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乔伊第一次见到艾伦斯的时候, 这位斑斓蝶仅仅只是一名率兵驻扎边境要塞的小军官,还不是联盟中赫赫有名的上将。
起因是战时联盟中自发掀起了一股为前线军队募捐的风潮。
彼时的乔伊正在联盟帝国大学里攻读他的历史学学士学位,校园内保卫联盟的热血气息浓厚, 受到这种环境感染的乔伊,带领着那群出身贵族的少爷们成立了卫战基金会。
公爵家的少爷出任主.席, 基金会很快就办的轰轰烈烈,第一次募捐就筹集了上千万星币的战略资金。
就在这群少爷们张罗着要把钱换成物资支援前线时, 军方传出了军官贪污腐败的丑闻。
多年战争中,贵族与军方矛盾日久弥深, 二十三岁的乔伊也是个敢想敢做的青年,他决心实地考察一番,绝不能白白做了军雌敛财的冤大头。
于是乔伊就约了两名同学,又带上了一名战地记者,跟着运送物资的舰队, 上了前线。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是一个叫做白金要塞的边境驻扎基地。
此要塞位于一颗偏远小行星上面,这颗小行星所能接收到的赤恒星能量极其微弱, 终年严寒,氧气稀薄, 生存环境极端严苛。
此地并非正面战场, 但是白金要塞在战时的战略地位极高, 为防止敌方联盟从此处进攻, 直取拉贝尔联盟腹地,军方常年派遣精锐部队驻扎于此。
乔伊他们一行四名雄虫的小团队, 经过一周的辗转颠簸终于抵达于此,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遭遇了卡斯诺联盟游击队的偷袭。
这是乔伊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 一多半的供给物资毁于这场交火,炮弹在距离他们只有不到十星米远的位置爆炸,乔伊的一位同学,那个可怜的小伯爵当场吓尿了裤子。
死神收割生命时向来一视同仁,于是他们这几个高贵的雄虫先生,那时在四散飞溅的流弹中,顶着严寒和缺氧,惊慌失措地逃命。
乔伊带来的那名小记者,非常不幸地,被弹片打穿了胸膛,乔伊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睛耳朵里都渗出血来,抱着摄像机咽了气。
就在乔伊以为自己马上就也要完蛋了的时候,斑斓蝶上校艾伦斯就像神兵天降一样地出现了。
乔伊获救时,他的脸都已经冻麻木了,眼泪结成了一层冰壳。
他的同学小伯爵尿湿的裤子冻成了冰坨坨,是勤务兵及时赶到,利用丰富的战地冰冻急救经验,才保住了他的命根子。
乔伊及他的两名同学惊魂未定地被带到了军队驻扎基地,在前方结束战斗的军队长官亲自接见了他们。
那一年的艾伦斯,只有十九岁。
他带着一身刚从军校毕业的锐气,腰间挎着剑别着枪,军装外套着黑色的大氅,硬底的军靴踩在冷硬的水泥地上,一步一响地走进了乔伊的视线范围之内。
年轻的军雌,长相比乔伊想象中要秀美,身量也纤细些,但是一身军装却能穿的有型有款。
乔伊掏出自己的护照交给这名军雌,艾伦斯用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去,展开来,扫了一眼。
乔伊目睹着对方密长的睫毛随着扫视的姿态投落下一片浓秀,随后迅速抬起,幽蓝色的眸子里映出了乔伊的轮廓。
艾伦斯将护照归还给了乔伊,双脚迅速并拢,对着乔伊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是乔伊与艾伦斯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那天,基地的炊事班用了最好的食材,给这三位远道而来送补给的巴塔利贵族雄虫先生做了顿大餐。
当晚,乔伊的晚餐是一块冻得邦邦硬的面包和一碗表面飘着白花花一层肥油的炖菜。
在那碗珍贵的炖菜里,乔伊吃到了发芽的土豆、糠心的萝卜、冻蔫的圆白菜和掺杂了过多淀粉的罐头肉。
乔伊的另一名同学是一位亲王的小儿子,他对军方给他们吃泔水这件事感到火冒三丈,他怒不可遏地冲进了基地长官们用餐的地方。
然后发现艾伦斯和一群部下,吃的都是黑乎乎的麦片糊糊。
寸草不生的白金要塞,新鲜蔬菜和肉罐头,都是极为稀缺的罕见物资,因为他们是贵族,负责给他们发军饷,才专门拿出来招待他们的。
那位之前被吓尿了的小伯爵,是个天生多愁善感的雄虫,他看到这种情形,当场就哭了,大骂那些挑拨离间居心叵测的谣言传播者。
军方基地这边,原本打算第二天就送乔伊他们回去的。
但是边境局势瞬息万变,来时一路都算畅通,但等想走时,大雪封路星舰被毁,一时半会地,他们竟然就走不了了。
乔伊就这样和他的两名同学,迫不得已地留在了基地。
他们在基地整整逗留了两个月,或者是三个月,甚至是一年。
白金要塞的白昼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剩下的都是无边无际的寒冷黑夜,那段时间,乔伊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外面太冷了,乔伊通常是待在室内,但是室内也没有暖和到哪里去。
他的光脑没有讯号,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守在火盆旁,读一本过期的纸质杂志解闷,这本书快被他翻烂了,到后面他甚至连小广告里面的联系方式都背下来了。
在白金要塞的那段时间,对乔伊来说,简直就是坐牢。
他住在基地的石头房子里,夜晚听着窗外风雪肆虐犹如恶鬼哭嚎,他人生前二十三年间的缱绻浮华,像个飘忽的梦一般被吹的一丝一缕都不剩。
就仿佛,他生来就是要在这个鬼地方坐牢一样。
他虽然在这里住了很久,但是他与艾伦斯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那位及时救他于危难的军雌,乔伊闲的无聊时总是会想起他长长的眼睫毛和幽蓝色的瞳子来,隐约的,在乔伊一帧一帧回味的记忆片段中,乔伊似乎还闻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一种很清新的,不常见的气味,乔伊的印象里,他从前所接触过的雌虫,多半是甜美芳馨的花果香,但是艾伦斯不同于他们。
就在那种究极无聊的时间里,乔伊混混沌沌地想到,艾伦斯,是个蛮有魅力的雌虫,至少,比他的未婚夫要有魅力的多。
是的,乔伊有未婚夫,那是个可爱的红蝴蝶,他是一家话剧团的台柱子,活泼又美丽。
乔伊曾经很喜欢他,但是贵族雄虫难免有见异思迁的毛病,乔伊在见到艾伦斯之后,就迅速地将他的可爱小未婚夫抛到了脑后。
那尾红蝶并没有做错什么,乔伊只是不再爱他了。
一厢情愿的乔伊根本见不上艾伦斯,这位小军官总是很忙碌,他有各种军务要处理,有各种仗要打,有很多的会要开。
艾伦斯忙起来,就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基地里还有三位贵族先生这件事了,他干脆利落地将乔伊忘了个彻底。
后来事实证明,艾伦斯对乔伊的印象,甚至还不如对那位小伯爵深刻,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体面的雄虫先生吓尿了裤子。
在基地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乔伊的两名同伴相继病倒了。
那位爱干净的小亲王因为洗澡时磨磨蹭蹭,用光了热水着了凉,一病十几天不见好,病殃殃地天天躺在床上说胡话。
小伯爵的双手双脚生满了冻疮,十根手指头肿的和胡萝卜一样,一到晚上,就又疼又痒,折磨得小伯爵藏在被窝里不住地抹眼泪。
乔伊的身体也慢慢地不好了,长久地见不到光,营养跟不上,使他骨头里的钙质在流失,天寒地冻里,乔伊开始闹腿疼。
他的腿是旧疾,少年时跟着父亲外出打猎不小心摔伤的,经过救治,早已痊愈,在四季如春的星球上,根本没有腿疼这种毛病。
但是白金要塞比罗敏特宫要冷上十倍,痛得受不了的乔伊,拄着拐仗在勤务兵的搀扶下走进了基地军医的诊所。
在这里,他见到了负伤的艾伦斯。
他的左肩处被弹片擦伤,已经完成了包扎,正由一名娃娃兵小副官帮忙穿衣服。
像是感受到乔伊的目光,艾伦斯抬起头来向着乔伊那里望了过去,正巧和乔伊对上了视线。
这个猝不及防的目光交汇,令乔伊不由自主地欢喜又惆怅,欢喜的是艾伦斯注意到了他;惆怅的是,那个神情显然已经不记得他是哪个了。
乔伊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手足无措地对艾伦斯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身上披着棉衣的艾伦斯向他走过来:“阁下,您怎么了?”
“我……”乔伊面对着艾伦斯与军医,自己的苦疾反而说不出口了。
白金要塞的军医诊所极其简陋,他在来到军医的看诊房时,先穿过了一处搭起来做病房的棚子,那棚子里躺满了伤兵。
他们一半是作战时受的枪.炮伤,一半是冻伤。有人被冻掉了耳朵,有人被冻掉了脚趾;有些严重的四肢已经坏死,在等待着截肢。
乔伊这个什么都不做,还要基地好吃好喝供养着的贵族先生,他现在没有脸面说自己腿疼。
还是那个勤务兵帮着开了口:“这位先生腿疼得厉害,想过来要两片消炎止痛的药来吃。”
这地方,药品比蔬菜还要稀缺。
军医第一时间看了艾伦斯一眼,等待着他做指示,艾伦斯犹疑两秒,把刚才军医给他开的消炎药递给了乔伊。
“我们这里条件不好,药品供给有限,一些重伤员指望着这点药救命的。我就是擦破点皮,不吃药也没事,您拿去吧。”
乔伊没拿艾伦斯的药,他道了声谢之后,转身就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因艾伦斯感觉到内心苦楚,艾伦斯把自己治伤的药递给他,不是递给了他乔伊本人,是递给他这重身份,递给那个名为巴塔利雄虫的阶层。
垄断着整个拉贝尔联盟经济的巴塔利雄虫,一向爱自负吹嘘,整个军雌群体都是靠他们养。
此情此景,乔伊却要从一个雌虫手里,拿走他的伤药,这种事情,乔伊如果真的做了,对于他所代表的整个巴塔利阶级,都是一种巨大讽刺。
乔伊没有接受艾伦斯的药,但他却在此后一直小心翼翼地搜集着各种有关于艾伦斯的信息。
其中大多数的情报来源,都是艾伦斯身边的那个叫克莱尔的娃娃兵小副官。
乔伊第一次尝试着收买克莱尔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乱七八糟的零碎物,他本想把那只扁银盒雕花的名贵打火机送给克莱尔。
但是这娃娃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上了乔伊掏打火机时顺带掏出来的巧克力奶糖。
乔伊就把那几块糖果全都送给了克莱尔,克莱尔欢天喜地地收下之后,就开始对着乔伊出卖艾伦斯的情报。
“上次我们长官作战不小心挂了彩,但是抓回来六个俘虏。”
“那个俘虏现在就在那边那个小房子,看见没,就关在那里边的。”
“星际战争规章约定里边说要优待俘虏,所以那六个现在天天好吃好喝的,快活着呢,问什么都不说,一问就骂人。”
“就刚才,我哥开完会,又去接见那六个俘虏了。”
克莱尔一口气吃下了好几块巧克力,内心满足,想对乔伊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方便他下次还送自己巧克力吃:“你想去看看我家长官是怎么审讯俘虏的吗?我可以带你去。”
克莱尔一会哥一会长官的称呼着艾伦斯,乔伊据此断定,克莱尔应该不只是艾伦斯的亲信。
“有劳你带路。”
乔伊就跟着克莱尔来到了基地关押俘虏的营房里,他本以为克莱尔会给他找一个视野绝佳的隐蔽角落,方便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艾伦斯审讯俘虏,结果克莱尔直接把他领到了艾伦斯的面前。
“哥,他想看你审俘虏,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克莱尔兴高采烈地说。
搬了张桌椅,坐在营房走廊中的艾伦斯抬起头来,沉默不语地看了一眼克莱尔和乔伊,乔伊解释:“是我要求他带我来的。”
艾伦斯盯着他问:“阁下,审讯过程可能会令人不适,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乔伊觉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已经锻炼出来了:“我没有问题。”
艾伦斯点点头,下达命令:“克莱尔听令。”
克莱尔立刻站好军姿:“到!”
艾伦斯:“出去!”
克莱尔:“是!”
转身,克莱尔小跑出了营房。
至此,除了牢里那六个俘虏之外,这里就只剩下了乔伊与艾伦斯两个。
那六个俘虏极其嚣张,乔伊他们没来的时候,对着艾伦斯这个军雌,一直污言秽语地挑衅着艾伦斯。
后来乔伊来到了这里,这下更有话头了,上来就开始编排乔伊与艾伦斯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不堪。
只是站在营房里这一小会,乔伊几乎把这辈子的下流脏话都听完了。
乔伊一个贵公子被他们说的脸皮一会发冷一会发烫,最后忍无可忍地对着最近的那名囚犯怒斥:“别说了!”
铁栏杆围住的兵痞哈哈一笑,一口唾沫就啐了出来。
艾伦斯倒是一言不发,他就坐在那里,不急不缓地,在摆弄手中的小玩意。
是他不久前刚没收上来的一套赌具,环境恶劣军中困顿,士兵苦中作乐,常有饮酒赌钱的坏风气,艾伦斯时不时地就要突击检查一次,挑两个带头的严惩,杀鸡儆猴。
艾伦斯将那赌具握在手里把玩,不过是一枚六个面刻了不同数字的骰子,另一个是牙杯改造的赌盅。
艾伦斯将这做工粗劣的骰子放进赌盅里,小幅度地翻转过来,然后漫不经心地晃着。
乔伊记得艾伦斯的肩膀上有伤,所以他的动作幅度小而缓慢,他就这么不急不忙地摇了一阵,最后停了下来。
乔伊与六名俘虏都不清楚他在搞什么花样,他们骂乔伊骂累了,就把矛头重新指向了艾伦斯。艾伦斯眼下这姿态,显然就是审不出什么东西来,索性就开始自暴自弃地玩游戏了。
星际战争公约里,要求战争中优待俘虏,所以这六个被俘的家伙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他们吃准了,艾伦斯是不会对他们用刑的。
艾伦斯缓缓揭开了赌盅,发现骰子正面朝上显示的,是数字3。
“3号……”艾伦斯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拔枪,迅速瞄准编号03的那名俘虏,没有任何迟疑地扣下了扳机,砰得一声,整个营房都安静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震慑到的,还有乔伊,他怔怔地看着艾伦斯收了枪之后,回到桌前,又开始摆弄他的赌具。
艾伦斯自娱自乐的骰子游戏,变成了一场俘虏与死神比拼运气的存活游戏。
回过神来的俘虏们对着艾伦斯破口大骂,说他违反了星际战争公约,要去军事法庭起诉他。随后艾伦斯就摇出了一个数字5,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5号俘虏一命呜呼,红白两色的粘稠液体溅了满墙。
剩下的四名俘虏骇然失色,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有个胆子小的跪下来给艾伦斯磕头道歉,痛哭流涕地祈求艾伦斯放过他,艾伦斯手中举枪的动作一停顿:“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那名俘虏迟疑了,艾伦斯一枪打穿了他的肩胛骨,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我说,我说!”
艾伦斯这场审讯用时不长,乔伊就站在一边目睹着全程。
艾伦斯不仅仅是在震慑敌方俘虏,也同样是在用这种方式震慑着乔伊所代表的巴塔利贵族。
乔伊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他只觉得自己的血,一寸一寸地,从头到脚地,凉了下去。
这场血腥审讯,打破了乔伊对艾伦斯全部的旖旎幻想,他最后失魂落魄地逃出了营房,回到他那两个娇气的同学身旁,大病一场。
乔伊这一病,轰轰烈烈地病了许久,等到转好时,艾伦斯已经设法与首都星军方总部取得了联络。恢复通讯之后,那边下达指示,说会派人来,接三位贵族先生回家。
三位贵族先生的身份特殊,军方没有耽搁太久,火急火燎地杀到了白金要塞。
回程的那天,乔伊昏昏沉沉地躺在汽车里,前方艾伦斯驾驶机甲为他开路,护送他们与总部军方支队会合。
他听着汽车外令人心惊胆战的枪炮声,与死神一遍遍擦肩而过,最后终于成功登上了来接他的军方星舰。
在星舰还没有起飞的前夕,那名斑斓蝶军雌专门来到乔伊的休息室里,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脱下军帽向乔伊致意,表情踌躇着,像是有话要对乔伊讲。
乔伊心头蓦然一动,连忙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他们两个在休息室里。
艾伦斯这才深情款款地开了口,请求乔伊看在这段时间基地没有亏待他的份上,回去了跟贵族们说说情给军队涨点工资加点补贴。
乔伊热切的心情冷却了一半,他木然地点头答应,艾伦斯这才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来,表示感谢。
这个笑容看得乔伊有些晃花了眼,他动容地问艾伦斯:“还有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讲?”
艾伦斯表达完最迫切的诉求之后,就没了话题,憋了半天,嘱咐了乔伊一句:“打仗不是过家家,阁下以后,还是不要往战区里来了。”省得添乱,光是保护一个他,就出动了多少兵力!
乔伊没有听到那句他最渴望听到的话,执着地不肯放艾伦斯离开:“还有呢?”
还有吗?艾伦斯脸上闪出了迷惘的神色来,他跟这位贵族先生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完全谈不上交情,哪有那么多的话要嘱托的,这位雄虫先生可真是奇怪。
可是艾伦斯有求于人家,所以就算没话,艾伦斯也得找句话来说:“您回去好好治疗,我们很快就能迎来胜利。”
至此,乔伊的心不再有任何挣扎,稳稳当当地沉寂了下去:“嗯,再见。”
“再见。”艾伦斯戴上军帽,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半个小时之后,军方星舰起飞,乔伊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心想,他这段单方面的绯色心情,至此算是彻底终结了。
那个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的斑斓蝶小军官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他,不过无所谓的,乔伊也会忘记艾伦斯,毕竟他可是早就有了未婚夫的人。
如此,乔伊就将这段惨烈的记忆,干脆地抛弃在了白金要塞。
第142章 第 142 章
戴维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才终于听系统君给他完完整整地讲完了,这出集霸道公爵强制爱、大伯爱弟媳、俏寡夫门前是非多、追妻火葬场等诸多狗血元素于一体,恩恩怨怨纠结了八十万字虐身虐心的豪门小说。
他原本是和艾伦斯一起躺在床上的, 后来中途去了书房,再然后又辗转去了会客厅, 最后把整栋房子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主卧, 给艾伦斯盖好被子之后,又去了书房里。
他站在书房的窗户前, 闷声不吭地抽了两支烟后,才开了口:“他俩先认识的?”
戴维指的当然是乔伊与艾伦斯。
系统君回答:【宾狗~是的呢。】
戴维又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我是小三?”
系统君:【按出场顺序,是这样的~】
戴维仰起头来,吐出了一个烟圈, 终于说出了那句:“莎士比亚曾经说过,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系统君笑眯眯地:【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戴维现在开始后悔了, 他不该让系统君把情节告诉他的。
戴维刚穿过来时不问,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就是个开篇没多久就领盒饭的炮灰, 整个故事百分之九十的情节与他无关, 不相干的事, 他没兴趣知道;
戴维后来不问, 是因为与艾伦斯感情一天比一天要好,好到他早就忘了自己是穿书, 忘记了自己的定位是那个炮灰原配的事实。
整个故事, 整本书都是围绕着乔伊与艾伦斯的纠葛展开的。
戴维觉得他被自己的心绪逼得逃无可逃了,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他在嫉妒。
这种情绪, 在唐上线时曾经出现过,但是现在这种妒火中烧的心情,绝不是那时候能够比拟的。
乔伊在原本的故事线中,完整地拥有了艾伦斯的整个人生。
他傲慢、不忠、残酷、暴虐,但他拥有一切,他拥有艾伦斯。
可是他并没有好好地对待艾伦斯,系统君把这个故事通篇讲下来,戴维没有在任何情节中感受到艾伦斯的快乐。艾伦斯不快乐,直到结尾,艾伦斯在作者的安排下与乔伊儿孙满堂身居高位,艾伦斯也不快乐。
戴维夹在指尖的烟卷烧到了头,红亮亮的火光灼到了戴维的手指,戴维指尖一痛,顺手将烟放进烟灰缸里摁灭。
“艾伦斯不爱乔伊。”戴维再次,笃定地陈述了一遍。
系统君翻了翻原文相关情节:【关于原文中,艾伦斯爱不爱乔伊这个话题,书外的读者们也是各执己见,分成两派。爱方和不爱方吵的非常热闹,个个旁征博引,谁也说服不了谁。】
戴维:“我被他爱过,他爱人时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
系统君宽慰他:【您不要太往心里去,虽说这是原文,但是因为您的穿书,原文故事线早就一团乱麻了。】
【现在照您这个发展趋势,原文和平行时空同人文毫无区别,人物形象严重ooc,也就剩个名字一样了。】
戴维问系统:“艾伦斯现在,爱我有多少?”
戴维此刻缺乏安全感,他急需要切实的数字来抚慰他的心。
系统:【七十,百分制,现在是七十。】
戴维曾经的目标是八十,现在已经距离这个目标很近了。
戴维:“我会让它涨到一百。”
系统君沉默了,戴维抬起眼:“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系统君斟酌了半晌才开口:
【决心爱一人,这是一条很长很难的路。】
【七十到一百,看似中间只差了三十,但事实上,这三十的进阶难度,是零到三十的十倍。】
【一人爱您一百分是一百;十人爱您十分是一百;一百人爱您一分也是一百。您抛弃了其他选项,直接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
戴维:“只要我一死,艾伦斯马上就会落入乔伊的手里,所以我是绝对不能死的。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我对艾伦斯,也有信心。”
系统君坐在系统面板的显示屏上,两只小脚丫晃呀晃:
【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件事,当您全部的存活值来源被艾伦斯一个人占满,有一天如果艾伦斯死去,您的全部存活值会随着他的死亡瞬间清零。】
【我是说,全部。】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那你们两个的生死,也将完全绑定。】
【因此,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再慎重一些。】
……
翌日,凯森的葬礼在菲迪尔州最大的教堂举行。
穿一身黑的戴维保持一份庄重严肃的神情,完整地参与了凯森丧仪的所有环节。
只是,他身旁的位置是空的,艾伦斯没出面,他们家只有戴维一人到场。
艾伦斯的座位左边挨着戴维,右边挨着戈林,现在艾伦斯不在,戈林与戴维之间只隔着一个空位。
戈林好奇地跟戴维打听:“艾伦斯怎么没来?”
戴维压低了声音回答:“艾伦斯身体弱,来首都星之前一直在住院,昨天累着了,又喝了点酒,今天早上醒来后有些发烧,我就没让他来。”
“发烧?”戈林小声嘟囔了一句,追问,“他前几天烧过吗?”
戴维回想了一下:“前几天没有,是突然开始烧的,也许是水土不服。”
“他昨天的时候,信息素味道就有点不太对劲,一会结束了你就赶紧回家吧,他的症状有点像交尾热。”戈林提醒。
交尾热……戴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也跟着嗡的一下就热了起来。
他刚想进一步询问戈林有关的事项,结果旁边的乔伊发了话,他的矛头直指自己的雌君:“你的礼仪教师没有教过你吗?在这种场合下,不要窃窃私语。”
被配偶呵斥的戈林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乖乖坐好。
被戈林点了这么一下的戴维,心思完全不在凯森的葬仪上面了,他后半场脑子里浑浑噩噩就只剩下了那一个词。
艾伦斯的交尾热。
戴维千辛万苦地捱到了丧仪结束,他立刻起身就要往寓所赶,旁边兴致勃勃的托兰不晓得儿子有风风火火的急事,还专门拦住了他:
“跟爸爸回去吧,我让厨师做你喜欢的菜,陪爸爸吃晚餐好不好?”
戴维只得跟他明说:“艾伦斯身体不舒服,我得回去照顾他。”
托兰心情稍稍失落了些,但还是撑着笑:“那好吧,等艾伦斯身体好些,你们一块来。”
戴维应着,转身迅速离开,托兰跟出去,目送着戴维离开,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戴维上了车,汽车开走了,开始自言自语似的喃喃着:
“戴维长大了,他有自己的小家庭……”
他身旁的执事请示他:“先生,我们也回吧。”
托兰这才像是回过了神来:“嗯。”
戴维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寓所,艾伦斯还在睡着,克莱尔请来的医生刚做完检查,还没有离开。
那医生一见到家里的雄虫家主回来,立刻就上来告知了戴维艾伦斯的情况:
“阁下大可放心,您的雌君先生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现在已经进入了交尾热前期。若是您与雌君先生有要宝宝的打算,那就恭喜了,只要您肯用心照拂您的配偶,相信来年您就能做父亲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旁边的克莱尔顿时吓得小脸煞白。
戴维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才缓缓摘下了头上的礼帽,拿在手上摩挲了半天帽檐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医生,你确定吗?日期好像不太对。”
医生解释:“交尾热这种生理性周期,其实并没有确切的间隔时间的。通常来说是一年一次,但同时也会受到配偶信息素、心情、营养甚至是外界环境的影响,有些婚后配偶感情好的雌虫甚至会一年两次。”
医生的态度很是热情,他邀请戴维:“阁下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进一步说话呢?我有些注意事项,想交代给阁下。”
“嗯,好。”戴维大脑一片空白地点头答应了。
*
托兰乘着车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了罗敏特宫,一回来仆从就向他禀报,说老公爵正由护工陪着,在花房里玩。
托兰衣服都没换就直奔花房,到了一看,奥斯汀公爵果然在这里。
他就坐在轮椅上,面对着一株盛放的鸢尾花,护工使出了浑身解数来逗他开心:“我们就先在这里玩一会,等晚上吃肉肉好不好呀~”
老公爵根本就不搭理他,直盯着那株气味与托兰信息素味道相似的植物瞧。
托兰走了过去,问护工:“吃药了吗?”
护工小心地回答:“还没呢,您不在,我们谁都喂不进去。”
托兰轻轻点点头,脱下手上的黑色蕾丝手套,端过仆从递过来的药碗:“你们下去吧,交给我就好了。”
一众护工仆从退下去之后,花房里只剩下了托兰与老公爵,托兰手中用调羹搅了搅碗里的掺了药片碎末的奶茶:“雄主,吃药了。”
奥斯汀公爵抬起头来看了托兰一眼,竟然开口说起了话:“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托兰直接端着药碗跪了下来:“当然是治病的药。”
奥斯汀公爵恍惚了一下:“为什么我每次吃过药之后,都感觉混混沌沌地,像做梦一样?喊不出声来,也动不了。”
托兰:“您每次吃了药之后就睡着了,兴许就是做的梦,您现在的身体就是得好好休息,多休息才能尽快康复。”
奥斯汀公爵的目光将托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托兰的胸前,他在这里戴了一枚别致的钻石胸针,胸针上别了一朵白色雏菊。
奥斯汀公爵皱起眉头来:“你这幅打扮,是有人死了吗?”
托兰:“是的,我刚参加完葬礼回来。”
奥斯汀公爵:“谁死了?”
托兰露出一个笑容来:“一个不重要的人。”
奥斯汀公爵点点头,就不再追问了,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最近,怎么总也不见老二凯森来看我了?”
托兰回答:“凯森这孩子,忙得很,最近应该是回不来了。”
“快别说话了,先吃药吧。”托兰又提醒了一遍。
奥斯汀公爵一手接过药碗,另一只手伸出去抚上了托兰的面颊,托兰没有抗拒奥斯汀公爵的抚摸,亲眼目睹着公爵端着药碗把里面的东西都喝了下去。
托兰接过空药碗来,随手放着了,贴心地问了一句:“苦不苦?”
奥斯汀公爵摇摇头:“倒是不苦。”
托兰保持着跪在地上服侍着奥斯汀公爵的柔顺姿态,把自己的头轻轻搁置在了奥斯汀公爵的膝盖上。
托兰跪得久了,膝盖处隐隐地酸麻胀痛起来,托兰感受着这份痛楚,只觉得精神状态更加明晰了。
奥斯汀公爵刚吃完药,尚且还有一些神智清醒,他摸着托兰的头发问:“你在想什么?”
托兰回答:“我在想,我生下戴维之前有过的那三个孩子。”
“他们,应该就快瞑目了吧。”
第143章 第 143 章
参加完凯森的丧仪之后, 戈林陪伴着自己的丈夫回了自家的宅邸。
这一路乔伊都没有跟他说话,戈林曾经试图找过话题打破这种沉闷低压的氛围,但都失败了, 只得识趣地闭了嘴。
戈林是个机敏又伶俐的雌虫,但是他却时常看不透他这个喜怒无常的配偶。
能够牵引拨动乔伊情绪的东西太多了, 戈林自认只是个混迹名流社交圈满脑子珠宝美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俗气雌君,他与乔伊没有共同话题, 这种清晰的认知与定位,给他消除了不少的烦恼。
乔伊虽然没给他提供过什么情绪价值, 但是物质层面是极其丰厚的,所以哪怕戈林经常要用热脸去贴乔伊的冷屁股,他也每次都能看在高额生活费与顶级奢侈品的面子上,大雌不记小雄过。
于是在进门之后,被乔伊甩了一路冷脸子的戈林又凑上去问:“雄主~你今天的晚餐在家里吃吗?需不需要我让他们去提前把你的酒醒上?”
“不在家吃, 我换身衣服就走, 今晚还有应酬。”乔伊抛下戈林转身上了楼。
戈林的戏还是要演足的,他匆忙跟了两步:“雄主您好辛苦哦, 那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乔伊头也不回:“可能不回来。”
戈林:“又要丢下人家一个,今晚人家又要睡不着了, 好气~”
乔伊忽然停下脚步来, 回头瞥了戈林一眼, 那种什么都知道但是不明说的姿态, 都融汇在这个眼神里面交由戈林自己去体会了。
但是戈林瞧上去,却是一脸的花痴纯真, 感觉什么都没有体会出来呢!
戈林陪着足足演了小半个钟头的戏, 脸都快笑僵了,媚眼抛的眼皮快要抽筋, 终于把乔伊给送走了。
乔伊的汽车前轱辘刚滚出宅邸的大门,戈林后脚就扒了一身丧服,打扮成花枝招展未婚单身小蝴蝶的样子,去车库里开上他那辆红色超跑,轰的一声引擎启动,他就去拥抱多姿多彩的夜生活了。
戈林与乔伊结婚已经快三年了,戈林是个爱赶时尚潮流的话剧演员,当初结婚也是赶“战争结束万象更新,无数新人在联盟战后新纪元缔结婚姻”的时髦。
同样的,这桩时髦的婚姻后来也有了一种时髦的发展——他们婚后蜜月都没出,就开始分房睡了。
新婚伊始的戈林远没有现在的豁达,他在被新婚配偶乔伊冷落之后,就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开始想,他也许是个不够美丽毫无魅力的雌虫,所以才会被配偶嫌弃。
这种自我消耗的情绪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穿戴得漂漂亮亮的戈林开着车去了夜店,一口气点了八个雄虫男模。
那晚,戈林往桌子上甩了一沓又一沓的钞票,八个男模围着他夸,彻底治好了他的容貌焦虑。
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戈林找到了一种心情不好的宣泄方式——撒币!
那种坐在中央,一把一把往外撒钞票,一堆雄虫在他脚边围成圈,不停赞美他,管他叫雌主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尤其这些钱还是乔伊的,嗯,更开心了!
戈林的这些行为,乔伊其实都是知道的,但是只要戈林做的不是太过分,比如影响到他的政.治前途或者搞出个私生子丑闻之类,乔伊并不会管戈林。
身为一名从政的雄虫,他的很多政.治手腕的施展,都离不开戈林的配合。
有能力的人,在某种限度之下,是可以乱来的——这是乔伊的处世认知。
更何况,乔伊自己也并不是个安分的雄虫。
他很早就和戈林订下了婚约,在他们的婚约存续期但是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的时候,乔伊曾经交往过远不止一任恋人。
他们这个圈子都是这样,贵族雄虫婚前婚后有情人是极为普遍的事情,很多雌君暗地里也是有情人的。
婚姻是一项契约,只要不违反游戏规则,情人与私生子不会威胁到合法配偶与婚生子的利益,是没有人会主动掀开那层遮羞布的。
戈林明知道乔伊夜不归宿是去了情人那里过夜,他也不会管,或者说是不在乎,他转脸就会去追寻自己的快乐。
乔伊把家庭与情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以至于戈林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乔伊的情人们真是太不争气了。
一个上门闹的都没有!
搞得戈林有时候故意想找乔伊的茬,让他出一波血,结果连个正当理由都找不到!
乔伊的司机直接开车载着乔伊去了他的另一处寓所,乔伊才刚下车,一个轻轻巧巧的小亚雌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雄主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啊!”黑色头发的男孩在乔伊怀里拱了两圈,模仿雌虫一样闻够了他身上的气味之后,才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和乔伊对视。
这男孩因为是亚雌,所以看着格外显小,长了一张娃娃脸。冷白皮,蓝眼睛,睫毛又长又密,笑起来还有一对甜甜的酒窝。
乔伊见到男孩这个笑容之后,脸上的神色都缓和了许多,伸出手在男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这是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另一只斑斓蝶,乔伊管他叫做安,比艾伦斯年轻,爱笑爱撒娇,会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这是只属于他的斑斓蝶,只是让乔伊感到略有些美中不足的,他只是个亚雌,没有那种海盐味的信息素。
安抱着乔伊的手臂贴上来问:“只是过来吃饭,还是今晚都不走啦?”
乔伊一边往宅子里走一边回答:“今晚不走了。”
“好~”安雀跃着就答应了。
安是个合格的情人,他曾经是被抛弃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像个流浪的小狗一样被人捡回去送给了乔伊。
他对乔伊不仅仅是情感上的依赖,还有一种上班的认真态度。
他将给乔伊做情人这件事视为工作,所以他总是使出浑身解数地讨乔伊开心,小心周到地把乔伊伺候好,老板开心他自然升职加薪。
乔伊用餐的时候,安一刻都不敢放松精神,时刻关注着乔伊的态度,仔细捕捉着他的每一处微动作,反复揣摩着乔伊的用意。
乔伊酒过三巡,隐隐地,面庞上显出了些微醺的神色来,他的身体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望着安眯起了眼睛。
“安……”乔伊轻唤一声,安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餐叉,“怎么啦?”
乔伊:“你有交尾热吗?”
安低下头去笑着说:“讨厌,我是亚雌,没有那种东西。”
乔伊:“你可以有。”
安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只剩下皮笑肉不笑的一层壳:“雄主今晚倒是醉的比之前快。”
乔伊没有理会他,转身递给秘书一个眼神,秘书会意,转身去把一位手提着医疗箱穿白大褂的医生请了进来。
安一见医生进来,莫名心慌,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雄主……你这是……”安不安地站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乔伊站起身来,绕到安的身后,伸出手自后扶住安的两个肩头,微微俯身贴近了安,轻声安抚了他一句:“别怕。”
“我咨询过一些专家和医生,他们告诉我,有些亚雌分为真性亚雌和假性亚雌,假性亚雌其实是劣质雌虫的一种。”
“只要定时定量地及时注射性激素药剂,促进雌虫器官进一步发育,假性亚雌是可以转化为雌虫的。”
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已经迅速配好了药,拿着一支又粗又长的注射器站在一旁。
安看着那支针头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哭着祈求身后的乔伊:“呜……我害怕……我不想,求您了,别这样……我好好伺候您,您饶了我吧……”
乔伊抓住安的手臂,防止他逃跑:“这点苦头还是要吃的,你难道就不想给我生个孩子吗?”
生孩子找雌虫去啊,他一个发育不全的亚雌生什么!
安当然不敢直说这种话,他挣了两下,力气太小了根本挣不开,转过脸去再看那医生,已经拿着针向他走了过来。
安不想被注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剂,所以开始在乔伊怀里拼命踢蹬起来,最后乔伊的几名手下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安按在了地上,掀起上衣,露出了一截润白的肚皮。
乔伊就站在一边:“安,所有人里边,我最喜欢你,因为你最懂事最听话。”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今天就算了。以后,我们两个,也就算了吧。”
要是今天不挨这一针,往后可就没有这样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了。
安被按在地上慢慢地就不挣扎了,但是整个身体颤抖的厉害,他看着那医生走上前来,用沾了酒精的棉球在安的一侧小腹上轻轻擦拭,那种触感就像被毒蛇的芯子舔过。
毒蛇舔了舔,随后就张开了牙,那根冷冰冰的针头直接戳进了安的小腹中。
安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身体都跟着痉挛抽搐了一瞬。
乔伊就站在一旁看着,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他与安初次的那个晚上。
当时,这只小蝴蝶也是这么的惊恐发颤,怕的直哭。
乔伊想到这里,心变得柔软了些,在医生结束注射之后,就走上前去,把蜷缩成一团的安抱进了怀里。
安的那张小脸上满是眼泪,乔伊问他:“你是吓的,还是疼的?”
一多半是疼的,针虽然打完了,安的小肚子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但他不敢说疼,只好说:“我……我害怕……”
“打个针吓成这样,要是让你去打仗你不得吓死?”乔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来,打开来是一枚血红的宝石戒指。
“送你的,娇气包。”乔伊亲自把戒指戴在了安的手上,安的手指白皙又纤细,那宝石太大了,看着几乎要把安的手指都压折。
安勉力抬了抬那只戴戒指的手,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清,脑袋就脱力垂到了一侧去。
这个可怜的小亚雌,他活活疼晕过去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
戴维沉着冷静地听医生对他讲述完了各种事项之后, 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一整颗心,都被一种巨大的喜悦一点一点地给浸透了。
他在尘世里孤单漂泊了二十七年,他现在有了一个妈妈, 马上,他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向上向下的血脉好像都铺开了支线, 这种与其他人无可断绝的强烈血缘牵绊,有人生来就有, 但是戴维辗转一生,历经生死, 才终于得到了。
他感觉到,他的命运仿佛于此刻开始落地生根。
戴维在这种缥缈的不真切的喜悦中手足无措地开心了许久,他后来深呼吸着告诉自己,要镇定,艾伦斯还没怀上呢!
戴维自己高兴完之后, 直接联系上了罗敏特宫。
他现在没有什么人脉, 花钱肯定是能请到好医生,但是在这次的事情上, 他开始迷信起了权威。
他想借托兰的手,从皇室那边, 请最好的御医过来帮艾伦斯度过这次交尾热。
果不其然, 戴维一通联讯过去, 向托兰说明情况, 托兰跟着也重视起来,向戴维允诺, 明天会带着皇室的御医去造访戴维的寓所, 给他们配偶两个检查身体。
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帖之后,戴维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 回到主卧,去守着他的艾伦斯。
艾伦斯这时,已经彻彻底底地烧了起来。
交尾热的发烧和生病发烧外观症状相似,但是本人感受完全不同。
生病发烧会冷,严重了会全身疼痛;交尾热就只是感到热,后期会意识不清,具体的其他感受,有些难以启齿。
交尾热是一种正常生理特性,当交尾热发生时,机体会自发启动自保机制,使机体的体温保持在高于正常值一度到一点五度左右。
这里的虫类普遍耐热畏寒,体温略升高些并不会对机体产生什么损害,相反这种低烧状态还会降低食欲睡眠这类生存欲.望,转而将这种渴求转化到繁衍的方向上来。
进入交尾热状态的雌虫,会慢慢退化掉一部分像人的东西,露出虫类的本能来。
例如蝶类的交尾热,就是会在正式进入交尾热期的第三到四天,出现蛹化状态,之后会在第六到七天实现破茧蝶变,长出一对完整的翅膀。
这对翅膀的存在,会一直持续到交尾热期的结束,交尾热一过,就自动脱落了。
戴维算了下时间,今天算是正式开始的第一天,艾伦斯的蛹化应该是后天开始。
房间里到处翻涌着艾伦斯的信息素味道,他难受地躺在床上直打滚,滚着滚着,身上的睡袍就滑脱了。
戴维一进去,往床边一坐,艾伦斯想也不想地就靠了上来,猫儿见了主人似的亲昵地直蹭。
戴维愉悦地接受了艾伦斯的亲热,顺着他的锁骨吻了下去,但就在这时,艾伦斯却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他一把捧住了戴维的脸。
他被烧的面颊潮红,目光也迷离,他用力甩了下头,找回了些清明:
“戴维,我好难受……你给我点药吃吧。有那种推迟交尾热的药,你给我两片,我吃了马上就退烧了。”
戴维的手贴着艾伦斯的脊背滑了下去:
“医生说,那种药只在前兆期有用,现在已经开始了,吃药也没用了。这是正常的生理周期,没关系的,让我们一起学着去接受它。”
艾伦斯脸上两行透明的泪珠滚了下来,他之前吃了很久的药,已经把信息素给控制住,成功延迟了交尾热。
但是在游轮的那天晚上,戴维失控给他注入了正常量好几倍的雄虫信息素,然后就全乱套了。
他这次交尾热发作,跳过了前兆期,机体在检测到他恢复的差不多了之后,就直接开始了。
戴维将艾伦斯平放在了床上,但是艾伦斯一沾床,就迅速地扯着睡袍领口把自己遮住,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戴维这时才猛然想起,他们虽然已经和好,但是自从游轮那晚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而他在那天晚上,弄伤了艾伦斯,现在那伤口虽然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但就之前在医院里的那些反应来看,难保不会有阴影。
意识到这点的戴维,立时就清醒了大半。
他之前高兴的,似乎有些太早了。
戴维凑过去,向艾伦斯询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发热令艾伦斯有些焦躁不安,他一会揪紧了领口,一会又想去伸手扯腰带。
他压制住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击溃了自己的另一面,气喘吁吁地对戴维说:“我想喝水。”
戴维立刻去给艾伦斯端来了一杯温水,艾伦斯自己坐起来,戴维搂着他靠在怀中,把水喂给他。
艾伦斯伸出双手捧上水杯,喝的急了,一杯水得有一多半沿着下巴,顺着脖颈溜了下去。
戴维放下空水杯后,贴着那线纹路,吻掉了他滑过喉结皮肤上留下的那点水渍。
艾伦斯短暂迷醉后又迅速清醒,身体和精神都在挣扎。
戴维扶着他的肩膀告诉他:“那只是个意外,放心交给我,就像之前那样……”
“再给我一次机会。”
艾伦斯最后终于放任自己的意识从挣扎的清明中,一路坠滑向了混沌颓靡。
神智倾溃的前夕,他口中含着戴维上衣被扯散掉落的纽扣:
“不要用信息素……等到我后面完全不清醒的时候再给我信息素,我现在闻不了一点雄虫的信息素味道……”
艾伦斯的所有要求,戴维全都一一照做了。
在他们之间未发生游轮上那场事件之前,戴维于此道上没什么顾及。
他好不容易才支棱了,艾伦斯爱他包容他,自身从军的底子也在,两个家伙时常铆足了劲折腾。
只是今时不同以往,这创伤后的头一遭,可不能全凭着戴维的性子来。
戴维怀抱着一腔只为艾伦斯能愉悦的热忱,态度试着放轻柔些、舒缓些。
艾伦斯的姿态起初是有些抗拒的,后来慢慢接纳,最后彻底放开了,意识迷离中,由着本心去主导,他就反过来把戴维给压倒了。
艾伦斯虽是雌虫,可是那工具又不是摆设。一向强势惯了的戴维,面对着平时软的像滩水,这种时候脑袋不清醒的艾伦斯,忽然生出了一种要被反攻的恐惧。
不过斑斓蝶现在可是全然不管甲壳虫在想些什么,他就像童话里那只被玫瑰花茎刺穿了胸膛却一直歌唱不停的夜莺,同样的,刺穿了自己。
那夜莺啼声哀艳宛转,泣血绝唱把玫瑰花染的鲜红。
他于尖刺之上吟哦了半晌,最终体力不支地脱力坠下。
甲壳虫便伸出手去,接住了这坠落的夜莺,将他重新托举而起。甚至做了他二次高飞的助力,化风成雨,丝丝点点拍打在徙鸟起伏的背翼上。
这场跋涉是个体力活,但是能一往无前直入云霄,这点辛劳换取那份冲天的欢愉,似乎也是值得的。
一时间雨敛风散,候鸟轰轰烈烈的迁徙完毕,甲壳虫躲在巢穴中不肯露头,他的一对钳子紧紧地箍住蝴蝶,劫后余生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暂时餍足的艾伦斯这晚睡得稍微踏实了些,但是戴维不知怎么的,一直睡不安稳。
像是某种心理暗示一样,戴维朦胧中仿佛看见了凯森。
场景回到了豪格斯星球的凯森公馆,凯森一如往常那样,坐在书房里,他笑着和戴维打招呼:“戴维,我亲爱的弟弟,快过来!”
“二哥。”戴维走上前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顿住脚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凯森听见戴维这样问之后,迷惘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了,他恍然大悟:“对呀,我不是已经死了吗?瞧我,把这事给忘了。我已经死了呀……”
戴维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凯森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会,又开始笑着招呼戴维:“弟弟,别怕,我死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情。我没有孩子,以后,我的那份,全都由你继承了。”
“二哥喜欢你,你继承二哥那份,二哥很高兴的。”
凯森对着戴维笑,笑着笑着,神态就冷了下去,他最后似笑非笑,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戴维:“可是,戴维,你真是我弟弟吗?”
戴维只觉得他被凯森看的后背一片冰凉:“二哥,你说什么呢?”
凯森重新笑开,惨白如纸的面颊上逐渐爬上了紫色的尸斑,他对戴维说:“假如你是个冒牌货,却得到了我的一切,那我,可是会诅咒你的。”
戴维瞬间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转头望向枕侧,是面色红润还在酣眠的艾伦斯。
戴维翻过身去,抱住了艾伦斯,缓了好一阵才平复下心情。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去浴室里冲了个澡,穿好衣服打开卧室门准备出去静一静。
结果戴维刚把门拉开,就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了站在门外的克莱尔。
这小子不声也不响,顶着一对熊猫眼,门神似的站在那,把刚做完噩梦起床的戴维吓了一跳。
戴维闪身出了卧室,关上门质问克莱尔:“你在门外站多久了?”
克莱尔:“一晚上。”
戴维恼了,直接双手叉腰,派头十足地教训起了克莱尔:“你这么大个小伙子了,一晚上不睡觉,站人门外听墙角,你害不害臊?”
克莱尔熬了个大夜变得蜡黄的一张小脸,顿时气得通红:“我没有那种恶心的爱好!你们卧室那么大,我能听见什么?!”
戴维一愣,仔细想想,他们这主卧隐私保护的构造,站在卧室门外好像确实也听不见什么。
戴维:“那你不睡觉站我门口干什么?”
克莱尔的态度忽然变得黏糊不清的:“我哥他……交尾热,我睡不着……”
艾伦斯交尾热,克莱尔为什么会睡不着?
戴维皱着眉头盯着克莱尔瞧了半天,难不成这兄弟俩共用一套生理周期?
戴维心里疑惑着,就伸出了手,按在克莱尔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不烧啊,我没听说亚雌也有交尾热。”
克莱尔拨开他的手,翻着白眼瞪他,戴维赶紧往后缩了缩:“通宵不睡觉,你这是要变异?”
克莱尔嘴一扁,小脸一皱巴就开始掉金豆豆了:
“我哥从有交尾热的时候开始,每次都是我陪着的……今年怎么就变样了呢,我哥为了你,他都不要我了……呜呜呜他不要我了……”
戴维:……
戴维:“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
“呜呜呜……”克莱尔根本不理他,哭得可伤心了。
戴维眼见着克莱尔不理他,还是自顾自抹眼泪,于是就起了坏心眼。
他告诉克莱尔:“省省吧,留着点眼泪,你哥明年有了小崽,以后就顾不上你喽,等明年宝宝出生以后,你收拾东西滚蛋的时候,只管敞开了哭。”
克莱尔一愣,低声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戴维心满意足,非常快活。
戴维按着克莱尔的脑袋,扳着他转了个圈,从后面轻轻踢了一脚克莱尔的屁股:
“大清早地别在这嚎丧,滚回去睡觉!睡不着就去擦楼梯,擦完楼梯去洗窗帘,勤快点多干活,我给你求求情,你哥不会撵你走的。”
第145章 第 145 章
托兰果然说到做到, 也就是刚过了用早餐的点,他就火急火燎地带着请到的宫廷医师驾临戴维的寓所。
医师是带着仪器设备来的,所以落地即能展开工作。
他先后为戴维与艾伦斯做了整套的身体检查, 在等待出结果的时候,旁边的托兰看着比戴维还要兴奋。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明年就能出生……这是你和艾伦斯的第一个孩子,我们可以给他取名叫约书亚……哦不, 爸爸这脑筋太老土了,换一个换一个……”
戴维笑着亲手端了杯茶给他:“爸爸您太着急了, 还没怀上呢。”
“您这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餐没有?”戴维关切地问了一句。
早餐哪有他的乖孙孙重要,托兰定了定神,冷静下来:“一睁眼就爬起来准备了,倒是没顾上。”
戴维一听, 赶忙把托兰请进餐厅, 叫人摆了早餐给托兰用。
托兰并没有什么心情认真地去吃东西,敷衍地对付了两口, 就让仆从撤下去了。
托兰这边刚从餐厅里走出来,戴维与艾伦斯的检查结果就恰好出来了, 医师正在向戴维汇报。
戴维双手插兜, 身体微微斜靠在壁柜上倾听的姿态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就是神态变了, 变得专注了许多, 戴维以前是个注意力涣散不爱读书的小家伙。
“……您的雌君艾伦斯先生,身体各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过就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 如果您配偶双方有要孩子的打算,我的建议是, 希望您可以推迟这一计划。”
戴维立刻站直了身体,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你说什么?”
医师踌躇一番,最终决定如实相告:
“阁下的血液样本中,检测到了一种叫玛尔哚因的违禁成分。”
戴维:“这事,我是知道的,已经在警方那里备过案。我会服用这种药物,事出有因。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检测出来?”
“玛尔哚因在人体中滞留的时间,可达三个月,想要完全代谢干净这种成分,至少需要半年。”
戴维隐隐地有一种不好的猜想:“是不是,这种成分,不能要小孩子?”
“医学实验证实,玛尔哚因在雄虫体内,会广泛分布于各种体.液之中,会极大程度地损害精.元细胞,降低生殖细胞活性。”
“也就是说,在玛尔哚因代谢干净之前,受.孕率约等于零。就算是人工干预,强行怀上,幼虫胚胎的健康性也无法保证,极大概率会导致畸形,从而流产。”
戴维无端地又想起了昨夜那个噩梦,想起了凯森最后的那句话:
“我会诅咒你。”
戴维之前的所有设想与欢喜,全都落空了。
戴维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倒不是害怕,他只是生气,气那凯森为何至今阴魂不散。
站在不远处的托兰把医生的话,听了个完完本本。
他站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拉住了戴维,神情严肃地质问:
“玛尔哚因是什么东西,违禁成分?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不是毒.品,你做了什么?”
医师从旁解释:“托兰先生,您不要激动,这并非是毒.品,只是一种副作用极高的药品,没有成瘾性。”
不是毒.品,托兰稍稍放下了心,态度也软了些:“戴维你乱吃药了?怎么回事?”
戴维望向他:“不是我的原因,我过会跟你详说,现在先听医生的。”
“医生,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除了不能要孩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医师翻了翻手头上的检查报告:“阁下因为在不久之前摄入了玛尔哚因成分,信息素被大量透支,目前腺体已经暂时进入了休眠状态。”
戴维:“什么意思?”
医师:“就是腺体过度劳损需要时间恢复,您自己在生活中也应该有所察觉才对,您这段时间的信息素分泌量,每二十四小时仅有0.3微克,约等于不分泌。”
不分泌信息素!
人闻自己的味道久了,往往会对自己的气味不敏感,戴维这段时间倒是没有注意这个。
不过戴维没有心情去管,自己现在是香的还是臭的,他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了自己不分泌信息素这件事情上面了。
艾伦斯的交尾热,是离不开配偶信息素抚慰的,他现在不分泌信息素……情况似乎比不能要孩子糟糕多了!
托兰慌了,他伸手去摸了摸戴维的脖子,又拍了拍戴维的胸口:“不分泌信息素?”
“天神呀,没有弄错吧?”托兰丢下戴维就去顺手拿过了医生的报告来看。
他随手翻了几页,确定了那白纸黑字写的东西,和医师说的是一回事。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艾伦斯现在正交尾热,戴维不分泌信息素,难道要艾伦斯自己生扛过去吗?”托兰拉住医师的袖子,“您想想办法吧……”
戴维定了定神:“我们坐下来,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戴维将医师请到会客厅落座,他与托兰围着医师而坐。
医师开口:“据我的临床经验,这种情况,有三种应对措施。”
托兰一见还有希望立即来了精神:“医生快请讲。”
“首先第一种,就是最常规的做法,通过药物压制雌君信息素分泌的方式,以减轻雌君交尾热期无法得到抚慰的痛苦。”
戴维谨慎地问:“有没有副作用?”
医师:“副作用较轻,只是这种方式只对未婚雌虫作用明显。已婚雌虫给药之后,效果甚微。”
托兰与戴维对视一眼,托兰问:“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医师:“在临床上,有时经常会出现雄虫无法抚慰配偶的情况,一般情节较严重的时候,我们会建议雌君做部分腺体摘除手术。”
“什么?”戴维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师:“是的,有些雄虫分化等级不高,无法抚慰其配偶,每当交尾热发作时,雌虫都会极其痛苦,甚至会出现性情狂躁伤害伴侣的行为。这时,我们通常会建议摘除雌虫的部分腺体。”
托兰率先反对:“不行!腺体摘了人就废了!艾伦斯才二十几岁,摘了腺体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戴维原来只觉得这世界多少有些荒谬了,万没想到,它居然还可以如此荒唐。
雄虫抚慰不了雌虫,就把雌虫的腺体摘掉。
戴维愣愣地没有说话,医师以为他是在考虑,于是还劝说了一下:
“只是个小手术,打了麻醉之后,您的配偶不会有任何痛苦。也不是全部摘除,会保留一部分,这样后期也不会影响生育。”
戴维不行,医生建议,把艾伦斯阉了。
戴维现在,想把这个医生阉了。
“我不会考虑的,第三个方案是什么?”戴维在心里把自己劝了又劝,才勉强对这位御医以礼相待。
医师没有料到戴维会询问他第三条方案,他还以为戴维会接受第二条。
医师锲而不舍地继续推销:“腺体摘除手术,摘取的是胸部的腺体,这部分腺体的自我恢复能力是很强的……”
戴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问你第三条方案是什么!”
医师愣了愣,神态有些窘迫:“第三条方案就是,给您用药。”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戴维的态度缓和了些:“详细说说。”
“您的腺体目前处于休眠状态,可以采用腺体药物注射的方式强行激活。但是这个给药过程中,腺体注射的痛感是普通静脉注射的十倍,腺体被强行激活后,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在您的胸部腺体中放置一枚留置针,这枚针如果不小心被失去理性的雌君碰到,是会非常疼痛的。但是如果不放这枚针,您就要反复承受被针扎注射的痛苦。”
医师终于还是把这条方案给说出来了,他是御医,专为各种皇公贵族看病,他所提出的建议,都是基于以往的经验。
之所以会把这条最有效的方案留到最后才说,是因为几乎从没有哪个贵族雄虫,可以为他的配偶做到这一步。
“这条也不行,有没有第四套方案?”托兰替戴维拒绝了。
他当然不忍心看着别人的孩子受到伤害,但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承受痛苦。
医师沉吟片刻:“或许可以有,但需要我回去同助手和几位前辈同事商讨一番,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就是阁下雌君的蛹化期,留给我们的考虑时间,恐怕不多了。”
戴维听懂了这位御医的话,他是在点他,没有第四套方案,时间紧迫,要戴维赶快做决定。
戴维:“医生您辛苦了,我先让人带您去休息一下,预备着一会在这里用午餐。”
医生起身鞠了一躬,被仆从引领着离开房间,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戴维与托兰父子。
托兰这时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乱吃上药了?”
戴维此刻倒真像个做错事被教训的孩子:“二哥误我,他骗我喝了带药的酒。我喝了酒,神志不清,害了艾伦斯……我们回家之前,艾伦斯才刚出院。”
托兰身体往后一仰,按着太阳穴缓了缓,然后开口就骂:“凯森这个小畜生,从小就不学好的坏胚子!”
“我忍了他这么多年,恶心的家伙!你小时候还不到三岁,他央求我要跟你玩,他那会也才七八岁,我心想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坏心眼,结果我一个不留神,他就把抱枕压在你脸上!”
“等我发现的时候,吓死我了,那场景我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你的小脸都憋紫了,好久都哭不出声来,那小畜生就是想把你活活闷死!”
“我因为这个事,不给他好脸色,他还有脸怨恨我!他就是个天生的坏种!”
“这该死的小畜生,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生日派对上送了命,真是神明开了眼。他哥哥乔伊,跟他一路货色,也不是好东西,早晚遭报应!”
“爸您别生气了,犯不上跟一个死人生这么大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戴维试着去劝慰托兰。
托兰暗自生了一小会闷气,又想起了眼下的大事:“实在不行的话,就用第一套方案,戴维,你可别昏了头让他们给艾伦斯动手术。”
“你要是把艾伦斯的腺体摘了,你们往后的日子就完了,他绝对会恨你的。”
戴维点头:“我知道,我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动手术太冒险,还是保守一点的治疗比较稳妥。”
托兰以为戴维跟他想到了一起去了,就点点头:“不用动手术,能少吃点苦。”
又叹了口气:“我可怜的艾伦斯……等他把这关熬过去,我把我名下的那座海岛送给他。”
罗敏特宫那边,老公爵不能长时间离开托兰,所以托兰没留多少时间,就离开了。临走前一再叮嘱戴维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艾伦斯。
戴维送他走时,满口答应,等到托兰离开之后,戴维再次亲自去接见了那名御医。
御医好整以暇地听候指令,他向戴维询问:“贝斯特阁下,请问,您是否已经做出了决定呢?你打算,采取哪一条方案?”
戴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强行激活休眠腺体,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可能会导致您的腺体过早衰竭,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我的原生腺体分化等级本来就不高,但我听说,现在已经有一种人工智能腺体问世。优质的人工腺体,可以媲美A级分化程度。”
戴维轻轻一笑:“我自己这个衰竭了,大不了就换一个。”
这下要轮到这位御医怀疑人生了:“您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选第三套。对了,我希望您可以对外保密,最好,不要让我的父亲们知道这件事。”
第146章 第 146 章
在戴维的心目当中, 艾伦斯始终都是跟他一样的。
他总是戏谑地或是亲昵地,将艾伦斯称作“我的小蝴蝶”。
但在心理上,小蝴蝶就只是一个称谓, 他没有见过艾伦斯的蝶化状态,所以下意识地, 觉得艾伦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生。
艾伦斯的交尾热第一天开始时,他尚且还能算是意识清醒, 能够有条理地与人对话。
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戴维明显感觉到艾伦斯的状态迷糊了。
戴维抱着艾伦斯问, 他是谁,艾伦斯得看老半天才能认出来。
脑袋糊涂的艾伦斯也比第一天乖了很多,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但是到了傍晚的时候, 胃口却变得出奇地好。
艾伦斯吃下了一大份的肉酱拌面和蔬果沙拉, 吃完这些还要吃甜点,把戴维都给吃怕了, 怕他这个小鸟胃一下子吃这么多会撑得难受不消化。
旁边给帮忙端盘子的克莱尔告诉戴维,艾伦斯现在的状态就是在为马上到来的蛹化做准备, 他需要很多能量来维持接下来几天的消耗。
就像蝴蝶幼虫在结茧之前, 都会疯狂大吃特吃一样。
果不其然, 艾伦斯吃完那些东西没多久, 就再度回归了那种疲乏困倦的状态,他把自己身上脱得光溜溜的, 开始睡觉。
戴维就看着他一.丝.不.挂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 担心他冻着就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
艾伦斯在睡觉,戴维自己待着也觉得有些无聊, 索性就去洗个澡回来跟艾伦斯一起睡。
结果当戴维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被眼前艾伦斯的变化给惊住了。
艾伦斯身上戴维为他盖好的被子被踢掉了,他仍旧蜷缩在那里,静静地蜷成一团,身体的外围,被一层透明的软壳给完全包裹住了。
就在戴维的视线离开艾伦斯的这段时间里面,艾伦斯悄悄地,结了个茧。
戴维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把手贴在了那层新生的壳上,触感温热,柔嫩光滑,像一层透明的膜。
戴维戳了戳,不敢太用力,怕戳破了,那层膜上被指头戳过留下一个浅坑,不多时,坑就消失不见了。
和戴维印象中茧的质感不太一样,戴维没有养过蝴蝶,但是他知道蚕宝宝。
蚕宝宝吃饱了桑叶后,就会吐出丝来结成茧,要不是人把蚕茧的丝给抽走了做成丝绸,蚕宝宝就会在那个茧里变成蚕蛾。
蚕茧是丝质的,但是艾伦斯的茧不是,他的茧就像个软软的泡泡,赤身裸体的艾伦斯如同一个成型了的胚胎,缩在那个泡泡里面。
戴维小心翼翼地守着艾伦斯的泡泡,等到他一觉睡起来之后,艾伦斯的茧又变了一个样子。
透明的壳变成了米白色,从外面完全看不见艾伦斯了,而且壳的质感也变得坚硬,虽然摸起来仍然光滑细腻,但是手指敲一敲会邦邦直响。
再加上那整体呈现的椭圆球形的构造——说得形象一点就是,戴维一觉睡醒之后,他那么大一个老婆变成了一颗圆溜溜的蛋!
戴维坐在床上盯着那颗蛋瞧了一会,忽然就不知怎么的想起来,原来那个戴维是讨厌蛋的。
怪不得他不喜欢艾伦斯!
蛋蛋多萌啊,为什么要讨厌蛋蛋!没品味。
戴维展开双臂,搂住了这枚蛋蛋形状的茧,把脸贴在了茧外层的壳上。
隐约地,仿佛能听见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艾伦斯就在这颗蛋里面,安静地睡着了,戴维这样想着。
艾伦斯这种蛹化的状态会维持个两到三天,这两三天的时间里面,戴维干脆卧室门都不出了,三餐让盖文送进来,他专心致志地陪着艾伦斯。
戴维对待这颗蛋,就像平时对待艾伦斯一样,会跟它对话聊天,会亲亲蛋壳抱一抱。
会找来一顶睡帽戴在蛋蛋的头顶上,给它盖好小被子,塞一只玩偶在旁边,然后搂着它给它念童话故事。
戴维在这段时间里面,也会打开投影仪看纪录片,他专门找蝴蝶的纪录片来看,特地调到了蝴蝶结茧化蝶的片段来揣摩。
其中纪录片讲到,蝴蝶这种变态发育的虫类,在结茧蛹化的过程中,是骨肉消融重组。
知道这个消息的戴维可是吓了一跳,再也不敢乱说话乱动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吓到了里面的艾伦斯,要是因此胳膊大腿装反了怎么办!
什么都不敢做的戴维,身体闲下来,脑袋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在艾伦斯身边躺了一会,莫名就开始担心蛋形茧的透气性不好,万一艾伦斯闷在里面,要是喘不上气来,那岂不是要活活憋死了!
谨慎的戴维立刻爬起来,抱着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在一侧找到了一个换气的小孔,这才放下心来。
戴维重新躺回去,刚消停了一会,冷不丁又意识到一个大事。
小鸡从蛋里往外破壳,都是有尖尖嘴可以笃笃笃从里面把蛋壳啄破,可是艾伦斯又没有尖尖嘴,他破壳的时候要怎么从壳里出来?!
要不,准备几样剪刀锤子扳手,等着艾伦斯破壳的时候帮帮他?
为这个事情,戴维还专门去请教了一番过来虫盖文,虚心地询问需不需要在艾伦斯破茧的时候帮忙。
盖文认真地听完了他的描述,然后忍住笑,恭恭敬敬地回答:“您的所有担心都是不必要的。”
“茧的外壳会硬化,是因为蛹化阶段的雌虫极端脆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等到蛹化期结束,茧壳会在雌虫信息素的作用下软化,您用剪刀帮忙,很可能会不小心伤害到艾伦斯先生。”
听完盖文的解释,戴维这下不敢轻举妄动了。
艾伦斯蛹化期的第二天,之前那名御医再次带领着助手来到了戴维的公寓。
艾伦斯破茧在即,戴维现在是时候该注射用药了。
戴维这边交代完,要克莱尔与盖文看护好艾伦斯,他跟着医师去了次卧接受腺体注射。
戴维解开上衣衬衫的扣子,袒露胸脯等待医师配药。
他对这位御医之前所描述的痛感不以为然,心想打个针能疼到哪里去,他与艾伦斯交换信息素的时候,牙齿都会直接咬破腺体处的皮肤,那点痛感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怕不是那些巴塔利雄虫养尊处优地惯了,所以破点皮都要死要活。
戴维乐观地自我安慰着,他之前把小蝴蝶蹂.躏成那样,他现在为了艾伦斯打个针有什么大不了的,直到他看见医师拿着那根注射器向自己走过来,戴维忽然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正常的注射器针头有那么长吗?戴维比划了一下,那根针好像和他的中指一样长!又细又长,还冒着寒光!
戴维倒吸一口凉气,这一针扎下去,怕不是要给自己捅个对穿。
“医生,你确定没有搞错吗?”戴维有些紧张了。
医师拿着针,稳妥地回答戴维:“不会出错的,腺体注射,用的都是这种规格的针头。”
戴维叮嘱:“那你的手要稳一点,可不要扎偏了。”
助手把一块柔软的毛巾递到戴维嘴边,戴维嗤笑一声,张开嘴吊儿郎当地咬住,医师开始动手给他注射。
针尖刺破皮肉时的痛感其实还好,但当针筒里的药被推送进戴维的身体时,他本能地咬紧了口中的毛巾。
这并非是一刀贯穿胸膛开阔明晰的痛楚,而是缓慢地丝丝缕缕地,渗透进血管里,身体最初尚且无知无觉,直到那药剂随血液流入心脏。
那要命般的心跳搏动,就像阀门被开启,汪洋决堤的尖利锐痛,瞬息之间涌向四肢百骸。
戴维仰卧躺倒在床上,医师的三五名助手怕戴维会弄伤自己,就紧紧地按住他。
戴维的双手在身侧胡乱抓了两把,直接抓裂了床单。额头脖颈上青筋暴起,汗流雨下,牙关紧咬着毛巾,声带里的悲鸣声喊不出来,只好化作了闷哑的低吼。
“阁下,第一次给药是最痛的,后面身体有了耐药性痛感就不会这么强烈了,您坚持一下。”
这种疼,是随着心脏一下下起伏不断往外涌出的,它没有具体的落脚点,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在痛。
戴维痛得不敢呼吸,不敢睁眼。
旁边的御医眼见到戴维这悲惨境地,掐着表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连忙示意了一下其中的一名助手,拿来一套连接着呼吸罩的设备,掰过戴维的脸来给他罩在脸上吸了两口,
麻醉的起效时间非常快,戴维短短几秒就从地狱进入了天堂,他啊地一声张开嘴,里面的毛巾掉出来,随后脑袋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戴维再有意识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他躺在床上睁开眼来,看见了那名御医。
他仿佛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位御医一直建议他选第二套方案了。
因为如果戴维是皇帝的话,这一针下去,御医起码得拉去枪毙半个小时才解恨。
疼死他了,御医他大爷的!
医师一见到戴维苏醒,就上来关心了一下戴维的状况,戴维有气无力地根本不想理他。
医师见到他这爱答不理的态度,以为是戴维后悔了,于是就告诉戴维:“阁下,现在放弃,也是可以的。”
现在放弃,那他一个小时之前的疼痛体验算什么?!
戴维哆哆嗦嗦地告诉医师:“请继续用药。”
医师被他这从医二十载头一回遇到的大情种给惊到了,于是在戴维稍作休整之后,就开始上手亲自给戴维放置留置针。
戴维眼睛一闭,毛巾一咬,一副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准备再次迎接下一波疼痛。
然而这次,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戴维的意料之外。
医师无论是施针还是给药,戴维都竟然感觉它,不疼了!
它竟然不疼了!
戴维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针,确实痛感不强,可以忍受,他问医师:“我怎么不疼了?你给我上了麻醉?”
医师告知戴维:“第一次给药之后,身体产生耐药性,确实后面就不疼了。”
这种说法很像是,一次性疼麻了。
“耐药性能维持多久?后面还会疼吗?”戴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医师:“正常来说,只要一直给药,耐药性就不会消失。但是请一再小心,这枚留置针如果被挤压到,还是会痛的。”
医师观察着仪器数值告知戴维:“您现在的信息素分泌浓度,已经接近正常值了,只要再提升三倍,就可以帮助您的雌君安稳度过交尾热。”
“信息素浓度的提升需要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来,等到明天雌君先生破茧,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绝对能达成目标。”
医师这边刚汇报完,戴维稍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还没过两秒,克莱尔就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
“戴维先生!我哥他,破茧提前了!”
第147章 第 147 章
戴维上衣扣子都顾不上系就冲了出去, 来到主卧门前,盖文就站在门口。
盖文一看到戴维来了,就赶忙迎上来:“先生……”
戴维着急就责难了盖文两句:“不是让你在里面看着艾伦斯的吗?你站在门外干什么?”
盖文:“是您宅子里的管家先生要我出来的, 他们刚才一群人,抬着一箱子不知道什么东西进了房间。”
管家……戴维这才想起来, 这处房产没人住的时候,罗敏特宫那边会拨一批帮佣过来打理闲宅, 这处寓所也是。
戴维他们住进来之后,他们很自然地就成为了戴维的仆从, 日常存在感不高,所以被戴维给忽略了。
戴维顾不得身上的留置针,来到门前砸门:“开门!里面的在搞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谁允许你们进去的?!”
跟着出来的御医在后面想要拉住戴维:“阁下,您别激动, 别碰着您身上的针。”
戴维不管他, 对着门又砸又踹,折腾了好半天, 门忽然开了,那名没什么存在感的管家出现在戴维面前。
“少爷, 您别急, 里面马上就好了。”管家点头哈腰地对着戴维讨好地笑。
戴维一把推开他就闯进了卧室, 一进去, 就看见七八个行为可疑的仆从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床上是一张软化干瘪的茧皮。
戴维又急又燥, 罕见地对着佣仆大发雷霆:“都给我滚出去!”
只是按照指示做事的仆从们四散而逃, 迅速撤离了主卧,没了那些碍事仆从们的遮挡, 戴维这才看清了,那个蜷缩在床角的他的艾伦斯现在的样子。
被一群仆从们死死压在地毯上动弹不得的艾伦斯,感觉到那群压制者的离开,本能地扑起来,做出了凶恶的姿态张牙舞爪地要吓唬人。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个束缚在他腰上的沉重环锁就生生折损完了他的力气,他被环锁末端的金属球给拽了回去,跌坐在地上。
艾伦斯又一次尝试着站起来,无果,再次摔了回去。
戴维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他的艾伦斯,光着身子,脸上带着金属止咬器,脖颈上一圈金属项圈,手上戴着手铐,脚踝上是脚镣,腰上箍着环锁。
脚镣和环锁的末端都带着一颗看起来不大,但是极有分量的金属球。
他们怎能,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闯进来,像对待一只畜生一名罪犯一样的,对待艾伦斯!
艾伦斯反复挣了几次,没有挣开,于是就坐在原地,用手铐去砸脚镣,砸的咔咔直响,金属锁链哗啦啦个不停。
戴维蹲下来,膝盖触到地毯,双手撑着地,放低身体靠近了,避免站立俯视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以平等的高度接近艾伦斯。
艾伦斯身上的桎梏怎么都弄不开,他现在愈发不安焦躁,正在专心砸脚镣,意识到有人靠近,就抬起头愤怒地要恐吓对方。
“艾伦斯……”戴维轻声呼唤了艾伦斯一句,原本怒气冲冲的艾伦斯在听见这个声音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就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戴维,举起双手抱住了脑袋。
戴维这才有机会看见艾伦斯刚才一直藏在后面的翅膀。
那一对新生的蝶翼,没精打采地耷拉在背后,一点光彩都不见,像是没有任何力量感,完全无法飞翔的样子。
戴维瞬间想到,那些科普纪录片里面讲,蝴蝶破茧时,就是向外挣扎的过程中,翅膀充血才会有力。
刚才克莱尔来找自己的时候,那语境分明是在说,艾伦斯刚刚破茧开始。
自己进来后,艾伦斯不光是已经从茧里出来了,而且身上还被上了那么多道锁链。
戴维脑海中猝然闪现出了一个可怕念头:刚才那群人是在艾伦斯破茧刚开始的时候,就闯进来,把艾伦斯强行从茧里拖出,然后给他上了这些枷锁。
戴维只觉得心口猛地难受了一下,他在后面呼唤着:“艾伦斯……是我,我是戴维,是戴维……”
艾伦斯抱着脑袋躲着他,不愿意转过来,戴维问他:“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们几个月前,在一个海边小镇的教堂里结婚,我不是原来那个少爷,我是另一个戴维……”
“你记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教给你的,那个誓词你还有印象吗?”
“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斑斓蝶艾伦斯先生,你愿意同站在你面前的戴维结婚吗?”
“爱他,忠诚于他,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愿意与他共同面对,和他共度一生吗?……”
“艾伦斯……”戴维从未想过,有一天当他再念起他的结婚誓词时,他会是这样的泪流满面。
艾伦斯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水光粼粼,不等眨眼泪珠就刷刷地滚了下来:“戴维?……”
戴维:“是我。”
“戴维!”艾伦斯扑过去抱住了他,这个拥抱不小心碰到了戴维胸前腺体中的留置针,针尖直往肉里戳,戴维忍着疼回抱,“是我。”
戴维抱了艾伦斯一会,安抚住他的情绪之后,就开始检查他身上的层层枷锁。
一道一道,把刚刚破茧的斑斓蝶,牢牢地锁住。
戴维上手去掰艾伦斯颈上的项圈,那项圈太牢固,完全无法靠蛮力去打开它。
“你等一下,我去拿钥匙给你打开,乖乖,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戴维起身就往卧室门外走,来到门口处,那名管家果然就在这里。
门外的御医一眼就发现戴维胸前的留置针在往外渗血,刚要提醒,还没来得及,戴维一脚踹在了那名管家的肚子上。
“你干的好事!你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锁着他,你活得不耐烦了!”
戴维暴跳如雷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被一脚踹翻的管家匆匆忙忙地爬起来:
“少爷,您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在罗敏特宫里当值了。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害您的呀……”
戴维:“你凭什么仗着自己岁数大,就替别人做主?我家的事,轮得到你管?!”
管家一把年纪哭着控诉:“您的分化等级不足以安抚住您的雌君,雌君狂暴起来会伤着您,以前都是这么干的呀!”
戴维指着他:“把开手铐脚镣的钥匙给我,然后你滚蛋,从哪来滚回哪去!”
管家苦苦哀求:“我不能给您,会伤着您的呀……”
戴维:“你不给我我现在就打死你!”
管家好歹是把那一串钥匙都给了戴维,戴维一把夺过来,转头就往房间里走。
御医在后面喊:“阁下,您的针!”
戴维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碰了壁的御医望着关上的门,若有所思地瞧了一阵,然后转头问旁边的盖文:“戴维阁下,与其雌君的感情,似乎特别好,是这样吗?”
盖文证实:“不错。”
“从我开始在戴维先生身边做事起,我所目睹的,就是这样。他们的感情很好,彼此都互相把对方,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这位皇室的医师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衣襟,在白大褂的下面,他穿的西装左边的口袋里,那里面放了一枚戒指。
那原本是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的,只是为病人看诊不能佩戴这种首饰,所以摘下来,放在那个口袋里,贴着他的心脏。
戴维提着那串钥匙回到房间里,先是把艾伦斯的手铐给打开,接着是脚上的脚镣,然后是腰上的环锁,脸上的止咬器。
等到戴维的手伸向艾伦斯脖颈上最后一层禁制——电击项圈的时候,艾伦斯抓住了他的手。
“我现在有意识……但是我不确定,我失去理性的时候会不会伤害你……”艾伦斯流着眼泪劝戴维,“留着这个吧,我要是发狂了,你可以用它来牵制我……”
电流穿过身体时,会有巨大痛感,因此常用来驯服猛兽。
利爪尖牙,电一电,立刻就老实了。
戴维亲手擦掉艾伦斯脸上的泪水:“我长得比你高,比你壮,我还能让你给伤害了?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兔子能把老虎咬死的。”
蝴蝶多食花蜜,多数美丽柔弱,比拟成兔子;巴塔利甲壳虫食肉,顶级掠食者,比拟成老虎。
老虎发狂会吃了兔子,倒真没见过哪个兔子发狂会吃了老虎。
戴维态度强硬地摘掉了艾伦斯脖子上的项圈,找来一件衣服从前面披在了艾伦斯的身上。
艾伦斯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好半天缓过神来,才注意到戴维的胸口。
扎针的地方在渗血!
艾伦斯扑上去扶着戴维,低头去看戴维胸前的留置针:“这是……什么?……”
戴维这才腾出空来去看自己的针,刚才一直觉得心口温热,伸手蹭了一把,发现流了不少血。
戴维用衣服把血擦掉:“没事,就是打了个针,刚才碰了一下。”
艾伦斯喃喃地问:“为什么要打针?”
戴维笑着说:“我感冒了。”
艾伦斯立刻就要站起来往外走,戴维赶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艾伦斯:“我去帮你叫医生,处理一下。”
“你这样可不能出去!你是打算光溜溜的,就往外跑吗?”戴维拉着艾伦斯,强行把他按在了床上。
戴维:“小事情,不用担心,我一会出去,处理一下就好了,我有话问你。”
“是不是他们把你从茧里硬拽出来的?”
艾伦斯神色迷茫,他像是思考了半天,然后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
他不记得了,他是戴维来的时候,才开始慢慢有了理性,之前就跟做梦一样,一股脑醒过来全忘了。
不过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他的翅膀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不能正常舒展,身上也没劲,正常破茧不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次时间格外的短,正常情况,我现在应该还在茧里……”
戴维不知为何,听完艾伦斯的话之后,隐约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只是艾伦斯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时间去细细思量,他在旁边焦急地催促戴维:“你快去,看医生……”
戴维帮艾伦斯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亲了亲额头:“你留在房里,去被子里面,乖乖的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艾伦斯听他的话,爬上床去,拉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扯过那张干瘪的茧皮,蒙在了脸上。
他没到真正的破茧时间,现在对那个茧还有着一种依赖性。
戴维这才起身去处理他的留置针。
还是那名御医在帮他弄,果然如他之前所说那样,一次痛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强烈的痛苦。
御医为戴维施针用药的时候,戴维像是闲话家常一样,盯着御医:“我记得,您是叫霍顿对吗?霍顿勋爵,御医大人。”
御医霍顿诧异地抬眼看了戴维一下:“是的,阁下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戴维:“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霍顿体贴地询问戴维:“阁下现在,感觉还痛不痛?”
戴维:“有一点,但是完全可以忍受。我的雌君提前破茧了,我的信息素浓度还不够,可以为我加大药量吗?”
霍顿手中动作一停顿:“下重药,会令您感到非常不适。”
戴维盯着他的眼睛说:“那正好,和我的雌君有难同当。”
戴维处理完留置针后回到了主卧,关上门,他联络上了之前来他家中看诊的民间医生。
“戴维阁下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是需要看诊预约吗?”
“不,我只是想来咨询一个简单的药理知识。”
“您请讲。”
“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一种药,可以用于休眠腺体恢复正常工作,但是在第一次使用时,会出现剧烈疼痛的?”
“有的,有一种叫做啡米特露的特效药,就是针对信息素腺体休眠症专门研发出来的药物,它的初代版本,使用时会令患者感到剧烈疼痛。”
“后来考虑到患者的使用感,这种药被进一步提纯升级,保留药效,但是去掉了疼痛的副作用,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版本几乎都是升级后的啡米特露。”
戴维:“初代版本的药,在使用中,会不会出现第一次给药后产生耐药性,从而后面都不再感受到痛苦的现象?”
另一头的医生笑了笑:“没有任何一种药的耐药性是麻醉效果,初代版本只要使用就会有痛感。”
戴维:“我第一次给药后出现剧烈疼痛,但是之后再用药,就不疼了,这是什么情况?”
“不排除有上麻醉的可能,但如果您明确没有麻醉,应该就是第二次开始换了药。”
第148章 第 148 章
戴维与那名医生预约完看诊时间之后, 一通联讯发送至罗敏特宫。
对面托兰接通之后,上来就热切关怀艾伦斯现在的状况,戴维敷衍了两句说一切都好, 接着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提醒托兰。
戴维:“爸爸,我家这帮佣人, 是您拨过来的吗?”
托兰:“是啊,那个管家是我特地安排的, 想着他有经验有资历,做事牢靠些。他从前不就是一直照顾你的那个吗, 你不记得了?”
戴维:“家里仆人太多了,我哪记得过来呢。”
托兰一笑:“说的也是,你这孩子从小玩心大注意力不集中,从来记不住这种琐碎事。”
戴维试探完,干脆直截了当地说:“爸爸, 找个借口, 现在把那位御医请走吧。”
托兰一怔:“怎么了?”
戴维:“他不是咱们的人。有身份,有名头的御医, 还是个勋爵,我不能直接撵人家走, 帮帮忙吧, 求你了爸爸。”
联讯那头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 是爸爸疏忽了, 要不要换人?”
“我现在不相信御医,已经额外请好了医生, 爸爸把他支走就好。”
戴维结束与托兰的联讯后没过多久, 御医霍顿就给戴维发来一封邮件申请,说公爵雌君托兰先生突发腹痛, 请他过去,要暂时性离开一阵。
戴维立刻批准,御医离开后,留了两名助手在戴维这,时刻观察戴维这边的动向。
御医已经支走,两个助手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盖文随随便便带着他们去吃点夜宵休息一下就打发了。
处理完这些事的戴维,回到艾伦斯身边,开始一边等待医生的到来一边陪伴艾伦斯。
艾伦斯此刻就裹着被子趴在床上,怀里抱着他的茧皮,有些萎靡不振。
戴维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没有发烧的迹象,于是就问:“肚子饿不饿?”
艾伦斯摇摇头,戴维抚上他的后背,被子下略有起伏,那是被压在下面刚长出来的翅膀。
戴维建议:“这样裹着不难受吗?放它出来透透气吧。”
艾伦斯很听话地坐了起来,后面的被子自然滑落,艾伦斯的后背上垂着的一对收束的蝶翅露了出来。
蝶翅无法自然地完全舒展,因此难以窥见它原本应有的美丽。
戴维只能看到,那翅膀是纯黑色的,但在灯光下却能隐隐地看出黑色基底中透出的暗纹。
只是明显缺了些什么,所以十分黯淡,黯淡得让人遗憾。
艾伦斯回过头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翅膀,试图用手把它展开,戴维也从旁帮忙,但是一番努力过后,它还是无力地垂着。
艾伦斯在茧里待的时间不够,翅膀根本没有长好,现在这个翅膀只有艾伦斯以往正常破茧的三分之二大小,上面一点闪光磷粉都看不见,一丝力气也没有。
之前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的,哪怕是战争时期,精神紧绷营养跟不上也没有过。
艾伦斯灰心丧气地垂下头:“这是一次失败的蝶变。”
戴维追问:“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艾伦斯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他神态哀伤起来:“蝶变失败,就怀不上了。”
艾伦斯一直对孩子无感,但交尾热是一种繁衍本能,激素作用下,他开始为此而难过。
蝶变失败会导致无法受.孕,这一层信息的获取,戴维心中再次警铃大作。
戴维伸出手去抱住艾伦斯,安慰他:“我们还有下一次。”
戴维第一时间想到,这可能是天意,但是他迅速否决掉了这种想法;最后他抱着艾伦斯,盯着房间的某处,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是人祸。
戴维请的医生到了,他来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戴维与艾伦斯检查身体。
戴维的检查报告与之前御医的检查结果基本一致,只是在治疗信息素腺体休眠的方案中,医生提出了异议。
他说:“这种方法虽然稳妥不会出错,但是过于保守了,有故意减小药量延长恢复时间的嫌疑。”
戴维早知道那御医有问题,因此没有提出质疑,开始采纳这位民间医生的治疗方案。
正在那医生向戴维详细说明每一步治疗过程的原理及作用时,艾伦斯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顺手拿过报告来一看,神色立刻就变了。
戴维察觉到不对劲,询问:“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医生:“阁下雌君的体.液检测里,出现了一种叫做迷勒碱的成分,之前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戴维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最近这两天被各种药品化学名称闹得头大:“那是干什么的?”
“迷勒碱的主要来源是迷勒香,那是一种极其常见的香料,正常人食用无害,但如果是交尾热期的雌虫食用,会导致性激素分泌异常,不利于交尾热期。”
“合理怀疑,阁下雌君提前破茧,与此有关。”
“请问您的雌君在蛹化之前,是不是吃过的餐食中加入了迷勒香,这是最大可能的摄入途径。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可惜了,您的厨师过于失职,竟然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戴维马上调出了自家寓所的每日饮食餐谱安排,找出了那天艾伦斯吃的食物,查找菜谱用料登记,发现当天饮食中的肉类食品均含有大量迷勒香。
戴维的身体跌回椅子里,至此,他已经差不多推测捋清了这一系列布局的目的。
根据那管家的所作所为及话语可知,艾伦斯之前每次交尾热时,都会像今天这样,给他套上重重枷锁禁制。
这种做法会导致的结果就是,伤害到刚刚破茧身体还很柔弱的艾伦斯。
再加上交尾热期,信息素的作用,艾伦斯本就容易被激怒,这枷锁一套,轻轻松松就可以把艾伦斯完全变成一个失去控制的狂暴怪物。
面对这样一个怪物,换成从前那个娇纵的小少爷戴维,不只是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配偶感情,而且是绝对无可能生出孩子来的。
之前这套做法天衣无缝,但是令策划者始料未及的是,后面不知是什么原因,戴维与艾伦斯的配偶感情开始变好。
那这套方案就不再保险了,所以又从厨师的角度入手,用迷勒香破坏掉这场交尾热。
戴维身体里有玛尔哚因,艾伦斯身体里有迷勒碱,这下,彻底怀不上了。
仅仅是这样,根本不够。
策划者的狠毒之处在于,御医也尽为他所用。
最初提出那三条治疗方案,就是一个歹毒的圈套。
三条方案,其实只有两条可用。
一条摘除艾伦斯的腺体,戴维若是这样做了,他与艾伦斯将是终生怨偶;戴维不选,那就只能对自己用药。
御医就对戴维使用了初代啡米特露,然后戴维便体会到了那锥心刺骨的剧痛。
可以笃定,御医最初对戴维如此用药,目的就是要他打退堂鼓,放弃第三条方案选第二条。
但是戴维没有,事情便从这里,开始脱离了策划者的预想,开始露出了端倪。
那御医不知什么原因,给戴维换了药,这才让戴维察觉到了不对劲。
戴维不去管那御医在想什么,只是跳出来细数那策划者的诡计,最后发觉他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
整个计划的实施过程中,无论是管家也好,厨师也好,御医也好,他们都是托兰一手安排的。
进可离间戴维与艾伦斯之前的感情,退可让他们失去这次孕育孩子的机会,哪怕戴维这蠢货忽然开了窍发现有问题,还有托兰这个替罪羊背锅。
这桩桩件件,环环相扣,几乎可以说是算无遗策。
策划者是谁的答案在戴维这里呼之欲出,戴维不假思索地就锁定了此人的身份。
贝斯特家的长子,戴维的大哥,原书的另一位男主——乔伊·贝斯特。
这是戴维,在知道乔伊对艾伦斯存在觊觎之心,知道他是男主的前提下,靠直觉得出的结果。
倘若戴维没有系统,对原文一无所知,只是个糊涂的局中人,那真是,怎么被乔伊算计到死的都不知道。
戴维这次,真真切切地,遇上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难缠对手。
思量到这里,戴维安然一笑。
他可是个炮灰啊,一个小小的炮灰,能让男主角花这么大心力去对付,某种程度上,对戴维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戴维接受完新医生的诊治,回到卧室里去继续陪艾伦斯。
之前考虑到反复戳刺腺体的问题,御医在戴维身上放置了一枚留置针,但是只要动作稍大些或者拥抱艾伦斯,那针尖就直往肉里戳,略微不注意就会渗血。
戴维现在换了个医生,尝试静脉大剂量注射,取掉了留置针,给他在胸前腺体的针眼上贴了个创口贴。
似乎是为了美观,那指甲盖大小的针眼创口贴上还有图案,是一颗红色的桃心。
戴维就带着这颗红桃心回去找的艾伦斯。
艾伦斯还是老样子,呆呆地坐在床上,不过戴维一走近就注意到了,房间里艾伦斯的信息素浓度明显提高,艾伦斯的面颊开始泛红,他怀里一直抱着的那层茧皮也不见了。
“艾伦斯,你的茧呢?”戴维坐到床上去问他。
艾伦斯回过神来看他,从被窝里掏出一块透明的软膜:“分解掉了,你来的及时,还剩了这么点。你再晚几分钟过来,它就彻底消失了。”
艾伦斯对戴维说完话之后,就开始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戴维的胸前。
戴维换了一件非常轻薄的衬衫上衣,那创口贴的红桃心颜色很深,随着戴维的动作,贴在衬衫上直接透出来了。
艾伦斯看了两眼,有点不好意思,就把目光挪开了,过了一阵实在感到好奇,便又悄悄地盯着戴维胸前那一点看。
艾伦斯这个举动把戴维给看迷惑了:“你看什么呢?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艾伦斯欲言又止,最后犹犹豫豫地问:“戴维,你的胸好像长歪了,咪咪头跑到中间去了,我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
第149章 第 149 章
戴维惊恐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他的衣服虽然轻透,但是裁剪上还是十分注重保护隐私的,绝对不可能出现漏.点情况。
倒是那枚针眼创口贴, 正正好好是贴在胸口稍微偏左一点的位置上的,恰好避开了那层隐私设计。
“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戴维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 就故意想逗弄一下艾伦斯。
艾伦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极力避开视线, 不想承认他有个咪咪长歪了的配偶。
“好像确实有点歪,那你帮我揉揉吗?说不定能揉回去。”
戴维说完拉起艾伦斯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胸口上贴, 这不要脸皮的举动把艾伦斯臊得直往被子里钻,戴维跟着一掀被子把自己也蒙了进去。
两个人猫抓耗子似的,在被窝里左拉右扯了一阵,最后戴维捉住了艾伦斯两只手,直接按在自己身上:“你仔细摸摸, 到底是我长歪了, 还是你看歪了。”
“我不摸……”被子里是黑的,艾伦斯的声音里夹着笑, 又被刚才玩闹的动作带起了喘。
那呼吸声戴维听在耳朵里忽然觉着好像变了调子,竟然一次比一次急促, 像是要透不过来气了。
戴维匆忙掀开被子, 把趴在上面的艾伦斯给露了出来。
艾伦斯仰起头来, 似是在努力地抓取周遭的空气来供养自己的肺, 他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湿透了,脸也是红彤彤的滚烫。
戴维伸手去摸了一把他的脸, 被那种温度灼了一下:“我不闹你了, 我去给你拿块湿毛巾擦擦脸。”
艾伦斯摇摇头,按着戴维, 不让他起来,扯开戴维衣领前的两枚扣子,把脸埋进领口里用力地呼吸了起来。
在经过蛹化与蝶变两个阶段之后,现在的艾伦斯正式迎来了成虫期短则一周,长可达半个多月的交尾热。
那热度在烧灼着他的意识,艾伦斯的舌尖舔过那圈凸起的喉结,抬起头来和戴维对视,那双眸子就像深蓝的海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连带着神态都浮现出了一种醉态般的媚。
“我想生宝宝……”艾伦斯呢喃着含糊不清地这样说着。
化身妖童媚娃的艾伦斯,一根指头勾着戴维的衣襟上纽扣与扣眼相连的脆弱之处。
那衣料丝滑,不用什么力气,纽扣就被勾的从扣眼中崩脱出去,一整排扣子整齐地次弟滑开,露出整片肌理华美的胸腹。
戴维捧起他的脸来:“你刚才说什么?”
艾伦斯的脸在戴维的掌心里磨蹭着,轻轻吮吸着戴维的指尖,呵气如兰:“我想生宝宝……”
戴维开始尝试着释放信息素去安抚艾伦斯的情绪:“不,你不想。”
被雄虫拒绝了的艾伦斯,表情变得委屈起来,眼泪登时就滚落到腮边:“你嫌弃我……”
戴维与他额头相碰,感受艾伦斯的身体传递过来的热度:“你真想生?你清醒的时候可不这样。”
艾伦斯勾着戴维的脖子,把他从床上捞起来,两个人头碰头面对面地坐着,艾伦斯的身体急躁又不安地在戴维的怀里扭动。
“我想……”艾伦斯再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言语。
戴维依旧镇静自持地问:“你是想和我生,还是,现在随便哪个雄虫都行?”
艾伦斯抬起眸子,缓慢地眨眨眼,看清了眼前人之后回答:“和你。”
戴维:“我是谁?”
艾伦斯:“戴维……”
戴维动容地继续追问:“以前那个戴维,还是现在这个戴维?”
艾伦斯唇边漾起笑:“第二次与我结婚的那个戴维……”
戴维神色认真起来,他直视着那片朦胧雾气笼罩下的海,发觉波面之下藏着他一直忽略了的东西。
艾伦斯笑意更深,亲手替戴维拨开那层迷雾:“我什么都知道……”
他主动凑过来,热烈地亲吻上戴维的唇:“……我就是爱你这个冒牌货。”
艾伦斯曾经在另一个戴维那里所遭受的,根本不是有一天他忽然浪子回头就可以抹平原谅的,那种伤害与怨恨,除非他们双方其一死去,否则永远不会止息。
要不是原来那个戴维的死,哪能换来现在这个戴维。
艾伦斯并不是单纯地在爱眼前人,他每多爱现在的戴维一分,都是在为过往被折辱的自己复仇。
戴维感受着艾伦斯的吻,还在细细品味着艾伦斯的只言片语。
艾伦斯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假的,至少是在他们于那个小镇上结婚之前,艾伦斯就知道他是个假的。
所以,艾伦斯对他的爱,只是对他的,与先前那个没有任何关系。
戴维捋清了思路之后,几乎也要狂喜地掉下眼泪来。
戴维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身份财富地位,以及一系列的衍生物,诸如他人的尊敬,家人的亲情。
所有全部都是从那个戴维的手里继承过来的,这其中,也包括艾伦斯这个雌君。
但是他的继承物里,并不包括艾伦斯的爱情。
戴维此刻混沌又清醒,他想到,所有一切的身外物都是属于那个戴维的,唯有他的灵魂与艾伦斯的爱不是。
戴维动情地,给予更高昂的热情,回应了艾伦斯。
两支汪流交汇,恰似清水撞上牛乳,牛乳醇白流转,强势冲荡;清水凛冽缱绻,爱意包容。相合相融相化,难舍难分成一体,水乳交融。
雄虫的信息素,最常见的有霸道浓烈的酒香、沉稳庄重的木香、醇酵清新的茶香和浪漫多情的花香,戴维的刺莓味果香型,在雄虫群体中是比较少见的。
戴维这腺体的分化等级,只有F,平心而论,他去匹配分化等级为A+的艾伦斯,是有些吃力的。
但是因为他们的匹配值高,匹配值这东西看的是信息素之间互相吸引的磁场,与等级无关,所以戴维与艾伦斯之间平时的信息素交流,激情而合拍。
但是眼下艾伦斯的交尾热,是非常时期,它需要比以往更多、更持续不断的激情来维持。
艾伦斯被交尾热折磨地神志不清,戴维也在被自己满腔流荡回旋的爱意灼蚀着,不眠不休直烧的他眼底发青。
戴维简直是过上了昏君的日子,一连小半个月,他的正事就是在卧室里,守着他卖娇撒痴的奸佞美人,什么都不管,胡天胡地的荒唐。
更为传神的是,这昏君偶尔也会力不从心,这种时候就轮到那医生和陪嫁丫鬟御前侍卫出来各显神通了。
于是戴维每天在使出浑身解数,把艾伦斯哄睡着,自己也小憩一会之后,第一时间,先去洗澡换衣服。
出来以后,喝一碗克莱尔亲自盯着炖了不知道几个小时的大补汤。
然后去接见医生,医生在他身上行针施药。
治疗完毕,戴维就在盖文的教导下,锻炼放空,最后精神抖擞地回去继续投入战斗。
克莱尔和盖文站在门外,目送着戴维进入卧室关上门。
盖文感慨:“一个劣质雄虫,为了配偶,努力成这个样子,真是难为他了。”
克莱尔撇撇嘴:“你是不晓得那个汤有多难喝,我刚才偷偷盛了一勺,想尝尝什么味,结果……我真服了,不知道他怎么灌下去的。”
盖文与克莱尔默契地对视一眼,克莱尔不了解事件内里的曲折,只知道自己所见到的和往年都不相同,他问盖文:
“我哥是不是,怀上宝宝了?”
盖文按照常理去推测:“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快了。”
克莱尔咧开嘴傻笑:“好哎,我哥要是生个小宝宝出来,就有人管我叫哥哥了。”
盖文沉默了一会,委婉地告诉他:“有没有可能,宝宝生下来,是要管你叫叔叔的呢?”
这个消息对于克莱尔来说,简直是晴空霹雳。
克莱尔之前在家族里,一直都是同辈里面最小的孩子,从来都只有他管别人叫哥哥的份,他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弟弟。
现在,好不容易要有个更小的孩子出生了,结果盖文告诉他,孩子生出来要管他叫叔叔。
克莱尔直接就崩溃了:“我才芳龄十八!我还没有当过哥哥,我马上就要当叔叔了?!我怎么一下子就老了?我不干!”
盖文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提醒克莱尔的,这个小年轻,犯起傻来,实在是吵的他太阳穴疼。
*
御医霍顿被托兰请走看病之后,第二天又回到了戴维的寓所,但此时他发现,戴维身边已经有了一位新的医生。
戴维这边的情况,身边肯定不能缺少医生,自己离开之后,有新的医生顶替上来,也是十分正常的,御医并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他后面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戴维给彻底边缘化了,戴维如今全部采纳的,都是后来这位医生的治疗方案。
堂堂御医,败给一介平民医生,霍顿御医怎么都无法咽下这口气,于是他愤然离去,直接去了乔伊的府邸上登门拜访。
在见到乔伊之后,这位御医直言不讳:“乔伊阁下,我原本是看在我们朋友一场交情不错的份上,才同意帮您这个忙的。结果却砸了自己的招牌,可见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否则很容易露出马脚。”
“从今往后,这种事情,请不要再来找我帮忙了。”
乔伊不以为然:“立场不同而已,怎么能叫做坏事?”
霍顿御医:“我一个医生,违背救死扶伤的初心,去伤害自己的病人,这不叫坏事吗?”
“现在被我的病人察觉到了,直接弃用我,我的脸都丢尽了!”
乔伊挑眉:“那你不应该是去恨那个弃用你的病人吗?”
霍顿:“乔伊阁下,您作为大哥,却要去搅合自己弟弟的感情,让他们配偶不合,您不觉得这很卑鄙吗?”
乔伊轻笑:“我似乎明白了,你苦心经营二十多年,却始终无法成为皇室首席御医的原因了。”
“你竟会觉得卑鄙,名利场上,哪来的这个词?”
乔伊从他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围绕霍顿踱着步子:“霍顿勋爵,你的言外之意是,你在同情我的三弟?”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明明你和我才是朋友,我们认识得更早,交情更深,你怎么能去同情我的三弟呢?”
霍顿没有回答乔伊的问题,而是当着他的面,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婚戒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霍顿:“我的雌君是联盟中央陆军第三区上校,星际大战的第八年,牺牲于卡塞尔边境保卫战。”
“他后来被追赠星耀骑士勋章,他是为保卫联盟付出生命的英雄,也是我的一生挚爱。”
乔伊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忽然在发哪门子疯:“所以呢?”
霍顿瞬间明了他与乔伊多说无益,于是就拿好自己的帽子,对着乔伊鞠了一躬:“再见。”
霍顿就转身走了,留下一个乔伊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霍顿跑来跟他发了个疯,莫名其妙说了一堆,然后就走了,走了。
无法理解的乔伊最后给出了评价:“疯子。”
想了想又补充道:“可笑。”
第150章 第 150 章
这天清晨, 是艾伦斯先苏醒了过来。
自从后背上长出了翅膀,艾伦斯就再也没有仰躺着睡过觉,他醒来时的姿态, 就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常用的睡姿——像个小动物一样地趴着。
艾伦斯坐起身来,只觉得后背上有东西羽毛一样地扫过去, 轻轻柔柔地就飘了下来。
艾伦斯回头一看,是他的翅膀从脊背上脱落了。
艾伦斯伸手拿起那片残翅, 他原来这么多天里,一直背着的就是这种丑东西。
他正常情况下, 发育完全的翅膀应该是通体纯黑色的底,上面铺满了颜色更暗的斑纹。斑纹上有丰富的磷粉,磷粉的细闪在光下会出现像欧泊石那样的变彩,绚丽斑斓,因此才得名, 斑斓蝶。
发育不良导致斑斓蝶失去斑斓, 乌沉沉的翅膀,黑都黑的不均匀。
艾伦斯趁着戴维还没醒, 把那对晦气的黑翅膀从床上捡起来,蹑手蹑脚下了床, 直奔浴室, 丢进了垃圾桶里。
艾伦斯在自欺欺人, 丢掉了, 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假装自己从来没有长出过翅膀。
那交尾热期间, 戴维把翅膀的丑样子都看在眼里了怎么办?
没事的,他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干的糗事加起来有一箩筐, 他昨天还搂着戴维脖子喊,要给他生孩子呢。
想起这事,艾伦斯就觉得自己脸上烫的厉害,交尾热的时候,他可真是疯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艾伦斯在浴室里顺势刷牙冲澡,把自己打理干净,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这时间过得这么快,他的头发都长长了一大截。
他在交尾热期间,身体的清洁工作都是戴维和克莱尔在帮忙。
雌虫的体毛本来就比较稀疏,交尾热期为生育做准备,激素分泌旺盛,所以艾伦斯没有长胡须,全用来长头发了。
那段时间,艾伦斯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他还记得戴维会抱着他去洗澡,把他圈在怀里给他剪指甲。
艾伦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指甲全都修剪得圆滑平整,但是无一例外地,全都特别短。
要是没记错的话,戴维应该给他剪过至少四次指甲——艾伦斯的指甲只要稍微长些,忘情时就会在戴维的身上抓挠留下痕迹,这让戴维很是吃了一番皮肉的苦头。
艾伦斯吹完头发之后,立刻返回卧室里去,轻手轻脚地靠近戴维,想在戴维还没醒时,看看自己都把戴维身上哪里给抓伤了。
艾伦斯悄悄掀开被子,戴维睡得沉,没醒,右侧卧的姿势,没穿睡衣,倒也方便了艾伦斯。
艾伦斯先检查了一遍戴维的后背,确实有几道抓痕,但是不重,没破皮。
艾伦斯稍稍放下了心,又转到了正面,就看见戴维胸口处的腺体上有个明显的针眼。围着针眼一圈,淤血已经散开,由紫转青。
艾伦斯记起来戴维曾经在这里扎过针,当时戴维的解释是自己感冒了。
他那时脑袋腾不出地方去细想,现在神智清醒再去思量,那借口漏洞百出——谁家感冒了,打针打在腺体上!
艾伦斯心头一揪,继续在戴维的身上找,果然又被他找到了。
戴维两条胳膊的手肘内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静脉注射痕迹。
青青紫紫的针眼,有些已经看着快长好了,有些还新鲜着,一副淤血红肿的可怜模样。
艾伦斯当时就掉下了眼泪,他默默无声地坐在戴维身旁哭了一阵,随后帮戴维盖好被子,抹掉泪花起身出了卧室。
他是家里主内的雌君,布莱尔星球上打理了两年的家宅琐事,心思又敏感,家中大小的变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所以,艾伦斯从一出卧室门,就已经察觉到了寓所中的不对劲。
首先是清净了太多。他们这宅子,日常清扫器物保养,要做到窗明几净,是得有几十号帮佣才能把活细致干完的。
虽然平时仆从们都是在安分守己的干活,从不会打扰主家,但是家里人多人少的直观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艾伦斯困惑着来到一层的会客厅,手指在一个摆件花瓶上捻了一把,竟然发现上面落了一层细薄的灰。
假如不是清洁工作做的敷衍毛躁,那应该就是许多天才清洁一次。
正当艾伦斯站在会客厅里出神时,早早起床干活的盖文发现了他。
盖文惊喜极了,连忙呼喊正在忙着吃早饭的克莱尔与医生。
艾伦斯就是在接受医生检查的过程中,通过三人的话语,逐渐补全了自己所缺失的那一部分信息。
艾伦斯由此开始明白,戴维要受那针扎的皮肉苦,是为了自己,但本质上,是被凯森害的。
而自己的交尾热异常,提前破茧,发育不良,是乔伊害的。
这兄弟俩就是一对祸害!
艾伦斯对乔伊的印象,至今都还仅仅停留在他是戴维的大哥,叫名字勉强能和脸对上的程度。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乔伊是为了贝斯特家的权钱利益害他们配偶两个。
凯森虽是败类,至少还念亲情;乔伊连亲情都不顾及。
艾伦斯可是记仇的很,从此刻开始,乔伊与艾伦斯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戴维这一觉睡醒之后,下意识地就伸手向旁边摸去,往常一伸胳膊就能把艾伦斯搂过来,软玉温香抱满怀。可是今天出了点意外,他闭着眼摸了好久,身旁没人!
戴维猛然翻身坐起,艾伦斯推着餐车就进了门。
“起床吃早餐了。”艾伦斯容光焕发地来到戴维面前,一看就是交尾热结束又活蹦乱跳了,“或者,不起来也可以,我喂你?”
这个主意好,戴维身体软绵绵地就往床头上一靠:“没力气,起不来……勺子太沉了我拿不动……”
戴维就是这种,稍微纵容一下,就要登堂入室的性格,艾伦斯知道他现在是装的,于是拿起旁边的枕头丢他:“喂你也得先起来穿衣服刷牙。”
被敲打的戴维立刻就老老实实地起床了。
戴维穿戴梳洗整齐之后,他们就在卧室里,支起小餐桌开始用早餐。
艾伦斯倒是说到做到,摆餐具倒牛奶,三明治火腿煎蛋都细致地切成小块,用银叉子小心地扎起来喂到戴维的嘴边。
戴维享受着艾伦斯的服务,简直要心花怒放。
艾伦斯一边投喂他,一边忙里偷闲塞了一小块食物进嘴里,咀嚼品味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
“好吃吗?”艾伦斯问戴维。
戴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好吃。”
艾伦斯:“你把家里的厨子撵走了,盖文每天请钟点工机器人上门打扫卫生做饭,今天那个机器人送去维修了没来,这是克莱尔做的早饭。”
戴维的牙齿立刻停止了咀嚼。
艾伦斯用叉子灵巧地挑起一块混在煎蛋里煎熟的蛋壳:“没关系的,我们就假装不知道,克莱尔这傻小子,总不至于把我们毒死。”
得知真相的戴维,忽然觉得刚才咽下去的三明治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拿起叉子把盘子里的食物拨散开,想看看那两片面包里面夹的内馅有没有可疑物。
很好,番茄培根上面糊了一层酸奶油饼干碎,还挤了一层装饰性的黄芥末。
颜色上五彩缤纷花花绿绿,味道上比较创新,但至少,是不会毒死人的。
戴维自我安慰着,继续吃早餐。
戴维问:“你的翅膀呢?”
艾伦斯继续一边喂戴维一边吃饭:“扔了。”
戴维像是急了:“扔哪了?”
艾伦斯疑惑:“你是打算去捡回来?我扔浴室垃圾桶里了,今天的卫生没人做,应该还在那里。”
戴维立刻就要站起身来,艾伦斯赶紧把他按住:“吃饭呢,你不会要去翻垃圾桶吧?”
戴维:“我要去捡回来。”
艾伦斯大惊失色:“脏死了,你捡那不要的东西干什么?”
戴维两只手在身体两侧上下扇动地比划:“那是你的翅膀,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扔掉呢?”
艾伦斯不以为意:“我以前都是扔掉的,脱落的残翅就没有用了,不扔掉难道留着欣赏吗?”
戴维:“我就是打算留着欣赏。”
艾伦斯脸都白了,但是戴维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戴维:“我准备把那一对蝴蝶翅膀做成标本,裱起来,挂在客厅里。每个来咱们家里串门的人,一进门就能看到,哇,这个家里雌君的翅膀,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艾伦斯把餐叉郑重地放下了:“你今天敢挂上去,我明天就跟你离婚。”
戴维显然没料到艾伦斯会是这种反应:“为什么呀?宝宝你不觉得你的翅膀特别漂亮吗?我只是想让别人都来羡慕我。”
艾伦斯的脸由白转红:“如果我也想让其他的雌虫来羡慕我,我会有一万种方式。”
“而不是把你的内裤裱起来挂在客厅里让别人欣赏,我疯了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戴维不解:“为什么要用内裤来类比?”
艾伦斯:“蝴蝶雌虫在交尾热期才会出现的翅膀,是和他的内裤一样私密的东西。”
“竟然要把我的翅膀,裱起来,挂在客厅里,让别人欣赏?雄主大人,您的想法太超前了,原谅我是如此保守的雌君,理解不了您的行为艺术。”艾伦斯气得阴阳怪气。
戴维此时此刻,忽然想起来,当初,唐好像就是画了艾伦斯的翅膀,然后惹得艾伦斯大发雷霆,自己还为此专门去教训过唐。
只恨戴维自己眼下太得意,居然把这种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居然向艾伦斯提议,把翅膀挂出来展览!简直不可理喻,不可饶恕!
意识到自己是犯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之后,戴维立即小心翼翼地拉起艾伦斯的手来,跟他赔不是。
“天呐,我真是个愚蠢的甲壳虫,我真该死啊,这是什么可怕想法!”
“我那宽宏大量的老婆大人,原谅我吧,我是个无知的外乡人,人家真的,真的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才闹出了这种笑话。”
“都怪我的虚荣心作祟,但是本质上,还是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你就是那个全星际都找不出来第二个的,最漂亮的小蝴蝶!”
艾伦斯拍了一把戴维的手背:“你少来。”
戴维习惯性地就把手举了起来:“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原谅我吧!”
被戴维一阵甜言蜜语哄得心志动摇的艾伦斯,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外乡人,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可以对我讲一讲,有关于你自己吗?”
第151章 第 151 章
戴维面庞上的笑意, 渐渐如潮水一般退去。
像剧本中的表演已经结束,但是摄像头仍然在他这里聚焦般,戴维无所适从地、下意识地又做出了一个笑脸。
末了, 他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我这个人,其实不太有追忆过去的习惯。”
艾伦斯默不作声地暗暗解读着戴维的潜台词, 最后郑重地告诉戴维:
“我无意要揭开你的伤疤来看,我只是想要知道, 与我同床共枕,未来将要共度一生的, 究竟是个什么人。”
这是极为合理的诉求,戴维默默地告诉自己,毕竟他们不是那种随便一个酒吧里面遇见,露水情缘春风一度就相忘于江湖,因此哪怕姓名都没必要了解的关系。
艾伦斯是怀抱着和他长久地过日子的想法……戴维的心胸里, 那汪水温柔地荡漾开, 他低下头去释然一笑,决心把自己的面具剖开。
戴维在星网上有个称号, 大魔术师。
戴维并不排斥这个称呼,相反, 他觉得这个称号与自己莫名相称, 他的的确确, 是个魔术师。
魔术师并不是真的会魔法, 他只是擅长表演欺骗,同样是登台, 风格夸张的话剧演员侧重的是演, 魔术师侧重的是骗。
他与艾伦斯相识,感情开始的最初, 他的一举一动里,堆砌着他仿若爱情的欺诈性表演。
对于戴维而言,自白他真正的内心,无异于把魔术的全部花招逐步拆解给观众看。
这是他会本能拒绝的事情,也是他并不擅长,做起来生硬笨拙甚至会露怯的事。
于是戴维选择躲避与艾伦斯的对视,他起身走到一边,手臂在一台半人多高的装饰性壁炉柜上撑了撑,身体灵巧地坐了上去,并顺手扶住了那个摇摇晃晃的白瓷神像摆件。
他像个天真的大孩子一样,西装革履地坐在上面,双脚乱晃。
奶油色雕花典雅的壁炉柜成了戴维的宝座,他的身旁堆满了贵重观赏品,他坐在那里,自己也成了被观赏的华丽丽的一部分。
他背靠墙壁,感到有安全感;这种调皮的氛围,便于他的驾驭,一切调整到令自己安心的状态之后,戴维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没错,我不是那个贵族家的少爷。”
正如他现在的姿态,他是个坐在珍宝堆里的赝品。
“我是个,孤儿院出身的,在进入孤儿院之前,我只是个街头上要饭的小乞丐。”
戴维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些,艾伦斯就站在距离他有两星米远的位置,不远不近地与他对望。
戴维泰然而小心地观察着艾伦斯的表情,若是此时艾伦斯面上浮现出嫌恶的神色,他就立刻终止这场自我表露。
但是艾伦斯的表情却很奇怪,他困惑地问戴维:“乞丐?没有人管你吗?你的家族抛弃了你?”
艾伦斯的思考受到他这个世界的局限,他想不明白,戴维作为雄虫为什么会被抛弃。他们家族里的雄虫,全都是重点培养,将来要接手家族事业的。
戴维微笑着解释:“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这里不一样的。当我年幼时,遇上了不负责任的父母。或者,是他们想负责但是却身不由己,所以我就沦落到了那种境地。”
“我比较幸运,被及时发现,送去了孤儿院,然后就在孤儿院里长大了。”
艾伦斯向着戴维的方向走近了几步,缩短了些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们二人,身体层面上,早就亲密无间;但是内心层面上,这还是第一次坦诚相见。
过去艾伦斯只能从相处中边边角角的零碎细节里,去搜集拼凑着戴维的真实形象,他始终觉得自己爱上的只是个飘忽不定的鬼影。
现在这鬼影,开始显现出真切的轮廓了。
艾伦斯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来的?之前那个戴维,去了哪里?”
戴维:“我的名字就叫戴维,我没想到能和一个外星人重名,真是意外。”
“怎么来的?应当是某种超自然力,一种更高维度的尖端科技,把我的意识传送进了这个世界。”
艾伦斯有些动容了:“神明?”
戴维想了想,笑着点头:“没错,天意。”
艾伦斯追问:“那另一个戴维呢?他在哪,还会回来吗?”
戴维摇头:“他应该是死了,他的意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艾伦斯的心放了下来,死了,真是个美妙的结果。
戴维继续讲述:“我也是在我从前那个世界里,死亡之后才来到了这里,所以我的状态和你们不一样,我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
艾伦斯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紧走两步,再次缩短与戴维之间的距离:“你随时会死?”
戴维笑着安抚他:“不要担心,其实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意外总是突如其来,好好的人,极有可能说死就死了。”
艾伦斯无法接受这种安慰,戴维只好告诉他:“我也不想死,于是把我送到这里的神明告诉我,只要有人爱我,我就能活下去。”
艾伦斯停在那里的脚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所以,你只是为了能够活着。”
戴维认真地回答:“开始时,是这样的。”
艾伦斯站在那里,没有继续后退,但也没有前进:“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了?还是说,一直都是?”
戴维明明白白地把底全交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就已经不是了。”
感情这种事情,并不是蒙太奇的镜头切换,而是一串渐变色。身处其中的人,往往第一时间是察觉不到的,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
艾伦斯停在原地的脚步却再次后退了:“出于风险考虑,假如是我,我不会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结果上面。”
戴维直接跳下了壁炉柜,这个动作震得上面的那个白瓷神像剧烈晃动了一番,摇摇欲坠。
他一步跨到艾伦斯面前:“可我就是这么个赌徒,赌上了头,赌红了眼,就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上了。”
“我就赌这一场,所有身家,赌我逆风翻盘。我只想在你这里翻,我不想找别人!我当然知道有更高明的做法,但是谁让我遇上你了呢,我就是心甘情愿地当这个糊涂虫!”
戴维说完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辞激烈,他无意要将这场对话演变为争吵,于是就迅速转过身去,想要回避掉来自艾伦斯的锋芒。
然而艾伦斯的举动是,他迈步的动作急了些,所以鞋尖正好撞在戴维的脚后跟上,身体顺势超前一扑,就从后方抱住了他。
这个力道突如其来,扑的戴维身体朝前猛地一晃,幸好他重心是稳的,所以很快就站住了。
戴维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回头,他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一婚是个贵公子,二婚是个孤儿院乞丐,你心里不会有落差感吗?”
戴维与艾伦斯之间的角色,于这一刻好似发生了对调。
外向豁达者的壳子里,包着一个敏感又胆怯的小孩。
艾伦斯一瞬间就明白了,戴维曾给予他的耐心与共情,其本质上,就是来源于这个弱小的孩子。
艾伦斯学着戴维放轻松的语调说:“如果有些事情,是自己能够决定的,那我生下来,就是皇帝了。”
戴维的身体颤了下,像是笑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艾伦斯,捧起他的脸来,轻轻和艾伦斯的嘴唇碰了碰。
这个吻一点情.色意味都不带,故而艾伦斯觉得有些轻飘了,所以就伸出手搂紧了戴维的脖子,凶狠地吻了回去。
艾伦斯一边与戴维接吻一边想,他开始时的直觉果然没有出错。
他的戴维,就是一个娇弱的雄虫。不管他的外表是多么的威武强大,他的内心都是娇弱的。
而他,艾伦斯,流过血受过伤,为了联盟扛过枪,炮弹放射物里活下来的败将,仅仅只是得了个“创伤应激综合征”而已,他才是真正内核强大的那一个!
他们的家庭,他们未来的道路,往后,全靠艾伦斯了!
就在这戴维毫无察觉没有意识到的时刻里,艾伦斯悄悄把自己放在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找准位置之后,艾伦斯后续做起事来,真可谓雷厉风行,颇有家主风范。
他先是调配资源,把布莱尔星球上的家给安顿好,随后就把小卡尔接到了首都星与盖文团聚。
随后他亲自去劳动市场上,招聘选拔了一批帮佣,严格考核后录用。
刚出交尾热期的艾伦斯,简直是活力无限,忙前忙后地折腾。
戴维倒是有心想陪着他,但是前段时间里信息素损耗得多了,身体比以往要虚些。
艾伦斯心疼他,就让他只管专心养着,家里的一切琐碎事务,一律不让戴维操心。
戴维就这样过上了清闲自在的日子。
他每天吃饭要艾伦斯一口一口地喂,穿衣要艾伦斯一件一件地套,睡觉要艾伦斯一晚一晚地哄。
在艾伦斯此般溺爱之下,戴维身心都开始退化,二十七岁仿佛回到了七岁。
每天吃饱了撑的就爱去消遣克莱尔,天天把克莱尔气得去找艾伦斯告状,艾伦斯装聋作哑拉偏架,克莱尔每每都哭着说,这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了,然后含着泪狠狠吃他三大碗。
克莱尔发誓,他一定要报仇,他要把戴维家里吃穷!
这样的生活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克莱尔原本就婴儿肥的小脸蛋,吃的日渐圆润,艾伦斯越来越有家主威严,戴维脑筋心思逐渐归于平和倦懒时分,乔伊的秘书亲自送来了一封委任状。
乔伊亲笔任命,戴维接任凯森,成为新任拉贝尔星际联盟哈斯塔商会的会长。
第152章 第 152 章
哈斯塔, 在拉贝尔联盟官方虫族语中的含义是,群星闪耀。
哈斯塔商会,拉贝尔星际联盟最有名的商业结盟组织, 自创立那天开始,历任商会的会长, 无一例外,全都姓贝斯特。
整个哈斯塔商会成员稳定在一千名, 这一千名成员,清一色的皇室贵族名流。
唯有联盟中各行各业的龙头, 才有机会踏过哈斯塔商会的门槛。
这一千名超级资本家的结盟,形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伞,将整个拉贝尔联盟的经济与金钱囊括在手,以垄断之势掌控着联盟市场经济的命脉。
无论是平民房屋上的一颗螺丝钉,还是皇室成员早餐时敲破蛋壳的金汤匙, 它们无一例外, 所冠有的商标、生产的厂家,寻根溯源, 都来自于哈斯塔。
换个通俗易懂的表达就是,当戴维坐上这个会长的位置之后, 他就是整个联盟中所有经商者的老大。
但凡是个做生意的, 不管你是卖马桶搋子还是航空星舰, 都要来拜戴维的码头。
哪怕暂时进不去哈斯塔商会, 也要有表忠心的觉悟。
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哈斯塔,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连夜收拾好行李, 坐他几天几夜的星舰,绕过重重关卡, 偷渡去隔壁卡斯诺联盟隐姓埋名就没事了。
戴维的生活,从接下那封委任状那一刻开始,由一隅波澜不起的幽潭,变成了一汪沸腾的滚水。
在托兰的运作之下,各项流程走的极其顺利,戴维继承了凯森留下的大半财产:市值千亿星币的股票、上百家公司、几十家银行以及遍布各个星球的矿产土地。
身价一翻再翻,直往上翻了几十个跟头,没头没脑地,一个倒栽葱似的就摔进了拉贝尔联盟富豪排行榜里。
戴维正式出任哈斯塔商会会长的那天,一则名为“我追过的主播出息了”的热搜词条,在星网热搜第一整整挂了一天。
戴维那个早就停播了的账号,二十四小时涨粉破千万,每分每秒都在刷新星网直播平台记录。
戴维原有账号上的铁粉留言:
【好家伙好家伙,停播这段时间,原来你在干大事!】
【呜呜呜戴维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直播啊,我又把往期直播全都看了一遍,真是科技发达了,我都能看上大富豪表演才艺了呜呜呜】
【你当初来直播说是玩玩,我还不信,以为你是落魄了上网直播乞讨来了。没想到,你真是玩玩啊,你回家继承家产了!(爆哭)】
……
系统君看着戴维暴涨的数据,整个小人都傻掉了。
参加完任命典礼的戴维坐在他的会长办公室里休息,身体整个陷进那张柔软的皮椅中,他坐在椅子上转着圈,指尖捻着一根手指粗的雪茄,放在鼻子下面,嗅闻那股名贵的气味。
戴维微笑着:“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跟我那些穿书的前辈们一样,达成了‘全网爆红’的目标了。”
“只是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这也太不一样了!
别人好歹是正正经经地直播,戴维他,从穿过来,除了谈情说爱,他干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干。
走了狗屎运,播了三场:第一场写代码,第二场变魔术,第三场最操蛋,吃饭聊八卦。
之后就再也没有播过,然后靠着别人给他送钱,火爆全网。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
戴维的秘书敲门走进办公室来请示戴维:“会长阁下,现在挂在星网热搜榜上的词条需不需要撤掉?”
他们这帮出身贵族的,都有那种死要面子的毛病,容不得平民对他们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戴维在网上一火,不光是网民炸了锅,贵族圈子里也是一片哗然。
在他们眼里,星网上再红的主播,也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玩意,这东西在贵族家里叫弄臣,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一般的角色。
哈斯塔商会的新任会长,曾经是个星网颜值主播,这消息一传出去,大大小小的贵族,无论私底下如何,对外,几乎都是口风一致地称赞,会长阁下真是亲民友善。
他们当然忍不住地想嘲讽,但是说话前多少还是得过过脑子,贝斯特家,那可不是他们能上去踩一脚的。
不光不能踩一脚,甚至还得上赶着去巴结抱大腿呢。
要是换成其他人,一朝发达了,往昔的窘迫历史,恨不得全部删掉。
戴维现在想抹盖掉之前的星网痕迹,简直易如反掌——星网运营公司,就是他名下的企业之一。
但是戴维毫不在意:“不用管它,等热度过了,自己就消失了。”
戴维的心态还是十分良好的,他骨子里没有那种贵族生来高贵的意识,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有钱的像是不太真实,财产里难免会有些民脂民膏。
让他们议论去吧,骂两句,他心里会更踏实些。
戴维当上了会长,只是短短一天,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家已经被雪花似的信件礼品给淹没了。
艾伦斯处理这堆积成山的东西,处理地疲惫不堪,他白天几乎什么也没做,全部时间都用来招待拜访的客人了。
他拆礼品几乎要拆到吐,各种奇珍异宝都看得麻木了,最后他索性就不管了,让盖文去处理。
盖文带领着好几个仆从,用三辆机械推车,像运输杂物一样,把那些没拆完的礼物全塞进了仓库里。
艾伦斯本人,自然是省下精力来,去陪他的戴维。
戴维回家,艾伦斯站在门口,笑着接过戴维的礼帽,吻面礼时在戴维耳侧轻呼一声:“会长阁下。”
戴维笑着,抬手刮了刮艾伦斯的鼻子。
艾伦斯拉着他去仓库里看那堆没拆完的礼物,戴维都震惊了。
艾伦斯对着他诉苦:“我开始的时候,没想过会来这么多人,就让第一批拜访的人进到咱们家里来了。”
“结果后面越来越多,我也没有经验,觉得让这个进来,不让那个进来,是不是不好,让人落下话柄,就让他们全都进来了。”
“今天光亲自过来的,就得有几十个。还有那种不少只送了礼品,发了邮件,人没来的。攒了一天,就攒了这么多。”
艾伦斯问戴维:“往后不会天天都这样吧?”
那艾伦斯恐怕什么都不用做了,成戴维家的前台接待了。
戴维走进仓库里,随手捡起一样拿在手中看。
那精美的礼品盒上,都附赠有卡片,清楚地写明了送礼者是谁。
戴维看完后就把礼品丢了回去:“往后可不能这样。”
“这些来送礼的,都是打算拉拢或者有求于我们的,礼物不是白收的。”
艾伦斯问:“要不然,没拆的这些,全都退回去?我们又不缺这点东西,不想欠他们的。”
戴维:“放着吧,以后不收了就是。再有来拜访的,你别每个都亲自接待,要见面让他们提前预约,筛选一下见面对象,不然你整天哪还有时间做别的。”
艾伦斯惨淡一笑:“会长阁下的雌君,还真是不好做,这些往来我是一窍不通,得去和爸爸请教一番经验才行。”
艾伦斯有心想和托兰请教经验,但是托兰现在可没心思细细教他。
托兰认为,这些东西后面可以慢慢学,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痛痛快快地享受这得来不易的胜利果实。
他为了戴维的上位,可谓是操碎了心。
戴维继任凯森会长之位后的第三天,在托兰的操持下,举办了一场小型私人晚宴,地点就在首都星的一座海岛山庄。
当晚,托兰就悄悄把艾伦斯叫了过去,亲手把拟好的产权合同递到了艾伦斯的手上。
戴维现在的资产,一座海岛山庄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托兰没拿这微不足道的小岛再去给戴维添砖加瓦,而是直接把岛和山庄作为私人财产,赠送给了艾伦斯,以兑现自己之前的承诺。
艾伦斯拿到合同时,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托兰宽慰他:“交尾热时,你受苦了,这是爸爸补偿你的。”
艾伦斯交尾热,实际上是没吃什么苦头的,但是托兰不知道,他还以为艾伦斯是自己扛过去的。艾伦斯不安地推脱,不敢接受。
托兰却是格外霸气,直接把那价值好几亿的合同往艾伦斯怀里一塞:
“就当是爸爸送给你一个零钱罐。这山庄每年收入,能有个几千万,不要让戴维知道,你自己攒起来,就是你的私房钱。”
“平时想买点小玩意,就可以随便买,不用再管雄虫伸手要钱,这是你的底气。”
艾伦斯接受了这份底气,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脚下软绵绵地就回到了宴会上。
他现在,有个每年自动往外吐几千万的零钱罐,整座海岛都是他的!
宴会办的非常热闹,歌舞喧闹,珠光宝气。
正如戴维与艾伦斯现在的日子,有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艾伦斯拿过一杯红酒来,无视品酒礼节,直接灌了一大口。
他本想压一压心头上的那丝亢奋,结果不小心被红酒呛了一下。
艾伦斯赶忙放下酒杯,掏出一方手绢掩住口,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远处的戴维立刻注意到了艾伦斯这边的状况,抛下与他攀谈的宾客,匆忙来到艾伦斯身旁,扶着艾伦斯到旁边坐下,捋着艾伦斯的后背帮他顺气。
“怎么喝的这么急,慢点。”戴维叫侍者端了杯温水过来,艾伦斯咳完了,没接那水,直接笑着在戴维怀里蹭,“我只是,太高兴了。”
戴维:“高兴成这样,你捡到钱了吗?”
艾伦斯望着他的眼睛,自己也眉眼弯弯:“是啊,我捡到钱了。”
“哎呦,这是在干什么?一过来就看见你们了。”艾伦斯与戴维正在亲昵互动,冷不丁地就有个声音穿透人群钻了过来。
艾伦斯与戴维同时循声望过去,果不其然是戈林挽着乔伊的手臂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刚才说话的是戈林,他说完之后,就硬拉着乔伊过来和他的弟弟社交。
艾伦斯这边也只好站起来,应对他们。
戈林倒没什么,关键是这时候,戴维和艾伦斯全都瞧着那乔伊不太顺眼。
戴维一边礼节性地跟戈林乔伊打招呼,一边不落痕迹地将艾伦斯往自己怀里带,警惕性拉满地注意着乔伊。
乔伊倒是规矩,他看都没看艾伦斯,略略和戴维点头示意,便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来,拒绝和戴维他们配偶两个的深入社交。
这场短暂的尬聊原本是可以到此为止的,结果意外正出在这艾伦斯的身上。
宴会上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刚出交尾热期的艾伦斯对信息素极为敏感,同时又非常排斥其他雄虫的信息素。
戈林挽着乔伊就这么向他们一靠近,艾伦斯刚被酒呛了一下,忽然又闻到了那股来自于乔伊的朗姆酒雄虫信息素味。
这下可了不得了,艾伦斯只觉得自己的胃里顿时就翻腾了起来,然后他就被乔伊的信息素给熏吐了。
第153章 第 153 章
艾伦斯哇的一声把之前喝下去的半杯红酒给吐了出来。
戴维慌忙扶着艾伦斯离开宴会现场, 旁边的戈林目睹这场景,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就忽然想到了什么, 喜上眉梢地打算跟过去瞧瞧。
乔伊从后面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戈林:“我跟过去看看。”
乔伊蹙起两道墨黑的眉:“有什么好看的?你真是什么热闹都想凑。”
戈林:“哎呀,你不知道。艾伦斯不是刚交尾热来着, 看这吐的,八成是怀上了。”
戈林:“亲爱的, 你要当大伯了,开心吗?”
乔伊没有回答他, 乔伊甩开他的手,转头就走了。
戈林不知道乔伊在发什么神经,并不理会他,兀自颠着步子跟上去,准备亲自验证自己的猜想。
宴会的场地不小, 戴维刚扶着艾伦斯走出大厅, 艾伦斯就悄悄地捏了捏戴维手臂上的肉,眨巴着眼睛告诉他:“我好了。”
戴维:“好这么快?真的假的?你不要硬撑着, 这宴会你不在也没事,没人敢说什么。”
艾伦斯趴在戴维耳边小声说:“我刚才是闻见乔伊身上的信息素味, 让他熏的。”
戴维怔了一下:“你不喜欢乔伊的信息素?”
艾伦斯摇头:“我讨厌一切酒味的信息素, 闻起来就跟酒鬼一样。”
戴维低下头去抿着嘴笑:“幸好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戈林冷不丁插了一嘴, 把戴维和艾伦斯齐齐唬了一下。
看着他们配偶两个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戈林也连忙拍着胸口致歉:
“哦,实在抱歉, 确实是我唐突了。看在神明的份上, 你们不会怪我的对吧。我只是太关心艾伦斯了,所以没忍住跟了过来, 艾伦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艾伦斯的状态极不自然,他担心自己刚才说乔伊的坏话被戈林给听见了。
他生硬地回答:“好多了。”
戈林热情地凑上来:“想不想吃点酸的?”
戴维干咳一声,掩饰掉之前瞬间凝滞的情绪:“多谢关心,没有怀上。”
戈林真情实感地失落了一瞬:“啊?怎么会呢,不是刚交尾热了?”
戴维与艾伦斯对视一眼,不确定戈林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艾伦斯迅速调整好状态,主动与戈林进行雌君间的社交:“戴维才二十岁,不着急的。倒是你和大哥,你们什么时候……”
戈林立刻开始打哈哈:“哎呀我们也不着急的,哈哈……”
“那要不是的话,就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了,那这样,戴维,你把艾伦斯交给我,我陪着他去后面休息。你回宴会上去吧。”
戈林提醒戴维:“你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你不在,这宴会不像样子。”
艾伦斯也望着戴维:“我没什么,你回去吧,我有戈林陪着,没有问题。”
艾伦斯眨着眼睛对戴维微笑,希望戴维可以明白他的用意。
戈林有间谍嫌疑,艾伦斯正愁着没机会抓他的把柄,现在戈林主动送上门来了,艾伦斯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戴维自然心知肚明,也笑着:“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艾伦斯目送着戴维离开,转头同戈林搭话:“劳烦你,陪我去那边走走。”
戈林倒是欣然同意,他一边挽着艾伦斯一边叮嘱他:“戴维现在做了会长,以后这种场合多的很,要学会偷懒,不然你的身体可吃不消。”
艾伦斯:“我记住了。好多东西,我都还不了解,得慢慢学,以后有不懂的地方,需要请教你,哥哥可不要厌烦我。”
“怎么会呢?”戈林笑靥如花,“乔伊是凯森刚过世,心情不好,对谁都爱答不理。但我们终归是一家人,还是得好好相处。有空,我约你一块逛街去。”
艾伦斯笑着应下:“好。”
他们正闲聊着,漫无目的地在宴会大厅外的走廊里散着步,艾伦斯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艾伦斯。”
艾伦斯与戈林同时回头望去,那个喊他的,是被邀请赶来赴宴的莫里,他身后跟着西瑞尔。
是莫里,艾伦斯清晰地听见身旁的戈林发出了一声惊叹。
艾伦斯两步迎上前去:“莫里,你好吗?”
当晚在游轮上大伤元气的莫里,扯出一个笑容来回应艾伦斯:“我已经好了,不然也来不了这里。”
艾伦斯这边,游轮事故后先是住院,接着回首都星,紧随其后就交尾热了。他尚且自顾不暇,所以这段时间里,竟然一直没顾得上去联络莫里。
艾伦斯感觉自己实在是怠慢了这位老友,便立刻把莫里给请进了宴会的大厅,准备好好地招待莫里一番。
莫里对游轮那晚包括后来他所经历的事避而不谈,自然又热络地融入进了宴会氛围里,同艾伦斯与戈林聊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没一会就跟戈林混熟了。
着实是没什么好聊的,莫里游走于宴会中,西瑞尔识趣地退到一边去,默默地自己取点饮料来解渴。
那晚西瑞尔与莫里千钧一发时获救,随后就被送进了医院急救。
还没等他们身体痊愈着走出医院的大门,警察就先找上了他们。
作为凯森之死的头号嫌疑人,与杀死弗兰克的凶手,莫里被警方重点看护了起来。
在排除了杀死凯森的嫌疑之后,西瑞尔作为目击者与弗兰克的唯一亲属,作证并出具了谅解书,莫里被无罪释放。
接到戴维的宴会邀约时,他们才刚刚获得自由身。
西瑞尔喝光了一整杯蜂蜜柠檬水,将空掉的阔口高脚杯放回了桌上。
这来赴约的路上,西瑞尔亲眼见到,现在戴维的排场一点都不输给当初的凯森。
西瑞尔的心情是十分微妙的,他从那一晚之后,直到现在仍然时不时地觉得自己还活着这件事,过于不真实。
他眯着眼,望着周遭的宾客,恍惚中有种又回到了游轮那晚的错觉。
西瑞尔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就好像喝柠檬水喝醉了一样。
他感觉到又好笑,又不可思议。
恐怕就连戴维这个当事者都没想到,他如今这花团锦簇的泼天富贵,来源的基石,仅仅只是当初西瑞尔装进弹仓中的那枚小小的子弹。
繁华易碎,那枚子弹的直径不过几厘米,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凯森的脖子,纸醉金迷转瞬之间幻灭成空。
戴维是今晚宴会的主角,他这个主角当得如鱼得水。
宴会渐渐达到高.潮,酒酣耳热之际,戴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戴维下意识地一回头,就撞上了个眉眼英俊的男人。
不,应该是雄虫。
戴维盯着这雄虫看了许久,这张面孔倒是眼熟,但是他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戴维正发着愣,对面咧开嘴露出一排雪白又整齐的牙齿,对着戴维笑开来:“戴维,我美丽的先生。”
戴维霎时间记忆被唤醒:“唐?”
唐用力地点点头,扭过脸去,把身后的苏明也拉过来与戴维见面。
苏明倒是没变,戴金丝眼镜的水晶玫瑰眼蝶,礼貌又客气地同戴维打招呼:“会长阁下,您好啊。”
“好。”戴维随便应付了一句,又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唐的身上。
唐现在肉眼可见地过上了好日子,长了肉,气色红润,苦相全蜕了。
唐的相貌底子好,现在也不佝偻了,腰板挺直,一身好行头穿戴上,梳洗打扮整齐,俨然是个体面又英俊的雄虫。
居然连那傻气都不见了,也难怪戴维都没有认出他来。
唐体贴地转头对苏明说:“你不用管我,你只管自己去吃饭吧,我现在要和戴维先生在一起。”
戴维也示意苏明:“有我看着他呢,你去吧。”
苏明略鞠了一躬,转身离去留他们两个单独对话。
戴维伸出拳头来,碰了碰唐的胸脯,他本就是大高个,现在身上有了肉,这副身板,戴维都有些羡慕。
戴维:“吃什么了?看把你养的。”
唐嘿嘿一笑,傻气就开始往外冒了:“戴维,你让我画的那些画,我已经画完啦。”
戴维点点头:“行,很勤快。说明当个事干了,不过我往后就忙了,可能没时间。回头你有空给我送到我家里来,我看看画的怎么样。”
戴维其实对画并没有什么兴趣,他重点还是比较关心唐现在的生活:“你在苏明那里过得还习惯吗?”
唐点头肯定:“嗯,很习惯,很好。”
戴维:“我太忙了,一直没顾上你,你那边环境怎么样?”
唐直言不讳:“苏明家里环境是特别好的。”
戴维微怔:“苏明家里?你不是住在苏明的疗养院里吗?”
唐:“没有,我一直都是住在苏明家里的。”
戴维想起刚才唐与苏明之间的肢体接触:“你,你跟苏明……”
唐向戴维解释,生怕他听不懂:
“我跟苏明,我们每天,一块起床,一起吃饭。他吃完饭出去上班,我就在家里,乖乖等着他下班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吃晚饭,到时间一块上床睡觉,互相说晚安。”
戴维感觉事情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而且是早就发展了,但是他不知道:“你俩,过上了?”
唐挠挠头,想不明白:“什么叫过上了?”
戴维:“你俩,好上了?”
唐点头:“嗯,我俩好着呢。”
戴维大受震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唐这算是占了便宜,还是被占了便宜。
戴维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苏明,他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对傻子都能下得去手。
这多少,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
第154章 第 154 章
整场宴会上, 乔伊都是形单影只的。
作为未来的公爵继任者、联盟上议院成员、准内阁大臣,这种落寞境遇十分罕有,准确地说, 是他自动驱赶走了一切试图向他靠近的宾客。
他沉默地坐在宴会一角,全身像披了一件华美冷寂的袍, 将所有的热闹璀璨都隔绝在身外。
最后主动来打破这份冷清的,是端着两杯白兰地信步而来的戴维。
乔伊抬眸, 灰色的瞳子里映出了戴维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那张格外讨雌虫喜欢的漂亮脸蛋,放大了那份张扬, 放大到近乎刺眼。
所以乔伊瞄了他一眼之后,就迅速阖上了眸子。
“大哥,介不介意,跟我喝一杯?”戴维来到乔伊身旁,唇边噙着笑, 将手中的一杯白兰地递到了乔伊面前。
乔伊无动于衷, 戴维并不气馁,反而是语气带出些近乎撒娇的意味来:“喝一杯嘛, 大哥连这个面子都不愿意给我吗?”
显然,面对着这位大哥, 撒娇是不好使的, 于是戴维就换了一种思路。
戴维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明白了, 大哥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啊!”
激将法还是有用的, 乔伊一把夺过戴维递过来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将空杯子重重地放在一边:“满意了?”
戴维把自己的那杯白兰地送到嘴边, 轻轻啜饮了一小口:“满意了。”
乔伊神色冷漠:“那就请离开这里,你挡着我的光了。”
“是吗?非常抱歉。”戴维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 “那现在呢,不挡着了吧?”
乔伊:……
乔伊又皱起了眉来:“你要干什么?”
戴维镇定地又喝了一口酒:“等着看大哥药效发作,慌不择路到处找厕所的样子。”
乔伊白净的面孔忽然出现了一阵扭曲,他猛地站起来,直视戴维:“你……”来真的?
戴维宽慰他,掐着小指比划了一下:“只是加了那么一丁.丁点的泻药。”
乔伊迅速转身,以最大程度保持着风度的疾走,冲进了洗手间。
乔伊来到洗手池旁,扣着喉咙催吐。
戴维不急不缓地跟了进来,靠在一边,好整以暇地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看着乔伊狼狈地将喝进去的一整杯酒全吐了出来。
看着镇静自持的乔伊慌张催吐的样子,戴维站在旁边没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乔伊接水漱口,戴维终于笑够了,擦着眼泪关切地询问:“大哥好点了吗?”
“你笑什么?你信不信,我以投毒罪起诉你?”乔伊抬起头来,通过洗手台对面的镜子与戴维对视,“你敢对你大哥下药,你活得不耐烦了?”
“我只是跟大哥开个玩笑,大哥怎么还当真了?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做那种事。”戴维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被抠掉一粒的白色药片,“大哥可真好骗,你也太可爱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看,我全身上下的药只有这点维生素。”
“医生说了,我现在身体弱,得补充点维生素提高免疫力。我怕大哥生病,所以,就抠了一片给大哥也尝尝。”
戴维笑吟吟地:“大哥要是不信,可以现在立刻去做医学检测。要是真有问题,我不介意大哥起诉我。”
被耍了一通的乔伊一个转身,揪着戴维的领子把他搡到了墙边,一副暴怒之下要挥着拳头教训戴维的姿态。
这兄弟俩的个头体型都差不多,要是打起来,谁的胜算更大还真不好说。
乔伊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因为戴维不慌不忙地对乔伊说:“这洗手间可是面向整个宴会的宾客开放的,随时都有人进来,大哥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
戴维提醒他:“往后,我们可是要相互扶持的,就算是为了贝斯特家,也不该闹到那么难看的地步。”
乔伊推了戴维一把,尽管他已经贴在墙壁,退无可退。乔伊扭过脸去,把揪过戴维衣领的手,冲洗干净。
“你能坐上会长的位置,是你的运势;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得看你的本事。”乔伊洗完手之后,对着洗手池双手甩了一下,上面的水珠被甩飞,某些四溅开,迸到了戴维的脸上。
戴维抬手,用指尖蹭了一下:“我相信,大哥肯定是有本事让我坐稳的。”
乔伊转身离开,有意无意地,撞到了戴维的肩膀。
在乔伊走出洗手间之后,戴维臭美地凑到洗手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发型有没有被弄乱,于是刚刚好地,捕捉到了乔伊的那个回眸。
如果说,此前的乔伊开始对眼前这个戴维产生了些怀疑,那么刚才戴维照镜子的动作,就刚好打消了那份疑虑。
本性恶劣的、爱好恶作剧的、爱惜自己仪容仪表到令人发指的,愚蠢的绣花草包戴维,整个星际找不出第二个。
戴维目睹着乔伊冷笑一下彻底离开,自己也嗤的一声笑开来。
也许是乔伊的成长之路过于顺利了,所以养成的这种性格,令戴维都小小惊讶了一把。
运筹帷幄的男主角,居然躲在一边生了一晚上的闷气。
想想就觉得好笑,但是那股子别扭劲,又莫名熟悉。
戴维认真思考了一番,这不就是不讨喜版的艾伦斯吗?
性格底色都是一样的高傲与偏于被动,只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艾伦斯只要安全感给足就可以主动,乔伊这家伙却是个不肯纡尊降贵的。
至此,戴维才算是想明白了。
一个不主动,一个不张嘴,难怪这俩恩恩怨怨纠葛了八十万字,说到底就是不合适。
想到这里,戴维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什么叫合适,他和艾伦斯,那才叫合适。
乔伊径直走出了宴会大厅,临出门时,戈林发现了他:“亲爱的,你要去哪里?”
乔伊冷冷地吩咐:“别跟过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乔伊独自一个,没带秘书没带保镖,直接走出了举办宴会的山庄,一路疾行,来到了海岛边沿的沙滩上。
乔伊将热闹抛在了身后,海风徐徐,吹得他心如刀绞。
他再度回到了这种境地之中,这种可悲的境地。
乔伊记得那年戴维是四岁的生日,凯森八岁,他十二岁。
外面是公爵大人给最小的儿子举办生日庆典,宴请四方,热闹至极。
乔伊把凯森和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他和自己一块躲起来。
这是乔伊固执地与雄父和这个世界对抗的方式,他是原配的儿子,他不接受后来的新雌君和新雌君生的弟弟。
和他同一阵营的小凯森,对乔伊说:“哥哥,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出去,我想去外面和他们一起玩。”
乔伊瞪了他一眼,十二岁的少年乔伊在凯森这里还是很有威严的,所以他一瞪眼睛,小凯森立刻吓得不敢说话了。
但是凯森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他过了一阵又开口:“哥哥,我饿。”
他央求起了乔伊:“哥哥,我饿嘛,你让我出去嘛……”
乔伊被烦的伸手掐了一把凯森胳膊上的肉:“饿饿饿,少吃一顿饿死你了!”
小凯森毕竟也是个娇气的少爷,乔伊掐他不知道轻重,把他掐疼了,还凶他,所以小凯森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乔伊最烦这个弟弟哭闹,没耐心哄他,结果小凯森就越哭越厉害,最后竟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乔伊慌了,这才抱着凯森,拍着背,给他道歉,拿出自己藏在口袋里的小面包给小凯森吃。
小凯森一心惦记着外面的大餐,不想吃乔伊的面包,就抽抽搭搭地再次求他:“哥,哥,让我出去嘛,我不想在这……”
乔伊这下彻底恼了,抓起面包就扔了出去,对着小凯森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去!出去!你这么想出去,你就滚!滚!!!”
“我不要你了!你去认那个贱人当亲爸爸好了!你忘了你是谁生的了!那个小野种才是你亲兄弟!你滚啊!!!”
小凯森这次是真被吓着了,连哭都忘了,眼泪还挂在腮边,他慌慌张张地爬到那块被乔伊扔掉的面包旁边,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我不出去了,我吃面包……哥哥你别省气,我不主去了……”小凯森把整块面包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话也说得含糊不清,噎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乔伊看着他硬往下吞面包,被噎得一伸脖一伸脖的,怕他噎出个好歹来,立刻冲上去,从小凯森嘴里往外抠面包。
“你是不是傻?你小点口吃!”乔伊又吼他,小凯森快吓死了,他眼泪汪汪地抱住了乔伊:“我以后,我什么都听哥的,哥哥你别不要我……”
哥哥,你别不要我……乔伊站在沙滩上,仰起头对着群星闪耀的深黑夜空泪流满面。
他的凯森先不要他,离他而去了。
这世界上,那个唯一和他同一阵营,血脉相连的弟弟,永远地离开他了。
他身后的山庄里,戴维与托兰,他们大摆宴席,品尝胜利果实,他们吃下喝下去的,是凯森的肉和血。
他们的富贵繁华,是建立在凯森的死亡之上的。
乔伊站在海滩边饮泣,然后怒吼,他恨托兰,恨戴维,恨艾伦斯。
艾伦斯……
他万没想到,有一天,艾伦斯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曾经那个锐利的、骄傲的、杀人不眨眼的斑斓蝶军官,脱胎换骨一样,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戴维身边,迷恋又沉醉地对着戴维笑。
艾伦斯变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云端跌落,落进红尘里,变成了一个蠢货雄虫庸常的雌君。
是他做错了吗?他不该把艾伦斯与戴维发配荒星,以至于他们白天黑夜地相对着,无事可做,竟然没有相看两生厌,反倒是培养出感情来了!
艾伦斯,那可是真不挑啊,一个劣质雄虫也爱的下去。
不光爱下去了,甚至他们还要生一窝崽子出来!
乔伊不可自抑地在脑海中,将安与艾伦斯的形象重叠,安在床上对他百般讨好的模样,那股风情万种的媚浪——艾伦斯交尾热时,戴维半个多月足不出户。
乔伊跌倒在沙滩上,愤怒到浑身发抖,狼狈得涕泗横流。
乔伊伸手在身下抓起了一把沙子,但是他攥得越紧,那细滑的沙土越是簌簌地从他指缝里逃走。
海风把他的眼泪吹成了冷冰冰的一片,乔伊只觉得,自己痛苦到了极点,他闭上眼睛,将一颗心沉浸于眼前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有一只手握着一方干净的手绢,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155章 第 155 章
乔伊怔了一下, 顺着那条手绢望上去,借着海边灯塔的光亮,从轮廓上辨别, 乔伊发觉那是一个雌虫。
他先前失态崩溃的模样,全都被这个雌虫给看见了!
乔伊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手绢, 而是冷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视角改变,乔伊再次回头去看时, 发现这果然是个身量纤细的雌虫,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面容有些熟悉,乔伊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阁下,您还好吗?”对方轻声询问。
秉持着风度,乔伊没有表露出恼怒,只是一言不发地, 准备扭头就走。
那位雌虫眼见着乔伊没有接受他递出去的手绢的意思, 就把伸出去的手给缩了回来:
“我叫苏明,是一名心理医生, 我的恩师名叫维奇·卡布罗萨,阁下如果有需要的话, 可以随时联络我。”
乔伊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惊愕地回头:“你是维奇·卡布罗萨的学生?”
苏明推了推镜框:“是的, 不才愚钝, 却能得到恩师赏识。恩师逝世前,曾提到, 不才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乔伊转过身来:“也许你曾透过猫眼去看向门外。”
苏明:“那时会有新的来客出现。”
乔伊将这位雌虫重新打量了一番:“你叫苏明, 我记住你了。”
苏明对着乔伊鞠了一躬:“随时听候差遣。”
唐在宴会上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终于当苏明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 他才一下子找到了重心,小跑着冲到苏明面前:
“你干什么去了?我刚才好久都找不到你。”
苏明一如往常地对着唐微笑:“刚刚不太舒服,去了趟洗手间。找我干什么?”
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好像有些害羞了,他习惯性地去找衣服上的线头来抠:“也不干什么……就是看不见你,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心里不踏实,吃点东西就好了,你看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你想吃哪个,我帮你弄。”苏明熟练地拿起一张餐盘,开始按照唐的喜好,往盘子里拣食物。
唐之前找不到苏明时的那点焦躁不安,随着苏明的出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不起来再去认真计较些什么,跟着苏明开始了愉快地用餐。
乔伊也回到了宴会上,戈林一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亲爱的,你可回来了,你去哪了?”
乔伊淡淡地回:“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出去走了走。”
戈林注意到乔伊的裤脚上沾了些细沙,推断出乔伊刚才应该是去了海边沙滩,这点上乔伊倒是没有说谎,如此戈林就放下了心,不再追问。
反倒是乔伊,他看似不经意地问了戈林一句:“今晚你玩的开心吗?”
他倒是玩得挺开心的,但是乔伊肉眼可见的不开心,所以他当然也不能太开心。
机智的戈林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今晚新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莫里,你看,他就在那边,艾伦斯身边那个。怎么样,他是不是特别迷人?他比一些演艺圈里的明星雌虫还要漂亮……”
若不是戈林的提醒,乔伊原本是注意不到的。
戈林这么一说,乔伊抬头朝艾伦斯那边望了过去,果然,就看见了一个格外美貌出众的雌虫。
莫里……乔伊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戈林在旁边做出了吃味的语气:“哎呀,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这样一直盯着另一个雌虫看,人家会吃醋啦。”
乔伊锁定好目标之后,瞥了戈林一眼,那个眼神,看的戈林顿时寒毛炸起。
戴维又要开始上班了。
知子莫若父的托兰,专门把自己的执事派去,给戴维做思想建设工作。
于是就在戴维第一天正式上班的早上,那名执事来到戴维的家里,苦口婆心:
“戴维少爷,托兰先生吩咐过了,他说,您可以晚点去,早点回,您只要能够坚持一天在办公室里面待满四个小时就可以了。”
“这四个小时里面,您不管是打游戏也好,开直播也好,您想干什么都行。您可以放心把您手里的工作,都交给秘书助手去处理,但是有个前提,您作为会长,可是得一定要坚持去上班啊!”
戴维一边用餐刀切割食物,一边头也不抬:“行,我记住了……你说了这么半天,吃早饭没有,饿不饿,去旁边再吃点?”
戴维就是嫌他唠叨,吃个饭都不清净,打算拿饭堵住这个执事的嘴。
但是这位执事信不过这个从小就不爱读书,让他学习就跟椅子上长钉子扎屁股一样坐不住,旷课逃学把所有老师都气走的混小子。
执事:“我吃过早餐,不饿的。”
戴维点头:“嗯,那你回去吧。你回去和爸爸说,就说我已经长大了,不会逃班的,让他放心。”
执事:“托兰先生委托我,从今天开始,每个工作日都要监督您上班,保证您每天都会出现在商会的办公室里。”
戴维:……
这原主小时候到底得是多不爱上学,以至于上班还得亲爸爸派个人来监督他。
执事:“不光是我,您的大哥乔伊少爷也会不定时地派人去检查您有没有认真工作,所以,您好歹得装装样子吧。”
戴维:“是,你吃饭去吧。”
执事:“谢谢戴维少爷,我已经吃过饭了。”
戴维猛地把叉子扎进了一根香肠里面:“再去吃点!”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艾伦斯噗嗤一声就笑了,盖文亲自上前去,把执事给请出了饭厅。
要不是戴维早过了青春期,这么啰里啰嗦地叮嘱,难保戴维不会产生逆反心理。
本来好好的,都打算一会去上班了,让他这么游说了一通,哎嘿,不想去了。
艾伦斯笑完了问戴维:“午餐怎么解决?”
堂堂会长,午餐不是什么难题,戴维现在手底下一群秘书助手,不会让他饿着的。
戴维拿着叉子对着艾伦斯笑:“你给我送饭好不好?”
戴维听说乔伊会派人过来监督他,顿时就来了劲:“我现在要去外面辛苦工作了,我亲爱的老婆,我们一整天都见不到,我会想你的,来给我送饭嘛。”
艾伦斯特别吃这套:“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番茄鸡蛋面和酸辣土豆丝。”戴维脱口而出之后,顿了顿补充道,“你让家里的厨子研究着做,做不出来也没关系,你送什么我吃什么。”
艾伦斯倒是没有异议:“好。”
戴维这边迅速解决了早餐,趁着那执事没留神的时候,钻进汽车里绝尘而去。
等那执事反应过来之后,戴维的车已经开出了寓所大门,执事立即慌里慌张地就下楼上车追赶。
他们一路你追我赶来到了哈斯塔商会总部大厦门前,戴维从车上跳下来,动作行云流水地骑上了他的电动滑板车,风驰电掣地滑进了办公大楼。
执事在后面心都快操碎了:“少爷!滑板车不能进办公楼啊!太危险了,您快停下!……”
戴维踩在滑板车上,双手稳稳地扶着滑板车扶手,潇洒地行驶在大厦的玻璃长廊里。
穿梭进人群中的时候,人群自动避让,所到之处,员工同戴维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会长好!”
“会长好~”
……
戴维站在滑板车上对着他们点头示意,从容地开启了他的会长职业生涯。
会长第一天上班最重要的事项,就是给他手底下管理着的这帮商业巨子们开早会。
当戴维出现在会议大厅中的时候,全场所有成员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戴维。
戴维直面这些情绪或明晰或隐晦的目光,微笑着坐到了首席的位置上。
会议大厅的空气极具压迫性,因为在场几乎所有的成员,无一例外地,都是信息素分化等级在A级以上的优质雄虫。
一群天之骄子,现在归戴维这个劣质雄虫管理。
会不会不服气?不重要,戴维并不关心这些人的心情。
戴维面对着他们发布了会长的第一条指示:“往后来总部开会的时候,就不要喷香水了。香过了头,就不太好闻了。”
这是一条真心实意的指令,他确实快被这帮雄虫的味道给熏晕过去了。
会议按流程进行,一帮精明的家伙试图从细节中窥探出戴维的底细,戴维全程态度看起来都相当随和,始终是微笑着的情绪稳定。
他们前任会长凯森,是个非常情绪化的家伙,这令他们吃了些苦头,所以当确定戴维性格不同于凯森之后,不少在场的成员都暗自松了口气。
但也有另一批成员不这么想,他们认为,一直微笑着的家伙,有时候相比起冷着面孔一板一眼做事的上司,要更难伺候。
成员们在观察戴维,戴维也在观察他的员工。
戴维现在还不清楚哪些人可用,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他们之中应该不会有凯森的死忠心腹。
毕竟如果是受重用的心腹,凯森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在场,但凡在场,差不多就全死在游轮那天晚上了。
戴维开完了会,来到他的办公室里,身体往办公椅上一丢,两只脚顺势就搭在了办公桌上。
找到了一个惬意的姿势之后,戴维开始翻看办公桌上堆积成厚厚一摞的文件。
密密麻麻的文字,戴维看了一阵就开始觉得有些眼晕,他将文件往脸上一扣,打算休息一会再继续看。
戴维的意识从清醒变得有些朦胧,继而混沌着,他听见有人轻笑一声:“戴维,怎么第一天就开始偷懒了?”
戴维将脸上的文件往下拉,露出一双眼睛来,清清楚楚地看见,凯森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对面。
戴维一把扔掉了文件,同时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笑着直视对方:“我又做噩梦了。二哥,你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别纠缠我了,我不怕你。”
凯森笑着,双臂撑在办公桌上,做出了向戴维靠近的姿态:“戴维,你叫我二哥?我可不是你二哥,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戴维困惑了,鬼使神差地也把身体靠了过去,距离拉近,戴维看见,那个他之前认为是凯森的人,那张脸并不属于凯森。
而是和戴维本人长得高度相似,内双的眼睛眼尾上挑着,眼底一颗小巧的泪痣。
又是这个人!戴维心头一惊,身体跟着往上起,结果轰隆一声,戴维就从办公椅上摔了下去。
这一摔,把戴维彻底摔清醒了,他从地上迅速爬起来一看,偌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刚才看见的那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办公室外面站着的秘书听见声音后立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会长,您怎么了?”
戴维定了定神,甩甩头:“没事,睡回笼觉做噩梦了。”
第156章 第 156 章
这办公室是凯森用过的, 戴维倒是不介意这个,主要是它位于大厦高层,办公位后一整面落地窗, 窗外是万丈高楼。
办公室内部却是又大又空,这种环境极其容易造成一些消极的心理暗示。
于是戴维就把他手下的几个秘书都叫了进来, 给他们委派了一些诸如端茶倒水整理文件这种可有可无的任务,让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干活。
戴维知道自己这样不太道德, 毕竟没有哪个员工愿意一直被老板盯着,但是眼下戴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于是就只好委屈一下他们了。
办公室里人多起来,戴维跟其他人产生互动,忙碌起来很快就将噩梦的事抛却脑后。
一个上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正当戴维揪着其中一个秘书,要他逐字逐句地解释某份文档中的专业名词时, 另一位秘书端着咖啡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会长, 已经下班了。”
顿了顿补充道:“您的雌君到了。”
戴维啪的一声把文件扣上,紧接着就把秘书们全给撵出去了。
秘书们一上午待在戴维的办公室里, 实在无事可做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偷懒,配合戴维演了一上午, 身心疲惫, 忽听见戴维让他们散了去吃饭, 如蒙大赦, 忙不迭地全跑了。
秘书们跑完之后,艾伦斯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便当包走了进来。
贤惠的小媳妇给他在外面辛苦工作的男人送饭来了。
在戴维期待的目光注视下, 贤惠的艾伦斯不慌不忙地把便当包打开, 将按照戴维的要求准备好的午餐摆了出来。
然后,戴维就看见了:白水煮熟撒了一把黑胡椒粉装点了薄荷叶的通心面;白水煮熟的蛋配切开拼成爱心形状的小番茄;白水煮熟的土豆捣成泥上面铺了一层红红的辣椒酱。
都是水煮的。
艾伦斯骄傲地跟戴维一样一样地介绍:“这个是番茄、蛋、面;土豆, 辣的。”
改良版番茄鸡蛋面和酸辣土豆丝。
艾伦斯和家里的厨子研究了一上午,做废了一堆食材的成果。
由于艾伦斯炒菜有炸厨房的战绩,所以厨师将食物通通改成了最适合艾伦斯操作的水煮,并严防死守地看住了艾伦斯,不让他灵机一动往锅里加奇怪的佐料。
虽然最后的成果味道上确实寡淡,但最起码还是可以吃下去的。
戴维由衷地夸奖:“很好很好,有碳水有蛋白质还有维生素,非常健康的一餐。”
艾伦斯把叉子递给他:“那你快吃。”
戴维掂量着眼前的食物:“这是一人份的量吧,你的呢?”
艾伦斯怀抱着便当包,很诡秘地一笑,从里面掏出了整份的披萨快餐。
“我这个,不健康。”艾伦斯解释。
戴维瞬间觉得,他们这两口子的日子过得,一点同甘共苦的意识都没有了,这样不好,于是他手一伸就夺走了艾伦斯的披萨。
两个人大中午的在办公室里闹腾了起来。
就像一对顽童,没有外人在,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嬉闹抢夺,为的只是那一块披萨。
由于都没吃午饭,他们追逐打闹了一阵,便很快互相妥协了。
办公桌的桌面一清,戴维和艾伦斯肩并肩坐在办公桌上,面对着落地窗,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钢铁森林,一边“你喂我一口披萨,我喂你吃一颗小番茄”。
戴维边吃东西边和艾伦斯吐槽:“我老爸,这是生怕我累着,给我配了八个秘书。”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八个秘书,一个聪明的都没有。三个人擦一张桌子,擦了一上午。”
艾伦斯告诉他:“他们哪里是不聪明,他们简直是太聪明了。”
戴维:“此话怎讲?”
艾伦斯:“桌子擦不完就可以一直磨磨蹭蹭地擦桌子,两秒钟擦完了,马上就会指派新的活。要是我,我也能擦桌子擦一天。”
艾伦斯问他:“以前管过人吗?”
戴维:“我是技术岗,倒还真是没学过管理。”
艾伦斯:“那一会我不走了,今天下午,我给你露一手。”
当天下午,艾伦斯留在戴维的办公室里,戴维放权给他,艾伦斯暂代会长之职。
简单熟悉了一下会长的职能与工作内容之后,艾伦斯将戴维手底下的这八个秘书都调动支配了起来。
统筹操控,井然有序,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把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工作一扫而空。
戴维像个悠闲的秘书一样站在一旁,双手插兜地看着艾伦斯坐在会长的位置上运筹帷幄。
艾伦斯拿着一摞报表交给秘书:“处理这样的文件,会有下面的专业团队去做,就这样直接送到会长的办公室里来,很难不让我怀疑是有人在趁着会长还不熟悉工作的空挡偷奸耍滑。”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没有下一次。”
打发完最后一个秘书,艾伦斯终于得了空,戴维这才有机会凑上前去,点头哈腰地玩起了扮演游戏:“会长阁下,还有小的呢,您打算如何吩咐小的?”
艾伦斯瞥了他一眼:“你会什么?”
戴维摊手:“啊呀,小的什么都不会呢。”
“什么都不会啊。”艾伦斯了然地点点头,“那你这样的,没什么用,开除吧。”
戴维可怜巴巴地求情:“会长阁下,您可不能开除我呀,我家里还有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雌君,等着我这点薪水养活呢。”
艾伦斯指尖夹着一根签字笔,双手交叠支撑住下巴,一脸玩味地望着戴维:“可是,想在我的手底下做事,你得有点用处才行啊。”
戴维双手在办公桌上一撑,直接爬了上去,相当不成体统地跪在桌子上,像个献媚的兽,笑吟吟地望着他:“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至少,我非常的听话。”
艾伦斯伸出手去摸上戴维的脸,戴维用手覆上艾伦斯的手背:“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那种听话。”
艾伦斯直视他的挑.逗目光,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戴维乖巧地问:“您想让我做什么呢?”
艾伦斯的手指滑过戴维的唇瓣下巴,一直往下勾住了他的领带,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这样不好吧,你都有雌君了,他知道你背着他爬上了你老板的桌子吗?”
戴维:“他会理解我的,我这都是为了保住工作。”
他们两个在办公室里,正肆无忌惮地调着情,忽然办公室外面的秘书邦邦邦地敲响了门。
戴维吓了一跳,一个骨碌就从桌子上翻了下去,直接落在艾伦斯的办公椅旁边,戴维索性就背靠着办公桌,抱着膝盖,躲在艾伦斯腿边桌角的狭小空间里。
“请进。”艾伦斯让外面的秘书进来了。
秘书捧着资料走进办公室,先是环顾了一圈:“会长阁下去了哪里?”
艾伦斯瞄了一眼腿边的戴维,戴维抱着腿坐在地上,一脸的不高兴。
艾伦斯悄悄伸出一只手去摸了摸戴维的脑袋,敷衍地回复秘书:“他去洗手间了,你跟我汇报也是一样的。”
秘书于是就对着艾伦斯开始汇报工作,艾伦斯与戴维都以为几分钟就会完事,结果没曾想,这秘书汇报起来没完没了。
艾伦斯顾不上戴维了,开始做笔记,戴维坐在桌子下面听的无聊,拉拉艾伦斯的裤脚,艾伦斯不理他,戴维就起了坏心眼,想捉弄一下艾伦斯。
于是他的手指探进艾伦斯的裤管,贴着小腿的肌肤就滑了上去。
戴维指尖微凉,贴上那温热的皮肤,瞬间就生出了一小簇微弱的电流,从相触的位置迅速流窜至全身。
正在听汇报的艾伦斯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意识到不妙,用鞋尖碰了碰戴维,示意他老实点。
结果戴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一手握住艾伦斯的脚踝,另一只手伸在裤管里继续摩挲着艾伦斯的小腿。
甲壳虫的口器悄悄接近了猎物,他稍稍探起身子,在中间,用牙齿叼住了拉链环。
艾伦斯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了起来,他直视着办公桌对面的秘书,机械性地接收着对方吐出来的每一个词汇。
但是那些词汇只是从艾伦斯的耳朵里流进了脑袋,没有在其中留下任何痕迹地,就迅速淌走了,他的大脑已经分辨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拉链向下分开了一粒齿牙,那点几不可闻的微弱声响,却让艾伦斯提心吊胆,生怕被对面的秘书听见。
这情形又紧张又刺激,艾伦斯难以自控地,泄出了些信息素来。
不过幸好,对面的秘书是个亚雌,他感觉不到这办公室里俞渐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艾伦斯战栗着,手指将桌面上那张记笔记的纸页都揪皱了。
秘书那漫长的汇报终于结束了,但是艾伦斯却像毫无察觉一样,怔怔地直视着对方。
“雌君先生,我的汇报完成了,您有什么指示?”秘书问。
艾伦斯屏息凝神地感受提防着戴维的下一步动作,以至于分神了,没听见他说什么。
“雌君先生,您还好吗?”秘书向前走了一步,关切地想要进一步查看艾伦斯的状况,艾伦斯急忙喝止他,“别过来!”
秘书被吓到了,艾伦斯松开纸页,咬着手指掩饰自己的失态:“下次汇报……注意精简语言,没别的事,你先出去吧……”
“是。”秘书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闭合,艾伦斯这才放开了,锤了一拳戴维的肩膀:“你干什么?!”
戴维蹲在地上,仰起脸来对艾伦斯笑:“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偷空伸手揉了一把小艾伦斯:“你怎么还是这么敏感?”
艾伦斯立刻就要起身逃跑,戴维直接从办公桌前窜了出来,拖住他的腰,把他按在了办公椅上。
艾伦斯恼了:“我下回不来了!”
“你发号施令的样子,实在是太有魅力了。怪我,没有忍住,一看见你,就想不起来别的了,我给你道歉。”
甲壳虫嘴上服了软,触手却贴着蝴蝶的前腹溜了上去,找到那颗圆滚滚的小豆子,轻拢慢捻。
戴维自觉没有用什么力气,可是怀里的艾伦斯却像是被他捏疼了,闭上眼睛除了颤个不停外,一声也不吭地不理他。
戴维拿捏着分寸,知道不能太过分了,于是就抽出手,把艾伦斯抱起来,两个人挤在一张办公椅上:
“好了,逗你的,别气了,我这就干正经事。”戴维晃了晃他,“来,笑一个。”
艾伦斯不笑,戴维就挠他痒痒肉,艾伦斯没忍住被闹笑了,又好笑又气恼地揍了他一顿。
揍完两人就和好,剩下的时间里,艾伦斯开始教戴维怎么管理手下,戴维这次倒是认真听了,虚心学习,同时不忘了卖力赞美吹捧艾伦斯。
艾伦斯可太吃这套了,让他哄得眉开眼笑。
戴维最后由衷感叹:“我今早开会的时候,那场面真让我震撼,商会成员里,竟然一个雌虫都没有。”
艾伦斯开了个讽刺性很强的玩笑:“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是按照几.把大小分配资源的呢,雌虫没有雄虫大,当然没有资本,做不了大生意。”
戴维无奈地笑了:“要是可以,我真想把我会长的位置让给你坐,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
艾伦斯追问:“那你干什么?”
“我?”戴维想了想,“我准备吃软饭。”
艾伦斯:“你想得美。”
第157章 第 157 章
这天, 唐跟随着苏明去戴维的寓所拜访,是戴维的雌君艾伦斯接待了他们。
戴维不在家,唐知道这个消息后稍稍失落了些, 但很快就提起了精神来,真心实意地赞美起了艾伦斯。
唐:“艾伦斯先生, 相比起我们初见时,现在的你真是越发光彩照虫了。”
艾伦斯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倒是已经淡忘了从前唐冒犯他的事:“谢谢。”
唐笑呵呵地低下头去,有点害羞地不太敢看艾伦斯的眼睛。
唐见到雌虫尤其是美丽的雌虫, 时常会紧张到不知该如何自处,艾伦斯在“美丽的雌虫”之上,还有一重身份——“戴维的雌君”,这就令唐变得有些更加不知所措了。
在唐的眼里,艾伦斯简直就是个多看几眼都会被亵渎的存在。
所以唐不看多看艾伦斯, 怕冒犯了他戴维会生气。
要不是苏明提醒他, 唐简直都快要把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给忘到宇宙尽头去了。
唐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小心翼翼封存好的画稿,将他全部交到了艾伦斯的手上。
艾伦斯不懂画, 但是他得当场验货,于是就拆开了唐的画稿册子, 一页一页地翻阅, 确认唐没有在里面夹杂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多是些水彩画, 有肖像有风景, 艾伦斯检查完之后点点头:“不错,有几张画得格外好, 有时间我去裱起来, 挂在家里,这样好东西别人也能欣赏到。”
唐听见这话后, 颇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他自己不会讲场面话,就搓着手结巴着说:“我……我的荣幸。”
艾伦斯将尾款装在信封里,亲手交给了唐,那厚厚的一沓,远远超过了当初戴维允诺过的数目。
唐拿过信封来,数了数里面的票子,急忙对艾伦斯说:“多了,多了好多。”
艾伦斯其实根本不知道当时戴维与唐约定过的价格是多少,他只是凭着感觉给了唐一笔钱,想着不够再补的,完全没料到居然还超了。
艾伦斯解释:“多出来的这部分,是奖励你的,奖励你画得又快又好。”
苏明也劝慰他:“就当是小费,这是艾伦斯先生对你的肯定,收下吧。”
唐这才忐忑不安地把钱收下了,手指不住地摩挲着信封,对他来说,这真的是好大一笔钱,他宝贝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唐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就不再出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剩下的时间里面,主要是苏明作为艾伦斯的心理医生在问诊。
艾伦斯心情不错,他主动向苏明提起:“我觉得,我现在的病情已经大有改善,几乎可以不用吃药了。”
苏明谨慎地问:“那最近这段时间里,有没有酌情减少些药品的摄入呢?”
其实艾伦斯压根就没吃过那药,但这并不妨碍他撒谎:“有,因为感觉到病情好转,所以最近都没怎么吃。”
苏明的神色立刻变了,他建议艾伦斯:“服药停药都是要遵循医嘱的,为了您的病情着想,不能擅自停药。”
艾伦斯并不当回事,懒懒地应付着:“嗯,好的,我会注意。”
苏明却是极为上心:“既然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那我建议您可以换一换药品的种类,我这边可以为您开一些药性和缓的药,您每天一定要按时服用。”
无所谓,反正艾伦斯是一粒都不会吃的:“好,有劳苏明医生。”
苏明给艾伦斯开完了药,很快就结束了这场问诊,艾伦斯亲自将唐和苏明送出了门。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返程的汽车里,唐直接把自己那个装钱的信封塞进了苏明的手中。
“给你!”唐咧着嘴对苏明笑。
苏明笑着把信封还给了唐:“这是你的钱,你自己辛苦挣的,我不要。”
唐很执着:“我的钱我说了算,我就是要给你。”
苏明认真起来:“我不是你的雌君,我不需要你养我,你应该把钱攒起来,留着以后给你的雌君用。”
唐面庞上浮现出一丝伤感来:“我以后都不会结婚的,不会有虫愿意跟我结婚,我不会有雌君。”
苏明本能地安抚他:“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唐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你呢?”
苏明诧异:“什么?”
唐:“你以后会不会结婚?”
窗外一晃而过的霓虹广告屏影像在苏明的镜片上浮光掠影地闪逝,这令唐有些无法看清苏明眼底真正的情绪。
他只听见苏明轻声告诉他:“唐,我明天有个饭局,我要去相亲了。”
唐愣住了。
苏明要去相亲了,明天……在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第一时间,唐的大脑处理器卡壳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啊,苏明说他要去相亲了,就在明天。
唐迷惘了,苏明不是几个月前,刚刚和自己相过亲吗?
不过他现在已经聪明了很多,他迅速地就想通了。
苏明现在是适龄的未婚雌虫,联盟婚姻机构安排苏明相亲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几个月前,苏明和自己相过亲,但是很显然,唐自己并没有结婚的想法,他们现在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共居,从结果来看,就是相亲失败了。
苏明相亲失败,联盟再为他安排新的相亲对象,这是十分正常的。
总不能因为自己没有结婚的意愿,就耽误苏明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唐点了点头,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虫,于是他就同意了:“行,你去吧。”
苏明仰靠在了汽车座椅上:“可是我不太想去。”
唐一听就急了,难不成苏明是因为跟自己相亲失败留下心理阴影了?
他连忙劝苏明:“去吧,这是好事情,不要放弃自己。”
苏明神色黯淡,喃喃着:“对方是个贵族,我去相亲,其实就是像个货物一样,把自己摆上去,让买家挑选……”
接着他自嘲般笑笑:“我真是想得多余,人家还不一定挑的上我呢。”
唐听不太懂苏明的话了,他沉默了许久,告诉苏明:“不会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虫,一定会有虫喜欢你的。”
这件事就像个小插曲一样,轻描淡写地翻过去了,后来一整天,直到用完晚餐之后,唐与苏明互道晚安分别,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
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像往常一样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然后唐就发现,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唐失眠的时候,会有数虫的习惯,一只虫两只虫,数着数着,数不到两百只就睡着了。
但是今天,唐已经数到第一千一百零二只了,他还是睁着个眼睛望着天花板,一丝一毫的睡意也没有。
真奇怪,唐对自己说。
他打开自己的手表式光脑,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给苏明发消息:“早点睡,明天是你很重要的日子。”
发送过去之后,唐隔几分钟就点开消息框来看看苏明回复没有。
然而苏明那头始终是静悄悄的,没有回信。
苏明已经睡了,唐对自己说,这是好事情,早点睡明天相亲才会有精神。
后来唐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但确实挺奇怪的,他睡得很晚,但是醒的却特别早。
唐一醒过来,就匆匆忙忙地起床,把自己收拾妥帖后,特地去苏明的卧室里把苏明也给喊了起来。
“今天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快起快起。”唐在这件事上比苏明本人还要重视。
苏明被叫起来之后,一路被唐督促着,终于完成了各种琐碎事项,特别的将自己装束了一番之后,就出门相亲去了。
唐把苏明送出门时,也如往常一样地叮嘱:“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只是今天,唐顺嘴说完这句话之后,迅速补充了一句:“晚点回来也行。”
相亲嘛,要是成功的话,晚上可能有约会。
唐相过亲的,当年他相亲成功以后,跟未婚夫逛了一整天的美术馆,又去吃了大餐,很晚才回家。
苏明应着,出了门,家里就只剩下唐和两个打理内务烧饭的佣仆了。
唐照例是要回自己房间里待着的,往常他都是在画画,画戴维预定的那些画。
但是现在他已经全部画完了,唐一下子找不到事情可以做了。
唐撑开画架铺开画纸,打算再为自己过世的未婚夫洛里画一副肖像画。
往昔时,他作画是完全屏息凝神式的状态,全身心投入到创作里,一气呵成。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唐落笔十次,竟有三两次是错的,他把那一副素描肖像改了又改,涂涂抹抹完全画毁了。
唐的心情也跟着烦躁了起来,他最后一次准备修改时,他的手猛然顿住了。
他重新端详起了自己的那副肖像画,眉眼、鼻子、嘴巴……形好像依然还是那个洛里的形,但是内里的神,却是完全走了样。
笔下的错误,实质上是他画了洛里几百次形成的肌肉记忆,与他此刻内心的争斗博弈。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把洛里,画成了苏明。
唐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正当他苦苦思索原因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佣仆的敲门声:“伊莱文先生,吃饭了。”
“哎,我马上就来。”唐应着,拿起一张画布,就把自己刚画完的肖像画给盖上了。
唐像个没事虫一样出去吃午饭,烧饭的佣仆给他摆好了餐具和食物,就跟唐闲聊了起来。
“听说,和苏明先生相亲的那位,是个子爵。”
唐口中含着食物点点头:“唔。”
“啊呀,听说好年轻呢。苏明先生也算事业有成,配个贵族,也不算太高攀,门当户对。”
唐不发表意见,继续吃东西。
“苏明先生今年都二十八岁,再过两年,就该过了黄金生育年龄了。现在这个时候,能找个雄虫结婚,是个好事。要是能定下来,估计今年就能完婚,明年就能有宝宝。”
唐吃的急了,被噎了一下,他拍着胸口把食物咽下去:“……可是,苏明他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他经过很多努力才打拼起来,现在要是忽然生了宝宝,就要脱离职场好几年呢。”
“都和贵族结婚了,雌虫就不需要再有自己的事业了。婚后当然是以家庭为主,要赶紧趁着年纪不算太大,多生两个孩子稳住自己的地位。”
“我吃饱了。”唐直接站了起来,放弃了盘子里还剩下大半的食物,他不想听别的虫说这些一股子抹布味的话。
佣仆见到唐盘子里剩了不少饭,颇为不满地:“啧啧,瞧瞧,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这样浪费东西。珍惜眼前的幸福吧,等到苏明先生和贵族先生结了婚,你就得从哪来的,搬回哪去了。”
唐不跟说抹布味话的虫一般见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继续改他的画。
但是当他坐下来之后,耳边重归寂静,他发觉自己没办法不往心里去。
抹布味的话就像个魔咒一样,死死地勾住了唐的思绪。
苏明结婚之后,他就得从苏明的家里搬出去了。
对的,没有哪个雄虫愿意自己的雌君,在家里面养着另一个雄虫。
他没有身份继续住在苏明的家里。
发觉这一点之后,唐眼中对面画架上蒙着的画布垂落的褶皱,它一点都不轻薄柔顺了。
像是换了一种材质一样,惨白惨白地罩在那里,底下藏着一点心事。
唐将画布揭开,纸上的肖像再次出现,他微笑着与唐对望,霎时间就灵动起来了,那个像洛里又像苏明的画中人眨着眼睛问唐:“你怎么了?”
唐一点也不害怕,喃喃地:“我也不知道。”
画中人笑得深了:“你可真是个傻瓜虫,自己想不明白吗?你啊,是舍不得。”
唐困惑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什么?”
画中人:“那得问你自己啊。”
唐刚要追问,忽然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画又变成了一幅死画了。
他经常对着自己的画自言自语,他的心事,画全知道。
没错,他就是舍不得。
他舍不得这里优渥的生活,也舍不得苏明。
唐直面了自己内心最真实最阴暗的想法,要是,今天苏明相亲失败就好了。
唐后来没再改画,他给苏明发消息:“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这次,苏明倒是很快就回复了:“今晚我可能会晚一点回去。”
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唐的心空了一隙,所以,这是成功了的意思?
不等唐打完字回复,对面的苏明就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我现在在警察局。”
第158章 第 158 章
苏明准时来到了那家事先约定好见面的咖啡馆里。
在翻阅咖啡馆的甜品册子时, 苏明看到有一种香草慕斯甜品的人气非常高,于是习惯性地让侍者去打包了一份,预备着带回去给唐。
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大孩子, 口腹之欲旺盛,自从唐和他在一起生活之后, 苏明外出饭局应酬,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会给唐带一份。
点完单之后的苏明, 开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相亲对象大驾光临。
对方在迟到了足足四十分钟之后,才姗姗来到。
那个子爵家的继承人少爷, 衣着光鲜年轻俊美,他潇潇洒洒地往苏明桌对面一坐,随手就把车钥匙甩在了桌上。
“路上堵车,来晚了,抱歉。”抬手打了个响指, 将侍应生召过来, 开始轻车熟路地点单。
苏明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我也是刚到。”
点完单之后,子爵少爷身体往后一靠, 跷起了二郎腿,开始端详起了眼前的雌虫。
“你多大?”子爵少爷问了一句。
苏明:“二十八岁。”
“好老。”少爷暗自嘟囔了一声, “你确定吗?没改过年龄?”
苏明放下咖啡杯:“确定, 联盟的资料, 不会出错。”
子爵少爷掂量了一下:“行吧, 我今年二十二,你占便宜了。”
侍应生将子爵少爷点的咖啡给端了上来, 少爷放下二郎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个动作使得他的身体前倾了些, 稍微靠近了苏明一点。
子爵少爷直接把咖啡吐了出来,用手掩住了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啊?你信息素这么难闻吗?”
苏明怔了一下, 捏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
苏明的信息素是薄荷味,这种味道并不强烈,他平时有饮用苦艾酒的习惯,又爱用消毒水清扫房间。
薄荷味混了苦艾酒的清苦又混了消毒水,难道洗澡也洗不掉这味道吗?
苏明仔细辨别了一番自己身上的气味,然后嗅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花香味。
苏明把唐的信息素味道给带出来了。
雄虫的信息素在另一个雄虫的嗅觉里都是臭的,难怪这少爷反应这么大。
苏明淡淡地解释:“抱歉,我出诊完,就直接过来了。”
子爵少爷捏着鼻子:“你就不知道喷点香水盖一下吗?你想熏死我?”
苏明:“我是个心理医生,病人做心理疏导很容易受气味影响,所以我很少喷香水。”
子爵少爷将一张柔软的纸巾撕开,团成团塞进了自己的鼻孔里,样子很滑稽,苏明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结婚之后,你就没有必要工作了。我们家的传统,雌君不能抛头露面,你就在家里学着打理家事照顾孩子就可以了。”
“我听说你名下有一家疗养所生意不错,在首都星有几处房产,我家雄父雌父都看中你能干,才让我来跟你见面的,这些资产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户给我?是订婚的时候还是结婚以后?”
这相亲与谈生意其实也没什么分别,总有一方想占尽好处。
苏明:“我希望是结婚以后。”
子爵少爷皱了皱眉头:“也行,你要是同意,我们下个月初就订婚,再下个月完婚。”
苏明摇头:“太快了,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距离下月初还不到十天,我觉得培养感情十天不够。”
子爵少爷重新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苏明:“培养感情?”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这个岁数大相貌平平一身怪味的雌虫培养感情。
婚姻不过利益交换,谈什么感情!
子爵少爷慢条斯理地将鼻子里的纸团撕扯出来扔掉:“我放弃了那么多年轻美貌的雌虫不要,跑来跟你谈结婚,我太给你脸面了,以至于你看不清自己的定位了是吗?”
拉贝尔联盟的配婚机制,虽然是按照信息素匹配度来的,但是对于贵族而言,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还是不小的。
按照联盟规定,匹配度达到八十以上,即符合结婚条件。
当贵族雄虫达到法定十八岁结婚年龄之后,机构就会自动筛选一批匹配度达标,各方面条件都极为优越的对象供雄虫从中挑选。
子爵少爷就是这样在一堆候选者里,选中了苏明。
“跟我结婚,你立刻就能拥有贵族身份,我们子爵家的门槛,是你打拼一辈子都摸不到的。”
对方说的,倒是实话。
苏明简单回顾了自己人生的前半段,他这个身体素质不过关上不了军校的蝴蝶,努力了二十多年,才有了能跟贵族少爷面对面喝咖啡的机会。
而他居然不识好歹地,还想跟对方培养感情。
苏明嘲讽般笑出了声,他面对着自己这位相亲对象,不卑不亢地说:
“阁下,您这么着急结婚,其实就是为了尽快拿到我的财产,好去堵你家族生意上的窟窿吧?苟延残喘马上就要破产的子爵大人,您已经沦落到要来出卖色相挽救家族的地步了吗?”
苏明是心理医生,他最知道对面那个人的心理弱点是什么。
他们此刻坐在富丽堂皇的高级咖啡馆里,苏明当众扯下了对方的遮羞布。
贵族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每一个贵族都能像贝斯特家一样风光体面,打仗的那十几年里,破产的小贵族比比皆是,对面这个子爵家,也是靠着老底勉强死撑。
要不是撑不下去了,这小少爷也不会捏着鼻子跟他谈结婚。
苏明的话是一记重创,它生生地将对方高贵的面具砸开一道裂隙,于是那少爷也再顾不上体面,抄起旁边那本硬壳子烫花的菜单册,抽了苏明一耳光。
旁边一直在看热闹的顾客,在这一耳光之后全都愣住了,纷纷点开光脑来记录。
苏明的脸被打的偏向一侧,面颊上很快就显出来一个红印子,金丝眼镜也歪了。
苏明抬手将眼镜扶正,余光瞄到那少爷打完他准备离开,苏明迅速伸出手去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接着,苏明就报了警。
相个亲闹到了警察局,面上无光的,还是子爵家少爷。
警察局的警员一边做笔录一边偷着乐,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没去教堂,先要上法院了,这要是还能成,往后那日子可就精彩喽。
不过苏明那态度,他们显然是成不了了。
挨了打的苏明镇定地阐明自己的态度:伤情鉴定,上法院。
被拉扯到警察局的子爵少爷气得要发疯,上法院就上法院!
最后还是子爵家里来了人,好一通赔礼道歉加游说,最终苏明才同意,让对方赔钱私了。
其实真打官司,苏明完全不占优势的,对方是贵族,天然受法律庇佑。
但是苏明笃定了,对方是贵族,和相亲对象见面把对方打的上法院,这事一传出去,官司不管怎么判,对方都是输。
那子爵少爷最后拿了厚厚的一沓钱,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苏明的脸上,然后指着苏明的鼻子:
“你这种货色,你就是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也一点想艹你的欲.望都没有。”
他笑得格外残忍:“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没有性魅力,最令人倒胃口的雌虫。”
苏明沉默地蹲下去,一张一张地捡起了地上的钞票,小心地将它们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
离开了警察局之后,天已经黑了,苏明破天荒地没有回家,而是在路边随机找了一家酒吧。
苏明每天的生活过得堪比清教徒,仔细想想,有时自己也会嘲讽年纪轻轻把日子过得究极无趣乏味,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从来没去过酒吧夜店这种地方,苏明今天去了一次,在吧台前,调酒师问他想喝点什么,苏明支吾了半天也不会点。
调酒师热络地向他推荐了他们这里的爆款鸡尾酒,苏明含糊地点头,表示可以来一杯。
点完酒水的苏明就坐在了吧台那里,他旁观着周围的雄虫雌虫与亚雌,来来往往灯红酒绿,肆无忌惮地调情嬉笑,但是自己这里,却像是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一样。
他作为孤身一个的雌虫,在那里坐了很久,居然一个过来搭讪的都没有。
苏明拿出随身的小镜子检查自己的脸是不是肿的可怕,然而情况是并没有,他的脸只是稍微有些泛红,远没到破相的程度。
苏明问吧台的调酒师:“我是不是缺乏性魅力?”
调酒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并不,您只是看上去不像个玩咖。”
说完他转过身去,拿了一支红玫瑰递给苏明:“送您的,愿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苏明还是第一次收到雄虫送给他玫瑰,他脑子里一热,借着酒劲问:“那你想跟我睡一次吗?”
调酒师怔了一下,随后他就笑了:“您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可以对我倾诉,我愿意暂时成为您免费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苏明也笑了:“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睡?”
调酒师这次也认真了起来,他望着苏明,微笑着,坚定地摇了摇头:“希望您可以珍视自己。”
想要验证自己的性魅力,结果却再次受挫的苏明,端起眼前的鸡尾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拿起手提包转身就离开了酒吧。
这次,苏明哪都没去,直接打车回家。
那鸡尾酒,是多种饮料调制而成,果汁掩盖住了酒的味道,但是它的度数是实实在在的,所以苏明坐上出租车后没多久,醉意就翻涌了上来。
苏明迷迷糊糊地,强撑着不让自己在出租车上睡过去,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家,苏明一下车,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自家门外的草坪上。
多亏了有个家伙,大呼小叫地扑过来,一把将苏明给扶住了。
苏明趴在这个人怀里,勉勉强强地站稳了,苏明在这个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味。
是郁金香,苏明迷蒙地仰起脸,眨眨眼,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唐咧开嘴笑着对苏明说:“你回来啦?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苏明点点头,这才松懈了,身体软瘫下去,唐惊呼一声,干脆直接把他给抱了起来,“我们这就回家。”
唐抱着苏明进了门,一路直接把苏明给抱进了他平时睡的卧室里。
唐将苏明放平在床上,苏明睁开眼看了一下四周:“这不是我的房间。”
“是,你最近就睡这,你原来那个,现在是我在住。”唐努力地想要跟苏明解释。
苏明忽然起了固执,他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去我那间。”
唐没办法,只好扶着苏明下了床,把他弄去了自己的房间里。
唐住的房间中堆着许多画具,唐将苏明扶进门,让他在床上坐下。
“你今晚要睡这间吗?那我收拾一下。”唐说着,就要去收自己的画稿和绘画用品。
苏明坐在那里缓了一阵,头脑清明些之后,问唐:“你今天在家里干什么了?”
唐老老实实地回答:“画画。”
苏明:“画的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唐一下子就心虚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今天状态不好,画得一般……你别看了。”
苏明:“没事,我不懂画,我就随便看看。”
唐低下头去,在自己的画稿中翻了翻,找出一张水彩风景画递给了苏明:“唔……这个就是我今天画的。”
苏明接过画纸来,打量了几眼:“这不是画得挺好的。”
唐不敢看苏明的眼睛:“是我觉得,不太满意……”
唐的心里很乱,他现在有很多话想问苏明,他想知道,苏明为什么好端端地去相亲然后去了警察局;他更想知道,苏明相亲到底成功没有。
正当唐犹豫纠结着如何开口的时候,苏明先发了话:“我记得,你最擅长的,是肖像画?”
唐点头:“嗯!”
苏明放下手里的画纸,眼睛并不看唐:“能给我画一幅吗?”
唐答应得痛快:“行,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苏明:“画我,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行,那你等会,我去准备一下。”唐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旁边,把收拢起来的画架再次撑开,铺设好画纸,又将室内的灯光亮度调到合适的档位。
唐回到画架旁:“我好了,就这样直接画吗?”
苏明:“你稍等我摆个姿势。”
唐刚要提醒他,不用特地摆姿势,只管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结果,苏明就低下头去一粒一粒地解开了身上的扣子,慢条斯理地当着唐的面,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
第159章 第 159 章
“啊!”
唐先是呆住了, 随后等他把连鞋袜都除去的苏明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了,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他惊恐地捂住了眼睛。
他这个举动, 反倒是令苏明有些茫然无措了:“我很丑吗?我吓到你了?”
唐慌张地回答:“不是!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苏明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鬓角:“我好像是有点喝醉了。”
“我想让你画我,我想知道,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苏明倒是无所谓, “我记得,美术生上课的时候, 画人体,经常会有模特不穿衣服……”
唐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缓缓拿掉了捂住眼睛的双手:“你只是,想让我画你,是吗?”
苏明:“是。”
唐看了苏明一眼, 继而本能地将视线迅速挪开,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用力地撞向胸膛,他竭力地调整好呼吸:“请你……躺到床上去。”
唐不是没画过裸.体的模特, 他的眼睛更是可以透过那层人皮看到每个虫原原本本的样子。
唐努力地劝说自己,这只是作画, 他眼前的苏明穿不穿衣服都完全没有分别, 不要胡思乱想。
唐只是画笔的载体, 他应当将自己的私欲剥离出去, 一笔一画地看到什么就画什么。
苏明赤.裸着,坐在了床边, 他忽然也慌张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美学天分, 该怎么摆放自己的身体都不清楚。
“能帮帮我吗?”苏明询问唐。
“好。”唐的嗓音颤了下,他挪到床边来, 想动手,但又不敢,他不敢去触碰苏明的身体。
于是唐就对着苏明比划:“你,上去,然后,这样……”
苏明按照他的指示上了床,将自己当成一个用来展示的物品,摆放在了床上。
那床单是暗红色的天鹅绒材质,苏明细润光洁的身体卧在上面,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色彩冲击。
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几乎要连呼吸都忘记了。
苏明看向唐:“你不开始吗?”
唐如梦初醒,胡乱点了点头,就回到画架前拿起了笔。
苏明问:“你是美术生,我相信你的审美,在你眼中,我怎么样?”
他的面颊因为醉意而泛着潮红,金丝眼镜摘去,卸掉那份精明,眼神有些许迷离。
卧室的灯光无遮无拦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全身笼罩了一层柔白的光晕。
唐很诚实地回答:“你的皮肤很有质感;身材比例很好,骨肉匀称,只是……动作有点僵硬,不太自然。”
“放轻松一点。”唐说着,说给苏明,也说给自己。
作画的间隙,唐不敢说话,反倒是苏明一直在絮叨着,没有主题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我不论在哪里,都是一个无法融入群体的存在。”
“这或许是神明对我的惩罚……祂罚我破了戒……”
“我念医学院的时候,整个心理学专业只有我一个雌虫。”
“我入学的第一天,我就听见有人惊讶地说,天呐,是蝴蝶雌虫。这种思维简单,脑袋里只能装得下罗曼蒂克和甜食的生物,他学的懂这么复杂高深的课程吗?”
“当我靠成绩取得了学院最高额奖学金的时候,他们又说,这个雌虫他是个怪胎,他几乎像个雄虫一样,他呆板无趣,他没有任何的雌虫应有的性魅力。”
“他就连信息素的味道都很奇怪,一股药味……”
“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像个被时代抛弃的旧教徒,一点朝气也没有,在快速进步的时间里,捧着我的莫兰经,过着土老帽的禁.欲生活……”
唐手中那只正在勾勒描绘苏明轮廓的铅笔“嘣”得一声断了铅:“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在意别的虫怎么说……”
“画好了吗?”苏明却将话锋一转,唐没料到这个转场,手里攥着那根断铅的笔,支吾起来,“嗯……快了……”
苏明伸开他那条长腿下了床,赤着脚踩过地板走到了唐的身边,去看唐画上的自己。
唐慌张地伸出手想捂住那张画,但是苏明快了一步,手一伸就把画纸给揭了下来。
苏明将画拿在手中,端详,然后发现那只是一幅草图。
潦草凌乱的线条,搭了个框架,隐约勾出一个人形来,没有面目,没有细节,只是一具白茫茫的皮囊。
“这么半天,你才刚开始?”苏明诧异,抬头去看唐,撞上唐的目光躲躲闪闪。
苏明盯着他:“你只顾着看我,忘了落笔画画了是吗?”
“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不敢,我不敢画你的……你的……”唐想解释,但是笨嘴拙舌地说不下去了,他窘迫地涨红了脸,像犯了个大错一样,羞愧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明:“看着我。”
唐想看,又不敢,内心还在纠结斗争,苏明又重复了一遍:“看着我。”
唐把目光转了过来,平平稳稳地落在了苏明的身上,苏明看见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像个马上呼之欲出的模糊的活物。
苏明感觉自己胃袋里的那杯酒又开始作祟了,有一股滚烫的热气在逆流,一路向上,直冲得他脑袋发晕。
苏明伸出一只手去,抚上了唐的面颊,声音也低哑了些:“我问你……”
他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敢画我?”
“你不敢画,那你想不想……”
苏明的手滑了下去,掌心贴着衣缝,滑过衣角,手指隔着布料碰到了一只小甲壳虫。
唐的秘密此时此刻昭然若揭,一个激灵猛地后退一步,大惊失色地头也不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唐!……”苏明在身后呼喊他,唐也没有停下,他一路飞奔着,跑进了苏明家里最大的那间盥洗室。
唐惊慌失措地躲了进去,手忙脚乱地关上门,接着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背贴着门滑坐在了盥洗室的地板上。
唐大口急促地换着气,双手撑在身下冷冰冰的瓷砖上,他低下头去瞄了一眼自己。
他有罪,他对着模特起了坏心思,那见不得光的念头像个潮湿晦暗处的菌子一样生长了出来,唐伸出手去蒙住它,想把它阻拦回去。
可是没有用,唐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那白茫茫的一片中,隐约显出个人影来。
水晶玫瑰眼蝶生有一对几近透明的翅膀,尾稍上一抹玫瑰色的红。
他一对可爱的触须打着颤,贴近了,靠在唐的耳边,轻声呢喃着,问唐,你想不想……
唐挣扎着咬住了自己左手的手指,然后用那只握过铅笔的右手,那只描摹过苏明的右手,摸索进那幽暗沉寂的偏僻角落,探知到某种情愫的隐秘生长。
倚门而坐的唐仰着头,凭借着本能,消解着内心的羞耻苦痛,他发烧潮红的脸上浮现出的神色,茫然又迷醉。
正当他完全沉浸于这个过程中的时候,唐所倚靠的那扇门的门外,猝不及防地响起了苏明的声音:“唐……”
唐的满腔痛苦挣扎在这一瞬间被放空,霎时间抛弃苦楚折磨的唐灵魂都变得轻飘了,他醉生梦死般哀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清醒,死死捂住了嘴。
门外只穿了一件宽大衬衫的苏明隐约听见门后传来唐的声音,他的手贴上盥洗室的门:“唐,你在里面吗?”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唐:“在,我在呢……”
苏明:“你在干什么?”
唐看着自己的右手,指间有一些淋漓滞涩的情绪化成了泡沫:“我……”
苏明:“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不,不是……”唐觉得自己现在没法解释清楚,他困窘地流出了眼泪来,“这不是你的错,你回去吧,你不要站在那里……”
门外的苏明沉默了半晌:“好,你早点休息。”
唐听着门外苏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才终于彻底放开了自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一边哭着一边起身走进盥洗室里面,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他哪也没去,偷偷摸摸地钻进了苏明家里的祈祷室。
苏明信教,家里有个专门的小房间供奉神龛,每到礼拜日的时候,苏明就会沐浴斋戒,在祈祷室中一待好几个小时。
唐抽抽搭搭地跪在祈祷室里的跪垫上,向着苏明信奉的神明哭诉忏悔:“神明啊,呜呜呜我有罪……”
“我是个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的虫……我好脏啊……我对您的信徒起了坏心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敢跟他说,您老虫家行行好,等他再来的时候,您帮我转告他,就说我再也不会了……我给您磕头了……”
唐对着神像痛哭流涕邦邦邦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顿哭诉忏悔完之后,唐的内心稍微好受些了。
他抹着眼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爬上床准备睡觉,然后就想起来,这床苏明之前光着躺过,而且房间里还有苏明的味道。
唐脸上发着烧,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小声呜咽了一阵,就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被窝里,他可耻地没忍住又动手了一次。
唐的身体是愉悦的,唐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不知羞耻的虫,真是丢尽了伊莱文家的脸面!
他对不起洛里,对不起苏明,更对不起刚才自己委托过的神灵,他出尔反尔了。
唐不敢大声哭,就一直小声地呜呜,呜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唐的眼睛都肿了。
苏明没来叫自己,唐在床上赖了一会,肚子咕咕叫了,他才忍不住地爬了起来。
唐洗漱完穿好衣服出去吃早饭,坐在饭厅里正在用餐的苏明听见声音后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别开了视线。
苏明尴尬地低头喝了口蓝藻奶,装出云淡风轻的语气来:“你醒了?我没叫你,是想让你多睡会的。”
这样好趁着唐还在睡觉,赶紧用完早餐出门,以此来避免与唐的会面。
“嗯。”唐心虚地拉开旁边的椅子,放轻动作坐了上去。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起了早饭,唐悄悄地观察着苏明,心想着那神明受了自己的委托,也不知道转告了苏明没有。
要是还没说的话,也不知道他现在撤回还来不来得及——早上起来头脑清醒些了,觉得怪难为情的。
唐掂量再三,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苏明,我等过些时间,就不在你家里住了。”
苏明手中刀叉一顿,他抬头去看了一眼唐,发觉他的一双眼睛明显红肿了,一看就是晚上哭过。
是他昨天晚上喝多了发酒疯把唐吓着了吗?觉得自己性.骚.扰,不想在自己这里住下去了?
苏明窘迫地跟唐道歉:“对不起,昨天那是个意外,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昨天的事……唐想起来就脸红,他笨拙地赶紧转移话题:
“我是因为,你快要结婚了,所以,不打算在你家里住了……我们是朋友,但我总归是个雄虫,我住在你家里,你未婚夫知道以后,这对你来说,不好。”
苏明惊愕了一瞬,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告诉唐:“我没有未婚夫。”
唐诧异地抬眼看他:“你昨天,不是去相亲了?”
苏明苦笑一声:“那个啊,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闹到警察局里去了,没成。”
唐忽然就来了精神:“真的吗?”
“嗯,是真的。”苏明补充了一句,“昨天闹完那场之后,我估计,最近这一年半载的,机构可能都不会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唐努力地压着他一直想翘起来的嘴角,装模作样地共情:“真是太糟糕了。”
苏明问:“那你还要搬走吗?”
唐忸怩:“我其实没地方去。”
苏明顺势挽留他:“那你就别走了。”
“嗯。”唐把头埋得很深,恨不得直接埋到桌子底下去,他在苏明看不见的地方,像个熟透了的大石榴一样,咧开嘴偷笑,“嘿嘿……”
第160章 第 160 章
根据警方通报的数据, 伦巴顿监狱越狱事件中,一共有九十六名囚犯逃亡。
其中有三十一名在逃亡过程中被击杀,二十八名落网, 仍有三十七名在逃。
有关社会犯罪统计学研究机构也公布了数据,提到越狱事件发生之后, 联盟内虫口密度大的星球都会中,犯罪率明显提高。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 入室抢劫盗窃的比例飙升,但最深受其害的, 反倒不是平民,而是一些小贵族开设的银行和贵重物品商行。
最令人大跌眼镜的一次情况是,在某星球某家银行失窃后的第6个小时,有一架来路不明证件缺失的直升机,飞到了该星球上有名的贫民窟地带, 从空中投掷了大量现金钞票。
这架直升机迅速被警方锁定, 最后落网时,证实其主犯确实为伦巴顿监狱在逃囚犯之一。
面对媒体, 该囚犯声称,他这样做的目的在于救济那些于战争中流离失所经济破产的普通民众。
战后经济大萧条, 而那些贵族们却依旧家财万贯脑满肠肥, 他所从事的并非犯罪, 而是对社会财富资源进行重新分配。
最后, 他在镜头前振臂高呼,他曾是军雌, 为守护人民而驻扎前线, 因违逆贵族而获罪,他从底层中来, 将永远为平民而战。
此番言论,经由媒体传播,在民众之中再度掀起轩然大波。
继退役军雌于豪格斯星球街头制造爆炸案、游轮贵族屠杀事件等一系列恶性案件之后,贵族与军雌之间的纠葛恩怨,已经沦为了无数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再也无法遮掩。
舆论的风向也是一变再变,每当一方阵营的拥护者对另一方呈现压倒性趋势时,似乎就总是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出来扭转局势,适时地制造出一些事件来,实现舆论反扑。
总之,这世界喧嚣吵闹纷纷扰扰,不管外部的大环境如何,小人物的日子却还是要柴米油盐地过下去的。
戴维自认为,他就是这样的小人物。
在继任哈斯塔商会会长一职之后,戴维的生活又回到了上辈子按部就班的状态。
他现在有钱,有事业,有家庭,除了工作稍微忙碌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满意和知足。
在他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之后,他的一些想法也开始发生转变。
他从前寄希望于用自己的代码金手指,来修复一颗受污染的星球。
那是他受困于当时的局势所产生的念头,他本能地想靠一己之力改变现状。
但是纯靠写代码来实现,何其艰难。
现在当他成为一方富豪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聘请最专业的勘测团队与污染处理专家,派他们去解决布莱尔星球的污染。
此刻他才意识到,有钱,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若金钱不是万能的,那也许是,还不够有钱。
当戴维彻底取代了凯森之后,他才发现,凯森的生活确实是充满了忙碌与出差。
在社会性抢劫犯罪事件频发的当下,戴维名下最大的那家哈雷银行对其银行金库的安保措施进行了升级。
联盟内锁业巨头与知名密码学专家联手打造了一套无懈可击的安全系统,在哈雷银行正式启用这套安保措施的那天,戴维携配偶艾伦斯亲临现场进行调试。
这天,有无数媒体闻风而至,从戴维与艾伦斯在哈雷银行门前现身开始,星网上就开始了同步直播。
戴维名下的传媒公司,为了宣传自家的银行拉动储户储蓄业务,更是打出了“哈雷银行是全拉贝尔联盟最安全的银行”这样的噱头。
那天在媒体的镜头下,戴维在保镖的护送中,从一辆品牌顶尖但是型号经典简约的豪华汽车上走了下来,同时小心地守护配偶下车。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这对伴侣手挽手走进了哈雷银行。
只是这短短的几分钟,星网上吹捧戴维与艾伦斯伉俪情深的通稿就铺天盖地了。
他们尝试着从各种角度,各种细节,大到他们今天穿的西装礼服是同款,小到戴维与艾伦斯对视时的一个微表情。
媒体用一种极其浮夸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他们有多么的相爱。
这种营销相当成功,恩爱配偶人设的屹立背后,是滚滚而来的金钱。
戴维在哈雷银行行长的热情接待下,直奔银行金库。
戴维当着媒体的面对银行金库的安全系统进行调试,将自己的虹膜与脑纹录进了安全系统的信息库中。
这位年轻的巴塔利雄虫,透过镜头告诉星网上的每一名观看直播的网民:“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存进哈雷银行的每一分钱,我都能保证它的安然无恙。”
这波广告打完之后,戴维此行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在媒体结束直播,退出现场,在场的只剩下戴维的亲信以后,戴维对他的下属行长提了个要求:“我可以进到金库里面参观一下吗?”
那行长恨不能见缝插针地巴结戴维,小小请求,有何不可。
随后亲自调出了这套覆盖在整个金库内外的超智能安全锁,解锁界面扫描到戴维的虹膜脑纹后成功解锁,金库外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应声开启。
戴维挽着艾伦斯,在行长的带领下,步入了银行金库。
通常情况下,一家银行里为了避免金融犯罪,都会避免将大量的现金放置在银行内部,而是会尽可能地将它们流通出去。
哈雷银行是戴维名下几十家银行的总行,所以储蓄金额十分巨大。
又似乎是一种对于贝斯特家名号的自信,所以哈雷银行是联盟内公认的安全系数最高,银行内部现金数目最多的银行。
哈雷银行的金库就像个体积庞大的特制金属盒子,外面是一个大盒子,里面套着许多个小盒子。
不同的小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也不一样,数之不尽的钞票、外币、金银稀有重金属和珠宝,全部分门别类地保存在里面。
戴维参观金库,就是走进这些盒子里,这些盒子在戴维的眼中,是一个个四面金属围墙,重重关卡严防死守的房间。
进金库,当然首先要去看金条了。
在这里,戴维再次感谢穿书系统,是让他穿进了一本星际背景的书中,而不是真的穿到了外太空星球上。
因为这本书本身是地球人类的创作,那没有见过世面的地球人作者连太空飞船都没坐过,写书参考模板全部都是地球上有的东西,甚至就连货币体系也照搬了过来。
所以戴维才能在这外星人的世界里,毫无违和感地看见地球上最值钱的金银珠宝。
装金条的房间大门开启,房间里的灯恰到好处地亮了起来,顿时,整个房间,黄澄澄金灿灿,三面靠墙的架子上,堆满了长方块砖头一样的金条。
戴维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头晕目眩了。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他目眩神迷地望向身旁的艾伦斯,艾伦斯明显见过大场面,镇定得多,三面墙,看完这面看那面,目之所及全是黄金,根本看不过来。
看完黄金看珠宝,看完珠宝看现金。
戴维十几分钟简直快要把十几辈子的财富都浏览了一遍,当他们的眼睛已经接受完各式彩宝璀璨光芒的洗礼之后,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奢靡。
但是当现金库的门被打开之后,他们还是再次受到了震撼。
钞票就像谷粒像石块,反正是以一种不像钱本身的姿态,一摞一摞码好叠起,在房间里,堆了个金字塔。
房间的灯就在金字塔的塔尖上面,自上而下,明晃晃地照在钞票金字塔上,扑面而来的崭新铜臭味,比任何一种信息素的味道都要大气磅礴。
数字货币的通行,让钱在许多人心目中变成了一串符号。
当这种东西突破数字的虚拟性,回归到货币本身,它就成为了一种亦正亦邪极致诱.惑的存在。
它是最强力的兴奋剂,最烈的美酒,最致命的春.药,会让看见它的每个人,产生难以言喻的巨大快.感。
艾伦斯直接软在了戴维的怀里,戴维晕乎乎地搂着艾伦斯,他向行长询问:“这是多少钱?”
行长恭敬地禀报:“这是十亿星币,哈雷银行全部的现金,都在这了。”
原来才十个亿,戴维想到凯森名下的股票下跌,一次就蒸发了十几亿,原来就是这一屋子的钱,一夜间消失。
繁华一梦,不过如此。
戴维伸手盖在自己的额头上,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他轻轻笑了起来:“要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阿尔忒弥斯,祂在此刻,非得用贪欲之矢,把我的心给射成筛子不可。”
艾伦斯是一直软着坐上了返程的汽车,他靠在戴维的肩膀上:
“我好没出息,我现在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戴维抚上他的脸给了他些许实体触感:“我也是。”
艾伦斯眼睛是一种失焦的状态:“那些金子,是我们的?”
戴维:“是。”
艾伦斯:“那些钱,也是我们的?”
戴维:“是。”
艾伦斯:“银行是我们的?”
戴维轻吻着他的额头:“都是我们的。”
艾伦斯笑得两行眼泪滚了下来:“这个梦太美好了,我一点都不愿意醒过来。”
戴维蹭掉他的泪珠:“亲爱的,这不是梦。”
……
戴维调试银行金库安全系统的直播片段,在星网上疯狂传载,有上亿名网民观看过,亲耳听见了他的承诺: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存进哈雷银行的每一分钱,我都能保证它的安然无恙。”
首都星某处,有人用抢来的光脑观看了这一片段。
他眼睛盯着屏幕,口中叼着一根棒棒糖,在听见戴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他抬手把口中的棒棒糖取下。
“安然无恙……”他模仿着戴维说这话时候的语气,然后噗嗤一声乐开,同时吐出了半截舌头,舌尖上有一枚亮晶晶的舌钉。
“好英俊的雄虫,要是钱被抢了,哭起来的样子肯定很带劲吧。”
“啊~好期待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