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徐姨, 晚上好,他们都上去了?”凌榆好不容易停完了车,推门走进小餐馆, 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 问道。
“小榆,晚上好, 是的呀, 他们都上去了, 210房间, 你也快去吧。”老板娘笑眯眯地回了个招呼, 看了眼时间笑道。
今天是21号, 210房间……
凌榆心思一动,没有马上动身去楼上, 而是身体往前一探,亮晶晶地看着老板娘,小声又期待地开口:“徐姨, 他们有准备什么惊喜吗, 告诉我呗~”
那可不行。
看着眼前卖乖的青年, 徐姨心底好笑, 面上却不显, 之前柯苑泽他们就跟她说好了的, 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什么惊喜, 今天不是你们比完赛之后的聚餐吗?” 徐姨温温和和地笑着,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好叭……”青年的脑袋微微耷拉了下来,显得有些沮丧, “那您忙,我先上去了。”
“嗯嗯, 去吧。”徐姨摆了摆手,看着青年上楼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些。
凌榆上楼的时候心底还有些忐忑。
他知道纪云星柯苑泽他们应该是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的,前两年每到冬至的时候他们几个关系好的都会用他生日当借口在忙碌无比的赛季中期难得找到机会出来聚个餐,聚完餐最多再去唱个K,九十点左右就会回基地了,生日也就当过完了。
至于生日惊喜什么的,一般也都是没有的,那帮损友能想起来给他送个生日礼物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不过之前就算是凌榆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生日,能忙里偷闲和朋友出来一起吃个饭他一直觉得足够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今年好像突然不满足于过去那么多年的平淡了。
池惊澜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吗?
池惊澜的生日在春分,他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冬至吗?
如果他知道,他会准备什么惊喜吗?会为自己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吗?
好像只要想到那个名字,他的心脏就会开始变得滚烫,变得让他惊慌却又克制不住沉溺。
脚下的步伐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快,凌榆太熟悉这边的布局,大长腿两步并一步跨越蜿蜒的楼梯,往前走了几步拐弯停下脚步,青年一抬头,便看到了写着“210”的门牌号。
包间的门严丝合缝地关着,里面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似乎只是一个没有客人的包间。
凌榆在门口停住,赛场上滑一千米都风驰电掣的短道王者惊觉自己的呼吸跑了这么几步路竟然就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上包间的门,仔细聆听了片刻,却只听到了自己蓬勃跳动的心跳声。
难道他走错了?
但这的确就是210,周边的包间没关着门,包间里面也是黑乎乎的没有人,他应该没有走错房间。
凌榆挠了挠头,有些疑惑,打算干脆直接打开门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然而还没等他把手放到门把手上,面前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二楼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全部熄灭,包间里面也是一片漆黑,紧接着突然“砰砰”两声,把凌榆吓了一跳。
下一瞬间灯光恢复,凌榆眼中一下子盛满了光亮和彩色的丝带。
原来刚才那两声是彩炮绽放的声音。
包间里所有人都围在门口,在他们刚才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和楼下的徐姨完成了一波完美的配合。
纪云星看着愣住的自家老大,笑得乐不可支,得意洋洋地为凌榆又送上了一炮彩炮。
“惊喜吧,老大!”
池惊澜站在最中间,也就是开门之后凌榆的正前方,朝着他挥了挥手中已经空了的彩炮筒,笑容狡黠又明媚。
“生日快乐,凌榆。”
少年声音清亮的祝福如同烟花般在凌榆耳边骤然绽放,比刚才彩炮绽放的声音还要更加震耳欲聋,炸的他有些头晕目眩。
池惊澜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认识到这一点,凌榆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跳跳得快得似乎不像是自己的了。
青年摘下一根飘到他脸上的彩色飘带,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众人,片刻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反应傻的太明显,红着耳根,结结巴巴的,有些别扭地开口嘴硬道:“……你们,你们谁想的主意,好老套。”
池惊澜捕捉到青年耳根上的那抹红,没有拆穿,笑意不减地开口:“我想的,很老套吗?”
之前闭幕式上的那些彩炮给池惊澜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以前也没有给人庆祝过生日,想来想去也就想到了这样的方式,这些彩炮也都是他买的,师兄和纪云星他们也很支持来着,难道真的很老套吗?
传奇略有些苦恼地在心底沉思。
“哦~看来我们的短道一哥看起来不太满意,那我们下次就不多浪费心思了。”柯苑泽勾上池惊澜的肩膀,拉长音调调侃道。
“不是,不是,我没有……”凌榆顿时着急,连忙解释道。
“老大你不用这样,不用勉强自己说喜欢的。”纪云星见有损凌榆的机会,瞬间眼睛一亮,十分“体贴”地附和道。
“算了算了。”池惊澜也故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眼见这件事就要盖棺定论,凌榆也顾不上自己的那点面子了,闭上眼咬牙一狠心,大声喊道:“不是这样,刚才只是我害羞嘴硬,其实我很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有人悄悄下套。
“希望以后年年都这样,年年都有乐乐!”凌榆闭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全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包间里寂静一瞬,下一刻大家都乐得大笑起来,笑得东倒西歪抱成了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大,你别太爱了。”纪云星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弯腰扶着椅子才没倒在地上,但就算这样也没忘记调侃凌榆。
俗称贩剑。
凌榆的损友们,都完美继承了这样的伟大特质。
“啧啧,果然做人不能像凌榆这样口嫌体正直,你说是吧,水水?”顾小北看向身边的好友,仍然对前一阵子凌榆把他的群名从“天下第一”改成了“天下倒数第一”念念不忘,“怀恨在心”。
“对呀,对呀。”被迫“喝不到快乐水”的江鸿泽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连察觉到了点什么的柯苑泽都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纪云星那小子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就这样了,察觉到了得成什么样?
柯苑泽仿佛已经看见了凌榆狗尾巴摇出残影的模样了。
想想居然还怪期待的,不行不行,打住。
柯苑泽止住自己脱缰的思绪,笑得却更厉害了。
池惊澜有点脸红,却也是被逗得乐得不行。
直到之前离开去取蛋糕的陈志国和徐姨一同拎着蛋糕走进包厢,众人才放过了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而面红耳赤的今日寿星。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了你们的笑声。”陈志国把蛋糕放在餐桌上,看向身旁正在摆放着餐具的小徒弟。
“保密,老师。”池惊澜弯着眼笑道。
这帮小孩,陈志国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是跟不上小年轻们了。
蛋糕也是特制的,是最朴素的水果蛋糕,但所有人逗期待的不得了,作为运动员忌口太多,能尝个味道他们逗心满意足了,当然,蜡烛这些小道具还是不会少的。
接下来的流程就很顺畅了,插上蜡烛,点燃,众人齐唱生日歌,然后寿星许愿,吹灭蜡烛,将蛋糕一分,菜品一上,就算正式开饭了。
一开始饭桌上还有些拘谨,陈志国夹了几口菜,环视一圈饭桌,便知道了原因,他默默放下碗筷,果不其然,发现短道队的那几位小朋友的目光马上投到了自己身上。
“今天我只是你们队长的一个亲近的长辈,不是花滑队的总教练也不是国家队的教练,不用太在意我,想聊什么随便聊。”陈志国有些好笑地说。
“是啊,随便聊,聊凌榆的黑料都没问题,放心,老师不仅不在意,甚至还很爱听。”柯苑泽也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纪云星他们几个对陈志国不太熟,但对于柯苑泽这位老大的挚友却是已经很熟悉了,加上他们几个本就年龄不大,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经过陈志国和柯苑泽这么一担保,几人也就马上放开,不再拘谨了。
“真的吗,爆老大黑料也行?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纪云星眼睛一亮,朝着旁边的顾小北和江鸿泽眉飞色舞地点了点头,兴奋开口:“来,小顾子,水水,我们上菜!”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凌榆眼皮一跳,看着这几个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今天训练异常乖巧,凌榆白天还挺欣慰,觉得是他们今天看在自己生日的面子上不给自己添乱来着。
感情是憋到这来放大招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老大老大, 你没看到今天的热搜吧?”
“先说好啊老大,这可不是我们干的,你可不能找我们算账啊。”
凌榆看着这几个人嘴上疯狂跑火车跑了半天就是迟迟不说到重点, 感觉自己头顶跟悬着路易十六改进的断头台铡刀一样浑身难受, 不如赶紧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青年瞪了纪云星几人一眼,脸色一黑, 没好气地开口:“有屁快放。”
“嘿嘿, 也没什么, 也不过就是老大你上次——”纪云星笑嘻嘻地拉长了音调。
上次什么?
纪云星身旁的顾小北马上默契地接过话:“上次去花滑大奖赛总决赛现场看表演赛被发现了而已嘛, 然后——”
最后是水水高高兴兴接上了最后一句:“然后酷哥人设崩塌, 挂上了热搜尾巴而已嘛!”
说完, 三人对视一眼,还是没绷住, 哈哈哈地笑着抱成了一团,就算这样也没放过嘴上损自家老大的机会。
“老大,我们早说了, 你人设肯定会崩的!”
“哈哈哈哈哈, 就是咱也没想到, 这个声势稍微浩大一点, 哈哈哈哈哈!”
凌榆闻言大惊, 所有人看着今日寿星脸色突然红了起来, 跟害羞似的。
除了凌榆, 其他人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惊讶,就连池惊澜,也只是好笑地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凌榆的反应, 甚至柯苑泽还掏出了手机,趁着凌榆没有心思注意他, 笑眯眯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以后可以用这些照片再敲凌榆一笔,想想就不错,柯大师兄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而我们的当事人掏出手机点开热搜翻了一会之后,气势汹汹地抬起头,把手机屏幕往纪云星几人眼前一推,冷笑一声:“这不是你们干的?”
不过这声冷笑多少带着点底气不足。
纪云星他们不用往凌榆怼到他们眼前的手机上看就知道手机屏幕上的是什么东西,肯定是他们发的微博。
为#凌榆人设崩塌#这个热搜添砖加瓦,纪云星几人纷纷大号上阵,把那一天他们小群的聊天记录打码发了不少。
因为这个,凌榆的酷哥人设是怎么抢救也抢救不回来了。
但纪云星他们丝毫没有自己坑了一把老大还被凌榆当面戳穿的慌张,反而一个个得意地抬起下巴,语气嚣张又幸灾乐祸。
“不不不,时也命也,老大,我们这次可是在救你哦!”
“哈?”凌榆满脸狐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叔居然点了点头,赞同了纪云星的话。
“确实。”
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几个人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当时事情还没有发酵成现在这样,只不过一些体育记者和一些冰雪运动相关的官号发了为凌榆庆生的微博,凌榆作为国内的短道一哥,自然是有这样的面子的,然后在那些微博底下的一些评论里提到了看见凌榆之前现身花滑大奖赛总决赛表演滑现场的观众席这件事而已。
一开始纪云星他们看到了也没太在意,之前他们在群里说让凌榆小心人设崩塌,更多的也只是调侃而已,结果等他们下午一节训练结束,再打开微博看的时候,却发现事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凌榆现身总决赛表演赛现场这件事不知为何突然发酵了起来,搭着今天凌榆生日的这股风,一些莫名其妙的营销号和黄泉路人突然开始对他们老大这件事大放厥词,说什么短道大奖赛刚结束不和队友一起回国却跑去看花滑表演赛,不尊重队友,不尊重训练,成了一哥之后飘了明年冬奥要完之类的乱七八糟让人一看就生气的话。
更离谱的是,#凌榆人设崩塌#这件事居然莫名其妙地挂上了热搜的尾巴,还有向上攀升的趋势,点进去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讨论度也不高,一看就是不知道谁买的热搜。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运动员,还是关注的人更少的冬季项目,何德何能能在热搜上跟娱乐圈争得一席,甚至还是黑热搜。
舆论的威力不可小觑,纪云星几人当时也没有冲动,而是马上去找了他们的教练。
也就是凌榆口中经常提到的大魔王,林桓。
林桓反应很快,让他们先别把这件事告诉凌榆,顺便又随便找了个借口给凌榆多加了几组训练让他找不到时间看手机,然后开始着手解决这件事。
当时热搜广场里已经有不少真路人点进来疑惑地询问凌榆是哪个小明星了,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不仅对凌榆的名声有影响,甚至可能还会对短道和花滑这两个项目的名声有影响,明年就是冬奥,这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他们不知道是谁买的热搜,也没有什么门路去撤热搜,林桓只能立即联系了短道速滑国家队的官号负责人,同时也在自己的微博上澄清了这件事,凌榆当时的行程是请了假的,缺的训练也都补上了,没有什么不尊重队友,更没有什么懈怠训练。
不过官号还说的十分客观,林桓的个人微博上发的东西就没那么客气了。
[@林桓:
……
这是体育竞技,不是娱乐圈,靠的是成绩说话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设,只要人品没问题我们的运动员爱表现出什么样就表现出什么样,某些无良媒体请不要随意长臂管辖。
凌榆身为短道速滑国家队的队长,训练量也是队里最多的一个,他的成绩是因为他努力训练,而不是什么仗着天赋嚣张,如果不相信的话,欢迎随时来国家队参观:)
最后,今天是冬至,也是我们短道队队长的生日,在这里祝他生日快乐,也祝大家生活愉快,希望下次我们能在比赛场上相见,而不是这里。]
这样一篇义正言辞,底气十足的博文,瞬间扭转了许多路人的印象,条理清晰的逻辑也让顺着热搜点进来不明情况的人们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这还不够,仍然有奇怪的人在里面搅着浑水混淆视听,纪云星他们经过了林桓的同意,也纷纷发了微博。
他们早就想发了,小年轻们没有林桓想得那么多,只是想着能帮老大一手,还能揭穿他的真面目,一个个都兴致勃勃。
[@纪云星:谢邀,早就想戳穿老大的真面目了,大家快来看这人真的狗,跟教练请假居然不带上我们!!
[聊天截图][聊天截图]]
[@顾小北:前景提要,我们老大十几年某位传奇忠实粉丝,如今一朝叛变,速来谴责。]
[@江鸿泽:而且还不让我喝快乐水呜呜呜,我名字和水这么有缘,为什么不让我喝!]
考虑到一些事,聊天记录里还是把“池澜”的名字打码了,不过这样有趣的互动,还是把点进来的路人们逗得乐不可支。
林桓还把这件事通知了陈志国,陈志国告诉了柯苑泽和池惊澜,他们也很快在微博上作出了回应。
池惊澜之前没有微博账号,还特意为此创建了一个号。
[@池惊澜:凌榆是我很好的朋友,那两天我心情不太好,凌榆很担心我,所以才请假过来看我的表演滑,当时我们比赛的地方和短道队大奖赛比赛的地方距离并不远,表演滑结束他也就和我们一起回国了,并没有怎么耽误训练。
会给大家带来困扰我很抱歉,但请不要惊讶,如果我有时间,也一定会去看他的比赛,大家习惯就好。
最后,祝我们的队长生日快乐(*^_^*)]
下面是柯苑泽的回复,语气调侃。
[@柯苑泽:小师弟,我记得我才是你最亲爱的队长兼师兄吧,就不要管某只崩了人设的二哈了:(。]
[@池惊澜:师兄,小心凌榆看到你这句找你算账。]
[@柯苑泽:哈,没事,听说那小子被他教练又加了几组训练,现在抽不出时间,等晚上给他庆生的时候他再看到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我还不了解他?]
好家伙,直接让大家习惯可还行,闻讯赶来的花滑冰迷们看到池惊澜这句话都惊了。
够嚣张,他们喜欢。
这群人简直拿微博当朋友圈使,本来是不怀好意的黑热搜,在他们的澄清和熟稔的互动下竟然力挽狂澜,变成了一个正向的宣传热搜了,点进来的不少路人都因此对花滑和短道升起了一丝兴趣,神奇地提高了这两个项目的关注度。
不过有一点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变的——凌榆的酷哥人设是怎么也不可能保住了。
但除了凌榆,所有人都对此喜闻乐见,他们早看凌榆赛场下的装逼如风不顺眼了,明明就是一只二哈,这次可给他们逮到机会狠狠戳穿了。
于是便有了这最后的局面。
陈志国带着笑意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凌榆也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翻了翻热搜的广场,发现除了那些损友们的微博,其他基本都是些善意的调侃,路人们发现新大陆的惊叹,和一看就是冰迷们紧急赶制出来的萌新入坑指南,便知道这件事算是被他们完美解决了。
他最后停顿在池惊澜的那条微博,和下面柯苑泽的评论上,愤愤抬头瞪了柯苑泽一眼,却的确什么都没说。
可恶,被他猜中了。
高大的青年红着耳朵,恼羞成怒地想。
过了一会凌榆才骤然反应过来,等等,如果说除了他都知道这件事的话,刚才纪云星这小子问陈叔能不能说他的黑料,岂不是在演给他看?
还有柯苑泽,刚才那一波配合,是纯纯给他下套呢?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凌榆颇为夸张地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人设反正已经崩得妈都不认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放飞自我,顺着自己内心的冲动身体一歪,就把大脑袋搁在了池惊澜的肩膀上,“委屈巴巴”地控诉。
“乐乐,他们合伙欺负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包间里暖气开得很足, 池惊澜进屋之后就把外套脱了,只剩下里头一件单薄的卫衣。
此刻凌榆靠在池惊澜的肩膀上,灼热的吐息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地喷洒在少年的肩窝里, 刺激地池惊澜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从来没有人和他靠这么近过, 陌生地感觉激的池惊澜身上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
“别闹,痒。”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少年轻敛澄澈的眸, 伸手推了推肩膀上的脑袋, 没推动。
是黏上他了么。
某只大型犬科动物不仅没有撤开, 还变本加厉地蹭了两下, 跟撒娇似的低声嘟囔了两句, 池惊澜靠那么近也没听清。
他忍下有点奇怪的感觉,好笑又无奈地陷入了沉思。
要说他多想把凌榆推开吧, 其实也没有多想,但那么多人看着,还都是亲朋好友, 就算是被人注视惯了的传奇也感到了有些脸红。
所有人都一言难尽地看着突然节操掉了一地的凌榆, 科苑泽无语地盯着凌榆盯了好一会, 见这货还没有从池惊澜肩膀上抬头的迹象, 终究还是没忍住, 看不下去地重重咳嗽了一声。
“咳!”
他错了, 科苑泽心想, 他不该没有预料到这小狗狗发现自己人设崩了之后会多么放飞自己,更不该让小师弟坐在这小狗狗旁边,这不就黏上了。
最终还是大师兄冷笑着打破了僵局:“凌榆, 你八岁小孩儿吗,这么黏人, 要不到我这来,我给你爱的关怀?”
……什么玩意儿,拉倒吧。
凌榆终于抬起头来,毫不客气地赏了科苑泽一个白眼。
他只想和偶像贴贴,其他人,配吗?不配!短道一哥扬起下巴倨傲地想,然后被科苑泽一句话打回了原型。
“哦,看来我们的一哥不需要我们这些屁民的关怀,那我们还是自己聊天吧,聊谁好呢……唔,要不聊聊那位跟小师弟一个姓的传奇?”科苑泽意味深长地开口,表情如平常那般温和地弯着眼,却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当然,这个“人”专指凌榆。
他硬是从科苑泽脸上看出了点不怀好意来,立马猜出了他是什么目的。
“喂……!”凌榆简直想把科苑泽身后的狐狸尾巴拽出来给剁了。
可惜,大狗狗终究斗不过除了陈志国和其他人相比都年长了几岁的小狐狸,话题一拐,就往凌榆的黑历史方向拐了。
对于揭凌榆黑历史这件事,似乎所有人都乐此不疲,科苑泽和纪云星他们一唱一和,疯狂戳穿凌榆以前对池澜的各种又傻又可爱的崇拜行为。
什么十六岁的时候嚷嚷着要转项被林桓和陈志国混合双打了一顿,什么每年都一定要把好友们聚起来开一场偶像宣传大会之类之类的,都被抖落了出来。
凌榆:……
科苑泽他们本意是抖抖凌榆的黑历史,调侃调侃他如今的“移情别恋”。
但只有池惊澜和凌榆知道,“传奇”本人就在这里,却更加把效果拉满了。
凌榆几次打断失败,面红耳赤地听着,莫名有种自己在给池惊澜当场表白的错觉,而科苑泽他们就是那些表白现场起哄的人。
这个想法太奇怪了,但是为什么,自己心底,好像还有点期待呢?
凌榆有些茫然地摸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偶像和迷弟?不够。那么朋友?好像仍然不够,那他到底想和池惊澜成为什么样的关系呢?
凌榆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界,只要他伸手,这个边界就会破碎,可正当他打算伸出手的时候,有人打断了他。
是陈志国。
就连陈大教练看着这热闹的氛围,也加入了科苑泽他们调侃凌榆的行列,笑着开口插了一句。
“凌榆啊,还得谢谢你上次到我们花滑档案室里找池澜的比赛视频,我还翻出来了当年池澜写的四周跳训练计划,别说,完全有用,现在我们队里的4T训练方法就是在那之上改进的。”
池惊澜本来正静静地撑着下巴笑着看凌榆在那里自我纠结,欣赏着他温水煮的青蛙慢慢被熬熟的模样,却突然听到了陈志国的话,有些惊讶地抬眸。
“嗯?老师,哪里找到的?”
他以为他曾经写的那些东西早就被丢了呢,没想到居然还在?
陈志国不知为何突然轻咳了一声,回答:“一个压箱底的盒子里。”
老师这看起来有点心虚啊,池惊澜微微挑了挑眉,笑道:“不会是拿来垫哪个架子的架子脚了吧?”
陈志国没说话,显然是被池惊澜猜中了。
凌榆有点担忧地看向池惊澜,一副想要冲上来帮忙堵住他耳朵的模样。
池惊澜见状好笑,他有那么脆弱吗?他已经不太在意那些了。
但他胸膛里仍然涌上了一股暖流,被关心的感受总是想让人不顾一切留住的。
“没事,我猜到了。”池惊澜伸手在桌底下无声拍了拍凌榆的大腿,轻声道。
他甚至早以为那些东西都已经被销毁了,如今能被发现并且发挥本来该有的作用,已经让他十分惊喜了。
池惊澜毫不在意自己曾经辛苦写的东西成了垫桌角的东西,反而轻快地笑了笑,回应了陈志国无声的沉默:“那老师,下次让我进去找找,说不定还能翻出来点什么东西呢?毕竟我的名字和那位传奇那么有缘。”
凌榆静静地看着当初孤寂疏离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表情轻松地提及自己沉重的过去,明明应该让他感到欣慰,胸膛却不知为何酸涩无比,令他无比想紧紧抱一抱少年,把他按进自己的怀抱里。
可是那样太突兀,凌榆抿了抿唇,最后只是伸手,紧紧抓住了少年放到他腿上的那只纤细修长的手。
池惊澜惊讶地看了眼他一眼,把凌榆看得心尖一颤,也没放开自己手心的手。
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凌榆离弄明白自己的感情还差临门一脚,顺着自己的本能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却紧张得心跳完全不听话。
别放开他,青年内心默默祈祷。
这是什么,暗度陈仓?
池惊澜忍不住蜷了蜷指尖,感受到青年包着他的那只大手一僵,就好笑得不再动了,任由青年抓着他的手,却也什么都没说。
平白钓人胃口。
凌榆兀自紧张,其他人却因池惊澜刚才那一句话发现了新世界,新奇又惊讶地讨论起了池惊澜和池澜的巧合。
“诶,你们生日居然也在一天?是春分诶!”
“别说,和老大的冬至听起来还有点对仗,是有点缘分在的。”
“冬去春来啊,啧啧……”科苑泽本想阴阳怪气两句,看到凌榆那幸福的表情,干脆利落地闭上了嘴。
哼哼,冬去春来,听起来真不错。
寿星脸上那荡漾的小表情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众人嫌弃地别开眼,没眼看他。
陈志国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池惊澜:“春分之后这个赛季也要结束了,小池,十七岁,你打算升组吗?”
问的也就是下个赛季,冬奥会的赛季,池惊澜打不打算升成年组。
年龄和成绩自然都是足够的,就看池惊澜自己愿不愿意了。
至于这可能会受到某些人的阻拦,陈志国才不管他们。
“当然。”池惊澜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明年伊万他们也一定会升成年组,就算留在青年组几乎可以说是每一个金牌就能轻轻松松拿到,但能轻轻松松拿到金牌了,比赛还有什么意思呢?
而且冬奥会,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他是一定会升组的。
陈志国满意地笑了笑,回答:“好,师父帮你。”
帮?池惊澜歪了歪头,暂时掩下了自己的疑惑。
*
因为这一次聚餐有陈志国在,未成年还多了一点,众人没有选择在吃完饭后再去KTV唱歌,而是延长了在饭桌上聊天的时间,畅快地吃了一顿之后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车上还是来时的配置,池惊澜坐进车,便听到了师兄对凌榆的调侃。
“凌榆你脸怎么这么红,喝白开水喝醉了?要不叫个代驾,我怕出事。”
“被里面暖气熏得,你也红谢谢。不愿意那你就去和陈叔挤吧,我不奉陪。”
“我才不。”
“那你闭嘴。”
“嘻嘻,不要。”
什么小学生吵架啊,师兄才是喝白开水喝醉了吧,池惊澜好笑地带上车门,等车子平稳启动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出了自己刚才的疑问。
“师兄,老师说的会帮我升组是什么意思,不是申请一下就可以了?”
“哦,这个啊……”柯苑泽耸了耸肩,“你就当有些人脑子不好使,你表现太出彩年龄还小,想把你留在青年组当个招牌和奖牌收割机吧。”
“每年年底国家队都要开个会,明年有冬奥今年那个大会估计规模得更大一点,到时候各种妖魔鬼怪都得出来,那时候你就可以见识一下了。”
柯苑泽笑眯眯地开口,今晚突然把攻击属性拉满了一般。
“正好就我们三个,需要我稍微讲一下最近我查到的东西吗?”
“可以,不过这么短时间,你应该也没查到多少吧?”开车的凌榆反问道。
“确实不多,但有点用,几十年前高层更新换代的事情年代有些久远,查起来还需要费点力气,双人滑那边我倒查了不少,稍微概况一下就是双人滑里的女队员更新换代得格外快,男队员则恰恰想反,在队里的资历都很久,而且那些女队员家世都不太好,至于男队员,我都不用查就知道有些是走后门进来的,其他的还没来得及查,但这些听起来就挺有猫腻了吧?”柯苑泽耸了耸肩言简意赅地概括道。
短时间内想要查到这些可不容易,不过更深的东西,不靠知情人是很难查到了。
“得找个机会让卓师姐愿意对我们开口。”
“我觉得冬运会有戏。”柯苑泽沉思了一会回答。
“今年冬运会在春节之后,正好是开完大会后国内冬季项目最重要的一个比赛,双人滑要是想做点妖,那个时机再适合不过了,我查了查现在双人滑队里年轻的女选手,最符合他们标准的大概就是虞灵灵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注意一下。”看着小师弟有些疑惑的表情,柯苑泽非常详细地解释道。
反正他们都是在赌,赌赢了赚飞,赌输了也不过就是寻找下一次机会而已。
“好。”几人迅速达成了一致。
三个在各自领域都拔尖的运动员,在做决定这件事上,向来也不拖泥带水。
聊天聊了几小时,说得也有些累了,接下来一路无言,等回到国家队基地已经快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众人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下车,发现夜空中居然飘起了浅浅的雪花。
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在冬至落下了。
池惊澜和凌榆不知不觉地走在了队伍最后,少年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如同几十年前那个冬日,脸上却不再冷寂,而是带着清浅放松的笑容。
“凌榆。”他突然喊了一声。
“嗯?乐乐,怎么了?”青年迅速回应道。
“生日快乐。”少年笑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不容拒绝地塞到了凌榆手上:“生日礼物,别拒绝,虽然其他人没送,但这是我给你过得第一个生日,我觉得我还是要给出一份心意。”
“好了,晚安,下次见。”少年愉快地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凌榆的视线里。
凌榆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奇地打开小盒子,然后彻底愣在了原地。
一片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盒中之物上,反射出一抹金色的光。
凌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不出那是什么。
池澜84年萨拉热窝冬奥会的花滑男单金牌。
那是池澜巅峰时期最重要,最有含金量的一块奖牌,凌榆印象无比深刻,在陈爷爷为池澜的奖牌特地定制的展柜里,这块奖牌也被放在最上方,他曾经贴着展柜的玻璃,将每一处细节都刻进了心底。
就算凌榆从前无比崇拜,也从未嚣想过独自占有……可如今,竟然成了他的生日礼物?
什么意思,是要把他的巅峰,把他的过去送给自己吗?
凌榆一人站在落雪的冬日冷风里,内心前所未有地滚烫灼烧起来。
“木头,你杵那干什么呢?不冷吗?”二楼楼梯窗户,柯苑泽探出个头朝着凌榆喊道。
“来了。”
高大的青年骤然回神,握紧手中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就算硌到了他的手心也不愿意松手。
这块金牌既然送给自己了,他就不松手了。
青年一步步向前走去,一步步更加坚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送出金牌的传奇其实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池惊澜回到自己的宿舍,缓了半天也没平复下自己剧烈的心跳。
这枚金牌是他前几天知道今天是凌榆生日的时候,打电话给延哥让他特意给自己寄过来的。
那是一块很重要的金牌, 但池惊澜作出把金牌当生日礼物送给凌榆这个决定, 也没有犹豫多久。
原因么,大概就是凌榆想的那样吧, 反正能把这种金牌送出去, 心思肯定说不上有多么单纯, 池惊澜自然有自己的私心, 不过是他自己拿到的金牌, 他想送便送了, 没人能让他改变心意。
至于凌榆收到礼物的反应,其实他还蛮期待的, 池惊澜尤其喜欢看凌榆那种一步步被他温水煮青蛙煮熟却不自知的模样,有趣又可爱。
只是他自己脸皮也没那么厚,刚才不好意思留在那里看着, 现在池惊澜回了宿舍, 倒是一改早睡早起的习惯, 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不知道凌榆是不是受到的冲击力太大没缓过来, 池惊澜有些意外地发现凌榆竟然没有给他发什么消息。
手机屏幕莹莹的白光洒在少年精致白皙的脸庞上, 好似天边的弯月洒下了皎白的光。
池惊澜微微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开手机屏幕上的其他软件, 忽地指尖一顿, 直起了身。
凌榆顶着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发了新的微博。
短道一哥丝毫不觑那些流言蜚语,义正言辞的官方声明和对为他发声的队友和朋友们表达感谢后,毫不遮掩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今天在生日聚会上才从朋友口中得知这件事, 我没想到“人设”这种东西在一个普通运动员身上居然会引起那么大的讨论度,我自认不是明星也不需要用人设来保持自己的关注度, 如果非要说有,大家可以当作我爱装逼的个人喜好,但现在被戳穿了我也只好摊牌了,请大家做好准备接受一个真实的我[酷][酷]。
至于今天这些事,大家看得开心就好,吵架就不必了,人设崩了就是个玩笑话,刚才生日聚会上已经被我那帮损友们损了不知道几轮了[笑哭]
最后,特别特别感谢池惊澜送我的生日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
礼物我收下了,可就不会还了。]
最后是聚餐的几张合照,以及放最中央的,池惊澜送出去的那个放着金牌的盒子。
池惊澜在最后那两句话和那些照片上停顿了许久,才往下滑去,看到了师兄和纪云星他们的回复。
[@柯苑泽:真实的你,二哈吗?]
[@纪云星:哇哇小池居然还送了你礼物,是啥呀,老大你就放个盒子,不厚道哇!让我康康!]
[@凌榆回复 @纪云星:想都别想,我的。]
池惊澜突然笑了,指尖轻触手机屏幕,缓缓打下了自己的回复。
[@池惊澜:喜欢就好,不用还(*^_^*)]
而后池惊澜退出微博,似有预感似的打开了另一个软件,发现凌榆果然在推特上也发了新的动态。
反正去看现场的事也已经暴露了,凌榆跟那次总决赛结束之后伊万发的带他的那条推特较劲似的,不仅文案和伊万发得那条相似,就连照片也刻意放了当时他和池惊澜在休息室的合照,跟早有预谋一般。
不仅如此,他自然也是把池惊澜送给他的礼物也放上去大肆炫耀了,炫耀就算了,还不说送的什么,看得让人好奇地抓耳挠腮。
是真的欠。
短道一哥人设崩塌的第一天,人们就隐隐摸到了凌榆的本性。
不过欠欠的真性情大男孩,可比之前一直端着装酷的模样要顺眼得多,凌榆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波下来反而关注他的人更多了,还神奇地给国内短道速滑和花滑打了个广告。
至于原本买这个热搜想要黑一波凌榆的人肠子有没有悔青,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池惊澜他们试图推测过幕后的人,不过没什么信息量,最多也只能猜出买黑热搜的人可能是想打压一下冬季项目的顶尖运动员,让他们不要风头太盛吧。
显然是翻车了。
但此刻池惊澜根本没有心思去分析那些东西,他翻来覆去地看着凌榆发的几条动态,琢磨着青年字里行间里表达出来的占有欲,耳朵不自觉红透了大半。
凌榆突然主动得让他颇为不适应。
这是……开窍了吗,难道?
本来就打着温水煮青蛙主意的少年,在到了该验收成果的这一刻,突然又犹豫不决了。
少年本能地把自己团成一团,缩进了被窝里。
同时也没忘记把手机也带进去,尽管他之前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
时间快要跨过十二点的那一刻,池惊澜终于收到了凌榆的微信消息。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也没有他惯用的可爱表情包,只是一句话,一句短短的话,却似蕴含着千钧的力量。
[大智若榆:乐乐,你的金牌我收下就不会放手了。]
是不放手,不是不归还。
仅仅一个词的改变,池惊澜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凌榆话语里最隐晦的含义。
窗外银装素裹,飘着雪的冬夜寂静无比,怎么也挡不住池惊澜胸口擂鼓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一声比一声剧烈。
少年蜷在被窝里,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粉红,白皙粉嫩的指尖都在颤抖,却仍然郑重无比地敲下了几个字,回复道。
[L:嗯,好。]
无人知晓这个普通的冬夜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隐晦的浪漫被天地见证。
第一百二十五章
2016年冬日的第一场雪轻柔地包裹住了首都安静的夜晚。
有小少年抱着手机陷入恬静美好的梦乡, 也有人在收到回复之后再也绷不住刚才强撑出来的笃定霸道模样,满头大汗地坐在寝室小桌子前,试图作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当然, 这对于某只二哈来说, 难度还是太高了。
第二天池惊澜精神饱满地早早起床,洗漱完带上自己放在寝室里备用的干净训练服打开门, 便发现自己宿舍门口蹲守着一只挂着深深黑眼圈的大型犬科生物。
“凌榆?”
池惊澜心底早有所预感, 面上却不动声色, 无辜地眨了眨眼, 微微弯下腰刻意凑近, 一副颇为惊讶的模样开口道。
“你昨晚是没睡吗?”
少年轻快的口吻里噙着俏皮自得笑意, 即使他努力隐藏着,那些愉悦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了些许, 轻柔地包裹在少年的周身,让人无法忽视。
还好某人一看眼底挂着的黑眼圈就不太清醒,他还不至于暴露。
芝麻汤圆陷的传奇在心底笑眯眯地想, 身体却凑得更近了一些。
不知道在门口蹲了多久的凌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宿舍门突然被打开, 少年弯腰凑到他的身前, 沐浴露的柠檬香味和他的吐息交融, 心脏如同过载荷一般停顿了一瞬。
乐乐今天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他一晚上没睡, 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呀?
凌榆有些晕乎乎地想, 终于想起自己一大早过来蹲着的目的, “噌”的一下如同脚下按了弹簧一般站了起来,朝着池惊澜,直愣愣地大声且情绪饱满地打了个招呼。
“乐乐, 早上好!”
声音大的,连走廊里都带起了回声。
“嗯……嗯, 早上好?”池惊澜被小小地吓了一跳,懵懵地回了一句。
下一瞬间,他突然被拥进一个炽热的怀抱,耳朵隔着一层布料听到了青年胸膛里轰鸣的心跳声,耳根瞬间染上了一层粉红。
“凌……”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传奇瞬间成了哑巴。
池惊澜飞快地眨着眼睛,原本灵清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而某人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伟大的计划在执行了第一步之后,自己却先举白旗投了降。
不行不行,太快,太唐突了。
怀抱里的少年太柔软,明明是清冷的气质,却烫的一哥整个人都冒出了泡泡,抱了片刻之后凌榆就感到自己的心跳速率直线上升,连忙松开了手,磕磕巴巴地留下一句“明天见”后,面红耳赤地落荒而逃。
这才刚刚开始,他可不能把人吓跑,一哥如此这般想道。
而池惊澜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凌榆离开他的视线,在彻底看不见凌榆之后,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哟,师弟,早上好啊。”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池惊澜一惊,豁然转头,发现隔壁宿舍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师兄懒洋洋地倚在门旁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不知道看了多久。
池惊澜对自身周围环境的变化向来敏锐,这次却真没发现师兄是什么时候开的门。
小少年一默,有些心虚地微微垂下了头。
柯苑泽在凌榆那声惊天动地的“早上好”之前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后续嘛,他自然也是全部尽收眼底了。
看小师弟的反应……柯苑泽也察觉到自己之前的理解可能出了点差错,好像还不是某个木头单箭头呢,小师弟看起来居然还有点白切黑在,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白切黑,这不正好是他们师门传统吗?
柯苑泽笑眯眯地想。
反正他是小师弟的师兄,又不是某只二哈的师兄,他就乐得看某只二哈吃瘪,甚至还想夸一句小师弟干得漂亮。
可不能让某人轻易得逞了。
于是柯大师兄“核善”地看着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某只二哈消失在这一层宿舍的拐角,才收回视线,缓缓抬手,跟小师弟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他是看出来了,凌榆什么时候能得逞,全看小师弟什么时候想让他得逞。
谁先主动的柯苑泽不在意,他自带八百米厚滤镜,凌榆那完蛋玩意居然敢祸害他家未成年,他作为师兄兼队长,可得好好照看好自家的小师弟。
如果凌榆拎不清现阶段什么重要,那柯苑泽可不会客气。
不过对于自家小师弟,柯苑泽就温和太多了,他带上宿舍门,走到池惊澜身边轻轻拍了拍垂着头的小少年的肩膀,刚才的事什么也没提,只是开口道。
“走吧,去训练?”
“嗯。”小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
“小池,知道现在什么比较重要吧?”
师兄平常开玩笑的时候一般都会叫他小师弟,池惊澜很清楚,柯苑泽喊他“小池”的时候,便代表着师兄认真了。
池惊澜撩开宿舍大门上厚厚的门帘,脚尖踩上地面上薄薄的白雪,发出“吱呀”的轻响。
他最熟悉这样的天气了,少年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轻盈地在雪地上转了个圈,转身朝着柯苑泽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弯着眼回答。
“师兄,我晓得的。”
很少见的,池惊澜口吻里带上了一点来自故乡的吴侬软语。
听得柯苑泽忍不住稀罕地揉了一把师弟柔软的乌发,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能看出小师弟自己心中有数,那就足够了。
*
“今天这么早?”两人到了训练馆,陈志国看着他们有些惊讶地开口道。
池惊澜每天都这么早倒是正常,但他的大徒弟不是每次都卡点么,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柯苑泽核善地笑了笑:“托某人的福。”
陈志国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挥舞着手中的训练板,发出了驱赶大徒弟的声音。
“去去,既然今天难得来那么早,那就多练几组吧,练什么你自己有数。”
“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早点来吗?”柯苑泽笑眯眯的表情忽地一僵。
“去你的,你伤早好了别跟我装蒜,还队长呢,学学你师弟。”训练馆里还没有其他人来,陈志国毫不客气地端出了师父的架子,用手中训练板狠狠敲了一下自家大徒弟的脑门,嫌弃地教训道。
柯苑泽立刻丢了师兄的架子,熟练地抱头鼠窜。
“诶诶,师父,给我留点面子。”
“想都别想!”
中气十足,回声荡气回肠。
看来今天也是师门和谐美好的一天,池惊澜的发丝被他们奔跑带起的风扬起,忍不住弯起好看的眉眼,笑得肩膀都微微颤抖。
小少年轻哼着悠扬的曲调,熟稔地避开满场乱跑的师兄和老师,换了身训练服,自觉地到一旁做起了自己的训练。
这个师门最后的沉稳,看来还是得靠他来维持。
等池惊澜做完几组训练,训练馆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陈志国和柯苑泽也终于恢复了一个教练和队长该有的靠谱模样。
“咳!”陈志国架着刚才敲大徒弟脑袋的训练板,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召集手下的队员们,照例做了一个简单的训练前讲话。
“十二月快结束了,这个赛季也过去了大半,但接下来几个月不会轻松,只会更忙,都给我皮紧实点,听见了没!”
“听见了!”
“这赛季接下来的几个月表现也会影响到明年冬奥会的名额选拔,完全靠你们自己的实力,有没有信心!”
“有!”
算得上是朝气蓬勃的花滑男单队,运动员们一个个都抬头挺胸,气势十足地齐声回答道。
池惊澜同队友们一起大声回答了陈志国,看着身边朋友们毫不服输的表情,心底再一次想道。
真好。
现在这样,真好。
如同陈志国说的那般,十二月接近尾声,到了一二月份,对于冬季项目的运动员们来说,也到了最忙碌的几个月,或者说是竞争最激烈的几个月。
四大洲锦标赛,亚洲冬季运动会,还有国内的冬运会,以及之后的世青赛,一场接着一场无比重要的比赛,名额都在国家队队内公开选拔,就连之前自认为成绩不错的池惊澜也不敢轻易掉以轻心。
亲兄弟都得明算账,穆子宁他们可不会因为自己之前多参加了几场国际比赛就把名额拱手相让,还是得有绝对的实力才行,而且他之前在赛场上好不容易成功的新四周,也得好好巩固才能不遗忘和生疏。
人一旦忙了起来,儿女情长的事就得先暂时放一边了,不过大概短道那边赛程也是差不多的安排,除了过年放的那几天假,池惊澜也就能每天早上在宿舍门口跟凌榆打个招呼。
值得一提的是,凌榆本身作息跟柯苑泽差不多,之前向来贯彻的都是能踩点绝不早到的训练风格,如今为了能天天早上找个机会见池惊澜一面,还硬生生地改变了自己的作息。
一哥自己被迫卷了起来,也绝不放任别人躺着,听说这两个月短道队被自家队长卷得苦不堪言。
至于池惊澜听到这样的消息笑得有多开心,恐怕也只有告诉他这情况的柯苑泽能看到了。
他们家小师弟腹黑着哩。
大师兄摇头晃脑地再次感慨道,却也完全没想着去救一救短道队里水深火热的兄弟们。
卷卷也不错嘛,这不听说短道最近成绩都提升了不少?
好事啊!
反正最近凌榆那个家伙还挺有分寸的,柯大师兄还算满意,不往上再添一把火,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他们花滑队都被小师弟带得卷了起来,短道队自然也得好好体验体验,这一点上,他和小师弟态度高度一致。
就这样,大家一起卷着卷着,年关一过,便到了国内冬运会该举办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池惊澜不是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乡过年了, 不过今年和以前相比,热闹太多。
师兄师父他们担心自己背井离乡不适应,明里暗里总关心他, 但其实今年有亲朋好友, 甚至还能跟爸妈通话,池惊澜过得很是自在。
过年的那两天国家队里放了假, 凌榆还带着他顶着师兄“杀人”的眼神出去在周边玩了一圈, 虽然看到的基本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但是池惊澜印象倒是意外得深刻。
大概是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类似于“约会”的体验?
当然, 要真说他们之间的进展, 这么一两个月的时间过去, 其实是基本没有的。
主要原因还是互相都太忙,池惊澜偶尔能感受到凌榆想试探他, 但又顾及着什么总是小心翼翼,所以到现在为止,两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池惊澜自然是不介意了, 他挺享受这种以前没有体验过的情绪和氛围的, 当然, 某个木头以为只有他自己开窍各种试探又缩爪的有趣反应, 也是传奇一直没有主动戳穿的重要原因。
至于某只二哈会不会一下子忍不住扑上来, 池惊澜也拿不准, 但不是还有师兄帮忙盯着吗?
他这大概也算是恃宠而骄了吧?
过完年恢复正常训练的某一个早上, 又是大地被白雪覆盖的一天,池惊澜看着走在他身前几步“互相打闹”的师兄和凌榆,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然后忍不住放缓脚步笑弯了腰,还把师兄和凌榆两人吓了一跳。
“乐乐, 你怎么了?”凌榆瞬间推开柯苑泽,两步并一步就跑到了池惊澜身旁,扶住他担忧地问道。
“耳朵怎么这么红,冻的?我给你捂捂。”说完,青年不容拒绝地用炽热的大手捧住了少年小巧精致的脸庞和耳朵。
结果自然是……两个人最后都熟透了。
“没事,我只是突然很开心。”池惊澜的脸被捧着,声音也没了平常的清冷,软软糯糯的。
柯苑泽隔着几步看着自家脸红透了仍然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自家师弟,无奈地扶额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着璀璨的光芒。
可真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算了,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当一个发光的电灯泡,小师弟还偷偷给他眼神示意呢,大师兄果断转身,悄无声息就开溜了。
他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今天陈志国被叫去开大会,他这个当队长的今天得帮老师代个班,得早点去做准备而已。
池惊澜也知道今天国家队里开大会,倒也没和凌榆在外面的大冷天里磨蹭很久,玩够了伸手拍了拍某人的脑袋,送走某只摇尾巴的大狗狗,就乐呵呵地去找自家师兄了。
“好玩吗?”
换完训练服和冰鞋踏上冰场,池惊澜听见声音转头一看,就看到师兄拿着块训练板朝他滑过来了。
“嘿嘿。”少年笑着抓了抓头发,没说话。
柯苑泽拿着训练板无奈地轻轻敲了敲面前小少年的脑袋,开口:“好了,说正经事,冬运会的短节目和自由滑,你确定是都要改?最近该把节目报上去了。”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池惊澜也没了刚才的松散,表情冷静下来,严肃地朝着柯苑泽点了点头。
“嗯,都改。”说完,少年顿了顿,耸了耸肩,又道:“短节目肯定要改,今年剩下比赛不多了,正好冬运会有空间可以练一练,至于自由滑,可以看看今天老师开完会的反应?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很少有花滑运动员会在赛季中期更换自己的短节目和自由滑,但池惊澜从来不是墨守陈规的人。
何况他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之前给凌榆过完生日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原因不少,但真正说来,其实也就两个。
一是《新芽》和《罗朱》这两个节目已经不太适合他了,作为他重生之初编排的两个节目,随着他越发融入这个世界和自身的改变,虽然熟练度在不断提高,这两个月池惊澜参加的国际比赛也仍然凭借着这两个节目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他能很清楚感觉出来,自己很难在这两个节目上创造出新的新意了。
没有新意没有灵魂,展现给观众们的就只剩下机械的重复了,这是池惊澜不愿意看见的。
他永远希望远道而来看自己节目的冰迷们不虚此行,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被自己已有的节目束缚住前行的脚步。
所以全新的池惊澜编排了一个全新的短节目。
不过他也没有那么任性,为了老师师兄他们的心脏找想,加上池惊澜也不想总是去和国家队那些编排老师扯皮,这个赛季剩下几场国际比赛肯定还是以《新芽》和《罗朱》为主的,他只是打算把这个短节目作为明年冬奥赛季的主要节目,并且这个赛季找机会拉出来试试。
而冬运会是国内的比赛,也不至于影响他如今在国际上的排名,正好是一个可以给他任性一回的场合,池惊澜改掉短节目的原因仅此而已,也算得上他对自己的一种尝试和突破。
不过改自由滑的原因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还得说回今天陈志国去开的那个大会。
国家队一年一度的总结和展望大会,每一个项目的教练都没法幸免,一大早就被召集在了办公楼最大的那个会议厅里。
年关都过了,这个赛季也就剩下一两个月的时间了,休赛期再一过,就是四年一度的冬奥会赛季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会议的重点也主要在于此。
先回顾一下这个赛季的成果,再规划一下下个赛季的安排。
本来一切应该挺正常,但前一阵国家队里不知从何流传出了一些风声,说这次大会开在冬运会之前,可能会把冬运会和明年的冬奥名额联系起来。
如果是真的,那就离谱了,今年冬运会到明年冬奥还有一整年的时间,谁都不知道中间会出现多少变数。
池惊澜看不到会议室里那些教练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但从前几天陈志国烦躁的絮絮叨叨的样子,就能猜到那些风声或许的确不是空穴来风,今天这场大会的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事实的确如此。
上午训练结束,柯苑泽正在跟池惊澜商量着他打算改的那个自由滑会不会太……嚣张?就听到了陈志国气愤的脚步声,以及隔着远远的距离就听得一清二楚的破口大骂。
“草,去他妈的韩国平昌不能丢脸,小年轻没把握不如留在青年组,高凳子做久了脑子也被啃了,这种馊主意都出的出来!”
“小池!”陈志国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了池惊澜身前。
“老师。”池惊澜敛去刚才和师兄聊到他新自由滑节目的微冷神情,乖顺地立正站好。
“冬运会你放开手,老师保证你们明年想升成年组的都能升,让那群老家伙看看,到底是谁没把握。”陈志国拍着池惊澜肩膀,咬牙切齿地说。
看起来是真的气狠了。
“还想搞梯队建设,前提是他妈的得有梯队,最近成绩起来了一点就飘了,也不看看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冬运会能搞出来的,真是疯了。”
池惊澜和柯苑泽默契对视一眼,立刻敏锐地开口问道:“老师,什么意思?”
“有些人建议这次冬运会划分一下梯队给明年冬奥做参考,简直是在放屁,名额是挣出来的而不是什么梯队建设让出来的,何况这还有整整一年,怎么可以只靠一场冬运会定论?”
陈志国不否认梯队建设的重要性,只是这次大会上有些人太着急了,他在国家队沉浮那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国家队的成绩?
这才是真正让他心寒的。
“所以……结果是……?”池惊澜顿了一下还是问道。
“赞成否定对半开,最后各执己见,我作为花滑队总教练否了,但我也只能保证男单这边,双人滑那边曹正德跟我意见完全相反,加上他们本来就是高压训练政策,估计他们小队员们会不太好过,我再想想办法。”陈志国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子,叹气道:“看来曹正德那家伙也老糊涂了。”
老糊涂吗,那可说不准。
池惊澜默默地想,这两个月来他们查到的东西可一点不少,就算是他见惯了黑暗,想到那些资料背后可能隐藏着的真相,都不自觉地脊背发冷。
当他拥抱过光明再去看那些淤泥的时候,黑暗就更加令人无法接受了。
他的武器只有脚下的冰刀,冬运会是国内的主场,也必定会是那些人的主场,之前池惊澜一时冲动,编排了一个颇具嚣张和嘲讽意义的自由滑,其实就是想给那些人看看,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可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人。
不过之前师兄不太同意,他自己也有点犹豫,毕竟他从前也从来没有表演过那种风格的自由滑。
但今天这会一开,见到老师这反应,倒是彻底不用纠结了。
“师弟,改,师兄支持你!”科苑泽拍了拍池惊澜的肩膀,同样坚定开口。
当然。
嚣张就嚣张了,他还不能嚣张吗?
“节目名字叫什么想好了吗?”科苑泽问。
“《小丑》,如何?”
少年弯眼道,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池惊澜只打算表演这一次,就当他送给那些人的“礼物”。
端看他们接不接得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冬运会四年一度, 这一届在二月末举办,春节那两天假放完,国家队各个项目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了。
国内最大的冬季项目赛事, 冬运会不仅和国家队运动员们平常出国参与的国际比赛不一样, 和平常国内每年都举办的锦标赛也不太一样,那些比赛主要都是争的个人奖项, 而冬运会和全运会一样, 是主要以省(区、市)为团体参与的, 参赛的运动员们代表不是国家也不是自己, 而是自己的省。
就算是对于运动员们来说, 能代表自己省份出战的比赛机会也真的很少, 所以当冬运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的时候,池惊澜能明显地感受出来国家队里越来越热烈的氛围, 就连平常队里大家都提不太起劲的小测验,也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国内冬季项目的比赛本就不多,能碰上这样一次大型赛事, 所有人都很期待, 池惊澜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表面不显, 但池惊澜知道, 他可能比其他人还要更期待一些。
这次冬运会扩大了参与的人数和省市, 以前池惊澜都是代表黑龙江队的, 但这一次他可以代表浙江省参赛了, 虽然他在浙江生活的时间并不久,但那是他的故乡和童年,总是不太一样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这次冬运会是他认识凌榆那么久以来,两人能第一次站在同一个赛场上, 池惊澜很可惜他和凌榆项目不同,但是能站在同一个赛场上参加竞技比赛,在池惊澜心中他们两个也可以算作是同场竞技了。
赛场上能拥有凌榆这样一个对手绝对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虽然他们一个短道一个花滑,但是这次冬运会是代表省参赛,何尝不能比一比?
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骨子里都有着沸腾的好战因子,最近的几次见面,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池惊澜知道,他们早已达成了这样的默契。
他们都是顶尖的运动员,正因对彼此感情不一般,才更享受这样的争锋相对。
池惊澜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也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本来打算明年冬奥会上表演的短节目现在就拿出来其实有点早,但这个节目到现在也还只是个雏形,这次冬运会对他来说很特殊,他不仅想和凌榆比一比,也想给他的太阳一个惊喜,所以这个时机倒也很不错。
凌榆只知道池惊澜打算改自由滑的节目,对他连短节目也改了这件事完全不知情,最近陈志国在忙着冬运会的各种安排,池惊澜的排练和修改基本都是柯苑泽帮忙看着。
也导致柯苑泽最近看凌榆更加不顺眼了。
“小师弟,我都有点嫉妒凌榆了。”
又一遍完整的短节目排练下来,柯苑泽给池惊澜递了瓶水,摇头晃脑地感慨道。
他的小师弟可真是一个温柔又浪漫的人,对于在意的人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惊喜和偏爱。
上次的表演滑,这次的短节目,就连他这个师兄看得也有点酸了。
池惊澜闻言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本就沉静的人,一害羞就更加安静腼腆了。
“师兄……”小少年轻声道。
“诶呀,我随口说说,再练几遍?刚才步伐上好像还有点小问题。”柯苑泽摆了摆手,又把话题转回了训练上。
心里想的却是要是凌榆那狗不识相有他好看。
咱们的柯师兄,柯队长,绝不承认自己是有点羡慕。
不过……柯苑泽看着冰场上再度翩翩起舞,不见一丝训练了很长时间的疲惫的少年身影,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小师弟好像比他会多了……要不他……学学?
没有人想到,被损友调侃了无数次大直男的柯大队长,居然从自家师弟这边得到了灵感。
*
紧张的训练中十几天的时间迅速划过,就到了冬运会即将开始的时间。
这次冬运会在黑龙江齐齐哈尔市举办,国家队的运动员不用回省队和省队的队友一起前往比赛现场,而是直接由国家队组织一起前往,省了非常多的力气。
出发是在某一天的一大清早,好几辆大巴车停在了基地大门口的外面,等着接到运动员们把他们一起打包送去机场。
平常早起要命的小朋友们此刻都一个个兴奋地扛着行李箱就往大巴奔过去了,性格沉稳一些的,都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跟着。
“怎么参加比赛被他们表现出了一副去秋游的样子?”柯苑泽摇了摇头,好笑道。
池惊澜轻轻瞥了一眼身旁看着也有些蠢蠢欲动的凌榆,朝师兄眨了眨眼,也笑着回答:“在基地里面待久了能出来放风,也很正常。”
是在说旁边那只狗狗呢,还是在说旁边那只狗狗呢?
只要他不说,狗狗就不知道。
凌榆一脸无辜茫然地看过来,池惊澜和柯苑泽都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狗狗挠头问道。
柯苑泽使坏不回答,池惊澜被凌榆直勾勾地盯着,最终还是没顶住,指尖轻轻搔了搔脸,目光微微移开,看到大门口处的场景后眼睛一亮,指着那边,故作疑惑地开口。
“嗯?那边是记者吗?”
“?!”凌榆豁然转头,看到大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和设备,如临大敌地后退了一步。
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离大门口不远了,记者们看到了他们,已经非常热情地涌了过来,当然,主要是冲着凌榆。
这两个月凌榆凭借“人设崩塌”事件,加上凌榆自己也彻底选择放飞自我,导致他给媒体们贡献了一堆素材,以一己之力成为了媒体们眼中的宠儿。
他还是短道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谁不喜欢采访这样的top?
凌榆一开始还很嘚瑟自己那么受欢迎,但随着记者们逐渐拿捏他的性格,采访也放开之后,总是调侃他的黑历史,凌榆就想逃跑了。
虽然酷哥人设是崩了,但他还是要面子的!他可不想自己的黑历史被全国一次又一次播报,甚至全世界!
但很可惜,凌榆逃不掉。
短道一哥正想凭借自己赛场上优秀的,只需要零点几秒的反应速度拎起行李箱就跑,却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抓住了手腕,顿时僵在了原地。
而罪魁祸首却是狡黠地笑了笑,微微踮起脚尖,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在闪着光对着他们疯狂拍照的镜头前,凑到凌榆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阿榆,我的行李也交给你了,加油,等会见。”
尾音带着小勾子,直接把某人震在了原地。
于是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世界排名第一的华国短道速滑队队长,整个人,一下子红透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卧槽, 等等,刚刚乐乐叫了他什么?
在凌榆的印象里,从一开始, 池惊澜似乎都是一直叫的他全名。
当然, 绝对没有不喜欢池惊澜喊他全名的意思!
平常其实很少有人会喊他全名,在队里被叫老大或者队长, 长辈们喊他基本就是喊小名, 也就在训他, 还有被那帮损友阴阳怪气的时候会被喊全名, 跟池惊澜完全不是一个语气。
池惊澜语气清冷, 念人名字的时候却总是很认真, 和他平常说话不太一样,会带上一点吴侬软语的腔调, 每次喊凌榆的名字的时候,总让他心尖有点酥酥麻麻的。
当时池惊澜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除了长相之外, 叫他的全名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之前还没开窍的时候凌榆其实没怎么注意这方面, 但现在池惊澜的一举一动都令他格外在意, 凌榆也就发现了一些不同。
池惊澜好像也很少叫人全名, 陌生人和他厌恶的人不算, 亲近的人里面, 同辈里喊柯苑泽是师兄, 喊队里的那些朋友也都是昵称,出去比赛遇到的对手也一般都是随大流喊姓或者名,这样一对比, 爱喊他全名就显得格外不同起来。
凌榆总是美滋滋地想他在乐乐心底大概也是有特殊地位的。
不过一旦得到的多了,人的欲望总是会膨胀, 成为了特殊的存在就会想变得更加不同,听惯了乐乐叫他全名,偶尔他也会在深更半夜幻想池惊澜喊他“阿榆”的模样。
只是凌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是在这样一个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场景之下。
耳边甚至好像还残留着少年温热的吐息,让赛场上被人扒拉也毫不慌张的一哥瞬间不知所措了起来。
其实就连许多媒体也直接愣住了。
他们能一大早拖着沉重的设备来国家队基地门口采访,当然不可能认不出刚才那个少年。
花滑队的新星池惊澜,跟凌榆关系似乎很不错,这是之前传闻里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居然这么不错,有资历老一点的记者也算是看着凌榆长大的了,知道凌榆人缘不错但很少能跟人这么亲近,见状也是十分惊讶。
就是这么一愣的时间,让池惊澜就拉着柯苑泽溜出了记者的包围圈,成功逃过了采访。
他们快速钻进花滑队的大巴,才放缓脚步,慢悠悠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柯苑泽看着身边靠窗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浑身散发着愉悦气息的小少年,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看见了被反应过来的记者们团团包围住的青年,失笑:“师弟,你有点坏。”
好一招集中火力金蝉脱壳,逃采访有一套,就是苦了某只二哈。
也不能这么算,那货也不是一点便宜没占到,瞅他浑身煮熟的模样,就知道刚刚师弟凑他耳边说的话肯定没那么普通。
但他还是不自己找狗粮吃了。
说起来,柯苑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开口:“师弟,那我们行李呢?”
刚才黑压压的记者就连池惊澜看着都有些头皮发麻,如今进了大巴车没了后顾之忧,池惊澜也放松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闲散地靠在大巴座椅的椅背上,摆了摆手,笑眯眯地回答:“师兄,不用担心,交给凌榆了。”
“可以。”柯苑泽抬了抬下巴,欣然同意。
两人一来一回,愉悦地替凌榆做好了决定。
“师父呢?”池惊澜扫了一眼大巴车里的人,朝着师兄问道。
“应该是教练们单独一辆车。”柯苑泽回答。
“哦,这样。”池惊澜点了点头,突然察觉身边的师兄没声音了,若有所觉地转头一看,果然发现车上又上了两个人。
齐文光和卓凝珍。
在他们上车之前车里人已经不少了,穆子宁朱承业他们几个人在他和师兄上车的时候还兴奋地跟他们打了招呼,还有几对隔壁双人滑的选手,也都一对一对地坐着,跟自己的搭档小声交流,一脸期待。
这次的冬运会因为要和明年冬奥接轨,在双人项目上是允许跨省组队的,也就是说国家队组好的搭档们这次比赛也不会被拆,无怪乎他们那么兴奋。
就连虞灵灵和赵嘉瑞这样腼腆的性子,池惊澜上车的时候也看到他们对自己点了点头微微打了个招呼。
不过在齐文光和卓凝珍上车这一刻,池惊澜明显地察觉到车内的气氛有些改变。
双人滑那边的几个搭档们显然变得有些紧绷,至于身边的师兄,情绪变化的原因自然不必再说,也就只有朱承业,崔晟睿这几个大大咧咧的人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还在那咋咋呼呼的聊天。
啊,还漏了两个人。
齐文光和卓凝珍他们自己自然不会受任何影响,齐文光刚上车,就大大方方地跟柯苑泽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卓凝珍坐在了池惊澜和柯苑泽前一排,什么事都没有似的非常熟稔地跟柯苑泽聊起了天。
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似乎之前池惊澜他们对双人滑的推测都是他们的臆想一般。
可池惊澜他们都知道不是。
池惊澜看着师兄挂上营业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地跟齐文光十分“和善”地聊了起来,还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旁边的卓凝珍,心底叹了一口气,往椅背上一靠,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不到合适的时机,暂时的表面和谐还是要保持的,但是这种事还是交给师兄来吧,他应付不来。
最近老师一直在忙冬运会的事情,除了指导训练就是在开会,主要还是之前让他发脾气的那件事。
陈志国一直是那句话,今年冬运会确实重要,也的确关系到明年的冬奥,但这样的重要应该重要在能给运动员更多的机会和舞台,而不是早早做出决定限制他们的未来。
从结果来看似乎还不错,至少梯队建设这个东西,应该是暂时不会考虑了。
池惊澜自然也希望这样一个大家都期待的比赛不要出什么意外,虽然之前他自由滑的节目是报上去改了,但那个节目本身其实很灵活,本身内涵是讽刺的,但讽刺的是谁,池惊澜是可以随时调整的。
如果没人作妖,那么针对的就是腐朽的社会黑暗,如果有人作妖,那就别怪他们自己撞枪口上了。
称霸王座十几年的传奇锋芒毕露的时候,是不会,也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不过此刻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换做以前,池惊澜可能已经开始悲观地思索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但是现在,池惊澜愿意乐观地去看待一切。
反正就算真的发生了意外,他们也不是不能解决,不是吗?
现在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
等国家队的人全部聚齐,围在门口的记者们也采访到了足够的素材散去,大巴便载着运动员们驶向了机场。
而后巨大的银白色机翼划破湛蓝的天空,载着选手们的期待与梦想,飞往了冬运会的赛场。
下午两点飞机准时抵达齐齐哈尔的机场,同样已经有好几辆大巴在机场外等待着国家队的运动员们了。
等到国家队的选手们经过快一天的奔波终于抵达冬运会主办方为运动员们准备的酒店,也就到了该暂时分别的时刻。
省队比国家队到的要早两天,既然是代表省队出战的比赛,自然是该去找自家的省队队友和教练了。
就连国家队的教练们也都走向了各自的省队,暂时回归了省队,这次比赛他们的身份是省队教练,而不是国家队的教练。
当然,双人滑和冰舞这类双人项目除外,他们自成一队,由国家队的双人滑教练带队。
池惊澜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刚靠近酒店的大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泽带着好几个池惊澜有点陌生的年轻面庞,站在酒店大门处,看到他和穆子宁,十分兴奋地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好久没见了,他的省队教练。
少年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隔着很远的距离,但仍然朝着温泽点了点头。
把温泽都愣了愣,有点受宠若惊。
他们家小孩出去半年多,好像改变了很多。
而池惊澜点完头,便转头喊了一声柯苑泽。
“师兄。”
“嗯?”柯苑泽看向自家师弟。
“我看到我们的省队教练了,我和阿宁就先过去了。”
“哪个是你们的省队教练?”柯苑泽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地问道。
池惊澜和穆子宁一起指了指远处期待地看着他们的温泽。
“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小哥?看着好年轻,似乎没比我大多少,走,我跟你们一起去认识一下。”
柯苑泽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愉悦地拍板做了决定。
大师兄大摇大摆地跟着池惊澜和穆子宁,走到了温泽身前,伸出手。
“您好,我是柯苑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花滑国家队队长主动向他打招呼, 温泽带着点惊讶地看着柯苑泽,有些受宠若惊。
就连温泽旁边的几个小朋友也睁大着眼睛微张嘴巴,非常崇拜地看着柯苑泽。
最后还是温泽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回过神握上柯苑泽的手:“您好, 我叫温泽,是z省花滑队的教练。”
柯苑泽之前就从凌榆那听说过z省发生的事, 他对之前那个z省花滑队主教练还有些印象, 那原来是他们这边的人, 风评不是太好, 后来去了南方倒听说发展得如火如荼, 但是太远他们也管不着, 听说之前被制裁了,确实是一个一听就令人愉快的消息。
小师弟也跟他偶尔提起过省队的新教练, 柯苑泽挺有兴趣的,如今真见面了,发现果真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现在站在酒店门口, 倒也不方便多聊什么, 柯苑泽跟过来, 主要还是想看看他小师弟即将托付的人。
第一印象很不错, 柯苑泽也松了一口气, 朝着温泽点了点头笑了笑, 伸手拍了拍池惊澜的肩膀, 开口:“小师弟这场冬运会就交给你们了。”
池惊澜闻言,不动声色地给了师兄一胳膊肘。
柯苑泽感受到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变, 浑身队长气势十足,看着温泽, 等待着他的回答。
回省队用“交”这个字肯定不太好,柯苑泽自然清楚,不过之前z省省队的事,即使现在换了教练并且给人印象也不错,柯苑泽也很难完全信任,当然要当着z省教练的面给自家小师弟撑一把腰。
听到柯苑泽这句话,温泽也顿了一下,看着柯苑泽,抿了抿唇,之前有些受宠若惊的神色消失,沉稳严肃下来,倒真有了一个省队主教练该有的气势和模样。
“池惊澜和穆子宁都是我们省队的运动员,本来就应该我们照顾,不用说交给我们这种词。”
温泽身旁的小朋友拉了拉温泽的衣角,很少看见自家向来温温柔柔的教练如此气场全开的模样。
温泽把他们往自己胳膊后面揽了揽,仍然毫不退缩地跟柯苑泽对视着。
气氛一时有些紧绷。
池惊澜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师兄先动了。
柯苑泽笑着退后半步先作出了让步,气势一松,一副正常的晚辈姿态礼貌地开口:“那就麻烦您了。”
然后他抬手随意地揉了一把池惊澜的头发,笑眯眯地说:“那小师弟,师兄先走了,我去找老师了,赛场上再见。”
“嗯。”池惊澜点了点头,看着柯苑泽,认真地开口:“明天见,师兄,赛场上我们就是对手了。”
“当然,我非常期待。”柯苑泽潇洒地挥了挥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先一步进了酒店大厅,消失在了乌压压的人群里。
池惊澜目送师兄离开,转身看向温泽,走上前几步,笑了笑;“温教,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温泽终于能认真地打量一圈池惊澜,松了口气,笑道:“小池,你看起来开朗了许多。”
池惊澜没有否认,但仍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转移了话题,给自己师兄解释了一句:“刚才师兄说的话不用太在意,他只是有点护短。”
“没事没事。”温泽看着如今能自然说出自己是被护短的小少年,欣慰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池惊澜的脑袋,温温柔柔地笑道:“我们省队之前风评不太好,很正常,慢慢改变就好了。”
“对了,我身边这几个介绍一下,这是这几个月我从下面的市县里挖出来的新苗子,这次比赛带他们来见见世面。”温泽拍了拍身边几个小朋友的肩膀,给池惊澜和穆子宁介绍道。
“师兄好。”那几个小朋友微微抬头看着池惊澜和穆子宁,超级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穆子宁和池惊澜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新奇。
国家队里他们是小辈,之前在省队也没那么好的氛围,时隔半年多再次见面,被后辈打了个招呼,就真的感觉到省队和以前大有不同了。
“师弟师妹们好,不用那么拘谨,我们年龄相差应该也不大,直接叫名字也可以。”穆子宁温柔地笑了笑开口。
这次冬运会对于参赛选手的限制作了很大的放宽,也不分青年组和成年组,年满十六周岁就可以参赛,同场竞技。
这也是之前池惊澜和柯苑泽说他们这一次是对手的原因。
因而这次温泽带过来参赛的省队新人小朋友们,其实是跟池惊澜穆子宁他们差不多同龄的。
“是,尤其是小池,和你们一样都是十六岁,不用太拘谨。”温泽也揉着他们的脑袋说。
池惊澜眨了眨眼,反驳:“温教,过了年,就算十七了。”
温泽没想到池惊澜居然会在年龄这点上反驳他,一愣,然后乐得大笑了起来。
“好,十七,十七,也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这种莫名的妈妈的溺爱感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就是成熟的大人……也许。
池惊澜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幼稚,红着耳根有点别扭的微微扭过了头。
“阿宁,阿澜~~~”
忽然,一个荡漾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个剔着板寸的狗狗一大一小挤过拥挤的人群,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人一个挂在了池惊澜和穆子宁身上。
哦不对,说错了,大狗就抱了一下,没敢挂着。
凌榆幽幽地看着旁边靠着一些体型差完全把穆子宁揽在了自己怀里的纪云星,目光充满了淡淡地嫉妒。
穆子宁没好气地打掉了纪云星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把自己救了出来,瞪了他一眼。
纪云星笑嘻嘻的,毫不在意,换了一只手搭在穆子宁的另一侧肩膀上,得瑟地看向凌榆。
“老大,你怎么还在这呆着?咦,这不是我们z省的省队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要硬赖在别的省队吧?”
“诶呀老大,我好像看见你们省队的教练了,好像在找你呢,你快去找你家省队吧,哈哈,看我这次比赛怎么赢过你!”
……这小兔崽子是蜜蜂转世吗,嗡嗡嗡地怎么这么聒噪。
凌榆满脸黑线,瞪了纪云星好几眼也没止住这小子的话头。
然后他转头一看,池惊澜纯纯一副悠然看戏的姿态,凌榆瞬间收了脸上想要刀了纪云星的神色,垂下眸,一下子委屈巴巴了起来。
“乐乐……”
从之前一次凌榆发现他这样池惊澜会心软之后,凌榆就学会了。
不过这一次某只大狗狗失策了。
“去找你自己的省队吧,明天见。”池惊澜轻哼一声,拍了拍凌榆有些扎手的脑袋说道,语调上扬,愉快赶人。
可不能凌榆每一次委屈巴巴地看他他就心软让他得逞,传奇无师自通地在心底这样想道。
“好吧……”
修狗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推着自己的行李箱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池惊澜一回头,发现温泽带的那几个小朋友正非常崇拜地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嗯,怎么了吗?”传奇有些疑惑。
“师兄,你好厉害,刚刚那位是短道队的队长吧,听说是很冷酷的一个人,你居然敢摸他的头发。”一个小孩亮着眼睛,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纪云星一听这话就笑倒在了穆子宁的肩膀上。
“哈哈哈哈哈哈,冷酷,不行,笑死我了,这个小师弟,最近一定没有关注体育新闻吧。”纪云星兴致勃勃地凑了上去。
“欸?之前知道有机会参加冬运会,就一直在训练……”说话的小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哈哈哈哈,没事,来来来,师兄跟你讲!”纪云星自来熟地一揽那个师弟的肩膀,就跟他们分享起了某位短道一哥的光辉事迹。
池惊澜看得有些好笑。
凌榆身边的人似乎都很喜欢调侃他,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表现啊。
这样一想心底居然诡异地升起了一丝自豪感,池惊澜认输地笑着摇了摇头,跟穆子宁示意了一眼,同温泽开口道:“温教,人应该齐了,外面站着挺冷,我们进酒店?”
“诶呀,聊着天都忘了,走走走,我们进去,你们今晚好好休息。”
温泽带着暂时从国家队回归省队的池惊澜几人办好登记,一个一个护送他们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好好休息啊,有事随时找我,抽签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们的,还有,明天早上八点集合,别忘了。”离开前,温泽妈妈还十分操心地一个一个叮嘱道。
“嗯嗯,我记住了,晚安,温教。”池惊澜一一点头应下,乖巧地回答道。
温泽颇为欣慰地再次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看着池惊澜关上门,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来回走动变得有些凌乱的教练服,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去明天比赛的抽签仪式。
因为参赛人数众多,没要求选手们都亲自到场,只要教练去就行了,温泽就干脆让今天奔波了一天的池惊澜和穆子宁赶紧先收拾休息了。
当然,像某两位队长,这种场合还是逃不过的。
于是池惊澜收拾好行李,又洗漱完收拾好了自己,正打算把冰鞋拿出来再保养一遍,手机就连续震动了好几下,还响起了一次特关的铃声。
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连着四条消息,分别来自凌榆、师兄、师父和温教,内容却完全一致。
[小师弟,明天短节目你倒数第二组第一个上场,签位不错,加油(*^_^*)]
[师兄你呢?]
[最后一组第三个(*^_^*)]
[好像师兄你的签位更不错?]
[主办方的小把戏,大部分实力不错的选手都安排在后面的组别,不过你师兄我的手气的确一向不错~早点休息吧,小师弟,明天赛场上见~]
[嗯,明天赛场上见。]
池惊澜一个一个认真地回完消息,跟师兄聊了一会,就放下了手机。
虽然还没升到成年组,但这次比赛不分组别,也可以当成是升到成年组的比赛了。
和师兄同台竞技啊,他期待很久了。
第一百三十章
[啊啊啊几点开始啊, 直播怎么还没开,急急急急急急!]
[今天是第一个比赛日,一点开始开幕式, 男单短节目下午两点开始, 不过有点看头的主要集中在后面三组,倒不用很着急, 然后女单五点, 晚上七点开始是短道, 双人滑和冰舞安排在了明天, 直播应该马上开了, 我看这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调设备了。]
[我超, 楼上老哥在现场啊,666, 羡慕了。]
[谢谢,本人女。]
[哈哈哈哈我也在现场哦![得意][得意][戴墨镜]]
[啊啊啊在现场还炫耀的叉出去啊!要不是这逼班老板不给批假,我也去了, 我恨啊, 恨啊!作为老板的福报, 我狠狠摸鱼看比赛!!]
[心疼楼上, 打工人真的太惨了, 不过国内的比赛最好的一点就是没有时差, 我学校离齐齐哈尔还蛮近, 这两天课多去不了,周末了我也过去看看。]
[这次比赛也算得上群星汇聚了,这样一看突然感觉明年冬奥挺有希望了呢……]
[笑得, 谁说不是,还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体育总局局长的专访吗, 总而言之就是巴拉巴拉对明年冬奥一通展望,之前大家都还觉得他吹牛逼呢,现在一看,池惊澜纪云星凌榆柯苑泽……好家伙,今年还真有天降紫微星,说不定等明年冬奥真给他说中了,那王局得封神。]
[不过池惊澜真的赶得上明年冬奥吗?]
[我觉得估计看这次冬运会吧,教练组可能也会考核,毕竟这算他第一次和成年组的选手同台竞技,看他能不能适应吧,反正我觉得行。]
[之前不是有圈内人士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花滑教练组不太愿意让池惊澜升组吗……真的脑子被狗啃了,妈的池少这次拿个奖牌给他们看看!在和成年组运动员们同台竞技的赛场上能拿牌就完全能说明他的绝对实力了,看谁还敢拦他升组= =]
[池惊澜倒数第二组第一个出场,还要等好久啊。]
[你们别奶,我害怕,忘了上次吧里奶的飞起的结果了吗()]
[……草。]
[哦哦哦哦直播开了!在现场的朋友们你们继续聊哈,我先走一步!]
第二天比赛直播即将开始前,贴吧里就已经聊得如火如荼了。
明年冬奥会,这两年国内也重视了起来,逐渐加大了宣传力度,尽管仍然没有夏季运动项目出名,跟国内那些王牌运动项目更是不能比,但和四五年前比起来,关注冬季运动项目的人可以说是翻了个倍。
这次冬运会现场观众席的人数,和上一次冬运会比起来,就多了不知道多少,可以填满大半个观众席了。
池惊澜里面穿着短节目的考斯滕,外面披着一件纯白的羽绒服,听着身边的好友感慨观众席上人真多,静静地抬头看过去。
开幕式所有运动员都要上一趟冰场,他们此刻站在赛场的运动员入口备场处,往外抬头看去,能把除了他们身后这一面的观众席尽收眼底。
二月的齐齐哈尔仍然是零下十几度,室内为了维持冰面最好的状态,温度也不高,这样看过去,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倒显得观众席更加充实了起来。
全都是黑发黑眼,流着同样血液的同胞,池惊澜嘴上没有开口,实际上他比穆子宁的感受更加深刻。
他从来没有在赛场上看到过那么多同胞,从来没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这是他在国内参加的第一场全国意义上的比赛,池惊澜从来没想过他们的赛场能看见那么多同胞,比之前他去看师兄的大奖赛中国站时人多太多了,毕竟大奖赛上,尽管在中国比赛,那些国际上的顶尖花滑选手也会自带很多的冰迷过来。
好像他一直所追求的目标猝不及防,突然之间就实现了一个一般,让池惊澜看着被占满了大部分的观众席,忍不住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根本无法收回视线。
直到现场突然掀起了观众们的惊叹,池惊澜才回过神,茫然地眨了眨眼。
然后观众席上的惊叹声更响了。
“刚才现场镜头拍到你了。”凌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池惊澜身边,微微俯身低头,贴着少年的耳朵耳语道。
恐怕现场没有人比他更理解池惊澜刚才望着观众席的时候在想什么。
曾经撑起了整个华国冬季项目的传奇,在看到如今冰上运动蒸蒸日上,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的时候,心底会有多少感慨呢?没人有资格替他去想象。
但凌榆清楚,刚才少年抬头仰望观众席,镜头拍到他,一点点从下往上,从白皙的脖颈,完美的下颌线,到那张精致到可以说的上昳丽的脸庞的时候,究竟有多么令人心动。
少年沉静的神色和周身出尘的气质比他那精致的外貌还要更加吸引人,单单站在那,就无端让人平静和安心。
他在场下抬头仰望观众席,而观众和凌榆,却是抬头看着大屏幕,仰望着镜头中的他。
凌榆知道,池惊澜大概不会在意他的外貌,也不会在意自己会成为多少人的风景,可他没办法不在意。
那是他崇拜了十几年的传奇,是他的信仰,也是他如今伸手就能碰到,心脏为之永远加速跳动的心动对象。
他想让全世界知道,世界上有池惊澜这样一个优秀的运动员,他值得所有人的喜爱与鼓掌,但心底暗欲滋长,总是有个声音冒出来,在他耳侧耳语,说想要把他一个人独占。
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他们所站之处,镜头也许偏爱这一角的高颜值,依旧没有移开。
池惊澜已经看到了镜头里的自己,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跟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现场激动地尖叫声此起彼伏,凌榆头一回那么不适应镜头的偏爱,连耍帅都忘了,僵着一张酷哥脸,有点难堪地闭了闭眼。
那么多人看着他,镜头仿佛照穿了他心底,凌榆从未那么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底的渴求。
——想让全世界知道,池惊澜是他的,心中的声音这般叫嚣道。
真是荒唐又僭越的想法。
可他无法控制也不想去控制。
而这样的想法,在凌榆看到池惊澜短节目的时候,更是攀上了一个新的巅峰。
“接下来有请我们z省的小将新星,池惊澜,为我们带来短节目——《冬至》。”
现场的MC照常进行报幕,运动员观赛席上却有人震惊地豁然站了起来。
什么?
《冬至》?不是《新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