,他也确实有点喝不太小,出门前就喝了一大碗汤,这又喝了不少茶汤, 感觉走两步,肚子里的茶汤都在晃荡。
“贤侄啊,我与宣平侯私交颇佳,不必如此见外, 唤我一声伯父便好。”户部尚书笑眯眯地拉了拉关系。
这熟悉的对话让裴清莫名幻视眼前的人是工部尚书,他充分怀疑户部尚书来找他之前, 是去工部尚书那里取过经的。
就算是取经, 这一句话怎么能用两次呢, 哪怕他再傻也能听出不对劲吧。
裴清抬头看着户部尚书的笑脸,还是默默地把吐槽给咽了回去, 算了, 人家是大佬,愿意和你拉关系就不错了。
裴清很想皮一下:既然你和工部尚书都是我伯父, 那到底是哪个大,哪个小。
不过想象一下这话出来后的尴尬场面,裴清还是放弃了。
两人聊了几句,裴清就知道户部尚书的来意,还真和他猜得一样,对方是来找他帮忙,看看怎么样才能提高户部的工作效率。
户部的官员倒没有敷衍公事,只是工部珠玉在前,他们要还是以往的进度,那未免有些难看,于是在户部尚书的申请下,户部全体官员都开始在官署里加班。
早上早早地去,晚上快宵禁才回去。
要不是晚上看账本不方便,点灯又怕熏坏烧着账本,户部尚书恨不得让一群下属一天到晚都在官署干活。
可饶是如此,进展依旧不容乐观,户部尚书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裴清,说不定对方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尤其是一打听,裴清今天刚好休息,也就没有来得及提前递拜帖,急急忙忙就来了。
不然等裴清去东宫伴读,又是好几天不方便上门。现在户部的时间紧张,户部尚书也顾不得失礼了。
“邓伯父,我对户部的工作真的不了解,也没办法提出什么建议啊!”裴清说得真心实意。
他帮工部的忙,那完全是机缘巧合下各种情况凑到一起,最后才演变成那样,要是他真有十足的把握让别的官署也那样,那他还怕当官吗?
那是恨不得赶紧当官。
“你现在不了解没关系,我带你去户部了解了解,你说不定就有主意了。”户部尚书不放弃,毕竟裴清算是他最后一丝希望了,要是还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先暂时放弃。
可是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啊!
裴清内心呐喊,脸上也不自觉露出几分,户部尚书看出来,意识到自己来得可能不太凑巧,就在这时,管家进来汇报:高岩和周凌到了。
见人都到了,裴清也不隐瞒,直接将调研活动告诉户部尚书。
裴清觉得他说得很清楚了,这边和人有约,实在是不方便去户部,所以要是实在是想让他去户部,那就等下个休沐日吧。
然而裴清没想到的是,户部尚书他不按常理出牌。
得知裴清要出门,户部尚书皱了皱眉,他也不好让裴清为他毁约,可就这么放弃实在有些不甘心。
“贤侄,你明日的课是哪个师傅上的?”户部尚书问。
“是郑师傅。”裴清道。
“郑集啊,他是我的弟子,不若这样,贤侄你今日去做那个调研,明日就和我一起去户部,缺失的课我给你补上,你看如何?”户部尚书立马出主意。
裴清感觉这圈子也太小了,不过户部尚书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既让裴清不爽约,也让裴清能去户部一趟。
可是问题来了,他是去当太子伴读的,就算课补上了,还能随随便便地请假吗?
裴清问了出来,户部尚书听完后很淡定,他提出解决方案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淡然道:“只要和陛下说明缘由,陛下也不会多说什么。”
也就裴清一个伴读请假,又不是三个伴读都不去,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有时候伴读病了那也是要告假的。
“贤侄,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待会便去找陛下说明情况。”户部尚书补充道。
毕竟是他有事找裴清帮忙,总不能让裴清自己请假。
这话倒是让裴清对户部尚书有些好感,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得这么妥帖的,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更难放下身段。
……
高岩和周凌等了裴清一会,就看到他出来了,不过有个和他一起出来的人——户部尚书。
高岩和周凌立刻躬身行礼,对于这位老大人,两人都十分地敬重。
毕竟不是谁当户部尚书,都能对所有人一毛不拔,也正是对方这种铁公鸡性格,才能让大盛在年初有充足的钱财赈灾。
不然以太上皇那奢靡浮华又大手大脚的性格,新帝登基后,国库内还有多少钱财粮食还真说不定。
到时候新帝登基又无力赈灾,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户部尚书点了点头,勉励了两人几句,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
高岩有点好奇户部尚书来是做什么,这个时间谢府只有裴清在家,要找谢云煜的话得去大理寺,除非对方就是来找裴清的。
“邓大人来找我问问有没有办法提高户部的工作效率。”裴清解释了一句。
听到裴清的话,高岩还以为自己问出口了,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压根没有开口。
“你拒绝了?”周凌道。
如果裴清答应下来的话,户部尚书应该不会直接离开。
然而出乎了周凌预料,裴清摇摇头道:“没有,我答应了。”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主意,但是说不定去户部看一看就冒出想法来了呢。
“那你怎么没有……”和户部尚书一起走呢。
周凌清楚户部那边的情况,都能急的让户部尚书来找裴清,既然裴清没有拒绝,对方应该立刻就拉着裴清去户部了。
可是话说到一半,周凌看到一旁的高岩,还有自己,加上刚才寒暄时,户部尚书对他们的动向似乎有所了解,一下子顿住了。
裴清这是为了和他们的约定,推拒了户部尚书吗?
周凌以前就知道裴清有点傻,却没想到他这么傻,户部尚书一贯油盐不进,难得有机会和对方拉近关系,只是暂时推迟一下和同窗的约定,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该选哪个了。
高岩没有周凌这么多想法,但也备受感动,如果身份互换的话,他不敢说自己能这么轻松地做出和裴清一样的决定。
两人的情绪都有些外露,裴清赶紧打岔:“你们不要把我想的太好,我就是单纯觉得我们计划都做好了,如果今天不去的话,那我们的文章就没时间构思了。”
“再说,我和邓大人说好明天去户部,也就推迟了一天时间,不算什么。”
“明天?明天不是要上课?”高岩问。
“邓大人说会替我找陛下请假的,缺的课他给我补上。”裴清说完还八卦了一下郑师傅和户部尚书的关系,“所以我这算是让师公带徒授课吧。”
见户部尚书都安排妥当了,高岩和周凌也就不再说什么,三人迅速带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出门。
休沐日这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没有雨雪,没有大风,还出了太阳,裴清出门前穿了一件深色的大衣,充分吸收阳光中的热量,哪怕是骑马,也不至于太冷。
高岩走在前面带路,他对这一带很熟悉,走得很轻松,不过速度不快,如果是他一个人,那自然可以一路疾驰,可裴清……
高岩回头看了一眼裴清,对方的骑术并不精湛,路好走的时候可以骑快点,而在这种有些崎岖的道路上,就只能慢下来。
“要不然下次出门还坐马车吧,骑马还是有点冷。”注意到裴清拉着缰绳的手被风吹得发红,高岩忍不住道。
而且坐马车的话,速度也快一点。
裴清猛摇头,他才不坐马车,他练习骑术不就是为了不坐马车吗?
“坐马车太颠了,还是骑马舒服点。”平时从谢府到东宫,这一路上很是平坦,有时候都颠簸得难受,更别提出城了,城外路的颠簸程度绝对是远超京都城内的。
裴清充分怀疑,如果真的坐马车出城,可能等抵达目的地,高岩喊他出来,就会发现他昏倒在马车内——因为太颠簸晕过去了。
他情愿骑马颠簸下屁股,也不想头晕。
而且骑马还挺有意思的。
裴清摸了摸身下的大黑马,入手柔软又温暖,还能清楚的感受到皮毛下方的紧实肌肉。
裴清顺毛撸了好几下,虽然毛发没有很滑溜,还带着点粗糙感,可还是很好撸。
大黑马显然也是很满意这次抚摸,脚步都轻快了一些,鼻孔不断地向外喷气,发出呼呼地声音。
裴清摸摸马鞍边上的袋子,这里面除了装了些黍米,还装了一小袋子饴糖,是准备在路上给马当零食吃的。
裴清有点想喂喂大黑马,可现在在路上,不太方便,裴清决定等到了目的地再喂。
……
裴清这还是头一次走出这么远的距离,以往他都是在谢府到东宫之间来回打转,并不怎么出门,而能在这条路上出现的人,大多身家都还不错。
以至于穿越这么久,出现在裴清面前的人大部分都是光鲜亮丽,哪怕是普通百姓,也都是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的模样。
而走出这么远的距离,远离了京都的繁荣区,进入到村镇,再出现在裴清面前的人就不复之前的安乐模样。
大部分百姓衣着都比较破旧,补丁是一块叠一块,衣服上只有一两块补丁都算是体面了,路上的人几乎看不到衣服上没有补丁的。
而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身体状态,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眼神也很黯淡。
路上的人看到裴清一行人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护卫随从,都赶紧让到一边,甚至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冲撞了贵人。
大人懂事,可是小孩子不懂事,看到这么多贵人骑马过来,眼神有些好奇。
大人忙着照顾另一个孩子,忽视了这边的情况,直到马匹在她身边停下,她才注意到小孩子直勾勾地盯着贵人瞧,一巴掌就把他的脑袋压了下去,脸上有些惊怒。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娃儿惹来了贵人。
妇人嗫嚅着想要说几句请罪的话,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不会惹怒贵人,一双手紧紧攥住两个孩子,隐隐颤抖。
就在林四娘忐忑到都要站不稳的时候,一个布袋落在她面前晃了晃,林四娘有些茫然地抬头,就听面前的贵人说:“我有些事要问你,这是酬劳。”
林四娘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面前人疑惑地嗯了一声,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林四娘不敢接眼前的布袋,但是又怕不接惹怒了对方,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时刻注意对方的表情,确定没有问题,才将布袋收下。
布袋一入手,林四娘就发现这布袋里装的东西不少,沉甸甸的,晃动间还能听到里面的碰撞声,很像是粮食。
林四娘没忍住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是黄澄澄的黍米,原本有些慌的心一下就定了,不管眼前贵人究竟想干吗,可这手里的粮食是实实在在的。
她这躺带着孩子出门也不过是想回娘家借点粮,只可惜娘家粮食也紧张,让她带着孩子吃了顿饭,给了些黄豆,便让她回去。
如果家中就她和夫君,吃也就吃了,可是孩子体弱,吃豆饭容易腹胀腹痛,可现在有了这么点粮食,和菽掺在一起,就算是孩子也能吃了。
现在冬日也要过去一半,省着点吃,这个冬天就熬过去了。
林四娘越想越欣喜,看向裴清的目光也在畏惧中带着丝丝感激,连连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不知小公子有何事要问妾?”
何事?
裴清也想知道他要问什么,他就是刚才看到这个林四娘牵着两个小孩,小孩脸上冻得通红,但一双眼睛没有和别人一样彻底黯淡,就有点同情,一冲动就取下马鞍袋想送给对方。
倒不是不想给点别的,但是他身上也没有适合送人的东西了。
他倒是带了钱,但都是金银,并不适合给普通百姓,裴清怀疑如果给了,哪怕只是一点银子,可能他的怜悯就会给母子三人带来危险。
也只有马鞍袋里的黍米和饴糖似乎没有那么危险,毕竟就是一点吃的,也算不上多么珍惜,应该不至于出事。
高岩发现裴清这边的状况,掉头往回走,刚好听到林四娘的回话,顿时就误会了:“怎么,你要先问问她吗?”
听到高岩的话,小林四娘心底更加安定了,天上掉馅饼固然美好,可也让人有一些不安。
裴清一下子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对,我觉得我们之前制定的调研人群种类还是有点少,准备多问点人。”
高岩瞥了眼林四娘,不置可否,一行人便下马,找了个避风处询问起来。
一份调研是方方面面的,为了这次的调研,裴清还特意准备了调研表,虽然说好几十份调研表并不是他一个人抄写,但是第一份调研是裴清他辛辛苦苦想出的。
因为也只有他知道怎么做,如果要交给其他人去写调研表,可能花的时间比他自己写还要多,还不一定能写好。
因为林四娘并不识字,裴清只能将问题一项一项地说给她听,不过在让林四娘做选项的时候,裴清提前提醒,让她选择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要为了一些面子,弄虚作假。
林四娘听了连连点头,她收了裴清给的粮食,怎么敢弄虚作假,那岂不是忘恩负义。
可是很快,林四娘就明白裴清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有些选项,真的是让人会下意识地想要做假,想要展示自己好的一面。
真选择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会感觉自己怎么那么眼皮子浅薄,没有远见。
林四娘也想换个选项,可是她扪心自问,最后无奈地发现,想要选择有远见的选项太难了。
就比如其中一个选项,使用羽毛笔和原来相比,念书的费用会有所降低,勒紧裤腰带说不定可以供一个孩子念几年书,你会供他去读书吗?
林四娘仔细地想了想,最后无奈作出选择:不能。
哪怕她知道念书之后孩子会有更好的前途,也没有办法做到。
因为如果要念书的话,家里负担实在是太重了,只要稍微有一个不测,这个家可能就完了,与其冒险,还不如就这样平平淡淡,或许还能好过些。
或许这样会被认为没有远见,但那太远了,哪怕看得远,她也没有抗风险的能力,风一吹就倒下了。
林四娘做完选项,双唇紧抿,明明只是做一些选项罢了,她却莫名感觉身体像被人剖开来似的,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感觉是做错了什么。
高岩刚才对裴清要询问林四娘羽毛笔的事还有些不解,甚至觉得裴清可能是在可怜对方,可是看到结果,感觉思路打开了一些,看到了自己很少想过的事。
裴清看了看林四娘的表情,心底叹了口气。
“你家住在哪?”裴清开口问。
林四娘紧张地报出住址,离这里并不算远。
裴清喊了一个护卫过来,准备让他把母子三人送回去,不过临走前,裴清问高岩:“你带了钱吗?”
高岩看出了裴清的心思,点了点头,让随从拿出一百文钱,担心裴清觉得这太少了,高岩还特意解释起来:“一百文也不少了,差不多够买两石米了,给多了也不好。”
这么多粮食够这一家吃过这个冬天。
裴清点点头,眼见护卫就要送走母子三人,裴清忽然喊住护卫,让高岩再给两百文。
高岩疑惑。
周凌一直注意裴清这边的情况,也有些不能理解,高岩刚才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了,裴清也同意了,怎么又要多给。
裴清看了眼林四娘,对方还不知道裴清要给她钱,正紧紧抓着布袋,脸上满是喜色,只是眼神中还有一丝深深的迷惘,但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迷惘什么。
“如果她想让孩子去念书的话,这两百文也能起点作用。”虽说不可能供上很久,可好歹也能维持个一两年的,用来识字写字也够了。
高岩算是明白裴清的想法,让随从再拿点,然后让两人一起护送林四娘归家,他们则继续往目的地前进,两人办完事再去找他们,毕竟他们还要在目的地待一会,不至于错过。
碍于男女授受不亲的关系,护卫和随从都没有让林四娘上马,只是看两个孩子走在路上有些艰难,便让他们上马,靠着马儿,起码也暖和些。
林四娘本想拒绝,可是看到两个孩子好奇又期待的眼神,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选项,再想到裴清温和的态度,还是点点头,让两个孩子上马。
两个小孩哪里骑过马,别说马了,连牛也没有骑过,因为耕牛都是借来的,不敢骑,怕伤了牛,上马之后很是兴奋,忍不住轻轻摸了摸马。
不过也就摸了两下,便不敢放肆,护卫看着笑道:“没事,你摸一摸也摸不坏,记着顺毛摸,别逆毛摸就好。”
有了主人的话,两小孩终于敢多摸一会,撸毛手法越来越成熟,让两匹马都忍不住发出呼呼声。
村子很快就到了,只有几个村民在外面,看看远远过来的两骑,一下子警醒起来,担心是哪里来的匪类,毕竟这冬日日子不好过。
不过在看清两人骑的是马,还是一看就知道很贵的高头大马后,又放松下来,毕竟有这么好的马,就算是匪类,也不太可能来抢他们村子。
“林四娘?”有人认出了跟在马后的人,惊讶出声。
林四娘点点头,见随从和护卫都没有停顿,也不好意思和村人寒暄什么,赶紧带着两人去了住处。
“这林四娘哪来的运气,还能结交这样的贵人?”村人完全没有在意这点,看着被随从护卫抱住的两个孩子,目瞪口呆。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要不是结交了贵人,对方怎么可能让林四娘的孩子上马。
到家了,两个孩子才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林四娘对两人连连道谢,护卫不在意地摇摇头,随从瞥了眼从屋内出来的男人,将裴清要给的三百文钱掏了出来。
“这是裴公子给你的。”随从道。
林四娘看着钱袋,犹豫着没有接,裴清的问话她已经收下了报酬,再要就贪心不足了。
“这一百文是多出来的报酬,剩下的两百文为什么给你,你想想做的选项就懂了。”随从道。
林四娘僵住,脑中回忆起之前做过的选项,或许是因为当时太难过了,这才过去一小会,她都感觉自己记不太清选过什么。
可毕竟才过去一小会,随从这么一说,记忆还深刻着,她又再次想了起来,想到自己当时的选项。
林四娘沉默了好一会,收起随从给的钱。
事情办好了,随从和护卫也都离开,林四娘目送两人走得很远,没有去看偷偷朝这边看过来的邻居,径直回屋,到了屋内才无言地哭了出来。
赵大郎以为妻子是被人欺负了,着急慌乱了一阵,就想要去找人算账,被林四娘拦住了,林四娘抽抽噎噎地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赵大郎也沉默,看着面前这三百文钱,不禁落泪。
“这位裴公子真是大善人!”赵大郎道。
林四娘跟着点点头,看看面前的钱,咬咬牙只分出了四十文,这一冬天,省着点吃,四十文买米完全就够了,剩下的钱,就让两孩子念书吧,不管能念多好,起码先识字。
如果真的全然没可能的话,林四娘也不会去冒险,可是现在目光放长远些,就能让未来好一些,甚至贵人都扶了她一把,她要是还和之前一样,那就真没救了。
第023章 第 23 章
一天的时间里, 裴清一行人按照事先定好的路线,一路走过去,发表, 填表,收表, 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收获颇丰, 几十份调研表到后面都不够用了,因为有旁观的人也想填一份表, 最后不得不临时多抄写几份调研表, 不过这新出的调研表就不能给人在纸上写写画画。
因为新表就这么几张,而且让人选过后,前人的选择也会影响后面人的选择,再说就这么几张表,根本就不够往上填的。
所以只能用另外一个小纸条, 写出自己的选项来。
参考到之前林四娘的情况,裴清他们还找了一些普通百姓填表,当然,每个填表的人也都给了一些报酬, 或是粮食,或是铜钱, 只是不如给林四娘时得多。
而每个被找上的百姓, 反应也大多和之前的林四娘相似, 被找上的时候慌乱,以为得罪了贵人, 后来得知是有事让他干, 也是战战兢兢的。
而在得知有报酬后,那点害怕就被压住了, 填表填得非常开心。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报酬,在工坊内,报酬就付不出去了,不管裴清怎么说,对方就是不愿意收下报酬,并且不是一个人不愿意,所有人都不肯收。
裴清不知道的是,在工匠眼中他就已经等同于师公或者师祖的身份了。
被当成师公是因为裴清教过工部官员,而工部官员又教过他们,这么算下来就是师公了,只是不好意思在嘴上喊,毕竟双方身份差距太大。
而师祖则是因为裴清发明羽毛笔,教授三视图,这也是堪比祖师级别的能力了。
不管是这两个身份中的哪个身份,工匠们对于裴清都只有感激的份,那给裴清干点活还怎么能收钱,更别说这也不算干活,就是选些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也能叫干活吗?
工匠坚持不肯收,可是裴清也不肯让他们吃亏,如果说对他亲近的好人反而要吃亏,那就太不公平了。
最后还是高岩不耐烦了,黑着一张脸,强行将铜钱塞过去,道:“你们这么折腾下去,裴清还回不回府吃饭了。”
高岩话音刚落,裴清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声,显然是饿了。
他们这一天都在外面,吃得都不算太好,主要是路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加上骑马颠簸,也不敢吃太多,怕吐出来。
工匠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推拒是耽误了裴清的时间,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了报酬。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他工匠也都收下了报酬。
……
忙完了一天,因为调研表是裴清写的,所以剩下的整理记录工作就交给高岩和周凌了,到时候总结出来抄写三份,一人一份。
不过虽然总结会是一样的,但是裴清并不担心三人写的文章会差不多,因为他们三个人每人的侧重点都是不一样的,写出来的文章肯定也各有不同。
因为有高岩和周凌那边整理,裴清晚上就能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天的马骑下来,裴清也感觉身上颠的有点酸痛,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答应了户部尚书,明天去户部看看,找找帮忙的灵感。
不然就这样去上课,文学课还好,下午的武学课,裴清怀疑自己打拳的时候会腿软。
裴清忍不住捏了捏腰,以前摸着还有点软绵绵的触感,现在就硬邦邦的,不用点劲还感知不到自己在捏,肌肉都僵硬了。
这种状态有点类似他刚学会骑马的时候,本来经过这么些天的练习,状态是好点了,但是今天骑马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裴清大力捏一下,酸酸胀胀,但又莫名地缓解疲劳,裴清捏了一下又一下,以至于谢云煜进来就看到裴清一只手扒拉在腰间,使劲捏着。
只是自己一只手捏着不太得劲,一是按压不到重点,二是手劲不够。
本来力气就不太够,加上骑马累着了,力气更不够,捏来捏去捏不到重点让裴清有些怀念以前常去的按摩店的时光,
裴清正怀念,忽然感觉腰上传来一股大力,正好扣在某个穴位上,一阵说不出的酸胀让他龇牙咧嘴,又感觉莫名舒爽,腰上轻松了一些。
“兄长?”裴清抬头就见谢云煜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骑马太久,腰酸了?”谢云煜又帮他捏了几下,一眼就看出裴清这么做的原因。
裴清点点头,很利索的撒开手,然后蹭谢云煜的手用。
这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让谢云煜失笑,清儿这是真不客气啊,不过他又实在是喜欢裴清这种对他不客气的态度。
如果裴清真的对他太客气了,他反而不习惯。
“去榻上趴着,我给你按按。”谢云煜也骑过马,清楚就裴清这个状态,如果不按散来的话,第二天走路都能酸痛一阵。
裴清立刻喜滋滋地趴到榻上,顺便把厚实的外袍给脱了。
谢云煜摇头,叫裴清先披上外袍,然后让小厮多拿了几个炭炉来,毕竟这外袍脱了,不烧暖和点容易着凉。
“别着急,先等烧暖和了些再脱。”谢云煜无奈。
炭炉很快就烧得屋内暖烘烘的,裴清见谢云煜点头,麻利的把披着的外袍脱下,重新趴了回去。
谢云煜从炭炉上方收回手,刚才还有些冰凉的手很快就烤得异常温暖,哪怕是贴上肌肤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谢云煜开始给裴清按摩。
裴清本来还以为谢云煜会动作生疏,毕竟看谢云煜的样子就不像是会按摩的人,没想到谢云煜按得还挺好,特别的到位。
裴清没忍住问了出来,谢云煜轻笑一声,解释了一句:“我以前骑马也身上酸胀过,自然知道揉哪里更舒服。”
谢云煜还有个原因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在大理寺看过行刑,知道哪里更能刺激肌肉。
过度的刺激就是行刑,而适当的刺激就是缓解酸胀。
裴清被按得昏昏欲睡,将睡未睡之间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要和谢云煜说,可是太困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的事应该不是很重要吧。
裴清自我安慰了一句,然后就倒头睡了过去。
裴清睡着了,但是谢云煜并没有停,将裴清全身上下都给按了一遍,紧绷的肌肉也按得放松开来,才把裴清抱进屋内,放入提前暖好的被窝中。
本来谢云煜也有事要和裴清说的,只是裴清现在睡着了,谢云煜想想还是决定明早再和裴清说。
“兄长/清儿,我有事……”
用过朝食,裴清和谢云煜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意识到对方有话要说。
“你先说。”
“你先说。”
“停,兄长你先说,我待会说。”裴清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谢云煜先说。
谢云煜开口道,原来昨天杨桐找到谢云煜,说军体拳的训练成果出来了,他找了四大队士兵和他训练的那队士兵对战。
其中三队是同样新入营的士兵,和练军体拳的兵士对战,毫无反抗之力,毕竟他们这才练了个把月,拳法将将练熟,对战没有什么实战能力。
最后一队是已经训练快半年的兵士,可对战结果也不过是五五开,当时对战的都头差点以为杨桐是找了一些熟手,故意来打击他们。
要不是其中有人认识其中的兵士确实是这次新招的,都差点闹起来。
而有了成果之后,杨桐立刻就想要禀告给皇帝,不过他还记得谢云煜,便先将这件事和谢云煜说了,然后通过兵部汇报给皇帝。
“陛下还挺重视这件事的,应该会喊你过去问话。”谢云煜道,随后问,“你刚才是要说什么?”
裴清将昨天户部尚书的事情说了出来,谢云煜沉默了一瞬。
谢云煜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弄得裴清有点担心,难道他做错了什么?
“兄长?”裴清有点忐忑道。
谢云煜压下心底的忧虑,看着裴清的样子,没有先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裴清待会就要见陛下,与其说这些话影响对方的情绪状态,不如等事情过后再说。
不过这次是真的要说了。
“户部尚书那里不用管,这和你无关,是让你去户部,还是跟着陛下走,都是由陛下决定,你不要担心什么。”谢云煜宽慰道。
裴清明白了,也放下了心理负担,就是感觉有点坑户部尚书,昨天说好了今天,结果今天好像也不成,明天的话……
应该可以吧,就是可能要请假两天。
这么一想,裴清感觉倒霉的还是自己,因为虽然可以请假,但是课业肯定也要赶上来,他还是要另找时间补习。
户部。
等了一天,户部尚书感觉时间差不多,正准备派人去接裴清,有内侍突然过来传消息。
户部尚书疑惑起身,就听内侍说今天没办法让裴清去户部了,因为皇帝要带着他去军营。
户部尚书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内侍说的是工坊而不是军营,追问了一句,确定了是军营,户部尚书彻底蒙了。
这要是去工部的话,他还能理解,可这军营和裴清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陛下怎么会让对方随行去军营。
户部尚书想要打探一下情况,可也知道这种事内侍不会随便说,忽然想起刚才还看到了兵部尚书,赶紧过去问情况。
兵部尚书一听户部尚书的问题,眉头微皱。
“你知道是什么事?”户部尚书看出端倪,追问道。
兵部尚书也不隐瞒,这事兵部内不少人都知道,说:“昨日,杨桐汇报说是有一新拳法,可以让新入营兵士战力快速增加。”
说着这话,兵部尚书表情一言难尽,他当年也是练过兵的,自然清楚练兵那是一步步地来,哪里有什么捷径,他当时就不想搭理这个杨桐。
都是这么多年的同僚了,兵部尚书是什么性格,户部尚书很清楚,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信,但能引起陛下的关注,自然还是上报了,至于上报的原因……
“莫非这个拳法和裴清有关系?”户部尚书猜测。
兵部尚书沉默着点头,当时他让杨桐不要夸大其词,对方直接说这是从裴清那里学来的拳法,虽然对方没有说是不是裴清做梦梦到的。
但事情牵涉到裴清,尤其是对方之前拿出来的东西很得皇帝喜欢,兵部尚书也不敢压下,只能尽快上报。
而这一上报,果然就让陛下大感兴趣,尤其是得知这套拳法是月前得到了,当时怕拳法没效果,上报后白让陛下高兴一场,特意是训练过后,出了成果,这才敢上报。
如此贴心的举动自然让陛下更是欣喜,要不是昨日天色已晚,昨日就想去军营了。
陛下要去军营,他这个兵部尚书也不好不去,想到这个,兵部尚书就心烦意乱,本来大军开拔前准备的事就很多,因为裴清弄出来的这事,他又要耽误处理公务的时间。
对于裴清,兵部尚书本来还是有些好感,毕竟对方发明的羽毛笔和三视图,对打仗也有些帮助,可对方这突然在军中插一脚,就让他不满了。
他又不是没有看过古书,自古以来的做梦寻宝者,大多都是搞些新发明出来,还没有听谁说过梦见的东西对军队有帮助,这提高军队战斗力的办法,岂是做梦就能学的。
兵部尚书不信还有这个事,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宣平侯担心在边关待久了,陛下想不起他来,故意设计,用这个拳法让陛下想起他来。
若真是这样,那这宣平侯也过于心狠,兵部尚书眼底闪过一丝戒备。
陛下最恨别人欺骗他,这样做一旦被发现的话,宣平侯可能会受罚,但裴清作为行动者,必然也会被陛下厌恶。
独身一人的少年人,一旦被陛下厌恶,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多的是人乐意用对方的命来讨好陛下。
兵部尚书一顿脑补,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回神就看到户部尚书黑着脸,拂袖而去。
户部尚书把他的叹息当成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他先找上裴清的,两人都约定好了,他还特意去和陛下说了,自以为安稳了,谁知道竟然被兵部抢先了。
对方抢先就算了,这是皇帝的决定,户部尚书也没办法说什么不是,可兵部尚书这也太过分了,明明得了好处,还一副不想要的样子。
被兵部抢先了,户部尚书本来就气,现在更是生气,气哼哼地回到官署内,决定只要等裴清回来了,他就赶紧去见陛下,约好裴清明天的时间,不然说不定又要等个四天。
军营。
裴清跟着皇帝身后,有些好奇地左右张望,这算是他头一次来到军营,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整个军营之中都弥漫着一股肃穆的气息。
尤其是见到皇帝到来,军营内的将领一个个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很符合裴清对于将领的刻板印象。
裴清平时感觉杨桐还有点严肃的模样,可是和这几个将领一比,似乎都开朗不少。
杨桐站在几位将领身后,本来他是没办法站在这边的,可谁让是他吸引皇帝过来的呢,皇帝点明了要见他,也只能让他过来。
几位将领其实都知道杨桐用新的拳法训练了一批新兵,但是他们并没有多管,反正只是改动了一个拳法,这在训练兵士当中也不算少见。
可没想到这一套拳法居然把皇帝都吸引过来,如果不是此时正在面圣,几人都想去看看杨桐教的是什么拳法了。
不过他们也不用等太久,皇帝略微说了几句话,就迫不及待地让杨桐带路,他要去看练了新拳法的兵士情况如何。
杨桐手下的这五十名兵士正在训练场继续练拳,虽然昨天才和四队练过,体力消耗不少,不过经过一晚上的恢复,体力又好了不少。
自我感觉恢复的不错,今日吃过朝食,一大早的就又开始练起来。
原本他们对于自己新学的这个军体拳还有些疑虑,尤其是看到其他人都是练别的拳法,他们练新的,说是新拳法比旧拳法好得多,可没有对比,光靠上官的一张嘴说好,他们还是有点不太信的。
尤其是别的兵士都指指点点,觉得他们是被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可能要成弃子,心底更是忐忑得不行。
能主动来当兵的,谁不是想着在军营建功立业,可这建功立业,首要是自身能力达标,这练新拳法要是效果差,那和同来的兵士比,他们可就耽误了一个月时间。
别看就耽误一个月的时间,可如果需要他们补上,那真是要往死里练才可能追上进度,毕竟不可能他们补的时候,别的兵士就不练了,别人不会等的。
但是这些纠结忐忑在昨天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他们用新拳法,一口气连着赢了三大队的兵士,想到那群兵士一副震惊的模样,不少人都忍不住露出笑脸来。
尤其是那队老兵和他们打了个五五开的时候,最开始还不服气,觉得是意外,是他们大意了,可是再来一次还是这个结果,再来一次还是,最后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实力。
军营里消息传得飞快,尤其是杨桐手下着五十人,本来就与众不同,消息就传得更快了。
而在知道新拳法比旧拳法好后,好些人在伙房打饭的时候都忍不住和他们套近乎,想打听打听情况。
在这样的情形下,五十人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于是出现在皇帝面前的就是这五十人不过才入伍数月,但是已经有了一种精锐该有的风貌了。
“好将士!”皇帝眼前一亮,他不是没有见过比这看起来更精锐的将士,可那些将士都是出生入死的老兵,精锐中的精锐,而这些兵士也不过入伍月余,就有了几分风采,必须得夸一夸。
杨桐也有点看傻了,他对手下这群兵士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拳法是练得不错,就是那股心气还没有多好,怎么这一下子就变这样了。
裴清看着那些练拳的兵士,感觉心口莫名地被撞了一下,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他清楚这些兵士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军队,哪怕是在练一样的拳,也是不一样的。可是看着一群人齐整的练拳,神情严肃认真,没有一丝油滑偷懒,裴清也莫名的有些触动了。
穿越过来,裴清有挺长时间没有去想过现代的事,因为他怕自己一想,他就在这边待不下去。
可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却不断地浮现。
裴清想得太过入神,乃至于皇帝喊他,他都没有听到,还是一旁的杨桐推了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裴清看向皇帝,赶紧请罪,不过皇帝对他的走神并没有多愤怒,甚至还有几分关切。
“裴清,你是想起什么了?”皇帝问。
他看得出来,裴清并不是在看这些将士,反而像是在透过将士看别的人。
“臣想起了梦中见过的那些将士,这套军体拳就是从那些将士身上学到的。”裴清道。
皇帝有些好奇梦中那些将士是什么样子的,才能让裴清只是做了个梦,就这么念念不忘。
不过他还记得如今的重点不是裴清的梦,毕竟要问这个话回宫也可以问,今日来军营主要还是为了查验这军体拳的效果。
哪怕杨桐说得再好,兵部也验证过真相,可万一是有人故意策划这么一出,弄功劳呢,毕竟练兵有方也算是有功了,他没有亲眼看,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这军体拳要是真的好,到时候定然是要推广到全军,必须慎之又慎。
“杨桐,先让他们完整地练一遍军体拳。”皇帝下令。
其他也在训练场上的兵士都撤到一边,场上只剩下五十人,知道自己是要演示新拳法给皇帝看,五十人都紧张又兴奋。
不过随着杨桐一声令下,训练开始,五十人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手脚身体都有了肌肉记忆,哪怕脑子紧张,身体还是一点差错没有。
皇帝本身武艺就不差,而一边的兵部尚书和赵国公都是武将出身,武艺也不差,对于拳法套路也很了解,看到这拳法之后,一下子认真起来。
这些拳法都看似是最基础的套路,可一整套拳练下来,将身体全都锻炼到位了,而且拳路适中,动作简洁,练下来并不难。
而且这一套拳法分为三组,三组下来就是从易到难,三组拳法对身体的锻炼,对战力的提高都是在不断拔高的。
虽说也有拳法可能提升战力的效果比这套军体拳好,可是那要求本身有足够的天赋,不然进步起来太难了。
演练完之后就是让兵士对练,这是重中之重,为了避免出现作弊的现象,皇帝还调来了另一个军营的兵士,同样也是新入营的兵士,然后让这两个大队拳法对战。
而对战的结果也是让在场的人极为震惊,哪怕早就有所预测,可是看着五十人的战斗结束,另一个军营调来的兵士居然没有几个赢的,皇帝都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兵部尚书则是彻底看傻了眼,他刚刚是觉得军体拳的训练效果会不错,但是这个不错是不是太好了点。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次的实战效果也有点心理原因作祟,军体拳是不错,但是效果也没好得这么夸张。
主要还是五十人先前赢过,还不是赢一两次,又和老兵也练过,胆子也练出了些,加上被人吹捧,心态自然更好。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次对战关乎他们之后的前途,自然气势更凌厉,如果是对战老兵,这股气势不太能吓到人,可对战的是新兵,一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就矮了一头,加上战斗力也差点,被打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反倒是杨桐看到手下兵士的样子,感觉格外的心虚,毕竟他可太了解这群人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太寻常啊,这万一是在陛下面前超常发挥,之后又变回原样。
杨桐怀疑他会不会被人弹劾弄虚作假,欺骗陛下。
杨桐赶紧解释了起来,不过考虑到影响,他的声音很小,只有皇帝身边的几人才能听清。
皇帝听完杨桐的话,不置可否,他自然也看出来这群将士的气势不一样,打胜仗很养兵,但如果只有气势没有实力的话,这些将士也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最主要的还是实力。
皇帝明白的事,兵部尚书自然也清楚,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得庆幸还好昨天没有压下杨桐的汇报,这样的成果,耽误一天,他都心痛。
兵部尚书忽然想起户部尚书黑脸走的场景,他刚开始还不懂对方怎么那么生气,现在想想,他的行为确实是有些气人了。
第024章 第 24 章
“陛下, 这军体拳若是推广到全军,大有可为啊。”看过了军体拳的实际效果后,兵部尚书很是激动。
要知道好将士训练出来不容易, 尤其是又要有战斗力,又想要快点训练出来, 哪里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现在出现了这么一样能两全其美的拳法, 兵部尚书只想快点推广到全军。
“陛下,五十人还是太少, 臣以为还要再扩大用军体拳训练的兵士人数, 若是还没有问题,再推广到全军为好。”赵国公开口。
他这话让兵部尚书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些,兵部尚书思索一番,也觉得赵国公的主意更稳住一些。
不过……
“陛下,臣以为若是要扩大训练人数的话, 可以选刚入营的新士卒,改练这套拳法也不难,若是有问题的话,影响也不大。”兵部尚书道。
若是用老兵试验, 一来效果不太突出,毕竟老兵的战斗力已经很强, 增加的这一点战斗力表现也不明显, 二来, 若是军体拳有问题的话,损失一批新兵也不算多心痛。
白纸上的错误擦去也容易些, 而已经画好的画作上增添了新笔墨, 想要擦去又不损伤原作,那就难多了。
“而且臣没有记错的话, 正常新士卒训练刚到基础拳法,才打好基础,接上这军体拳刚好,若是无恙的话,效果很快就出来了,也节省些时间,等到开春,这些士卒也能上战场了。”兵部尚书继续道。
皇帝赞许点头,显然是觉得兵部尚书这个主意不错,而赵国公也觉得兵部尚书考虑得很周全,没有说什么。
三人商谈政务,其他将领都没有吭声,杨桐虽然想说什么,但也忍下没说话,毕竟陛下和心腹重臣说话,还没有他插嘴的份。
不过虽然没有吭声,但是几人的注意力都是放在皇帝的身上,唯独裴清,时不时地神游天外。
裴清是真不懂为什么皇帝要喊他过来,这来一趟军营,除了开开眼界,皇帝也没有喊他问什么话,就是让他一直跟着。
如果是别的人,会觉得这是皇帝对他的看重,激动不已,然而裴清只感觉无聊,因为过于无聊,甚至还有点怀念崇文馆上课的时光。
当然,这是因为他知道待会要补课,如果不需要补课的话,那无聊就无聊吧。
皇帝之所以会让裴清跟着过去,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想看看裴清在军营里多看一会,会不会做梦的时候也梦到军营,如果能梦到有用的内容,那他就赚大了。
反正不过就是让裴清跟着他走一趟,就算没有收获,也没什么。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过马场,看着马场内的骏马,皇帝忍不住叹气。
在场的人除去裴清之外,大都知道皇帝为何而叹气——马太少了。
大盛建国不久,战马数量稀少,如果马匹可以一直在太仆寺的牧场休养生息,增长速度倒是快些,可如今有了战事,尤其是打蛮族,骑兵是不能少的,马匹自然也不能少。
可是战马一旦上了战场,长途奔袭之下,马蹄极易磨损开裂,而一旦开裂,战马便不能高速奔跑,也只能退役了。
加上战场上兵器杀伤的损耗,本来战马数量就不多,一战结束,能回来多少都不知道。
而一匹小马要养到成年,至少需要三四年,养出来的还不一定是上等的战马,这一增一减,要不是和外族大战能缴获一些战马,恐怕大盛的战马数量比现在还少。
作为一群人中唯一的不知情者,裴清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一群人就开始唉声叹气,很想吐槽一句,不要做谜语人,有说说话啊。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裴清的呐喊,皇帝和将领讨论起战马的事情,裴清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觉得战马太少了。
不过仔细一听,裴清感觉战马的数量确实是少,按照他了解过的骑兵知识,一般情况下最少是要一人两匹马,因为马的爆发力猛,但是耐性差。
如果战马一天中长期驮着主人,那就不太具备攻击力了,因为跑不太动,所以至少也需要一匹备用的代步换乘马。
如果是一人三骑的话,那就能充足地保证骑兵的高机动性和奔袭能力。
而现在,总共马匹也不过近万匹,这些马分配一下,也就五千骑兵,要是一人三骑,那就是三千骑兵。
对于一个新生的王朝来说,实在是有点惨淡。
当然,按照皇帝他们的说法,这一场战事结束,战马数量会更少,不过如果运气好,也可以从蛮族那边缴获不少牲畜。
毕竟蛮族别的东西没有,牲畜多的是,而马匹自然也在其中,有了这一批填充,倒也还好。
不过听着他们说的损耗量,裴清总感觉有点怪怪的,这战马的损耗有这么大吗?
而且至少有一半的战马是因为马蹄磨损开裂而不得不退役的,这个比例未免太夸张了。
因为这个疑惑,裴清的目光落到了马蹄上,刚才看战马的时候他都是看马身,觉得战马就是比一般的马要高大有精神些。
而现在目光落到马蹄上,裴清回忆了下自家大黑马的蹄子,有些战马的蹄子和自家大黑马的差不多,但是有些看着蹄子就不太健康了,不算开裂,但是磨损得比较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磨损厉害,裴清感觉这些战马跑起来似乎和旁边正常蹄子的战马有些区别,似乎没有那么快,姿势也略微有些别扭。
盯着蹄子看了看,裴清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非常非常常见的东西,但是脑子就像是堵住了似的,一时半会还想不起了。
偏偏裴清又有点犟,越是想不起,他就越是想要想起来,眉头紧皱。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了问话。
“我感觉有时候有什么东西忘了,这个东西应该可以减少马蹄磨损……”裴清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旁边有人惊呼了几声。
“可以减少马蹄磨损?”
“是什么东西?”
等下,裴清忽然反应过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皇帝几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围了过来。
裴清低头想请罪,可是看到皇帝脚上穿的靴子,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了:“马蹄铁!”
皇帝注意到裴清的视线,听到他说这么一声,下意识也低头看了一眼,马蹄铁,什么东西。
而其他人却没有注意到裴清的视线变化,只当他是在回答他们刚才的问题,追问道:“马蹄铁,这是什么?”
几人七嘴八舌地开口,裴清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回答谁的好,最后还是皇帝开口挡住了话头,问裴清:“裴清,你说的马蹄铁是什么?”
裴清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马蹄铁,在场的人略一思考就知道这东西的好了,毕竟蹄子是角质,磨损起来快得很,可如果穿上了一双铁鞋,那必然可以延缓磨损。
这么简单的法子,他们居然都没有人想过。
好几个将领想到以前因为马蹄磨损而不得不退役的战马都是一阵扼腕,心也很痛,毕竟战马可是极其宝贵的战略资源,尤其是上过战场又没有伤的战马,如果马蹄没事,完全可以继续发挥作用。
可是因为马蹄伤着,不得不退役了。
皇帝心中喜悦之余也有些遗憾,若是能早点知道就好,不过他更庆幸的是自己让裴清跟着过来了,现在知道马蹄铁的存在也不错,起码这次上战场的战马不至于损失太多了。
裴清要是没来,等他想起这些事还不知道何年何月,那现在这批战马可能已经报废了不少。
兵部尚书清楚裴清做梦的事,又追问了一些关于马蹄铁的事。
裴清现实中并没有看过马蹄铁,但是刷视频的时候,看过不少给马修蹄换马蹄铁的视频,马蹄铁长什么样,蹄子要如何安装上马蹄铁,那是门清。
兵部尚书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很是松了口气,如果裴清只是知道一点马蹄铁的事,那还需要试验,可现在,似乎只要打出了马蹄铁,就能用上了。
事不宜迟,皇帝直接下召让一批工匠来军营附近驻扎,这如果需要做马蹄铁的话,最开始是需要让马和马蹄铁适配的,工坊离太远的话,一来一往地耽误时间。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裴清直接将马蹄铁的图纸给画了出来,不过尺寸裴清只是略微标了一下,毕竟马蹄大小不一,具体需要多大的马蹄铁,还需要工匠测量过才知晓。
工匠来的速度很快,来的路上就知道了这次要做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铁器,好像还是某位官员发明的,都担心对方形容得不够形象,或者画出来的图纸不够明白,这样的话,他们想要做出对方发明的东西就比较麻烦。
但是一看到发明人是裴清,工匠们都安心了些,而收到裴清画好的图纸后,更是长出一口气。
有这么完整的图纸,他们就是需要去测量一下马蹄的大小,只是看着战马高大的身体,工匠们不敢轻易动手。
好在养马的小吏早早等在一边,他挑了一匹性格温和的战马,让马抬腿,工匠们迅速测量好了马蹄的尺寸,然后就去打造马蹄铁。
因为打造马蹄铁需要时间,皇帝和将领们都没有继续等着,而是先去处理军务政事,只有裴清还闲,凑在一边看工匠们打造马蹄铁,叮叮当当的捶打声此起彼伏。
之所以没有让裴清回去也是因为担心打出来的马蹄铁出错误,裴清就在这的话,找他问也容易,这要是回去了,一来一回的太折腾。
不过裴清画出来的图纸很清晰,加上量出了合适的尺寸,很快,第一套马蹄铁就打好了,而接到通知的皇帝等人也都赶过来看看马蹄铁的安装。
马蹄铁的一应配件都打造好了,小吏将战马绑到木架上,避免战马受惊踢人,毕竟马踢一脚的力道足以踢死人了。
用布条将战马绑好,小吏按照裴清之前说的,用刀将战马的蹄子修好,挖出凹槽,然后用钉子将马蹄铁固定好,将钉透的钉子剪断,再用锉刀将钉子打磨的和马蹄融合,避免突起伤到马。
钉第一个蹄子的时候,小吏还有些手生,可是到了三四个,速度就快了起来。
因为被绑起来了,战马即便有些不适应,也挣不开身上的束缚,更别提踢人。
“让它走走看。”皇帝开口。
小吏赶紧松开战马,放它自由奔走,而被困住一阵的战马显然也很爱溜达,不断地在马场内走动,脚步都显得轻快不少。
在场的人都是骑马的行家,对于战马的行走姿态很是熟悉,看到战马走得这么欢快,不由得点点头,防磨损的效果如何不说,起码钉上着马蹄铁并不影响战马行走。
不过还需要再实验些别的,比如说奔跑,对于战马来说,长途奔袭很是常见,如果这样的情况下,战马的情况依旧不错,那才能说是没有问题。
这次不用皇帝说了,立刻就有人喊来了一个骑兵,让对方骑着这匹战马跑一阵,尽量模拟长途奔袭的状态,看看这马蹄铁的效果如何。
看着众人对这马蹄铁都很满意的样子,裴清忽然想起一个事,提醒道:“陛下,这马蹄铁也有个缺点。”
“什么缺点?”听裴清这么一说,皇帝有些担心。
其他人也跟着担心起来,但是怎么想,也没有看出这马蹄铁有什么缺点啊。
“这马蹄需要定期地更换,不然会对马蹄造成更大的损伤,就是定期更换的话,饲养战马开销就上涨了。”
裴清这话让众人失笑,皇帝忍不住摇摇头,问裴清知道一头战马的价格吗。
裴清摇头,他还真不知道,毕竟他很少有时间出去买东西。
“如今一匹普通的马便要二十五贯,如果是优良战马,价约五十贯。”兵部尚书解释道。
五十贯以裴清的积蓄来说似乎并不多,但是裴清还记得谢云煜前段时间刚领了俸禄,月俸就四贯多,也就是说想要买一匹战马,需要干一年。
这么一换算,裴清看向战马的眼神就变了,和看一堆铜钱差不多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缺点多少有点可笑。
如果靠马蹄铁能让战马多服役一段时间,省出来的钱够这匹马钉几辈子的马蹄铁了。
不过真到了人会心疼换马蹄铁的钱,那也说明马的价格跌了。
马蹄铁做出来了,裴清也可以离开了,毕竟后面的测试,有他没他也没有区别了,再说测试需要的时间也挺长的,裴清还是太子伴读,不能在这边留太久。
不过临走前,皇帝给了裴清一个令牌,让他可以自由出入军营,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功能,但也很是不得了,除了自身职责之外,能自由出入军营的人也就是裴清了。
裴清本来以为几个将领会不满,毕竟这么做实在是有点自由散漫了,和治军的严肃不太合适,谁知道几个将领见到这一幕还挺高兴的,表示欢迎裴清常来军营。
裴清不知道,他没来军营就拿出了军体拳,而这次来军营又拿出了马蹄铁,不管他之后会不会给出好东西,将领们对他的感官都非常不错。
再说,以裴清的情况来说,对方也不至于经常来军营打扰,偶尔来一次也没什么,万一又梦到什么好东西呢。
裴清回到谢府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不过谢云煜还没有回来,裴清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先吃饭,干脆去书房看了一会书,为后面的补课预习下。
等谢云煜进书房,入眼就是清隽的少年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
谢云煜脚步顿住,怔怔地看着裴清淡然的表情,或许以往看到的都是调皮耍赖的裴清,如此沉静的裴清,他还是头一次看。
沉静淡然的让他感觉有些裴清有些虚幻,让谢云煜想起古书中的内容,梦中寻宝者梦得多了,便容易迷失在梦境中,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甚至更愿意投入到虚幻中去,厌恶现实,以至于自尽。
谢云煜虽然没有问过裴清梦到的是什么,但是从裴清拿出来的这些东西,看得出那个梦境显然更完美,而现实才是有很多不顺遂的地方。
裴清看得头晕眼花,啪的一下把书放下,这预习不预也罢。
放下书裴清才注意到谢云煜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眼神深深,有着他难以读懂的复杂。
不过这对裴清来说没什么,读不懂就读不懂,不懂的事情多了,非要去追究那么多干吗。
“兄长,你怎么这么晚回来,饿了吧,走走走,赶紧吃饭。”说着裴清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刚才看书满脑子就是烦恼,就没感觉饿,现在一放下书,人就饿了。
“下次要减肥就可以试试这个办法,要是一直看书,就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也不饿。”裴清忍不住和谢云煜说起自己刚才的感想,吐槽了一句。
裴清吐槽完等了一会,发现谢云煜居然没有接梗,有点奇怪,才发现谢云煜的情绪似乎不太好,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见谢云煜兴致不高,裴清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了,两人默默地吃完夕食。
谢云煜从思虑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裴清也一反常态地沉默着,显然是自己影响到了他,眼底划过一丝懊悔。
“兄长?”裴清很敏锐地注意到谢云煜的状态有所好转,试探地看向他,有点好奇他是在想什么。
“抱歉,清儿,我没事,刚才……”谢云煜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说。
裴清赶紧拦住他,他问一句也不是想要知道谢云煜想什么,对方为难的话就先别说,真想告诉他的时候再说吧。
谢云煜思虑片刻将这件事压下,毕竟从裴清平日的状态来看,对方也不像是很沉迷梦境,另一件事更重要,不过在说之前,谢云煜还是问起裴清这一天的动向。
裴清早就汇报熟练了,简洁又清晰地将这一天的事说了一遍。
裴清有时候会想要不干脆省略这段,倒不是他不愿意费口舌,裴清是感觉谢云煜太累了,毕竟他只要说一遍,而谢云煜才是要不断分析他这一天的事有没有危险,脑力活动比他大得多。
而且因为谢云煜想得多,压力也大,顾虑也多,裴清都有担心他会吃不消。
但是他也不好开口,他怕他这边一提,谢云煜会觉得自己是嫌弃他管太多,这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毕竟这没说前谢云煜是担心一件事,说完了,谢云煜还是会担心他遇到危险,顺便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嫌弃他。
思考的时候谢云煜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裴清一时间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坐着无聊,裴清左右看看,都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也不想再看书,注意力不自觉地就落到了谢云煜脸上。
朦胧的烛火在谢云煜脸上洒上一层珠光,显得肌肤莹润如玉,眉眼深邃。
谢云煜从思绪中回神,抬眸就见裴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像是在欣赏什么美好的事物,看得很入神。
对于外人的这种目光,谢云煜早就习惯了,可是面对裴清的目光,谢云煜只觉耳根发烫,轻咳一声。
裴清一下子惊醒,压根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太有礼,见谢云煜看着自己,端正坐姿,乖乖等着他说话。
谢云煜见裴清没有在意刚才的事,也将心底的异样压下,和往常一样和裴清分析起这一天的事情来。
谢云煜不强求裴清听完后一下子开窍,但是只要持续地讲,哪怕裴清遇到事的时候自己分析不出来,但是潜意识知道危险,能避开,那就好。
裴清听得连连点头,都想做笔记了,只是这些事情只能口头说,不能落在纸上,一旦有了实证,被人发现就糟了。
分析完,谢云煜还记得自己早上就想和裴清说的话,尤其是听完裴清这一天的事情,谢云煜就感觉这话必须赶紧说了。
不过这些话比现在说的话还危险,谢云煜左右扫了眼,等了一会后说着要教裴清练字,然后搂着裴清到书桌前,嘴唇凑到了裴清耳边,呼吸弄得裴清耳朵都有点发痒。
“兄长?”裴清低低喊了一声。
谢云煜一边带着裴清练字,一边压低声音和裴清说起话来。
“清儿,去完户部,你就不要再靠近这些大臣了,不管他们是来找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再帮忙了。”谢云煜声音轻不可闻,“除非陛下让你去。”
这话实在的信息量有些大,裴清下意识抬头想看眼谢云煜,然而谢云煜凑得太近,一只手还在他肩膀上,压着他不能抬头。
“别动,听我说完。”谢云煜继续道,忽然又说了几句练字的要点,然后继续说,“你毕竟是太子伴读,若是和这些重臣接触太多,陛下不一定会高兴。”
即使现在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太子年纪大一些呢,谁说得清,历史上善终登基的太子太少了,况且陛下和太子之间的年龄差也有些危险。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些原因谢云煜没有说到,比如裴清这么接触朝臣,他又是太子伴读的身份,很容易让别有用心的人靠近他,如果只是想借机向太子献媚也就罢了,顶多是被骂识人不明。
可如果是别的皇子那边的人派来的,裴清就危险了,虽说现在几个皇子身边的派系臣子还比较少,毕竟陛下这才登基没多久,可是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谁知道有没有提前落下暗子。
所以,重臣的话,没有皇帝安排最好别接触,普通臣子接触也没好处,那何必多接触。
至于说他这么说了后,裴清不接近重臣,普通臣子以找他帮忙的理由接触他,谢云煜倒是不担心,因为裴清的起点太高了,出手就是三位尚书,位置比尚书低的官员也不好意思找他帮忙。
至于对方找别的理由,谢云煜觉得裴清还真没那么多时间去结识人。
裴清听完谢云煜这句话,脑中轰隆隆的,一阵混乱,他发现自己忽略了最主要的一点,因为看过原文,他下意识地就把夺嫡的战斗看成太子和皇子之间的对战,顶多中间加了个世家勋贵臣子。
可皇帝这么大一个目标就在这里,他居然完全忽视了。
明明皇帝才是夺嫡中的最大boss,如果皇帝不满意最后的胜出者,胜出者也很难最后登顶,除非对方心狠到将所有的竞争者全部清除掉。
可真有这种能力的话,对方也不用怕皇帝了。
裴清本来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虽然是搞了点小发明,可影响不算太大,应该没有问题。
可现在,他有点不确定,裴清茫然了。
注意到裴清的情绪起伏,谢云煜不动声色地拍拍他,安抚道:“没事,你这样做的很好,陛下看重你,就冲着你以后可能带来的利益,只要你别掺和太深,就不会有事的。”
谢云煜清楚的知道一点,朝堂上都是以利益为重,若是裴清没有什么能力,可能会安全,但也可能被人当做一颗随时可以丢出来的棋子,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就出事了。
可他现在展露出了自己的能力,只要他不是铁杆的太子派或某个皇子那派,就是安全的。
谢云煜对皇帝有信心,不管是哪个皇子,都翻不出陛下的手心,裴清无意间反而做出了最利于自己的行动。
第025章 第 25 章
因为谢云煜说的话, 裴清一晚上都没太睡好,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些梦,具体梦到什么裴清也不记得了, 只是一大早醒过来就感觉脑子累得慌。
带着点忧愁吃过朝食,裴清忽然想通了, 他愁这么多也没有用, 这些都不是他能改变的,他只要老老实实地当个忠于皇帝的太子伴读, 避开那些会陷害他的人就好了。
至于说什么皇帝亲情, 权力倾轧,也不是他能管的,想那么多反而自寻烦恼。
只是裴清想到这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事他刚穿来的时候就知道,只是当时没什么实感, 现在和人相处久了些,就感觉权力真是能让人面目全非啊。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裴清就见到了户部尚书派来接他的人,并不是对方主动上门来找他, 而是护卫发现有一辆马车停在谢府门外不远处,对方还一直朝着这边观望。
护卫以为是对方是盯梢的歹人, 就想办法将对方制服, 然后才发现闹了个乌龙, 原来对方是户部尚书派来接裴清的人,因为担心半路会被人截胡, 才让他这么早就过来了。
裴清听完解释, 觉得户部尚书可能是被昨天的事情给弄出了心理阴影,哪里有那么巧。
然而等裴清刚要和车夫出门, 门外又来了拜帖,说是刑部尚书派人递来的,说是有事想要和裴清谈。
虽然没有说要谈什么事,但是有前两次的经验,裴清还能不知道对方是想干嘛吗?
而来接裴清的人听到这话,有些紧张地看向裴清。
裴清还记得昨天谢云煜说的话,直接拒绝也不太好变,便让管家收了帖子,顺便回话他现在没空,要去户部一趟,有事待会再说,说完裴清就赶紧让户部的人带着他走了。
对方也机灵,赶紧带着裴清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到户部。
户部尚书估摸着人快到了,也出来接裴清,毕竟裴清上次去工部的时候也是工部尚书出来接人,他有求于人,总不能失礼。
可以说在昨天之前,户部尚书对于裴清能不能帮忙还是有点忐忑,可经过昨天兵部的事,尤其是听说裴清去了军营一趟,就想出一个马蹄铁,能解决战马因马蹄磨损,消耗过多的问题。
他听去过的人说起这个马蹄铁,构造什么的都简单,可偏偏在裴清说之前都没人想过这东西。
户部尚书也仔细地想过,这马蹄铁着实不起眼,他怀疑以前也有梦中寻宝者见过这东西,只是没有注意过,不然有马鞍马镫发明出来,马蹄铁应该是一脉相承的才对。
而裴清能注意到,这足以证明裴清观察敏锐啊。
就算这次裴清帮不上什么忙,但只要对方还会做梦,说不定就会梦见一些对户部有帮助的东西,现在事先打好关系,也方便以后了。
至于说裴清要一直没有找到呢,那这次是不是亏了,户部尚书也不在意,不过是以礼待人,也没什么奢费,有何不可。
户部的官员在知道裴清要来之后,心情很复杂。
毕竟要不是裴清让工部卷起来,快速完成任务,他们也不必跟着卷,现在一个个算得头昏脑涨。
但又有点感激裴清,对方发明的羽毛笔写起字来轻松不少,他们一些账册就是用羽毛笔写,也轻松了一些。
而对于裴清的这次上门,他们不知道是会带来好事还是坏事,就一个个忐忑得不行。
“应该是好事吧,尚书大人不是说让裴清想办法,帮我们更快完成任务吗?”有官员小声道。
“你看过工部那群人之前的样子吗?就画三视图的时候。”一旁有人开口。
问话的官员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了。
“明白了吧,那工部现在干活是利索多了,但是工部那群人之前的样子,你也想那样吗?”说话人呵呵一声。
在场的户部官员都吞了吞口水,那种走火入魔的学习状态,说实话,他们很佩服工部的人,也很羡慕他们的工作速度,但是让他们也这样的练习,光想想就心慌。
看着户部尚书将裴清带了进来,户部的官员更加得心神不定,有好几个拿着算筹的,一边算,一边控制不住地朝不远处的裴清看去,想知道对方此时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有新发现。
只是这么一走神,刚才的数字就记不太清了,只能从头再来,他不敢冒险,万一他记错了,然后填上去,等后面出问题就完了。
现在还是知道错在哪里,可等后面发现有错误,排查出来,那要算的时间可比他现在省的时间多得多。
户部尚书陪着裴清在户部转了一圈,正准备再带裴清看一会,皇帝那边突然传召他,户部尚书不得不另外找了个官员陪裴清,这才离开。
有户部尚书对裴清地看重在前,哪怕户部尚书走了,也没有哪个官员敢给裴清看脸色,裴清在户部内几乎是畅行无阻。
户部尚书以为裴清还要再看一会才能想到什么,但是裴清在户部稍微看了一下,就发现一个可以改进的工具——算筹。
算筹还挺好用,但是还有一样更好用的计算工具——珠算。
至于再之后的计算工具,以现在的科技程度也弄不出来,再说,珠算的制作也简单得多,甚至说他现在就可以做出来。
要是户部尚书这边忙的话,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就做好了,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要是拖延的话,裴清也能拖延,可他实在是不想拖延下去,只想早点结束现在的工作,然后去上课。
和上班比起来,上课似乎都变得可爱起来,就是一想到上课,自己还需要补两天的课,裴清就有点郁猝。
裴清的情绪起伏变化,旁边的钱浦看得一清二楚,想起户部尚书走之前的叮嘱,不能让裴清哪里不开心。
但是这现在没人惹他,裴清自己就不开心了,这怎么算?
钱浦正想着,一个错眼,就发现裴清不在身边,而是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这是不高兴到直接要走?
钱浦急了,赶紧追了上去,这要是让裴清走了,等户部尚书回来,那他还不得被骂死。
“裴大人,你这是?”
钱浦一喊,裴清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跟了个人,实在是钱浦的存在感太低,以至于裴清想着事情就忘了他的存在。
“钱大人,我去工部一趟,想起了一个新的计算工具,应该比算筹好用,我去工部找人做一个。”裴清解释道。
裴清话音刚落,钱浦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变了。
“裴大人,这工具是什么样的,我这就去找人帮您做,就不麻烦工部的同僚了,他们现在应该正忙着。”钱浦义正言辞。
笑话,这要是让裴清去工部帮忙,那不是说他们户部无人了,再说,这新工具要是做出来了,那算是裴清和户部一起的功劳呢,还是裴清和工部的功劳呢。
要说忙的话,户部好像比工部更忙吧,裴清沉思。
可看钱浦态度坚决的样子,裴清也不坚持找工部的人,唰唰地将算盘的图纸给画了出来。
这时裴清忽然感觉自己之前教授三视图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努力提高自己画三视图的技巧也很明智,不然的话这想要做什么,等他边说,然后让工匠慢慢改,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拿到图纸,钱浦也不敢让别人去办这件事,只能再找人照顾裴清,然后自己出去找匠人做这个算盘。
钱浦之前对于工部官员教工匠画着三视图很不理解,虽说后面是让工部更好了,可有什么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教呢。
可现在,钱浦就是庆幸还好教过,不然看图造工具,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造出想要的那个工具,而现在,仔细看过图之后,一次性就打好了。
因为时间紧急,用的是最普通的松木,主要也是松木软,造起来也快,也来不及上什么漆美化一番,一张淡黄色的算盘就出现在裴清面前。
钱浦为了快点赶回来,两腿都快走出风来了,以至于气喘吁吁,缓了一会才开口:“裴大人,算盘是这样的吗?”
可千万不要是打错了,钱浦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刚才意识到一点,如果裴清在他招待的这段时间里就把算盘弄出来,等尚书大人回来看到这算盘,岂不是会觉得是他招待得好,对他高看几分。
这种只是赶赶时间,没有任何风险,就能博得上官青眼的好事,要是耽误了,钱浦真会郁闷地想吐血了。
裴清拿起算盘仔细看了几下,然后拨动算珠,发现虽然打造的时间很快,但是木匠手艺不错,算盘做工很好。
裴清随便算了个加减法,手指拨动算珠,口中还念了一句口诀:“三下五去二。”
钱浦虽然还不太懂算盘的运算原理,但是看着裴清的动作,加上自己的理解,总感觉这个新的计算工具可能比算筹更简便一些。
裴清又算了一会,嗒嗒嗒地声音不断响起,带着一种莫名的节奏感,多来几次,裴清也熟练了一些,动作也快了不少。
注意到钱浦好奇的眼神,裴清将算盘递到他手上,然后教对方怎么打算盘。
钱浦模仿着裴清的姿势,姿势稍显生疏,不过略微调整后就好了一些,然后按照裴清说的开始打算盘,先从最简单的个位数加减法练起,然后逐步加大难度。
钱浦刚开始练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毕竟算筹和珠算的动作差别有点大,可是打久了,钱浦也适应起来,而听着算珠拨动的声音,忽然明白裴清刚才怎么越打越起劲。
就很难形容,明明也不是乐声,却让人越拨越舒爽,尤其是看到脑中还没想数字要怎么算,手下已经将答案给拨出来了。
钱浦看了眼裴清,告罪一声:“裴大人,我能否拿着算盘去验算一下我之前的账册?”
“去吧,看看这算盘好不好用。”裴清不在意地挥手。
户部的官员早就听到外面清脆地嗒嗒声,但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发出来的,尤其是那声音带着些节奏感,格外吸引人。
可要说是乐器的话,那嗒嗒声未免有些难听,很难想象这是某种乐器
而等钱浦进门来,就立刻有人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算盘,注意到算珠的模样,都猜测是这东西发出的声音。
不过钱浦不是在招待裴清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钱浦回到书案前,拿出之前算过的账册重新验算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钱浦的动作还比较慢,他担心这种复杂的计算会出错,但是多打了一会,他的眼睛就不用经常看算盘,眼睛盯着账册,手下按着算盘,嗒嗒嗒打得飞起。
众人看到钱浦的动作,这才意识到他拿来的是个新的计算工具,来不及惊叹裴清居然这么快就弄出了一个新工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钱浦的动作所吸引,甚至忽略了自己手头的公事。
钱浦很快就验算完一个数据,确定算盘算出来的数据和之前无误,钱浦深吸口气,忍不住握紧了算盘。
虽然他刚才算的很入神,但也大致估算了下时间,至少比算筹少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这还是他不算多熟练,如果熟练的话,钱浦觉得至少可以快上一倍,甚至可以更快点。
钱浦刚要再验算另一个数据,忽然感觉屋内不对劲,怎么这么安静,又让他感觉有丝诡异的躁动感。
钱浦抬头一看,就发现同僚们一个个地都盯着他,眼睛发绿,不对,不是盯着他,是盯着他手里的算盘。
钱浦下意识地握住算盘,警惕起来。
“常乐,你这,用的是什么啊?”一个和钱浦关系还不错的官员出声道。
“算盘,是裴大人刚刚发明出来的,让我来试用一下效果。”钱浦道。
他刚说完,刚刚问话的官员就迫不及待道:“那我能试试看吗?”
“你会打?”钱浦。
“不会可以学,你应该也没有学多久,就这么熟练了,我也能。”好友道。
“我也可以学,给我也试试看。”
“我也,让我试用一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屋内嘈杂声不断,谁看了钱浦刚才用算盘会不眼热呢,都想试用一番。
就在众人吵吵闹闹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是户部尚书回来了,他心情不太好,虽然户部这边不断地赶进度,可谁让工部就是干得快,以至于皇帝和他商谈完政务后,还是说了一句让户部抓紧的话。
这话让他也有些焦虑,以至于看到裴清独自在外面,他安排的钱浦不在他身边,就有些生气,而看到户部官员闹成一团,更是恼怒了。
户部尚书一发怒,其他人都瑟缩了下,站着不敢动了。
户部尚书注意到钱浦手中的算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东西他都没有见过,钱浦从哪里哪来的。
户部尚书忽然想起他进门前,裴清似乎是想说什么,只是他因为觉得钱浦怠慢了裴清,就没有听,直接找过来,莫非,这东西就是裴清根据户部的要求发明出来的。
“邓尚书,这是裴大人刚刚发明出来的算盘,您看,这算盘是这样用的。”钱浦说着就演示起了算盘的用法,还没等他说起珠算口诀,户部尚书就拿起算盘,随意拨弄起来。
虽然只算了几个数字,可户部尚书很快就发现了这算盘的精妙之处,比起算筹来不知道省了多少时间。
不过户部尚书也发现算盘比算筹的计算功能要少了些许,但对户部需要的计算来说,问题不大。
越用算盘,户部尚书对于这把算盘越是爱不释手。
不过他没有忘记大功臣裴清,恋恋不舍地放下算盘,然后对着裴清一顿千恩万谢。
裴清发明出这个算盘,不知道给他们省了多少事,甚至可以说,以后但凡需要大量计算数据的人,都得感激裴清弄出了算盘,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用算筹多久。
裴清被户部尚书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也觉得算盘弄出来了是好事,但是户部尚书这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户部尚书摇头。
如果说他之前请裴清来,是觉得对方能帮忙,但要是没有请到裴清,也不会太过遗憾,那现在他就是无比庆幸,哪怕遇到几次挫折,他也没有放弃,坚持请来了裴清,不然要后悔一辈子了。
不过户部尚书一到,裴清又赶紧说起了另一件事。
“邓伯父,我梦里除了这个算盘,还看到过一些数字,感觉比现在的数字简便些,不知道能不能用上。”裴清没有忘记和算盘搭配的阿拉伯数字。
而且用羽毛笔的话,阿拉伯数字写起来比繁体中文数字快多了。
“你写给我看看。”对于裴清说的数字,户部尚书还是有些好奇,让人拿来纸笔。
裴清赶紧道:“给我羽毛笔就好,写起来更方便。”
羽毛笔和纸张备好,裴清将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写出来,然后在下面写上中文。
阿拉伯数字在户部尚书眼中着实有些怪异,歪歪扭扭,不成体统,但不得不说,用羽毛笔写这些数字是方便不少,就像是这些数字天生适配羽毛笔,若是用毛笔反而不太适合。
而且这些数字也是异常地好写,几乎都是一笔,和中文数字比起来不要太省时间。
不过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作为账册上书写的文字,这些数字太容易修改了,几乎稍微填上一笔,数字就变了,还很难看出来。
用在账册上不太合适,可用来做普通计算的话,这数字便好用多了。
对上裴清期待的目光,户部尚书郑重点点头,表示这数字也很是不错,有用。
裴清松了口气,有用就好,不过他暂时也就只能想起来这些,其他人就还没什么想法,毕竟他也不太懂户部的情况,只能从最基础的技能入手了。
户部尚书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要给裴清补上缺失的课,虽说昨日裴清没有去上课不关他的事,但就冲着裴清今天来,弄出了算盘,又拿出了简易数字,他怎么也不好意思不补课。
本来户部尚书还要忧心下户部的工作进度,可有了这个算盘,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地给裴清补课了。
户部尚书吩咐了几句,让工匠赶紧赶制出一批算盘来,然后就拉着裴清去补课了。
至于说教打算盘,反正钱浦也学过了,让他教就行,实在不会的话再找裴清。
对于户部尚书突如其来的补课,裴清感觉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尤其是知道户部尚书打算一天就给他补完,已经脑补到自己听完课后,眼冒金星的模样了。
毕竟他经学本来学得就不太好,又要短时间内学习大量内容,脑子不晕才怪。
然而裴清想错了,户部尚书讲学绝非一般的教书师傅可比,出口成章,引经据典,对经学中的内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经常用一些小故事来扩展经学内容。
加上裴清面对的是一个老师,也不好走神,精神力高度集中,以至于补完课后,裴清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谢云煜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邓伯父,要是你是崇文馆的师傅就好了。”裴清想到这一下午的补习过程,脱口而出。
不过话一出口,裴清就感觉自己说错了,邓元是户部尚书,官位仅在相位之下,怎么可能去崇文馆当教书师傅。
户部尚书并没有觉得裴清说得不好,反而有些得意:“当年我便是崇文馆的学士,教授的学子无一不夸我的。”
裴清感觉他当时的学子真是非常幸运了,同时又忍不住想到郑师傅,郑师傅现在大概是还没有练到家,虽然教得也不错,但是和他的师傅比,那就差了点。
裴清的表情太容易理解了,户部尚书见他实在是喜欢听他讲课,想了想道:“若是你愿意的话,可每十日来我府上一趟,我教教你。”
裴清眼睛一亮,但是又想到十天的话,那岂不是要占用他的休息日,可是户部尚书的教学实在是太有意思。
看到裴清的纠结,户部尚书反而很是欣赏,他见过太多因为自身权势而试图讨好他的人,而裴清这般反应,也证明对方确实是喜欢听他讲学。
裴清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点点头,决定放弃了一天休息。
反正这古代也没有什么娱乐,就当去听故事,边听故事还边提升学业,这上哪找这样的好事。
第026章 第 26 章
从屋内出来, 寒风吹得裴清一个激灵,被暖风熏得有些迟钝的脑子也开始转动。
意识到自己刚才和户部尚书约定好了什么,裴清懵逼。
谢云煜本来是在户部官署门外等着, 但是户部的官员看到他之后,异常热情, 说外面冷, 让他进屋等裴清。
六部当中,除去吏部, 就属户部地位最高, 平日里只有其他部门官员巴结他们的份上,何时有他们热情招待其他官员的时候,以至于路过的官员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谢云煜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不算低,可也不足以让户部官员如此, 但是谢云煜还有另一个身份——裴清的长辈。
昨日户部尚书去找兵部尚书讨个说法的事都传开了,而今日户部尚书派人去接裴清的马车不少人也都看到了。
户部尚书都对裴清以礼相待,那底下的官员对裴清的长辈态度好,这不是再正常不过。
户部官员有些过好的态度让谢云煜猜测裴清大概是做出了什么好东西了, 而后户部尚书和裴清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走出屋舍,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一直看着, 所以裴清之后的脸色变化谢云煜自然也没错过。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云煜决定等上了马车就问问看, 但是不等他去问, 户部尚书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知道裴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脸色大变。
“贤侄,七日后便是休沐日了, 你到时午后来我府上便好。”
裴清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他前一刻才答应要去补课,这后一刻就想反悔, 话实在说出口啊。
裴清的犹豫被户部尚书误会了,户部尚书解释道:“贤侄,不是老夫不愿让你多学,学一下午对你来说就够了。”
谢云煜无声吸了口气,终于明白裴清为什么会有那般表情变化。
户部尚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清还能怎么办,只能受教似地点点头。
上了马车,谢云煜默默地看着裴清,裴清偷偷瞟了他一眼,注意到谢云煜正盯着他看,小身板抖了抖。
他也不想的,只是户部尚书说话(讲学)太好听了,屋子里又太暖和,而他的脑力全都放在学习上,一不小心就忘了昨天的话。
如果是往常,遇到自己不太好解决的麻烦,裴清就找谢云煜了,可现在,他内心愧疚,只能埋头苦想要怎么办才能解决这个麻烦,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马车在家门口停下都没有注意。
车夫等了一会没见两位主人下马,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问一声,就听到里面一声长叹,小主人惊叫一声。
车夫正担心着,就看到谢云煜和裴清一前一后地出来,谢云煜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而裴清则抱着脑袋,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裴清跟在谢云煜后面,拉着他的袖子,一晃一晃的,谢云煜看不过去,一把拉住他往屋内走,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吃饭。
冬日蔬果难得,一桌子的菜色,肉类占了大半,虽然做法不一,或炙或蒸,或是肉干,或是肉羹,但终究是肉。
剩余的一些蔬菜要不就是腌制过的,要不就是裴清这段时间常吃的,也差不多吃腻了。
不过裴清到底还是肚子饿了,虽然不是很爱吃,可还是把肚子填饱了,才跟着谢云煜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不等谢云煜开口,裴清就一五一十地将这一天的事说了出来。
“刑部尚书那边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谢云煜沉声道,刑部尚书的性格他了解,对方大概就是有用没用敲一锤子,凑个热闹罢了。
毕竟六部中,除去吏部之外,礼部因为裴清弄下一个尚书,肯定也不会找他,剩下四部中也就刑部没有上门。
而对于户部尚书这边的事,谢云煜听出来裴清是真的很喜欢户部尚书的讲学,不然也不至于头脑发热就答应下来。
这边倒是麻烦一些,毕竟刚答应了,也不好就这么反悔。
这件事说麻烦也麻烦,毕竟裴清是太子伴读,和朝中重臣相交甚密也有些不当,但是说不麻烦,也不麻烦。
因为裴清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有脑疾,这个病还是之前就在皇帝那边验证过的。
一个有脑疾的人,皇帝多少还是会宽容些,更别提裴清也算是因梦中寻宝而患上脑疾,皇帝看在裴清拿出的那些好处上,也要对他好些。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子年幼,才不过十岁,陛下还没有那么强的戒心。
只要这件事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也能过关。
不过这件事他不能插手,他一旦插手,事情就变复杂,皇帝容易多想,而让裴清自己展示就没有多猜忌了。
听着谢云煜的话,裴清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再次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小心,这次的事还是有回转的余地,要是下次他脑子一热,弄得没有回旋余地,那……
“倒也不必这么害怕,万事注意些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要轻易做决定。”谢云煜宽慰道。
裴清连连点头,吃了这么一个教训,他肯定会注意。
次日,裴清又恢复了去崇文馆上学的作息。
看到隔了两天才来的裴清,太子高兴得不得了。
作为伴读,高岩和周凌都不错,但和裴清比起来,就没那么讨太子的喜欢。
太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惦记裴清,要说讨好他,宫中能言善道的人不知凡几,更别说裴清还时不时地说点冒傻气的话,不那么中听,可偏偏他就是感觉有裴清在身边格外的自在舒坦。
太子弄不清自己内心的想法,可这不妨碍他和裴清亲近。
太子高兴,裴清重新回到崇文馆,发现也挺开心,在崇文馆里他只要担心学业的事,外面的风风雨雨和他关系并不大,可要是出去干活,哪怕并没有做多少工作,都感觉很累。
“这是周凌这两天做的讲学记录,我让内侍抄好了,你赶紧看看吧,今日师傅可能会问到。”太子高兴完,想起什么,拿出一本册子给裴清,低声道。
裴清虽然在户部尚书那里学过,但还是有点好奇郑师傅是怎么讲的,翻开来看了看,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太子疑惑,以为裴清是被内容难倒了,从而担心课上的问话,安慰道,“没事,你有两天没来,郑师傅也知道,不会太为难你的,你稍微看看就好。”
周凌也出声:“你要是觉得内容太多了,我和你说一下可能被郑师傅问到的地方,应该也能应付过去。”
太子听周凌一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同时也有些自惭,他的安慰只是嘴上的安慰,而周凌却是给出了实际的解决方案,还是对方说得更好。
裴清摇了摇头,掏出一本笔记本,昨天户部尚书和他讲学的时候,他并没有做笔记,但是回去之后还是记了下来。毕竟靠脑子记住很容易遗忘,这么珍贵的教学要是遗忘了,那就太可惜。
因为户部尚书讲的内容太多了,裴清硬生生地抄到了快半夜才结束,以至于一大早起来时还头昏脑涨,他太久没有熬夜过了,突然熬一下还是很难受。
但是看着这本笔记本,裴清感觉这熬夜也算值得。
而户部尚书在授课前只是问裴清,郑师傅是教到哪里,其他的都没有过问,就给裴清讲课了。
如果他是问过郑师傅的话,也不需要问裴清了。
裴清本以为他只是教个大概,可是一看周凌的笔记,才发现教的居然全都是郑师傅讲学的内容,顶多就是扩散得更大,知识面更广了。
如果这是户部尚书自己推测的教学内容,那对方也太了解郑师傅了吧,这难道就是古代师徒的默契和了解程度吗?
裴清震惊到了。
太子拿起笔记本翻开起来,从最后面看起,慢慢也瞪大了眼睛。
他这样的表情让高岩和周凌都很是好奇,那笔记本上到底是什么内容,才会让太子如此震惊。
只是笔记本在太子手上,对方不拿给他们,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只得看向裴清,希望对方能讲解一下。
裴清把他刚才的发现说了出来,顿时收获了两个目瞪口呆鹅。
“邓尚书,居然如此了解郑师傅?”高岩震惊。
“或许是因为当年邓尚书就是如此教郑师傅的。”周凌震惊片刻后猜测道。
“就算是这样教过,但郑师傅教我们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变化吧。”高岩反驳。
周凌沉默,高岩说得没错。
两人在这边说话,太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裴清记的笔记,在刚开始看的时候还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可看着看着太子就看入迷了,仿佛被一位师长带着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
尤其是和郑师傅讲学的内容一一对比,更能体会到对方学识的博大精深。
看完一部分内容,太子情不自禁感叹:“邓尚书不愧是治春秋的大家。”若是……
后面的话被太子咽了回去,对方是户部尚书,一贯忙碌,怎么可能来教他们呢。
哪怕前朝有重臣给皇子们讲学,可那不过是挂个名头,四书五经的内容都是由学士来讲的。
高岩和周凌本来只是震惊于户部尚书对于弟子的了解,可是听太子一说,对方的讲学似乎特别的好,看向笔记本的目光就更加的好奇了。
其他伴读和皇亲也都到了,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裴清这边的动静,听到太子的感叹后,也都对裴清的笔记本很感兴趣,只是没人敢上前来问。
太子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看了眼裴清,将笔记本递给裴清。
裴清哪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目光,转手就给两人递过去:“你们看看。”
高岩和周凌同时伸手,一人一手抓住了笔记本,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双方都很好奇,便没有争抢,退了一步,一起看。
这么一看,两人也都投入了进去,高岩本来只是好奇心重,对内容还真没那么感兴趣,可偏偏户部尚书讲得极好,看得他很是喜欢。
周凌本来就感兴趣,一看也是沉迷了进去,甚至因为他学得更好,所以更加沉迷。
因为惦记着讲学的事,周凌也没有敢看太多便回神了。
“邓大人真是……”周凌一时间竟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只能感叹一声,“可惜只能学这一次,若是能多学几次就好。”
不过周凌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邓尚书向来忙碌,哪里有时间教人,更何况就是要教,也不会教他们,他们的身份太麻烦了。
周凌正感慨,就听裴清说:“可以多学几次。”
可以?!
周凌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裴清,追问:“可以多学几次?什么意思?”
周凌倒不是听不懂裴清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不太敢相信,需要得到裴清的确切回答才敢肯定。
“昨日邓伯父教完我之后,看我实在是喜欢他讲学,就和我约好,十日就去他府上学一次。”裴清说道。
虽然这话是他昨天定好要说的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总感觉像是在炫耀一般,可临时换台词,裴清又怕后面他接不住。
周凌很少羡慕什么,可此时,他真是无比地羡慕裴清。
太子握紧拳头,产生一种向皇帝开口的冲动,他也想和裴清一起去听户部尚书的讲学,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知道这不可能。
至于其他人,因为没有看过笔记本的内容,或者对讲学好坏并不在意,都是羡慕裴清和户部尚书拉近关系了,这可是朝中重臣,一般人想接近都难。
这和户部尚书有了这么一层好似师徒的关系,哪怕没有名分,裴清以后进入官场也要顺畅不少。
周凌的情绪外露明显,裴清想了想道:“之后的讲课,我到时候也做好笔记给你看,只是没有问过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你也去听。”
周凌回过神,摇摇头道:“你不必去问,我看笔记就好,邓尚书愿意让你去他府上听课,是你和他的缘分,不要为我破坏这份缘分。”
宫中消息传递起来向来很快,尤其是裴清最近热度高,关于他的消息传播起来更是快得很。
等到下午,宫中不少官员都知道裴清和户部尚书的讲学约定了,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刚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惊讶,邓元年纪也大了,郑越算是他的关门弟子,之后也不打算再收弟子,而他教裴清,虽然说只是十日教一次,看他向学心切,可这世上向学心切的人多的是,求到他门下的人也不少,可没见过邓元心软。
不过皇帝又想起邓元今日在朝堂上拿出来的算盘和简易数字,这两样东西一出来,别的官员还没什么反应,工部的人眼睛都亮了,如果不是还在上朝,皇帝怀疑工部尚书都要上手抢了。
而这两样东西也都是裴清拿出来的,有这么一份恩情在这,邓元会教裴清也能说得过去。
至于说裴清怎么会想要让邓元教他,皇帝还记得崇文馆内传出的消息,裴清的经学课学得不好,经常被师傅说,少年人就是气盛,应该也是看邓元教得好,才想着让他给他补补课吧。
谢云煜的猜测很正确,如果这事是被皇帝查出来的,那或许会有些疑虑,可事情是光明正大说出来,没有一丝隐晦,皇帝自然也就没有多在意。
毕竟裴清说是太子伴读,可说到底,他的这个身份是皇帝给的。
皇帝没有在意,其他人在关注了一阵后就被新事物给吸引了注意力。
军体拳和马蹄铁都还在试验之中,并没有大规模的扩散,或者说军体拳在军营中扩散开,而军营重地,也很少能有人进入,能进入的也不会嘴碎到处去说。
而算盘和简易数字,一下子就在众人眼中格外醒目。
除开最开始算盘数量不足,等到供应充足后,户部和工部的人都是人手一个算盘,不对,两个算盘。
一个大算盘放在官署内取用,一个小算盘方便随身携带拨弄。
算筹也不是弃之不用了,但是大量的计算还是用上了算盘。
拨打算盘的嗒嗒声一时间在官署四处响起,甚至很快就传播到京都的普通百姓之中。
一些商户最先注意到算盘这东西,在了解过算盘的使用方法后,就差人去官坊之中买了个算盘回来,或者自己做一个算盘。
这不用不知道,一用,不少商户就想把算筹抛开了,和算盘相比,算筹用起来太慢了。
而简易数字的传播也是跟着算盘一起的,和以前的数字相比,简易数字书写起来容易多了,虽说在重要的地方用简易数字容易被篡改,可不重要的地方用,那简直不要太舒服,以往写一行数据要写好一会,而现在,眨眼的工夫就写完了。
尤其是一些专精算学的人,在发现简易数字之后简直是如获至宝,这样的数字太简单了,更方便他们验算数据。
不过有喜欢算盘的,自然也有诋毁的,诋毁的点就是算盘的功能不如算筹全面。
对于这点,不少人都认同,而对方就是抓着这点,不断的攻击算盘。
“算筹和算盘不是可以一起用吗?”从户部尚书这边听到这些事后,裴清疑惑。
算筹和算盘不都是计算工具吗,既然是工具,自然是哪个有用用哪个,怎么还只能用这个就不能用那个了。
“这些人一小部分是算筹学得不错的人,又性格古板,自然不能接受出现算盘替代了算筹,若是替代算筹,那他们辛辛苦苦学这么多年,岂不是又要再学过。”户部尚书说道。
“其次,这些闹起来的人里还有商户,有了算盘,算筹就卖不太动了,只有一小部分才有需要,那他们做的那么多算筹怎么卖?”户部尚书接着道,要知道算筹都是小木棍的样子,几乎不能拿去改别的东西,卖不动那就是纯放在那里亏本。
不拉着算盘前进的步伐,弄出争议来,算筹还怎么卖。
裴清无言以对,搞了半天这些争论就是商户在捣鬼了。不过裴清也见过那些算筹,普通的是木质或者兽骨做的,贵重些的也有金玉象牙做的,不过不管是哪种,商户大概都不愿意亏本。
裴清学完后,天色也有些晚了,户部尚书就干脆让他留下来吃顿饭,不然这饿着肚子回去难受。
和谢府相比,户部尚书这边的饭菜就显得简单些,荤菜少了些,蔬菜就更别说了,只有一道萝卜。
这还是裴清头一次在别人府上吃菜,他本来以为户部尚书官位这么高,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可现在……
裴清都怀疑自家是不是贪污了,不然怎么户部尚书吃得有点寒酸,自家反而还大鱼大肉,蔬果不少。
不过仔细回忆了下,裴清想起来了,裴穆是行伍出身,攻城略地的时候那是有缴获的,有时候缴获是不用归公的,裴穆自然就攒了不少钱,加上一些赏赐,裴家确实不差钱。
他一个人待在京都,裴穆和裴夫人都担心他过得不好,那也是一个劲地给钱,加上谢府也不差钱,日子自然过得不差。
户部尚书这要是只靠俸禄过日子,没有家族支撑,现在这样就也过得不错,毕竟荤菜也有,蔬菜的话,冬日蔬菜格外昂贵,也算正常了。
户部尚书吃了一块炙肉,甚是美味,忍不住眯起眼睛来,只是炙肉着实上火,他前段时间吃多了,这口中已经有口疮了,一块肉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抽了口气。
邓夫人坐在一边,热情招待裴清,邓家家中三子都不在京都,去外地赴任,虽然孙儿留下了,可孙儿年纪渐长后,去了书院念书,一旬休息一日,也很难见面,因此看到裴清时,忍不住就有些移情。
户部尚书的动静虽小,却也瞒不住邓夫人的眼睛,注意到户部尚书的小动作,邓夫人就知道他是碰着口疮了,给他夹了一块萝卜。
“快吃点萝卜,降降火。”
“伯父这个去看过太医了吗?”裴清关切地问。
“早看过了,就是上火,这冬日吃肉太多了,你伯父又不愿意吃素菜,吃点药好了又复发,好了又复发。”邓夫人无奈摇头。
“好了,说这些作甚。”邓元脸有些挂不住,拦住邓夫人的话,看着碗里的萝卜皱了皱眉,慢吞吞地吃起来,看得出来是不太爱吃。
“行了,我不说,明日给你买些芽菜回来,你总爱吃吧。”邓夫人没好气道。
“这时日买芽菜也太……”邓元说着,忽然注意到裴清在一边,把最后一个字给咽了回去,“少买一些,吃不了太多。”
是吃不了,还是舍不得吃。
邓夫人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见裴清还在这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顿饭用完,裴清赶紧回去,不然就要赶上宵禁了。
谢云煜正在接他的马车上,见他出来,赶紧拉着他上了马车,这夜里的寒风比白日冷多了,一不注意就能着凉。
路上,裴清和谢云煜说起他在邓府的见闻,忍不住有点感叹,不过也有点好奇邓元当时是想说什么。
“大概是觉得芽菜太贵了吧,只是你在边上,不好意思说。”谢云煜道。
“多贵?”裴清好奇问道。
谢云煜报出一个数字,裴清换算一下,发现价格确实不低,本来冬日的蔬菜就不便宜,这道芽菜就更贵了,几乎是普通蔬菜的四五倍价格。
不过裴清记得这个芽菜就是豆芽,怎么会这么贵呢?
“这芽菜不能久留,若是春夏秋还好些,冬日生长不易,要在暖屋里,用木托盘装上泥土后种出来,价格就是要贵些。”
破案了,种植成本高。
第027章 第 27 章
裴清回去就研究了下大盛的发豆芽技术, 顿时对于水发豆芽更有信心了。
裴清的想法很简单,邓元喜欢吃豆芽,但天冷豆芽价格高, 吃不太起,那他教邓元一个发豆芽的方子, 邓家自己发点豆芽不就可以了。
冬天的豆芽贵, 但是黄豆可是一点不贵的。
“你知道一些水发豆芽的方子,想把方子教给邓尚书?”谢云煜听了裴清的话, 问道。
裴清点点头, 他上次听周凌说过,才知道邓元愿意教他,哪怕是十天一次,也是一个很大的恩情了,裴清前些天还考虑要不要给邓元送点礼物, 感谢一番。
结果去听课的时候,刚好撞上有人登门来送礼,结果被邓元遣人赶出去了,裴清就发现自己的礼物是送不出去了。
但是给个方子, 邓尚书应该会收下吧。
“你觉得这个方子值多少钱?”谢云煜问。
这就触及裴清的知识盲区了,他对大盛的物价了解不多, 想了下谢云煜说过的豆芽价格, 试探着报出一个数:“三十贯?”
裴清觉得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 毕竟豆芽又不像是别的蔬果,在冬天出现的特别困难, 三十贯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然而谢云煜还是摇摇头。
“四十?五十?”见谢云煜一直摇头, 裴清震惊,“总不能是一百贯吧?”
这不是抢钱。
“若是如你所说的, 这豆芽可以只靠水发,那便能改个名字,比如银芽,价格便可翻一番,卖个七八十文也不是问题,这京都中多得是富贵人家,一天都不知道能吃多少,如此你还觉得一百贯多吗?”谢云煜慢条斯理道。
裴清沉默,他觉得亏了。
“不过主要还是你和邓尚书的身份在这,如果是普通人知道了这个法子,也就值个十几贯,高了也没命拿。”谢云煜补充道。
谢云煜说得轻描淡写,可裴清听得却是心里一寒,在古代,无权无势的情况下,哪怕弄出了发明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裴清只能庆幸还好自己不是穿成个普通百姓,不然有发明也不敢拿出来。
只是听谢云煜这么说,裴清还是忍不住问一句:“那强买强卖的话,就没人管吗?”
“闹大了被看到的自然会管,可有几个人有这份勇气对抗呢?”谢云煜轻声道,“这还算好些,前朝皇帝昏庸,世家把持权柄,曾经有匠人弄出了新鲜玩意,你猜结果如何?”
“被奖励了,争取以后再发明好东西。”裴清猜测。
“正常情况是这样,可主家生怕他泄密,学会制作方法之后就让人毒哑了他,弄断了他的手。”谢云煜说。
“他脑子有病吧?!”裴清脱口而出。
“不是,这都找人学会了,秘密也只有一个人才能保守吧,两个人知道了,毒哑一个有意义吗?”
“或许是觉得自家人不会背叛泄密吧。”谢云煜道。
这个匠人是改进了弩,可以射出更远的距离,也更精准,只可惜遇人不淑。
主家以为自己人学会了就不会泄密,结果反而是被自家人背叛。
听完谢云煜说的小故事,裴清都要抑郁了,这听的人太难受了。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刚才的话题,思考一番道:“那我不给方子,给邓伯父送点豆芽,他应该会收下吧。”
“在我说明发豆芽的成本之后。”不等谢云煜开口,裴清补充。
“按照你说的法子,成本确实不高,邓尚书应该会收下。”谢云煜点头。
有了谢云煜这句话,裴清赶紧去发豆芽,要说府上最适合发豆芽的地点,那必然是东厨,天天热气不断。
到了这时候,裴清有些感谢自己以前有事没事就看看乱七八糟的资料,虽然看的时候是用不上,也觉得浪费时间,可现在就是庆幸当时看了。
怎么发豆芽就是裴清看过的内容之一。
用温水将豆子浸泡,裴清泡了两种豆子,黄豆和绿豆,可以发出他最常吃的两种豆芽。
虽说都是豆芽,但是味道还是不一样,黄豆芽口感肥嫩,绿豆芽脆甜,裴清两种都想尝尝看了。
黄豆绿豆浸泡好了,裴清找出竹编的筐子,将滤布铺上,然后将控干水分的豆子分别倒在滤布上,铺平,把滤布的边边角角搭在豆子上,淋水,再往上加一块滤布,然后用清水淋透,摆到架子上。
最后再用大黑布将整个筐子都包起来,最开始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早晚浇水了。
这也是裴清第一次发豆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成功,毕竟以为会了,但实际制作失败也是有可能的。
考虑到失败后不容易发现,等隔好几天发现后再弄太耽搁时间,裴清干脆一天发一筐豆芽,靠数量取胜,就算是蒙,多做几次,应该也能有一次成功的吧。
对于裴清说的水发豆芽,因为裴清之前弄出来的发明,谢府上下都很相信他,只是在听裴清说也可能做失败后,尤其是豆芽不能打开看,就也有几分担心。
万一失败了,这可怎么办?他们要怎么安慰小公子。
谢云煜也有这个担心,甚至忍不住想偷偷看看豆芽发的如何了,可是裴清说过豆芽不能见光,见光会有苦味,还可能变色,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本来裴清的豆芽要发成功,结果因为他而失败,那……
六七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谢府的东厨架子上也放了十四个竹筐,幸好东厨够大,不然都要放不下了。
裴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吃过早饭后就来东厨开竹筐,看看第一天发的豆芽怎么样,虽说还可以再等等,豆芽会长得更长更多,但营养物质不如现在多,还不如现在吃。
反正,他现在也不差豆芽,只要有一半的豆芽发出来,裴清瞥了眼剩下的十二个筐子。
两个筐子被拿了下来,和刚放上去相比,竹筐现在沉多了。
虽然不知道豆芽具体发得如何,但长应该是长了不少。
谢云煜松了口气,感觉他准备的那些安慰话可以不用说出口了。
掀开黑布,滤布,竹筐里的豆芽露了出来,众人齐齐探头看了过去,只见一簇簇的豆芽在筐中挤得满满当当,豆瓣嫩黄,芽根雪白肥嫩,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而绿豆芽也不遑多让,根茎细细嫩嫩,两瓣淡绿色的芽叶在冬日格外罕见,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新感。
“先做点豆芽吃吧,吃完我再去上课。”裴清吞了吞口水,吃了太久吃腻味了的蔬菜,现在看到豆芽,他馋了。
“就做豆芽,不要加肉。”裴清生怕厨娘还要给豆芽加肉,补充道,吃豆芽不就是吃这个清鲜气,加肉了就感觉不够清鲜。
裴清注意到谢府其他人对豆芽的好奇,想了想又让厨娘多做一些,给府里其他人也尝尝鲜。
“今天再多发两筐豆芽吧,以后隔一天就发两筐,也给府里多加一个菜。”裴清吩咐。
天天吃容易吃腻了,隔一天可能好点。
谢府的下人一听裴清的话就知道裴清不是为了自己吃豆芽,如果是自己吃的话,哪里需要隔一天发两筐,这是给他们准备的。
要说他们冬天能吃到蔬菜吗?能是能,谢云煜不是个吝啬的人,但哪怕再不吝啬,给下人常备新鲜蔬菜那也是不太可能的,哪怕裴清发出了豆芽,他们也没想着能吃。
可没想到,裴清居然还惦记着他们。
谢府的下人们备受感动,而裴清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能发豆芽了,豆芽也算不上什么贵东西,还要吃独食,未免过于自私。
如果不是两筐豆芽分量还是有点少了,裴清今天就能让谢府的下人吃上豆芽。
很快,两盘煮豆芽就端了出来,因为裴清的要求,只是稍稍放了些盐,吃起来格外清新。
两盘豆芽看着分量不少,但是在裴清和谢云煜你来我往的伸筷子间,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
“兄长,我要去东宫上课,你到时候记得帮我把豆芽送到邓伯父府上。”裴清说,本来他是想亲自送的,可是等他去送,那邓府可能都要吃饭了,他送去的豆芽只能放到第二天吃,裴清不想耽误时间。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谢云煜。
有他这句话,裴清就安心了,转头去了崇文馆,而谢云煜也安排好人带着豆芽送去邓府,不过他拿的不是新开的两筐,而是还没有开的两筐。
按照裴清的说法,六天的豆芽也能吃,甚至营养可能更好些,这毕竟是当礼物送人,拿两筐自家吃过的豆芽算什么呢。
不过要是这两筐豆芽没发好,那谢云煜也就只能选之前开的两筐了,只是要整理好。
好在裴清的运气不错,两筐豆芽都发得不错,鲜嫩得不行。
邓府的门房虽然才见过谢府马车两次,但是对于裴清却是印象深刻,毕竟不是谁都能被自家老爷笑着相迎,甚至还留对方用饭。
因为看到谢府的马车过来,马上过来问是什么事,没想到对方转头就从马车上卸下两个竹筐,说这是裴清送的。
送礼?
门房脑海中浮现两个大字,这要是别人送来的,他们直接就拒绝了,毕竟老爷是什么性格他们可太清楚了,可这是裴清小公子送来的,他们不敢确定老爷会不会拒绝。
“这是送的什么?”门房犹豫着问一句,要是什么价值不高的东西,或许能收下。
“芽菜。”送礼的护卫道。
门房对视一眼,一个人上前提了一下,然后迅速放下,这一筐芽菜快七八斤了,两筐加起来至少也要半贯钱,老爷肯定不会收下的。
只是面对裴清派来送礼的人,他们也不敢直接拒绝,只能先去找邓夫人说明情况。
邓夫人一听裴清送来的礼物,就想起七天前吃饭时的事,本来对裴清的感官就好,这下就更好了:“这孩子真是,不过说了一嘴,他就记在心上。”
她见过的人也不少,大多也是和邓元关系不错的,只是都没有裴清这般心细。
不过在知道裴清送来的豆芽多重后,邓夫人也觉得不能收,要是分量少,价格不高,她收下也就收下了,可都快半贯的价了,她要是收下,邓元一定会生气。
邓夫人在这边决定要拒绝的同时,邓元也见到了谢云煜,得知裴清送两筐豆芽给自己,他记忆力很好,也想起上次的事,为裴清的心思触动了一番,但是也表示了拒绝。
然后谢云煜给他递了一张纸条,邓元疑惑地接过,就看到上面有一些简易数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直接问了出来。
“这是什么?”
“邓大人,这是那两筐豆芽的成本,这豆芽是清儿惦记您,特意发出来的,怕您不接受,还特意算了具体成本。”谢云煜微笑道。
邓元感觉谢云煜这是在做无用功,就算是自己发的,成本依旧不低,他也不会……
邓元僵住,猛地低头看向纸条上的数字,作为第一个接触到简易数字的人,他对这些数字分外熟悉,哪里会认错,可这些数字……
邓元盯着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问:“这成本该不会是在骗本官?”
谢云煜轻笑一声:“邓大人明察秋毫,下官怎么会用这么容易被拆穿的骗术骗您?”
“本来清儿是想要将发豆芽的方子教给您,好方便您自己发,但是我和他说过方子的价格,您肯定不愿意收,他这才只送豆芽给您。”
“你还挺了解老夫的。”邓元憋了一阵,憋出一句。
谢云煜这一套话下来,他感觉自己不收也不行了。
况且,如果真如谢云煜这番说法,裴清这孩子确实是为他着想,他若不收,白费了对方的一番心思。
第028章 第 28 章
有人给户部尚书送礼, 邓家还收下了,这个消息很快就在京都传来。
如果是别家收礼,那根本算不得什么稀罕消息, 可那是邓家,邓元一向是不肯收礼, 谁家的礼也不收, 怎么这么就破例了。
哪怕打听到送礼的人是裴清,据说送的也就是点菜蔬, 可这冬日里, 两大筐菜蔬也不便宜了,邓元怎么就收下了。
莫非是对方不收礼的原则松动了。
有人蠢蠢欲动,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再打听清楚具体是什么菜蔬。
而朝中知道邓元秉性的同僚们也都对这筐菜蔬有些好奇,他们还记得谢云煜来找过邓元, 谢云煜一个大理寺少卿能有什么事找户部尚书,还不就是为了裴清的事。
有人试探着问了出来,裴清这是送的什么。
邓元本不想回答,可是忽然想到一点, 还是回答了:“送的芽菜。”
“前些日我留他在府上用饭,夫人当时提了句我爱吃芽菜, 没想到这小子就记在心里。”
邓元说完忍不住感叹起来, 其他人听到回答, 满足了好奇欲,也就借着邓元的话头夸起裴清。
不过也不光是看在邓元的面子上, 裴清这般的心细确实体贴。
“两筐芽菜, 那得花不少钱吧。”可这时偏偏又有人出声,说的话就有些刺耳。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哪能听不懂他的潜意思,有官员看向邓元,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回应。
“也还好,这小子知道芽菜不便宜,担心自己买外面的我不会收,就想出个发豆芽的法子,成本不高,不然我也不会收下。”邓元轻描淡写道。
方子?
其他官员都竖起耳朵,他们都知道裴清这段时间弄出了不少东西,不过都是上交给朝廷,受到陛下赏赐。
有人觉得裴清这么做也太大方了,但也有人觉得这些发明留在手上好处不大,毕竟裴清拿出来的要么就是知识类的,要么就是容易被人仿造,但是也赚不上多少钱,可交给朝廷反而有功劳。
可这发豆芽的方子不一样,若真是成本低,以现在冬日芽菜的价格,说不定能赚不少钱。
“这小子开始还说要把方子教给我,我日后想吃就自己发点,这方子我怎么能收,若是收了,岂不是以大欺小,只能收下他送的芽菜。”邓元道。
听到邓元的话,刚刚还对方子有点心动的官员都尴尬起来,很明显,对方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邓元也确实有这个意思,裴清之前的那些发明无私奉献出来是一码,可现在的方子又是一码。
之前那些发明一是对国有利,藏私不好,但陛下也给了赏赐,可现在算是改进,若是有谁想让裴清免费拿出来,那就是有私心了。
更别说裴清是个小辈,哪怕谢云煜在一边,真有和裴家沾亲带故的长辈上门讨,裴清拿不拿都是麻烦,邓元就想在这里帮一把。
虽说他还算不得裴清真正的师傅,可也是教过他,有那么点名头在的,这么一番话出来,也能帮裴清挡去不少麻烦。
邓元的一番话很快就传开了,皇帝都有所耳闻,对于发豆芽的新法子,不管成本多低,皇帝也都不是很在意,不过是一个赚钱的方子,或许赚的钱会多些,可要论重要性,和裴清之前拿出的东西没有可比性。
不过邓元的话也提醒了皇帝,裴清之前的发明都是交给朝廷,难保不会有人产生这方子也要交给朝廷的想法。
毕竟上交给朝廷后,偷偷看一眼也容易多了。
一些有利于大盛的发明,皇帝自然想要让裴清交给朝廷,但他也是不吝啬于赏赐的,可这些对朝廷来说不甚重要的改进,如果也要让裴清上交朝廷,那就未免过了。
毕竟世家大族里新发明数不胜数,就比如说那昂贵的玉.乳,可没见人出头说要让世家将方子交给朝廷。
因此皇帝下了一道口谕,大意就是裴清弄出来的发明就是他的,任何人不得以朝廷的名义讨要上交。
个人上有邓元的话堵着,大义上有皇帝的口谕堵着,一些有小心思的人顿时都不敢侥幸了。
算了算了,不过是个芽菜的方子,就算少了些成本,又能赚多少钱呢。
忙碌了一天,邓元回府用饭,看到桌上摆了两盘豆芽,想起来这是裴清送来的,准备夹一筷子尝尝。
在吃之前,邓元是做好了豆芽味道可能不太好的准备,因为外面卖的芽菜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品质好的涩味几近于无,但是价格也是最高,而品质差些的,涩味就要稍微重些。
而裴清也是发豆芽的生手,邓元估计涩味可能要重些,不过他能吃苦,不会太计较这些。
更别说这还是学子的一番心意。
抱着这个想法,邓元夹起一筷子豆芽放入口中,都已经做好尝到涩味的心理准备,然后豆芽入口,他嚼了一口,满口的脆嫩鲜甜。
尤其是这一批黄豆芽生长时间短,所以芽根生得也短,根须没有长出来,肥肥胖胖,吃起来更是脆爽得不行。
这是豆芽?
邓元陷入沉默,如果不是这豆芽确实长得和以往吃过的芽菜差不多,邓元都要怀疑是不是裴清用别的菜蔬来糊弄他了。
味道差距太大了。
邓元觉得自己对菜的味道不甚在意,可吃过眼前的豆芽,再想想以前吃的豆芽味道,就有些不太能接受。
邓夫人见他吃一口就呆住了,以为是豆芽不好吃,忍不住替裴清说话:“夫君,裴清毕竟是初次做,可能味道是有些不好,不过也是孩子的一番心意。”
“不是,你尝尝,这芽菜,好吃。”邓元反应过来,解释道。
邓夫人见自己误会了,不好意思笑笑,夹起一筷子豆芽放入口中,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
邓府平时也少买新鲜蔬菜,毕竟这冬日,哪怕是常见的菜蔬也不便宜,大多时候吃的是腌菜。
乍然尝到这么鲜甜的菜蔬,邓夫人也有些被惊艳到了。
“这芽菜居然一点涩味都无。”邓夫人忍不住多尝了几口,回忆起以前吃过的芽菜,惊叹道。
邓元也多吃了几口,越吃越觉得好吃,同时也有些庆幸,还好他之前开口了,就以这道芽菜的味道来看,这方子的价值比他想的还要高些。
不说冬日能卖出多高的价格,就是春夏秋三季,价格便宜些,可也是能细水长流地赚。
这种情况下,很难不被人窥觊。
邓夫人没想那么多,只是一个劲的夹菜,她这段时间吃不太下饭菜,本以为就是不爱吃,可吃过这芽菜才发现哪里是不爱吃,是以前的饭菜不够好吃。
两人你一筷我一筷的,两盘豆芽很快就被两人一扫而空,其他菜色都没怎么动。
邓元难得吃的有些肚胀,只能庆幸还好这是菜蔬,歇一会也能消化一些。
“夫君,裴清送来的豆芽有两大筐,这么多我们恐怕吃不完,但也不能久放,不如送些出去。”邓夫人忽然想起放在东厨的豆芽,提议道。
“这事明日再说。”邓元想了会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芽菜,那送人倒没什么,可这芽菜不太一般,轻易送出去怕给裴清惹来麻烦,还是要问一遍裴清再作决定。
若是裴清不介意让人发现,那倒是可以送,如果他介意,那就自家吃。
虽然两筐芽菜看着很多,但是也不经吃。
邓元算了下自家的饭量,再算了算送给书院念书的孙子尝鲜的量,发现可能都不是很够。
第029章 第 29 章
次日, 邓元就找上裴清问这事。
“当然可以送人啊,邓伯父你想送给谁都行。”裴清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邓元会问他这个。
“你以前吃过芽菜吗?”邓元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可能没明白其中的玄机,问道。
裴清回忆了下, 发现了一个不太对的细节,他吃过的芽菜好像都有点涩味, 可是昨天吃的明明没有……
等下, 邓元指的该不会是这个。
“你这发豆芽的方子可比老夫昨日猜测的还要值钱,若是暴露出去, 恐怕会有些麻烦找上来。”邓元道。
光明正大的不好要, 但用点阴私手段,偷学裴清改进的发豆芽技术,那可不好防。
毕竟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昨日他还觉得不至于此,可这豆芽鲜甜脆嫩,比之前不知道好吃了多少, 若是裴清愿意出去卖,价格翻番的卖绝对卖得出,甚至心狠点,再翻个几倍也不成问题, 毕竟这京都有的是有钱人。
财帛动人心啊!
邓元坚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却也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和他这般。
裴清见他态度郑重, 便表示自己也考虑一下。
“行, 那你做好决定就告诉我。”邓元点点头便离开了。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裴清去找了谢云煜, 提起这件事。
“那有了这个方子, 你想怎么样呢?”谢云煜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问裴清的想法。
裴清挠了挠下巴:“我想赚点钱。”
毕竟手里有钱, 心里不慌。
虽说私人小金库里钱也不少,但是靠父母兄长给钱,终究不如自己赚钱有底气。
其他生意什么的,裴清暂时还没有考虑好,卖豆芽的话应该比较简单,等邓元送一圈人,也算是打了广告,豆芽卖出去也比较容易。
裴清将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一下,谢云煜发现他想得还挺多,就是有一点没有想好:“那你想好豆芽在哪里发吗?谁来帮你发豆芽吗”
这个裴清还真没想好,不过发豆芽的话,找个合适的地方应该不难吧。
“你觉得一日可以卖出多少豆芽?”谢云煜问。
裴清恍然大悟,这京都吃得起豆芽的人太多了,就算豆芽一日卖个一千斤,也需要快一百个竹筐了,这一百个竹筐要找地方放,房子就不能少。
而且因为豆芽是不断地销售,以七天为一个循环,那就是快七百个筐子了,能放下这么多筐子,地方不好找。
除此之外还要预留存放豆子的地方,因为要用水淋湿豆子,水源也要离得近,不然光是来回运水就不知道多麻烦了。
这么一分析,城内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如果单纯为了发豆芽特意去租个好地方,成本就增加了太多,毕竟京都的房屋太贵了,哪怕是租赁也贵。
那就只能选择城外,城外的话位置倒是不错,而且还有个好处,售卖的话可以就近售卖,不受京都内的坊市开放时间限制。
唯一的缺点就是如何找到一群靠谱的员工,邓元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裴清也清楚,发豆芽的作坊要是放到城内,施展点诡计还有点难度。
可要是放到城外去,没有靠谱的人手,那不是前脚出城,后脚就被人绑走逼问出方子。
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知识产权,对方拿到了就可以用,追问也能用自己忽然发现来搪塞。
裴清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合适的员工,不然的话,他这豆芽生意就不太好做起来了。
裴清正想着,忽然见谢云煜含笑看着他,猛地反应过来:“兄长,你是不是知道哪里合适?”
谢云煜给裴清介绍了一个田庄,是裴家的产业,距离京都不远,而田庄里干活的都是因伤残而无法在军营待下去,偏生家中也没人了的老兵,都是这几年裴穆陆陆续续送回来的。
裴穆本来是不想让他们干活的,只想养他们到老,毕竟能在军中混成老兵,伤残后还活了下来,一个个的都是为大盛作出贡献的,只是裴穆想,可送回来的老兵不想。
让裴穆白养着他们,他们还不如回家自己熬着,省得拖累了将军。
“这处田庄屋舍不少,还有一条河从田庄穿过,用来发豆芽应当不错。”谢云煜说,“至于你要雇工的话,这些老兵别的不说,保守秘密是最基本的,如果有人试图动用武力,他们也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
说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简直还是往轻了说,在战场百战不死的老兵,哪怕是残疾了,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
更别说这不是一两个,是一群老兵,和精锐将士比有差距,但是一般会对豆芽伸手的人,也拿不出精锐将士,只能找一些打手上门,绝对不是老兵的对手。
裴清眼睛越听越亮,这不就是他想象中的完美员工嘛,而且和普通员工相比,老兵更听话,能接受安排。
至于说残疾什么的,既然能干农活,发个豆芽也不是多难的活,怎么不能干了。
从裴清那里得到了答案后,邓元就吩咐侍从回府告诉邓夫人,那些豆芽可以送人。
裴清送来的豆芽算不少了,可是一旦要送人,那分量就有些不太够看,好在邓府关系好的人家也就那么几家,分一分也能送。
邓夫人正分着豆芽,忽得府外来人,还是谢府的人,又带了两筐豆芽来。
“这,昨日已经收了一次,这怎么好收下。”邓夫人慌忙拒绝。
来人解释起来:“邓夫人,这豆芽是我们小公子对邓大人的一片心意,他知道你们要送些给亲朋好友,特意让我们带过来,总不能让你们把豆芽送了亲友,自己还不够吃。”
“这两筐豆芽是新发好的,您看看,这样子多鲜嫩。”来人撩开盖住的麻布。
邓夫人探头看了眼,两筐豆芽水灵灵的,煞是好看,虽说他们昨天也把豆芽好好保存了,可颜色看着就不如这两筐鲜嫩了。
没得选择的话自然只能送原来的,可有了更好的选择,邓夫人内心的天平开始摇摆。
“不若,您去问问邓大人意思如何?”来人说。
邓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遣人去问了邓元,邓元收到消息,沉默了一会,还是让人告诉邓夫人收下。
若是裴清要做豆芽买卖的话,他这一番送人,品质越好,宣传效果也越佳。
何况邓元看得出来,自家夫人也很是喜欢这豆芽,朝食都让厨房做了一道豆芽出来。
有了邓元的话,邓夫人才放心收下了,把昨日收的豆芽自家吃,这批新的再拿去送人。
好些亲友收到豆芽后都有些惊讶,赵国公也是其中之一,赵国公和邓元私交还不算不错,不过他们也是只论私交,到了朝堂上这点关系就不会提。
尤其是赵国公试图多要一些军需军饷时,邓元更是铁面无私,一点套交情的机会都不给。
也因此,赵国公很清楚邓元的为人如何,虽说这只是送了一些豆芽来,可邓元以往都是很少送礼,要送也就是年礼送点腊肉,这不年不节地能送豆芽已经很少见了。
“国公爷,这豆芽?”管家一时间不知道这个豆芽怎么办,以往邓家送来的腊肉都是放着慢慢吃,这豆芽可放不久,偏偏高家人喜荤不喜素,这豆芽怎么处理都是一个问题。
“这豆芽让厨房的人看着做吧,到时候尝尝味道如何。”赵国公想了想说道。
虽然他不怎么爱吃豆芽,觉得这些蔬菜都一股子草味,可难得邓元有这份心,他就尝尝看。
不过赵国公对这些豆芽没什么期待的,毕竟他吃过豆芽,带着一股涩味,再贵的豆芽都是有点涩。
傍晚,国公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饭,两盘豆芽端了上来,没有一个人伸筷子,而赵国公看到高岩,指着豆芽道:“阿岩,这是裴清送给邓大人的豆芽。”
高岩也对素菜不感兴趣,埋头吃肉,听到这话顿时有点好奇,裴清送给邓元的豆芽可是他自己发的,他在崇文馆的时候还问过裴清,对方亲口承认了。
一般的豆芽高岩没兴趣,可这豆芽是认识的人发出来的,就让他有点好奇味道,忍不住夹了一筷子尝尝看。
鲜、甜、脆、嫩,一口豆芽吃完,高岩脑海中浮现四个大字,然后不自觉地又夹了一筷子。
“你小子还挺爱吃的啊!”赵国公被他的动作惊到了,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这都做了,就算不爱吃,看在邓元的面子上也要吃点,一口也算吃了。
而这一口豆芽入口,赵国公发现完全没有自己以为的涩味,反而很是鲜甜,嫩生生的,比府上以往买的一些菜蔬好吃了不少。
“好吃。”赵国公忍不住夸了起来。
其他人见他这么夸,也对这豆芽好奇起来,纷纷伸出筷子,而后就是惊叹声响起。
“这豆芽是怎么发的啊,这比外面卖的那些豆芽好吃太多了。”国公府三子高章脱口而出。
“行了,吃得还堵不上你嘴巴,想那么多干吗。”赵国公对他这话很是敏感,瞪了他一眼。
“爹,我就是说说,我知道分寸。”高章讪笑,皇帝的口谕才刚下,他不至于那么没脑子,就是看到好东西,忍不住心动了下。
高岩瞥了眼他三叔,决定明天就提醒一下裴清,顺便也盯三叔一段时间,三叔人不坏,但是脑子不太好,万一被人利用了,那不是影响他和裴清的关系。
高章哪里知道,他这头说句话,那头就让侄子提高警惕了。
两盘子豆芽分量其实不算少,奈何高家人多,很快就吃了个精光,而且个个都不太满足,以至于有人朝着一边的蔬菜伸出了筷子,只是略微尝了几口,感觉不如豆芽脆嫩爽口,就没有再多吃。
赵国公也没吃过瘾,想起高岩和裴清的关系,拉着他就让他明天去问问裴清,他家还有豆芽吗?卖不卖?
赵国公这种不太爱吃蔬菜的人家对鲜嫩的豆芽都喜欢得不行,更别提其他人家,这一晚上,这些人家桌上的豆芽都是吃了个精光,生出找裴清买豆芽念头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这日傍晚,裴清和谢云煜也来到了田庄,毕竟冬日里豆芽卖得最贵,要是等到了春天,豆芽的价格就要下降了,哪怕水发豆芽的味道比一般的豆芽好,可春日蔬菜多起来,价格多少还是会掉一些。
所以这个时候,时间就是金钱,能早一日弄出水发豆芽的作坊,就早一日赚钱。
对于裴清和谢云煜的到来,田庄内的人都有些惊讶。
毕竟在场的老兵都清楚这个田庄是因何而成,又是因何而扩大的,对于裴家来说,他们只能算是累赘,尽管裴穆一直不承认这是事实,但是来到田庄的老兵,多待一段时间后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如果他们不是被裴穆带到田庄,而是独自回乡,哪怕身上有钱,也撑不了多久。
越是清晰地了解这点,他们对于裴穆就越是感激,而越是感激,他们就想要回报对方,可是他们都是残废,还是靠着对方的田庄才得以安稳活下来,怎么回报呢?越是这么想,他们就越压抑痛苦。
老兵们对于外面的消息并不了解,因此听到裴清说要在庄子里弄一个发豆芽的作坊,还要雇佣他们当伙计,负责发豆芽,卖豆芽。
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裴穆知道他们的想法,故意找出一个事来,让他们觉得能帮上忙。
裴清本以为自己说完,田庄内的老兵都会欣喜,因为以他查到信息来看,对方是很想帮上裴家忙的,可没想到说完等了一会,就看到老兵们一个个地都沉默着,眼眶发红,像是感动又像是羞愧。
其中一个瞎了只眼,脚也有些跛的老兵嘴唇颤了颤,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悲凉来,对裴清说:“小公子,将军的心意我们都懂,只是……”
“等下,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不是我爹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做个豆芽作坊,才找你们。”裴清打断他的话。
然而老兵不信:“小公子,您别哄我们了,这什么豆芽作坊非得在这田庄做,还非要我们这群残废做。”
这话说到了其他老兵心坎里去了,是啊,有什么活非得他们来干呢,就算不是裴穆的主意,是裴清的想法,那也是小公子怜悯他们才让他们做罢了。
裴清扫视全场,注意到老兵们眼底的自卑,以及不少人都将自己残缺的部分,能挡的就挡在身后,不能挡的也是尽量侧着身子,不想让裴清看见。
裴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和他们说起这豆芽作坊的具体情况,关键点就在于豆芽方子的重要性上。
“这豆芽方子竟如此重要。”瞎眼老兵愣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刚才岂不是误会大了,裴清就不是故意找活让他们干,而是这活就适合让他们干。
别的不敢说,要真有歹人想来偷方子,不说他们进不进得来,就算有人被逮住了,也绝对不会背叛裴清。
这要是找别人的话,确实说不好啊。
其他老兵也是一阵阵的心口发热,他们太久没有感受到被人需要了,而且听过裴清的话,越想越觉得这活是他们回报裴家的最好方法了。
一反刚才的郁郁寡欢,一个个地都变得十分活跃起来。
甚至还有人出主意:“小公子,这方子竟然如此重要的话,那就不要和我们全说,不如找一人教一部分,再教另一人一部分,这样更好保密。”
他们是相信自己不会泄密,可万一有别的手段呢,还是不知道的好。
裴清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兵当中还有这样思维活络的人,一问才知道对方从军前是匠户出身,对于方子什么的很是敏感,裴清干脆就让对方来当豆芽作坊里的主管,同时知晓一部分的发豆芽方子。
方仲没想到自己只是开口,就受到了裴清的信任,激动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保证自己绝对会小心行事,不出岔子。
在来之前,裴清就了解过田庄上老兵的情况,又点了几个人当管事,专门管理原料库房,人员安排,以及销售。
瞎眼老兵李枝得知自己是销售,都惊呆了,毕竟他的样貌出去都能吓到人。
李枝下意识想拒绝,可是自从听完裴清的安排后,他发觉裴清做事很有一套,应当不是胡乱安排的,便应了下来。
尽管内心有些忐忑他能不能卖好豆芽,能不能把豆芽卖出价。
其实裴清选李枝的原因很简单,对方内心有股气,让他不至于畏惧权贵,豆芽后面卖给谁裴清不清楚,但以他的分析,豆芽开始应该会卖不错,到时候来往的肯定是有权贵之家。
豆芽是有数的,万一权贵人家插队呢,一般人售卖真的敢拒绝吗?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强硬的人出现。
不过有个黑脸,裴清也不忘搭个白脸,就是田庄之前的管事,处事圆滑些,让两人搭配好。
员工部分处理完了,剩下的就是发豆芽的工具和原材料了。
田庄管事知道裴清需要的滤布黄豆和竹筐后,表示黄豆和竹筐的话可以去附近的村子上买,他们这边的黄豆都长得特别的不错,虽说庄子上也有黄豆,可按照裴清的要求,黄豆数量大概是不够的。
至于竹筐,这村子附近到处有竹林,所以村子里的人几乎人人都会编点竹编,家里肯定也有剩余,急要的话买村子里的,便宜实惠。
听管事的这么一说,裴清点了点头,然后和管事的一起去村子里买,毕竟买什么样的黄豆和竹筐,都要他来点头。
村子里人刚刚吃过夕食,看到一群人过来都有些紧张,后来看到领头的人是隔壁田庄上的管事,就又放松下来,只是有点好奇对方过来干什么。
裴清四处观望,发现这边的竹编制品还真是挺多的,竹筐竹篮随处可见。
管事的带着裴清去找了里正,先问了黄豆的事,里正得知裴清可能是要大量收购黄豆,立马就精神了起来。
黄豆这粮食产量是还可以,可吃起来就各种不方便了,若是能换钱去买别的粮食,那就再好不过。
里正马上就带着裴清去看村子里收的黄豆,不管到哪家,对方都是眼巴巴地看着裴清,希望裴清能收走黄豆,因为裴清说出来的价格不低,比他们拿去外面卖好了不少。
裴清对黄豆的了解不多,但是他见过之前发豆芽的黄豆,尤其是一口气发了七次豆芽,对黄豆的样子已经很熟悉,自然也看出这些黄豆确实不错,就定了下来。
而等裴清提出还要买竹筐后,其他人更是高兴得不行,这边黄豆卖出了价,贵人又要买竹筐,这真是好事成双啊。
虽说竹筐也是耗费了时间编制的,可黄豆是粮食,在他们看来也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饿了可以救命的粮食,而竹筐,这冬天闲暇时编了不少,只是天寒地冻的,一直没有拿出去卖。
这幸好没有卖,拿出去卖能不能卖动是一个问题,毕竟这附近家家都会竹编,能卖多少钱又是个问题,现在有了这么个贵人,又能赚一笔了。
村民们又赶紧将竹筐搬了出来,裴清提前说好了只要新的竹筐,毕竟旧竹筐也不知道用来装了什么东西,还是新的干净点。
裴清本以为会有人试图弄虚作假,毕竟他给的竹筐价格虽说只是市场价,可多拿一个筐子,那就多赚一分钱,没想到最后竹筐拿出来时没有人用旧筐子假冒。
裴清不知道是,确实有人想多赚一份钱,只是这些拿出来的筐子都被里正派人检查过了,想要弄虚作假的人立马就被收拾了。
里正看得出裴清是个大主顾,对方其实去别处买黄豆竹筐都行,可之所以会到他们村子是为啥,还不就是他们村子离田庄近。
这次生意做完,说不定还有下次呢,急功近利没有好处。
里正没想到自己的谨慎很快就得到了回报,裴清仔细检查过筐子,确定质量不错后,对这个村子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小公子,你看,这些筐子你都要吗?”里正忐忑的问,他感觉村民们拿出来的竹筐有些多了,如果裴清能全要就好了,那是皆大欢喜,可如果只是要一部分的话,那不买谁的呢?
瞥了眼村民们眼中的期待,里正感觉很是为难,正为难之际,就听裴清问:“就这些竹筐吗?没有更多了?”
这些竹筐在里正看来不少,可是裴清算算作坊需要的竹筐,感觉数量不够,这顶多就是够用两天了。
这一句问话落在里正耳中简直犹如天籁,晕晕乎乎的险些站不稳,好半晌才稳住心底的激荡,问道:“小公子,我们村暂时就这么多了,不过你要多少竹筐,我们,我们现编。”
村民的眼睛也是冒着光的,对他们来说编个竹筐算什么,现在又不是农忙时节,他们平时出门找到活计了才是出门干活,没有活就只能在家坐吃山空,以裴清给的筐子价格来说,在家编筐子可比出门干活轻松得多,还赚的也多。
“大概要五百个,但是要在七天内完成,一天内你们至少要给我八十个筐子。”裴清说。
里正看了眼村民眼中的火光,虽然很想立刻就下保证,说可以完成,但他还记得面前贵人不一般,虽然看着和善,可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好事变祸事了。
于是和裴清告罪一声,拉着村民们去后面商量了。
村民们就等着里正说话呢,结果被拉了过来,一个个急的不行,这要是竹筐的生意被人抢走可怎么办啊,对他们来说编竹筐卖钱就和捡钱差不多,顶多就是捡的有些辛苦。
“行了,老朽不知道你们急吗,我也急呢。”面对村民们的焦虑抱怨,里正哼了一声,扫了众人一眼,问道,“这位贵人你们也看出来了,身份绝对不一般,若是答应了,却完不成,没我们好果子吃,你们好好想想,能不能完成,一天八十个筐呢。”
不光是编织的问题,还有原材料的问题,这些都要准备好的话,要干的活可不少。
村民们也都想到了这点,犹豫了一瞬,但是想想那铜钱的模样,一个个又坚定了起来,不就是干活嘛,这七天就是往死里干,也要把这钱挣到手。
有了村民们的态度,里正转头就和裴清应下了,裴清还付了一笔定金。
看着那份定金,村民们一个个的都无法淡定下来,只是也都知道事办不好,那钱就得不到,一个个地都抄起家里的竹编材料开始编筐子。
里正见其他人都不准备休息,干脆找了一间屋子,点上火把,让村民们好好干活,别摸黑干活,搞得编织出来的筐子有问题。
第030章 第 30 章
小田村的人忙忙碌碌, 田庄内也是忙得不行,方仲安排好人员,提水的提水, 清洗豆子的清洗豆子,泡豆子的泡豆子。
买回来的滤布和竹筐也都是要先清洗一遍, 避免上面的脏污影响到了发豆芽, 虽说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影响,但是方仲觉得洗干净肯定要更好些。
至于发豆芽的作坊屋子, 方仲是精心挑选, 既要方便运输,又要小心有歹人搞破坏,最后仔细观察完田庄的地形,才选好了。
和周围的房屋有一定的距离,边上是一片空地, 有人过去的话非常显眼,但是离河流道路都很近,很适合做豆芽作坊。
裴清就看着方仲做事,没有出声打扰, 毕竟他平时不能常来田庄,如果方仲不能处理好豆芽作坊的事, 那就比较麻烦。
而方仲的表现则让裴清很满意。
在裴清处理事情的时候, 谢云煜一直没有吭声, 只是看着裴清把一件件事处理好,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因为裴清之前的情况, 谢云煜一直很担心裴清以后怎么办, 过度的焦虑让他下意识加强了对裴清的管束,就是担心裴清出事, 可现在,他发现裴清一个人也能办好事。
只不过对于政治的不敏感,让裴清在政治环境中有些艰难,可偏偏他又是时刻处在这种环境中,自然就显得他行事笨拙。
可只要脱离了这个环境,裴清就显得格外优秀了。
方仲忙完了,看到裴清,想了想过来说起一件事:“公子,这豆芽小人也不曾发过,不知道长什么样才算是发好了,能不能和小人形容一番?”
“这豆芽的样子和普通豆芽差不多,光形容癿判断,不如这样,明天我派人拿些豆芽过来,你看看样子。”裴清出主意。
方仲连连点头,能看到实物自然比只用语言形容要好多了。
裴清看着方仲去忙了,一回头,对上谢云煜含笑的眼眸,莫名生出些不好意思来,同时又有点雀跃,裴清感觉自己刚才的一通表现很不错,和之前的小错不断比起来,可是进步了不少。
“兄长,是不是发现我特别厉害?”裴清皮一下。
裴清自夸没什么感觉,却没想到谢云煜反而嗯了一声,很是夸了他一番,裴清被夸得感觉身子一轻,都能飘上天了。
“哪里有这么夸张,不至于不至于。”虽然嘴上推辞着,可裴清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满意这些夸奖。
谢云煜轻笑一声,忍不住摸了摸裴清的脑袋,心底的愁绪也消散开,不过就是对政治不敏感罢了,也没什么,他擅长就好。
想到这里,谢云煜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他也只比裴清大八岁,只要多强身健体,也能护住他很久很久了。
裴清哪里想得到谢云煜脑子里这般的百转千回,见他状态如常,就继续去围观老兵们干活,当然,裴清也不是白围观的,还要告诉方仲一些发豆芽的注意事项。
裴清猜测大盛这边的豆芽之所以会有股涩味,估计就是见光了,豆芽一旦见光,就会产生叶绿素,颜色变绿,味道也有了涩味。
对于裴清的叮嘱,方仲牢牢记住脑子里,毕竟这豆芽生意早一日做起来,就早一日能帮裴清赚钱。
若是因为他的疏漏耽搁了赚钱,他会恨死自己。
次日,裴清去崇文馆被高岩问到豆芽的事,就直接说了他要做豆芽生意的事。
“不过现在不能卖,作坊才刚刚开始做,差不多也要个七八天吧,等好了我告诉你。”裴清说道。
高岩本以为他说买豆芽的事,裴清会觉得他过于斤斤计较,一点人情也不愿意欠,没想到裴清反而很坦然,一点也不计较的样子。
高岩想问裴清是什么想法,可是又问不出口,周凌看着他一副憋不住又问不出的模样,实在是看不下去,压低声音道:“他不会想那么多。”
不光是和高岩说了,裴清觉得自己可以再打一次广告,虽然邓元给自己宣传了一波,但是再多点宣传也不是不可以。
最好的宣传对象自然是皇帝,皇帝用了什么,下面的人自然会紧跟潮流,但是给皇帝上吃的太危险了,万一有人在你上的食物里掺一点别的东西呢。
而除了皇帝,更适合,也更好接触的宣传对象。
裴清扭头看向一旁的太子。
太子对于几人的说笑有几分羡慕,只是在顾忌什么,不好参与其中。
而高岩和周凌也是看出了这点,虽然不懂太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可是太子摆出这个架势,他们也不好过于靠近。
“殿下,我亲手发了一些豆芽,你要不要尝尝看,很好吃的,鲜甜鲜甜的,很爽口。”裴清凑到太子身边小声道。
对于裴清发豆芽的事,太子是知道的,听裴清这么一说,也有些好奇,当然他不是好奇豆芽的味道,只是好奇裴清亲手发出来的豆芽是什么样子的。
至于说这个豆芽能有多好吃,太子并不是很在乎,普通官员难得吃到的新鲜蔬菜他经常能吃到。
皇室有专门的温泉庄子种一些菜蔬,而宫中除了皇帝皇后太上皇之外,最贵重的就是太子了,尤其皇帝和皇后都非常重视太子,所以东宫桌上菜蔬根本不少见。
只是太子很快又想起专门教导他的师傅说的话,太子是天下表率,不得轻佻,要端庄稳重。
“还是……”
“殿下,你尝尝看,真的特别好吃。”裴清接着道,担心太子以为自己是自卖自夸,还拉上了高岩,让他作证。
高岩见太子没有拒绝裴清的亲近,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说起国公府昨天吃豆芽的情况,证明裴清说的确实不是夸张。
“真有这么好吃?”高岩说得太子更加好奇,毕竟高岩可是赵国公的长孙,冬日虽说不如宫中吃得果蔬多,但也绝对不少了,连对方都说这豆芽好吃。
高岩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大父很爱吃,脆嫩异常。”
高岩的这句话忽然让太子想到了太上皇,太上皇因病退位后,和皇帝的关系就不冷不热的。
甚至因为太上皇病得突然,加上对皇帝的态度一般,以至于外面甚至有传言说是皇帝暗害了太上皇,不然太上皇何以是这番态度。
太子一直想改善太上皇对皇帝的态度,可是太上皇对他这个孙子虽说比对皇帝的好些,可如果他没什么事找过去,太上皇的态度也不会有多少。
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借着给太上皇送点新鲜蔬菜的名义过去,趁机给父皇说些好话。
“赵国公当真如此喜欢?”太子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高岩肯定地点点头,还说最后的豆芽都是他大父吃掉的,他爹想吃,但是看大父那么爱吃,都没有伸筷子。
太子眼睛更亮了,要知道赵国公的饮食情况和太上皇是差不多的,都是爱吃肉不爱吃荤,赵国公都这么爱吃豆芽,太上皇应该也差不多。
不过太子还是决定自己先尝一尝,以防万一,然后再考虑给不给太上皇送。
得到了太子的应可,裴清赶紧安排好人送了豆芽进来,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口小锅和一个锅铲。
这个锅是裴清前几天让人去打造的,吃豆芽的时候,裴清才发现现有的烹饪手法对于豆芽来说都不是很合适,煮豆芽把脆爽感给减弱了,至于其他的蒸烙烤煎炸,都不如炒。
刚穿过来的时候,裴清精力都没放在改善生活上,一心只想推掉太子伴读的位置,而等推拒失败了,又在东宫工部到处打转,忙得不可开交,加上吃饭菜也吃习惯了,就又犯懒拖延了一段时间。
而现在,人也不忙了,饭菜也腻味了,炒锅就被他拿了出来。
裴清本来以为炒锅做出来比较容易,结果没想到让铁匠去弄,昨天晚上才刚好弄出了一口小锅,至于裴清想要的大锅,还在折腾中。
这口锅差点没能带进东宫,要不是有口谕,宫门口就要被拦下来了。
“这锅要怎么用,宫中的庖厨可能不会用。”太子看着被裴清带进宫的小锅,疑惑道。
“这个我会用,我来炒个豆芽给殿下尝尝。”裴清拍着胸脯保证,他虽说算不上是大厨,但是一般的炒菜还是会的,毕竟一直点外卖也会吃腻了,而且外卖也不健康。
“好。”太子犹豫了片刻点头,他昨日就问过庖厨,豆芽做起来还是比较容易,哪怕裴清没有下过厨,做出来的豆芽应该也能吃……吧
而高岩和周凌知道裴清不光带了豆芽来,还带了个新厨具过来,甚至还要自己炒的时候,震惊无以言表。
“你会做菜?”高岩震惊地看着裴清,尤其是看着裴清的手,除了有写字留下的茧子,一双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做菜的样子。
周凌也有些惊讶,毕竟以他的了解,不管是裴家还是谢云煜,都对裴清堪称千娇百宠的,对方怎么可能会厨艺呢。
“我做梦看见了怎么做,炒菜还挺简单的。”裴清理直气壮道。
太子本来还有些期待裴清的手艺,可他这句话直接让太子的期待破灭,只是看过……太子努力找出昨日庖厨说的话来安慰自己,怎么也不会多难吃吧。
本来高岩还想蹭一顿饭的,毕竟他也喜欢这个豆芽,虽说昨日裴清见他喜欢,今日还送了一些到府上,但是高岩清楚,等他回去,估计豆芽早吃没了。
可现在,要不还是算了,反正按照裴清的说法,豆芽作坊没几天就能开始卖豆芽,他就先忍忍。
然而高岩想退,他刚才的神情变化却瞒不过太子。
太子突然开口:“高岩,你也陪我一起吃吃看吧,裴清你也一起吃吧,你做的菜,怎么能不吃。”
“周凌,你……”说到周凌的时候,太子犹豫了下,毕竟这吃豆芽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可要是不让周凌一起的话,他会不会误会。
“你也一起来吧。”注意到周凌的神情变化,太子立刻道。
大皇子坐在前面听着四人的对话,心情有些烦躁。
太子当真是可以肆意妄为,他远离伴读时,伴读就得离得他远远地,他想亲近时,伴读又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他亲近。
而他……
大皇子侧头看了眼裴清,对方被高岩揽着,小声说着什么话,半分注意力都没有投过来。
自从他决定离裴清远些,对方就真的和他离得远远地,没有什么交集,哪怕是坐在前后排的位置,也好似看不到他一般。
大皇子完全是误会了,以裴清这段时间的忙碌程度来看,太子对他的偶尔疏远他都没有发现,更别提大皇子了,在裴清看来,忙起来就不接触不是很正常的事。
大皇子的动作很轻微,却还是被太子看到了。
若是平时,太子只当没有看到了,可是师傅教导的兄友弟恭还在耳边,太子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哥,若是午间无事,不如也一起来。”
太子的问话诚意其实不高,大皇子听得分明,若是往日他会直接拒绝,谁稀罕吃那一餐了,可今日,听着四人的谈笑声,大皇子犯轴了,太子不想让他去,还想表现出兄弟情来,那他就去吃,看谁膈应谁。
大皇子一口答应下来,太子愣了一下,心底情绪有些复杂,没有大皇子想象的那么不高兴,不过也算不上多高兴。
大皇子的身份在宫中其实有些尴尬,并非皇后所出,是侧妃所生,而侧妃当年却是为皇帝挡下毒酒而死,以至于皇帝对于这个长子也非常宠爱。
只是他是长子,太子是嫡子,若皇帝只是个亲王的话,那倒不要紧,可皇帝登基后,他的存在就有些微妙了。
太子还记得小时候和大哥关系还算不错,只是随着年纪增长,两人也有些生疏了,尤其是进宫后有了冲突,以前的情谊也是十不存一。
*
上午的讲学很快就结束了,裴清和太子几人一起到了东宫的小厨房,裴清之前拿来的豆芽和锅铲都放在这里。
太子是头一次到厨房来,大皇子也是,甚至就连高岩和周凌也同样如此,到了厨房,一时间很是不自在。
唯独裴清,来到厨房如鱼得水,招呼厨房的宫女去弄水来,先把豆芽清洗一下,准备好需要的调料,然后开始炒菜。
“你们要不要避开下,不然有油可能会溅出来。”裴清忽然想起这个事,问道。
四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没有动了,都想看看裴清是怎么炒菜的。
不过裴清说完看看自己身上,又让宫女去找一件大点的衣服,最好是布料便宜的,他要穿。
“你穿衣服干吗?是身上还冷吗?”高岩问。
“你看看我身上的衣服,要是被油溅到了,很难洗的,还是套个便宜点的,换了也不心疼。”裴清说。
裴清说完,以为其他人会觉得他比较节俭,没想到太子和大皇子都是皱了皱眉。
“裴清,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件冬衣你似乎穿了有两三次了。”
太子以前都没有注意,毕竟裴清外面还穿了件大衣,可现在想想,似乎都看到好几次了。
虽说清洗完并没有太褪色,可看着已经不算新了。
难道谢府很困难,还是说裴家没钱了,才让裴清穿这些旧衣服。
太子都在思考是不是要给裴清一些赏赐,不然裴清的日子不好过。
而其他人想的更多,莫非就是裴清没有钱,才弄出这豆芽来赚钱,不然之前怎么没见裴清有这想法。
裴清哪里想得到,他不过说了个节俭小妙招,就要被人脑补成穷得没钱换衣服了,听到太子的话,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太子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就听裴清说:“差不多有四次吧。”
四人都沉默了一瞬,没办法,他们穿的衣服基本是穿一次就不会再穿了,穿四次的衣服,还是头一次见。
裴清终于从几人的反应中察觉到不对劲,莫非是他太节俭了,不符合时代了。
太子看着裴清的反应,委婉地和裴清说了一通,裴清才明白,原来权贵的衣服一般都是穿一次就不穿。
“莫非是冬季新衣做得不多,你才……”太子犹豫。
裴清沉默,他就是看衣服在,就拿着穿了,现在想想,好像拿衣服的时候,婢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看他不在意,也就没说了。
听完裴清的解释,四人也跟着沉默了,大皇子开口:“还好你这衣裳颜色深,不容易看出新旧,其他人也没注意,不然……”
脸就丢大了。
裴清捂脸,也很尴尬,他虽然觉得衣服穿一次就换很可惜,但是处于这种时代,他也不能太特立独行,毕竟在古代,一个人丢脸不只是丢他自己的脸,也是丢一个家族的脸,换衣服就换吧。
不过等到宫女拿着衣服过来,裴清还是穿上了,然后开始炒菜。
四人都看出了裴清的尴尬心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裴清炒菜,这一看,太子忽然就有些放心,因为他发现裴清的动作还很流畅。
虽然他没有见过其他庖厨做菜是什么样的,但是裴清这种行云流水的动作足以证明对方是熟练的,做出来的菜应该不算多难吃吧。
一道炒豆芽很快就做好了,闻着炒菜的热气和香气,裴清有点遗憾没有早点把炒锅弄出来。
太子他们也是头一次看这种炒菜,对着盘子里的菜肴有些好奇。
“你们尝尝看,味道还不错。”裴清看出他们的好奇,直接去拿了五双筷子,一人一双,让他们尝一下。
四人哪里在厨房里吃过饭,被塞一双筷子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高岩先动了筷子,反正这厨房里又没有人,就他们几个人,吃了也就吃了,没什么大不了,再说,他闻着味道确实心动了。
高岩动手,裴清也跟着动手了,大皇子也跟着夹了一筷子,太子和周凌见状也没有再犹豫,反正吃得快,也没人发现的。
五个人吃一盘菜,还在厨房偷偷吃,太子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担心之余又有些刺激。
不过豆芽一入口,太子就感觉这次偷吃没有白冒险,确实味道很不错,脆脆嫩嫩的,还带着点清甜。
“裴清,你可以教庖厨做这个菜吗,我想进给父皇母后和大父。”太子说道。
“可以。”裴清巴不得有厨师会做炒菜,虽然他不是很讨厌做菜,但是能吃现成的,何必自己做呢。
等家里的锅做好了,他还要赶紧教会厨娘做炒菜,这样回去就有美食可吃了。
而且新式炒豆芽的做法传出去,裴清感觉豆芽能卖更好点,毕竟这有了一个可以发挥出豆芽长处的菜谱。
太子欣喜之余,也不忘给裴清好处,他知道一般的世家大族都有各自的特色菜品,这些菜品的做法都是藏得严严实实的,轻易不会让人看见,这也是世家的底蕴之一。
而裴清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他,他也不能让裴清吃亏。
庖厨被太子喊过来学新菜谱的时候还有些不理解,尤其是看到居然是和裴清学习,就更加不能理解。
可是太子的话在面前压着,他也不能不听,只能看着裴清又做了一次炒豆芽,看到裴清展示出来的新厨具,新烹调手法,庖厨都看傻了眼。
看着裴清新鲜炒出来的豆芽,四人都有点蠢蠢欲动,刚刚一盘子豆芽也没有多少,尤其是五个人吃,都是胃口大的少年人,别说吃饱了,连吃过瘾都没有。
只是有个外人在这边,四人都不好意思动手。
庖厨盯着面前这碟豆芽菜看了一会,吞了吞口水,问:“裴公子,这菜我能不能尝一口?”
这不管是做什么菜,哪怕是看着裴清做的,也得尝尝味道,不然很可能就学了个形,没学到味道。
见裴清同意,庖厨才尝了一口豆芽菜,这一吃就发现这新式烹调手法不一般,虽然这芽菜的味道比以前尝过的芽菜好,但是烹调手法也是更合适,味道更浓郁,口感却更清爽了。
裴清看他就尝那么一口,干脆让他多吃几口,吃准味道就可以试着做了。
不过裴清觉得这应该也不难,毕竟炒豆芽应该算是炒菜中难度比较低的菜式了。
而后裴清又炒了一盘豆芽菜,把带来的食材都用完了,才满足了在场几人的胃口,顺便也解救了一下自己的嘴馋。
因为五个人都在吃豆芽菜,以至于膳房送来的菜色里除了饭吃了,肉吃了些,菜一动没动,膳房将餐食撤回去的时候就有些忐忑,莫非是做得太难吃了,以至于太子都不满了。
上次三皇子不满,闹得不得了,这要是太子也不满意,那他们膳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出于这个担心,当天傍晚,不少人发现膳房提供的饭食味道居然比之前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