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热的,你赶紧吃吧。”张辎宇将打包袋上面的扣子解开,拿出里边的热粥和酥油饼。
孟眠的睡意还没完全消散,“我先去洗脸刷牙,你先坐一下。”
“好。”张辎宇答。
孟眠在洗手间镜子里看见自己眼睛还是肿的,可能是因为没睡好,眼下出现了淡淡的青色,精神看着也不太好的样子。
她很白,有时候相机照到她会直接镜头曝光的那种白,状态好时这种白是剔透晶莹的,状态不好时这种白就是惨白和死白,宛如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她用热毛巾按了会儿眼睛,才弯下腰洗脸,水流声入耳。
张辎宇坐在沙发上看老师昨天在群里发的文件,都是专业相关的知识,加上想到孟眠在身边,他看得心不在焉。
所以当身后那扇卧室门一拉开的时候他就放下了手机,扭头看去,准备和孟眠室友打招呼。
张辎宇准备好的得体笑容在看见舒雨的时候僵在了脸上。
召南属于南方,没有暖气,屋子里的地暖也还没有开,空气冰冰凉,让张辎宇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他觉得这不一定是因为在现任的住所见到了前任,而是因为这房间太冷了。
他和舒雨分开得不算愉快和体面,所以打招呼也打得不太愉快。
“你好。”张辎宇连嘴角都没扯一下。
舒雨轻嗤一声,一撩头发,靠在门框上,“原来孟眠的男朋友是你啊......”
她的眼神带着莫名的敌意与优越感,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张辎宇闭了闭眼睛,对舒雨的冷嘲热讽不作回应。
过了半晌,孟眠还没出来,张辎宇突然站起来,拿起外套直接走了。
门发出很重地一声闷响。
舒雨轻快的神色在张辎宇走后逐渐消失,她眼神转了几圈,看见了茶几上的早餐,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孟眠是听见门响才出来的,她看看舒雨,又看看空无一人的客厅,正欲开口,舒雨抢在她前面开口,“你对象说学校有事先走了,让我告诉你一声。”
“哦,好吧,”孟眠没多想,用毛巾擦干了连,随便拍了点水乳到脸上,便招呼舒雨一起吃早餐,她没发现舒雨的心不在焉,把滚烫的鱼片粥推到了舒雨面前,“我吃甜的,你吃咸的,我记得你不喜欢甜口的东西。”
“谢谢。”孟眠的贴心让舒雨差点没忍住就将自己和张辎宇的往事全部说出口。
舒雨用勺子小口小口地把粥往嘴里喂,自我开解般的想道,只要她不说,张辎宇不说,孟眠就不会知道。
她还是挺喜欢孟眠这个朋友的。
之后没过多久,张辎宇给孟眠发来消息,说实验室临时找他过去,他急着走了,下次有时间他好好给孟眠赔罪。
孟眠说没关系。
其实她还是挺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的,看看电影看看书,特别还是这种下雨天,窝在床上才是极致享受。这种时候,她会对张辎宇产生一点儿愧疚之心,因为她觉得谈对象没有睡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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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在当晚变大,物业临时通知停电,孟眠看见消息的时候电量已经只剩百分之五了,她插上充电器,已经停了。
外边的天也以很快的速度暗了下来,屋子里见不着一点光亮。
孟眠怕黑,她睡觉都得开灯。
漆黑处像是潜伏了张牙舞爪的巨兽,就等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之时逃窜出来,对她发起攻击。
孟眠给舒雨打电话。‘
舒雨那边很吵。
“我今晚公司聚会,可能会回来得很晚,大概两三点吧。”
孟眠告诉她停电了。
“糟了,我之前买的蜡烛用光了,打火机搁我身上呢,这样吧眠眠,你点个外卖,买几根蜡烛和打火机,费用咱们平摊,成吗?”
孟眠本想说她手机电量已经坚持不到等到外卖来了,但她不想太麻烦舒雨,舒雨那边一直有人在叫她。
“好,那你晚上回来注意安全。”孟眠说道。
“宝贝拜拜,在家乖乖等姐姐回来哦,mua!”舒雨对着手机响亮地吧唧了一口,挂了电话。
孟眠打开手机电筒,用最后一点电量撑着洗完了澡,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手机刚好显示关机。
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和黑漆漆的房间,深吸一口气,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住。
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允许露出去。
天气是冷,但也禁不住这么严实的包裹,孟眠憋得满头大汗,隔一会儿得掀开被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睡不着。
她想到小时候被家里的哥哥姐姐关在仓库里的时候。
如果她是成年后被关起来,她不会被留下阴影,可那年她五岁,外头还有故意装鬼吓她的。
孟眠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掀起被子,胡乱踩进拖鞋里,从椅子上随手抓了一件外套套上。
现在她除了因为害怕冒出的冷汗,还有因为即将要去敲邻居家的门而产生的紧张。
孟眠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一步步升温,她拿了钥匙,摸索着开了门,再摸索着在走道里靠着墙找到邻居家的门。
她要先组织好措辞。
“你好,你家也停电了吗?好巧,我家也停了。”
“你好,请问你家有蜡烛吗?”
“你好,请问你家有蜡烛和打火机吗?我家没有。”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家有蜡烛和打火机可以给我借一下吗?我可以转账给你。”
孟眠掰着手指头默念了好几组措辞,觉得最后一句显然是最靠谱的。
她屈起手指,骨节轻轻在门板上敲了几下。
走廊很黑,她敲完之后往后看了一眼,像一条不见底的黑色甬道。
孟眠咽了口唾沫,回过头去的时候,门打开了。
她看见青年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对方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很明显,孟眠觉得自己169已经不算矮了,但对方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看人的时候都是耷拉下眼皮看的。
接着,她看见这人屋子里正在摇曳着的蜡烛火光和电脑屏幕的灯,客厅出奇的大,也出奇的空旷,和对方给孟眠的感觉是一样,沉静又空旷。
“有事?”靳崇钰嗓音淡淡的,他掩盖在镜片后的眼神如一道寒流般不含任何情绪。
孟眠在这样莫名的威压底下把自己准备好的措辞忘了个一干二净,她眼睛盯着对方衬衣上边的扣子,磕磕巴巴地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我想问......问一下,您有没有多的蜡烛?”
靳崇钰没有立刻回答有或者没有。
他眼皮很薄,双眼皮狭窄又流畅的一道,显得很是薄情的一双眼睛。
他打量着孟眠,女生鬓边的头发都隐隐有些湿润,头发乱糟糟的,鞋子左右穿反,看着不像是来借东西的,倒像是逃难。
“不知道还有没有,”靳崇钰喉结在他说话的时候隐匿在衣领下悄然滑动了两下,“我需要找,你进来等吧。”
孟眠往身后又看了一眼,对方看起来虽然冷淡,但不像个坏人。
她跟在后头进去,发现靳崇钰并没有带上门。
门开着,也是让孟眠安心。
孟眠发现靳崇钰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衬衫松散的衣摆垂下来,懒散的穿搭也不影响他走路的那股优雅衿贵劲儿。
他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蹲下来,在里头翻找着,孟眠则站在鞋柜边上默默看着。
屋子里很安静,能够完全清晰视物的区域仅仅只在客厅那张黑色桌子上蜡烛火光可以照见的地方,所以靳崇钰此刻的身形是模糊的,他的侧脸也模糊,火光摇曳时偶尔会让他的镜片反光一下。
孟眠莫名地想到了柯南里头的小黑人。
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麻烦您了。”孟眠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了一句,说完之后,靳崇钰没理她,她尴尬地看向别处,耳边一直都是“麻烦您了”这四个字。
孟眠觉得,要是靠尴尬真的能抠出房子,现在她应该是召南的房地产大亨了吧。
“你在召南大学读书?”靳崇钰把抽屉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像是随口一问。
孟眠点头,点完头又好奇,“您怎么知道?”
靳崇钰:“在表白墙上看见过你的照片。”
孟眠:“......”
孟眠:“您也是召南大学的?”
“嗯,”靳崇钰答,“你叫什么名字?”
“孟眠,孟子的孟,睡眠的眠。”孟眠很喜欢这种一问一答的聊天方式,不用她找话题动脑子缓解沉闷的气氛。
“我叫靳崇钰。”他没说是哪三个字,孟眠也不会问,她点点头,还说知道了。
时间有点久了,孟眠也不好意思问对方是不是没有,至于催促人家快点找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幸好靳崇钰在过了两分钟之后找到了两根蜡烛,还是红色的,他递给孟眠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打火机要吗?”
孟眠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要。”
靳崇钰看着她,笑了一声,转身去桌子上把打火机也给了孟眠。
孟眠握着蜡烛和打火机,小声问:“一共多少钱?我手机没电了,明天我转给你。”
“不用。”靳崇钰语气淡淡的,他转身在沙发边上倒了杯水,眉宇间晦暗不清的表情又显出冷淡来,看不出来刚刚和孟眠说话时的随和。
“算我给学妹的见面礼。”这话说得不老实,靳崇钰本来也就不是一个老实的人,只不过狐狸道行深,孟眠在他面前还不够看。
所以孟眠感知不出来靳崇钰情绪和语气的转变。
“学长大四了吗?”孟眠只是迟钝,她不笨,既然对方叫了学妹,她自然也不能一口一口直呼其名。
靳崇钰弯起嘴角,“我在召南读博,刚毕业。”
“......”读博啊,靳崇钰的形象在孟眠脑海里直接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召南大学的博士生招录得非常非常严格,每年都能上到最难考取的学校排行榜第一,能在召南大学读博的,个个拎出来都是社会上的佼佼者。
孟眠很佩服学习好的人,努力坚韧刻苦,是值得学习的人群。
互道晚安过后,孟眠离开了。
靳崇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重新投入了工作。
他刚刚本来想要孟眠微信的,但想到对方已经不是单身,瞬间又觉得挺没意思的,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凭白被那么个丑东西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