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皇子的婚礼很复杂, 即便前头有兄弟们作为参考例子,也不妨碍胤祈的婚礼有不同的复杂。

    毕竟即便都是皇子,处境和地位如今也有不小的差异。

    这方面严绮云作为一个接触比较多的人自然是严格把关, 力求到时候不要出一点岔子。

    婚礼当日的淮郡王府热闹非凡,盛装打扮的严绮云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倒是没有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常见的长辈热泪盈眶之类的情绪,

    也可能是因为她是男方家长吧,当初嫁宜尔哈的时候她比现在心里头难过多了。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宜尔哈过得很好,虽然不说完全掌握科尔沁草原,但是她作为皇帝的代表, 皇帝的女儿,能在科尔沁发展出一股不弱与任何人的势力。

    后头四公主也是有样学样, 她嫁去漠南的时候又正好赶上噶尔丹被平定前才肆虐过漠南草原, 以四公主的能力和性格, 才加上大姐姐宜尔哈这个榜样,如今也是大权在握。

    当然, 不管是哪个实权在手的公主, 到了康熙面前,那都是一副一切为了皇上的忠心模样, 这让康熙很是欢喜,也给予了更多的支持。

    最明显的就是, 宜尔哈手中的卫队数量变多了, 如今已经扩充到了三千。

    对康熙而言,血脉相连女儿自然还是比陌生人可信的。

    更何况他早就想摆脱和科尔沁过度紧密的连结。

    说实话, 知道自己所在意且唯一庇护不到太多的宜尔哈靠着自己的能力过得自在, 严绮云还是很开心的。

    大约是严绮云稍显感慨的情绪有些感染到边上的康熙,他也跟着感慨了起来, 道:“不知不觉,连孩子也要娶妻生子了,咱朕也老了。”

    他本来想说咱们当父母的也老了,结果一看严绮云的脸,愣是没好出口,只好生硬的改了口。

    儿子大婚,作为父亲的康熙自然是会来的,即便是他看着不是很喜爱的胤祺,也不会省去这一遭。

    从前也说过,他虽然多情,但是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上,相对很多的封建王朝的男人来说,竟然算得上比较有情义的一批了,只除了保宁。

    那个孩子的存在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嘴里所谓情谊对比权利的不值一提。

    虽说他给了保宁最好的生活条件,也严令福全不能慢待他半分,甚至以后大概也会给予高官厚禄,但是只除了亲情一样。

    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

    看着严绮云已经和初见时差不不大的模样,再看自己前两日看到的白发,康熙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时光可憎。

    人人都喊他万岁爷,可实际上他也只是个会老会死的肉体凡胎而已。

    严绮云看着康熙这一刹那有些情绪化的模样,并没有违心的说什么你还年轻得很之类的客套话。

    她只是转身,和康熙对视,笑道:“皇上,光阴给容颜和身体带来的身体不能逆转,但是心的年轻,却是由内至外,臣妾还念着皇上多带我一块儿去见识一番您治下的大好山河呢。”

    如今,她已是少有偶尔能和康熙这样面对面,没有那么严苛上下尊卑的说两句话的人,从前也许有些皇子也敢,可随着年龄增长,知道了君威赫赫后,便再也没有几个孩子敢这样直视他的眼睛。

    有些帝王会觉得高处不胜数,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他们求仁得仁呢。

    说难听点就是矫情,别人要是不敬重他,估计族谱都危。

    严绮云没这么脸大,说这些不是为了规劝什么,却实在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不管是出于对这个国家的安稳还是对胤祈争夺皇位的考量,她都不希望康熙最后变成一个糊涂度日的人。

    就怕他这会儿不服老,以后又太服老。

    谁叫这是家天下呢,皇帝一人牵系万户可不是说笑。

    对责任感比较强的人来说,皇帝并不是个轻松享受的好差事,不过对很多有抱负的人来说,压力并不是什么坏事。

    胤祈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当皇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他见过了太子的不靠谱,见过了外头黎民百姓的生活,见过了如今官场的积重难返,也经历了兄弟们的水火不容。

    由于严绮云的话是很随意的口气,康熙虽然有些若有所思,习惯性顺着她的话调侃回去,道:“你眼看着都快做祖母了,天天心里头还惦记着跑到外头去玩,这心实在是太年轻了,这回朕若是不亲自来逮你回去,怕是都不想着回家去。”

    严绮云:祖母?你是会说一句话恐怖故事的!

    胤祈的婚事盛大而隆重,严绮云虽说没有热泪盈眶,但仍旧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今天的种种。

    新人的喜气洋洋,皇子们像没有隔阂的亲密兄弟一般饮酒畅聊,却能看到其中的暗潮汹涌

    她将这个画面印入眼底,准备回去画成一副工笔,近些年她画技虽赶不上书法,却也学得极佳,尤其偏爱写实画风的工笔。

    一些画艺大家看了大约都会认为无甚艺术性可言,不过严绮云也不在乎,她的画本身也没太追求艺术性,本身她学这个不管是为了画图样还是画人画物都是为了足够栩栩如生而已。

    至于艺术性,她也不太强求。

    今儿严绮云也被不少嫔妃敬了数杯,往日严绮云不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喝太多久,这次即便是她的身份也不好推拒的太明显,因而也被灌了一些。

    相较于她,新人们才被灌得多,即便有挡酒的,也喝了许多。

    婚宴结束后,严绮云用扇子轻轻扇了扇微红的脸颊,好在她虽然不怎么醉酒,平时也会小酌几杯,酒量并不太差,而且酒品也好,不会因醉酒失格。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康熙因为开心也喝了一些,不过没人敢劝他酒,因而也没什么醉意。

    严绮云其实并不想回宫,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和大部分宾客一同离开了。

    明儿新人还得入宫请安,不管是今儿有没有应邀而来的妃位以上都得拜会一番,所以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说是天色已晚,实际上其实还好,毕竟这会儿没有电灯,类似的活动不会拖太晚的,现在系统显示时间也不到八点呢。

    ————

    隔日一大早,二位新人就盛装入宫。

    第一站自然是康熙,然后是皇太后处,皇太后如今也不年轻了,几番大病让她如今身子并不大爽利,昨儿并没有参加胤祈的婚宴,只是送了贺礼。

    虽然前些日子还在同身边嬷嬷闹别扭,不愿吃清淡的饮食,但是见了刚大婚的小辈还是很有架势的。

    按部就班的给了贺词后,新人便离开了寿康宫。

    说句不好听的,皇子们虽唤她一句祖母,血缘关系那是半分都没有,情谊那就更算不着,众多皇子中她也只偏爱胤祺一些。

    胤祺的婚礼和待遇样样比不上胤祈和其他兄弟,即便有她一手促成的缘由,却仍旧有几分难受。

    虽不至于到迁怒的地步,但确实和其他皇子们说不上多亲近。

    胤祈带着芷宁从寿康宫出来,半分差错也没有,很是得体,毕竟昨儿大婚之夜她们可没闲着。

    别误会,主要是本身胤祈就喝了不少酒,后来又被灌了不少,真醉了本身就

    再加上寻常人家可以不管那么多,她们不行,在隔天有“一场大仗”的情况下,安置后胤祈便细细和芷宁嘱咐了宫里的情况,也让她能更好应对。

    芷宁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自然是牢记于心,毕竟如今她们是一体的。

    见了皇太后那就是作为亲娘的严绮云,毕竟她位份高。

    严绮云也没留她们太久,毕竟要先走流程,一圈走完后再来永寿宫,身边就没有那么多人跟着,到时候说话也轻松许多。

    这一大圈绕下来,芷宁是第一回体会到,这些娘娘们说起来好像只是几个简单的封号,实际数量可真多啊!

    光是妃位以上的请安,都花费了整整两个时辰,若是加上妃位一下的娘娘们,得多少人啊!

    内心感慨归感慨,她可不敢乱说话,这些人可不是她能妄议的。

    从订给胤祈开始,她阿玛就教过她,即便是七福晋,有宫里如日中天的皇贵妃作为婆母,也不可过于张扬跋扈。

    好在她本来也不是那种性格,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今儿第二次进永寿宫,胤祈就没那么规规矩矩了,带着芷宁进来后行了个礼就拉着她自顾自在严绮云身边坐下了。

    “额娘,今天儿子带福晋来敬茶,可给儿子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胤祈乐呵呵的说道,看得出来,他对芷宁这个福晋还是挺喜欢的。

    “还等着我准备,想吃什么不会自己提前去和厨房说?顺便问问芷宁爱吃些什么,一并做几样。”严绮云也很“不客气”的说道。

    虽然看着胤祈的礼仪好像没有很恭敬,偏偏能看出来,母子两个的感情确实很好,并不生分。

    不过芷宁看了却只觉得果然如此,上回南苑秋猎时她见爷和额娘便觉得相处很是自然,在高门大户中,说寻常也寻常,但说不寻常也不寻常。

    因为很多时候,过度溺爱儿子很容易把儿子养成纨绔,她听过的小道消息可不少。

    可一旦严厉,再加上礼仪诗书教导,却又容易生分,这个度很是不好把握呢!

    不得不说,见到这样的相处场景,她很是松了口气。

    第172章 第 172 章

    即便芷宁家中父母感情不错, 母亲也不是那种对儿媳妇很差的婆婆,可是母亲待她和待嫂子差别还是很大的。

    而且她们圈子里头哪有秘密啊,什么宠妾灭妻、流连勾栏听得多了, 因而出嫁前她就没太多少女怀春心事。

    即便芷宁掩饰的不错,一贯敏锐的严绮云也能瞧出她稍微放松了些的姿态。

    不过她既没点破,也不在意。

    此次聊天变成了三个人一起,话题自然就和从前不太一样, 至少在没有完全了解芷宁这个人之前,她们不会在她面前谈论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儿。

    一般来说,催婚完毕就是催生, 可严绮云自然不会按照这个套路来。

    别的不说,胤祈和芷宁虽说在这个年代大婚的年龄不算小了, 可在严绮云看来, 这个年纪就生孩子还是有些早的, 自然不会去催生。

    她对“延续香火”“后继有人”这个概念根本就没想法。

    活着的时候靠自己过得舒舒服服就好,谁还管死后事啊!

    这方面她向来光棍。

    胤祈问过芷宁爱吃什么以后就特意亲自去吩咐了小厨房, 留着芷宁和严绮云独处。

    或许胤祈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虽然该狠下心来的时候也能狠下心,可却比他的双亲都更重感情一些。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和额娘也能够相处的自然一些, 即便不能处成一家人,也别像一些人家那样势同水火才是。

    由此可见, 当初康熙的一些做法, 确实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不小的伤害,以至于这么多年下来, 康熙实际上并不在他那个“圈”中了。

    他不往后院收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往远些想,胤祈心中难免有些抵触成为康熙这样的父亲。

    胤祈一走, 芷宁难免有些紧张。

    她可是听过的,有些婆母在儿子跟前后头那是完完全全的两副面孔,虽说她心里觉得额娘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可这会儿她弱势,还是难免紧张。

    当然,她没表露的很明显,换了不那么细致的人,甚至看不出来。

    由此也能看出来,别看她好像不是很出挑,实际上却并不是真的蠢人,也不是那种一点事儿就会六神无主的性子。

    严绮云观察了一番还是很满意的,直接说道:“上回你说平日爱玩,毽子踢的可好?”

    “儿臣自觉踢毽子还挺厉害的,最多的时候踢过一百多个仍未落地呢。”说到不那么正式的话题,芷宁那一点点紧张也消弭了大半。

    “正好离晚膳还有些时候,那咱们去廊下踢毽子吧,今儿天也好,太阳不大,再往后半个月,这个点可出不了门。”严绮云说着,便起来换了一双平底鞋,还叫韶月给芷宁找了一双。

    第一次接受新人敬茶时还穿着华服的严绮云早在他们去给其他人敬茶时就拔掉了头上几根长流苏的簪子,换了一身单薄些的春衫。

    “你应当也带了衣裳,快些把这吉服换下来,热得很呢!”

    “儿臣遵命!”

    说真的,就等这句呢!要不是怕额娘怪罪,她早就想换一身了,吉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个天哪里吃得消。

    上午这种场合,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什么都会提前准备的,所以芷宁确实带了换的衣裳以及平底鞋,否则严绮云还真找不出衣裳给她换。

    哪怕芷宁目测一米六多一点,还是比严绮云矮半个头,鞋码尺寸大约也是不一样的。

    踢毽子这种事情,严绮云也是一把好手,毕竟是少有可以在室内院中玩的运动之一,活动量也不低。

    有时候宫里局势紧张,不好总是出门她就经常带着宫人一起踢毽子跳大绳。

    永寿宫廊下的抱厦遮挡了大部分的太阳,也十分的方便活动。

    人多就能玩难度高一些的,互相踢给对方,若是对方没接好,那就很考验下一个接的人脚上功夫了。

    不过芷宁确实没有说大话,她确实挺擅长的,两人你来我往的,毽子飞得稳稳当当,和凶险接起不好救的毽子比较,别有一番乐趣。

    “儿子就知道你逗儿子玩,心中还是记得儿子的,明明早就嘱咐何公公做了儿子爱吃的菜。”

    胤祈从小厨房出来,话音未落,就见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们两人就已经换了衣裳在院子里玩闹起来,显得他的吉服格格不入啊!

    这他能忍,干脆也直接走到中途,把毽子截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对着踢就变成了三个人,并且有他这个“菜鸟”在,毽子从他脚下一过,顿时变得高难度起来。

    还别说,挺有挑战性。

    其实严绮云是故意带着她去踢毽子的,运动的时候能放开些,不至于最后变成尬聊。

    事实证明确实效果不错,芷宁脸上的笑容都没那么拘谨,变得轻松了不少。

    距离感没有那么重以后,再说起那些个人情况,就好回答的多。

    念书方面芷宁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天才,不管是和严绮云亦或者是胤祈都不能比,但她并不是傻瓜,书都读过,道理也能大差不差说个大概,只是再深入的便不成。

    有点类似于严绮云以前上学时班上的普通学生,不是优等生,不常被表扬,但也不是差生,作业每天都会做完,考试成绩中不溜,升学也中不溜那种。

    然而这是和这个年代的读书人相比较,实际上在如今的女子中,她读的书不算少。

    面对严绮云和胤祈时,说话也实诚,换了有些人,少不得还能吹个才女。

    从前宫中就有些嫔妃,为了复刻严绮云得宠的路子,看了几本书便想包装个才女的人设,结果车翻的很快。

    有严绮云珠玉在前,这“才女”康熙还是挑剔的。

    在她得宠掌权之前,宫里娘娘的文盲率高得超乎她想象,不过想想朝中满人官员的文盲率好像也不意外的样子。

    芷宁属于是没觉得自己是才女,也没想当这个才女,所以一开始便直说了自己更爱看话本和游记。

    还别说,作为理科生,严绮云这些年虽然潜移默化也把四书五经学了不少,心里却是赞同芷宁这句话的,她也更爱看话本来着。

    打发时间的小说谁不爱看啊,这会儿的话本大多不太好看,不过严绮云有系统可以看小说,这些年可看了不少呢。

    甚至她都写过不少,可惜受时代背景所限,她想法又天马行空,一个不小心容易戳中皇帝敏感的小心脏,所以她写的小说除了两本游记外,都收进了空间,并没有拿出来。

    不过若是以后有机会,她还是想分享给这个年代的人看看的。

    儿媳妇挺好相处,管家也利索,严绮云和胤祈都挺满意的,小夫妻虽然如今不住宫中了,但还是经常往宫里跑的。

    请安什么的不说,胤祈还得经常给康熙汇报政务呢,芷宁也喜欢来找她玩。

    也不能说找她玩吧,主要应该是和严绮云相处的舒服,加上胤祈忙得很,郡王府常常就她一个人,闺中好友虽然偶尔也能小聚一番,但是如今大多身份有别。

    最重要的是,她们可不像她这么“闲”,毕竟这会儿胤祈后院是真的就她一个人。

    ————

    儿子的婚事完美办好,严绮云也开始画她像画的一些东西。

    这几年她一直在打卡的就是画画课程和凤首箜篌,即便是她天赋差一些的箜篌,如今也在系统高效率的教导下,学到了高级课程。

    独住一宫的好处这会儿就显现出来了,练琴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吵到别人,更避免了叫太多人听到自己初学时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琴声。

    为这,那段时间严绮云没少用自己在空间休息的时间“补课”。

    毕竟在外头永寿宫的宫人还是能听见的,有时候谈着谈着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因为她对音律不算太敏锐,所以当时入门就比预期的慢不少。

    好在如今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算是练得小成。

    玉指拨动琴弦,悠扬清脆的弦音震颤,流露出一首好听的曲子。

    其实她私下也练了不少后世音乐改的谱子,甚至也有她自己扒谱重新改的箜篌曲,不过她都没有在人前弹奏过。

    箜篌她都能练成这样,就更别说她本来就有些基础的画画。

    虽说水墨她依旧学的会差些,但是工笔却已经大成了。

    古代现代融合技法,让画出来的人或者物都是栩栩如生且不失神韵,这也是她自己的风格。

    如今她的画可比书法难求得多,毕竟一幅画要用到的时间和功夫比书法要麻烦得多,若是画的好,严绮云又不舍得给人家,所以干脆也不怎么替别人画。

    也就康熙,老是隔三差五从她这里薅画走,或者叫她给他画几副画像。

    不过严绮云踩着康熙容忍的度,大部分时候都会推掉,只画过两三次。

    还别说,学会拒绝后,康熙反倒是习惯了他的要求严绮云不会全部应下。

    裁剪好的空白画卷铺开,用镇纸压平,然后她开始用特意烧制的分格瓷盘开始调色。

    如今的彩色颜料多半都是矿石所制,流程复杂成本高昂,便是严绮云都是使了不少银子才弄来色彩这么齐全的颜料。

    一旦提笔开画,那可是轻易不能擦的,落笔无悔。

    练了近二十年书法对画画也不是完全没帮助,至少她落笔一气呵成,笔下线条流畅,很快便勾勒出大婚现场那热闹的轮廓。

    即便严绮云效率不差,这么大一副画,也足足花了小半个月才完工。

    第173章 第 173 章

    胤祈大婚后没多久, 比他小几天的胤禩也大婚了。

    和胤祈不同的是,胤禩的嫡福晋是很早就定下的,那会儿明明前头还有不少没有被指婚的阿哥, 最后还是越过了其他人,把郭络罗氏指给了胤禩。

    主要是因为将郭络罗氏指婚给阿哥是康熙对她家的恩典,可她父亲明尚额驸因罪被判了监斩候,类似胤祈这种母亲和自己都受康熙偏爱的阿哥, 自然不会被指这桩婚。

    最终就落到胤禩头上。

    八阿哥大婚严绮云没有去参加,只让人送了礼。

    准确的说,只要是在外头阿哥们自己的宅邸举办的大婚宴, 严绮云都没有去参加,可以说是一视同仁。

    谁让康熙儿子太多, 严绮云虽然喜欢往外头跑, 但是却不包括婚宴这种麻烦还有可能被人灌酒的场合。

    不过她这回没去参加, 却错过了一场“大戏”。

    按理说到了晚上八点多,去参加婚宴的娘娘们该回来了, 但是这回不仅去的人大多都没回来, 康熙还派了赵昌急匆匆的从宫里太医署叫了足足四个太医出去。

    严绮云收到消息后也是难得的有些焦虑。

    她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估计要给如今的格局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婚宴是在宫外的八贝勒府, 今天没去参加宴会的人里头,严绮云大约是为数不多意识到应该出大事了的人。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 在宫里消息这么灵通的。

    可惜, 暂时也就仅限于宫里。

    准确的说,越是没有消息传回来, 那这件事情就越大。

    原本自打严绮云有空间后睡的就越发早, 晚上有大量时间都在空间里头消磨,今儿严绮云却实在是放不下, 洗漱完后就一直坐在书房拿着纸写写画画,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可惜,眼看着快落钥了,不仅康熙没回来,其他去参加婚宴的嫔妃和小阿哥小公主也没一个回来的。

    那可是整整四个太医一起出宫,需要救治的那个人绝对是非常重要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

    说句不好听的,她心里和面上这会儿很在意康熙的安危,因为对她和胤祈来说,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康熙该死的时机。

    然而她暂时不能做什么,因为康熙很忌讳别人窥探他的行踪,所以她知道了也得装作今天准时睡下,没发生的样子。

    宫门落钥,严绮云最终还是只能无奈睡下。

    第二天严绮云比平时醒的要早很多,心里头压着事情根本就睡不住。

    按理来说是比平时该给她请安的时间要早小一个时辰,可外头已经有好几个嫔妃的宫女等在外头,只来了宫女本人却没有来,那就是告假的意思。

    严绮云在这种小事上是很好说话的,一个月请十天假以内她都没意见,只要提前派人来送假条就行。

    没错,她不强求每天都要来,事前事后都不深究为什么请假,但是假条她会留存。

    有特殊情况,比如说怀孕亦或者是生了病,直接请长假不来请安她都没意见,看着比从前佟佳皇后那时候要随性的多。

    不过到底要留存记档,即便严绮云也不会事后一起算账,但是宫里规矩森严,和后世去学校可不一样,这种情况下,请假的人反倒是少了。

    再加上宫里无聊的缘故,请安能聊聊八卦,打打嘴仗,因而很少有人一直不参加请安活动,而且不来给严绮云请安,也得给皇太后请安,逃避不了一辈子的。

    “主子,今儿来请假的大多是昨天去八贝勒府上参加婚宴的娘娘。”韶月在外头一一收了假条,对严绮云说道。

    她们给的理由也差不多,昨儿回来的很晚,差不多凌晨两点才回来的,根本起不来,所以请假。

    “有没请的吗?”

    “有,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都没请。”

    有资格出宫去参加阿哥婚宴的,除了生母外,再不济都得是个嫔位,这么一算今儿包括八贝勒的亲娘卫嫔都请假了。

    严绮云觉得应该不是起不来所有请假,毕竟自打她用上请假条后,轻易不会有人用这种理由请假。

    “成,你和之前的收到一起就是。”严绮云说完,让人把洗漱用品留下,她自己在屋里收拾。

    永寿宫的宫人也早就习惯了她不怎么爱让人近身,反正她们主子有一双能写能画,也能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巧手。

    跟在严绮云身边,看似要做的事情好像变少了,这种伺候的活很多严绮云都能自己做,可是她们的压力其实一点也不小的。

    因为严绮云对宫人的要求和别的娘娘也不一样。

    别的娘娘只要求宫人伺候的妥帖,而在严绮云身边,那是要学些真本事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层出不穷的人愿意往永寿宫挤,谁不知道永寿宫出来的宫人都认识字,算数也快,而且放出宫后严绮云还会让人照应几分,也比别的宫女更好嫁。

    这几年下来,她们也都学会了踩点,到了请安的时间,才很快陆陆续续有人过来。

    严绮云注意到,虽说没有请假,但是宜妃和德妃化了较重的底妆依旧看着一脸倦容。

    这算算时间,两点回来,收拾一下再睡,估计睡不到四五个小时就得起来,精神状态确实不容易太好,最重要的是她们也许昨儿根本就没睡。

    不过从她们还能来请安也能看出来,应该不是康熙病了。

    “我听温贵妃的宫女来请假说,昨儿你们近寅时才回宫,怎么闹得这样晚?”严绮云直接借着其他人请假作为借口,问宜妃和德妃。

    不管是看着大大咧咧直脾气一点的宜妃,还是一贯温和娴静的德妃这会儿都没立刻回她,而是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才在严绮云平静却颇有压迫性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开口。

    “昨儿胤禩大喜的日子,大约是孩子们太开心,便喝酒有些喝过了,保宁身子不适,太医一直在诊治,丑时情况稍微好些了,我们才同万岁爷一块儿回宫的。”

    德妃说完后,宜妃也跟着点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保宁?

    不就是佟佳皇后之子胤祚后来改的名字?

    可他不是身体一贯孱弱吗,严绮云闲来无事也看过很多人的脉案,其中就有保宁的,太医好像曾经明令他不许喝酒的!

    一个平时不怎么能喝酒的人,在胤禩的婚礼上饮酒过度,以至于危及姓名。

    别说严绮云了,就连一些入宫晚,很多内情不知道的嫔妃都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德妃说的拿吗轻描淡写!

    第174章 第 174 章

    “这好端端的, 怎么会饮酒过量呢?保宁阿哥不是一贯身体不太好的吗?”严绮云仿佛没有听出其中内涵的深意一般追问道。

    德妃和宜妃见状便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来,宜妃接话道:“这臣妾便不知道了,当时我和德妃都在女眷那边, 不是很清楚缘由。”

    这话由一贯直脾气的宜妃说出来,确实让人不好再追问什么了。

    德妃见状也附和了一句:“因着情况紧急,除了胤禩府上的医者外,万岁爷还叫了宫里头的太医, 保宁病的急,我们都很担心,贵妃娘娘也被吓得身体有些不适呢, 后头我们便陪着万岁爷一直等到保宁阿哥情况稍微好些了,才回宫来的。”

    虽是轻描淡写几句话, 但是也完全能想象到一些当时的情况。

    都说到这份上, 严绮云再追问那就不是装傻, 而是真傻。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说道:“既然如此, 你们昨儿回来的也晚,若是没什么事儿, 便早些回去歇一歇吧,再晚些胤禩还要带八福晋进宫请安呢。”

    宫里头大部分的规矩, 没有康熙发话, 那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包括这婚后第一天的请安, 若是没有康熙开口, 即便婚宴上出了大事,今儿的流程还是得走。

    准确的说, 没人比八阿哥更希望这一套流程规规矩矩的走完,否则也会让他陷入一个稍显尴尬的境地。

    听严绮云这么说,德妃没有开口,但是宜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看她的样子,严绮云便猜着八阿哥怕是要成为那个“特例”了。

    果不其然,这边人还没散呢,那边李诚就紧赶慢赶的带来了康熙的手谕,意思就是今儿新福晋进宫请安的流程暂时搁置。

    其他人散去后,严绮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乾清宫探一探康熙的态度。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不该去探台风眼的,可谁叫她和康熙情深的人设立的太牢固呢,都这些年了,总不能临到了关键时刻把人设崩了吧。

    而且她确实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她在宫里各个紧要位置安排的自己人不少,只除了康熙身边。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这么做。

    有一点她心里是门清的,自己如今的权利本质上是来源康熙分薄出来的权利触角,而在皇权君权的天然威慑力下,即便握着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有可能被背叛的。

    更何况严绮云也做不到握着相关人员的身家性命,这种情况下去“窥视帝踪”,这个帝还是用这个引子连亲亲太子都能废掉的康熙,她又不是好日子过够了。

    至于其他地方安排的人手倒是还好,甚至很多人康熙都知道是严绮云的人手。

    不过这方面他就不在意了,反正最上面都要听他的,而后宫之主没有自己亲信才奇怪呢,在康熙心中严绮云一直都是有能力有手腕的女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他有情。

    甚至于在康熙心中,大概严绮云是在意他大于在意儿子呢。

    没办法,谁叫康熙从来没见过最真实的胤祈和严绮云,也从来没见过母子俩真正背后相处的模式,他眼中的母子二人如果以这个时代的“母慈子孝”标准来看,其实是不太合格的。

    自打胤祈从永寿宫搬出去,严绮云表面看就不像其他娘娘一样神思不属,也不再事无巨细关心孩子是不是吃饱穿暖了。

    对于胤祈的婚事也不是特别的急迫。

    别说在这个时代,即便放在后世,这样的父母乍一看都是有些不称职的样子。

    主要是自古以来刻板印象如此,严绮云对于孩子几乎没有什么掌控欲反倒是成了一件让绝大多数人理解不了的事情。

    而胤祈更是很少把什么关心母亲,为母亲做些什么什么的提在嘴边,只有真的关注过的人才能发现,这方面他向来是做的比说的多一些。

    而且他的孝心很多时候也不体现在贵重礼物上面,因而在很多人看来约莫也就不太有“分量”。

    作为一个父母都在他很小就没了的人,康熙自然也就更不理解,私下里这对看着不算亲厚的母子实际上是情分远远超过绝大部分的母子。

    严绮云的母爱不是那种会给人带来巨大压力,抱有巨大期许的母爱。

    而胤祈这样信任并且能和严绮云保持一种互相不会太有压力的母子之情,自然完全不是因为血缘,不然他和康熙为什么不这样。

    血缘是纽带,教育方式和性格,以及能不能相处得来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父母与子女。

    早上的请安一散,严绮云便去乾清宫求见康熙了。

    这一到书房前,她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只会比想象中的更大。

    从太子大阿哥到这会儿才十岁出头的十三阿哥,所有这次去了婚宴的阿哥们全跪在书房门口,就连刚刚大婚完的胤禩也在其中。

    这大约也是原本的流程走不了的原因,新郎人还在这里跪着,身上大婚的吉服都还没换干净呢,在众阿哥中间也是格外的显眼 。

    他的倒霉程度大约也就只比保宁好一些。

    见到严绮云过来,不少人甚至包括太子都稍微有一丢丢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们没有见过太多严绮云和康熙私下相处的场景,但是康熙如今确实在严绮云面前会收敛一些情绪,大约也有可能是严绮云哄的好。

    所以严绮云一来,不少人都盼着严绮云能让康熙稍微消消气呢。

    不过碍于不知道是一起在被罚跪还是在给什么人求情,这会儿也没人敢同严绮云说话,不过严绮云注意到,胤祈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忐忑的。

    以他的表情管理水平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将情绪表露在脸上的,因而他必然是故意表露给严绮云看的。

    胤祈看似没有说话,严绮云却对进去后要面对的情况有了些心理预期。

    如果他是平静的,就证明康熙这会儿的情绪严绮云完全能应对,如果他皱着眉头,就意味着他认为这个时候严绮云过来是不太好的。

    现在这个忐忑的表情,就是他自己也不好判断是好是坏。

    至少对他们母子来说,情况并没有到很糟糕的地步。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管怎么样,康熙都没迁怒到一个根本昨天都没去的严绮云身上,因而通禀后没多久,她就被请了进去。

    她一进去就看见康熙正在批折子,还是脸上带着情绪和薄汗那种。

    即便有人打扇子,也能瞧出来,这人烦躁的很。

    这么看着,康熙有点像是个npc一样,每次刷新在书房都是在批折子,不过他确实勤于政务,如今因为年纪上来,身上毛病也多了不少的缘故还比从前怠政一些。

    却依旧算得上一个勤勉皇帝,虽然勤勉也不代表活干的效率高就是。

    “万岁爷,可要歇歇,饮一盏凉茶。”大夏天的,即便宫里会用冰,但是自从康熙身体每况愈下后,早晨就用得少了。

    康熙闻言,搁下笔后便很不客气的说道:“你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吧!”

    很难得,他在严绮云这样开口便有些不留情面的直接说话,从前即便他对严绮云的来意很多时候都心里有数,也不会这样直白的。

    “赵昌,端两杯凉茶上来,皇贵妃不喜欢太苦的,多放些糖。”说完后,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确实很冲,便找补了一句。

    她们常喝的凉茶确实不完全是饮品,是太医特意调配的消暑配方,味道上和严绮云自研的饮品是完全没得比的,不过确实消暑效果好一些,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

    她本身是不太喜欢苦味的,也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可即便如此,对凉茶甚至有些嫌弃的严绮云,一到夏天宁愿多放些糖,也会喝些凉茶。

    喝完确实火气散去些,再加上康熙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被怒火支配,现下已经好了一些。

    “万岁爷,臣妾实在是有些担心,这外头乌泱泱跪了一大片,您昨儿回来的也晚,太医之前也说您要好好休息,头疼才不会轻易再犯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康熙就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

    还别说,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头疼了呢。

    严绮云便起身,走到他边上道:“臣妾给您揉一揉吧,应当会舒服些。”

    虽然她本身就懂这方面的穴位,但毕竟是私下偷偷学的,为了明面上能拿出来,康熙头疼刚犯后没多久,她还特意找医女来教过她相关的手法呢。

    要不怎么这么多年,满宮上下,甚至胤祈大部分时候都没怀疑过严绮云的心意呢。

    这方面她一贯是能做到言行如一的。

    严绮云手上是有力气的,再加上又是正经医者按摩穴位的手法,不过半分钟,原本就单凭一股子怒气撑着的康熙放松下来后,那倦容也就上来了。

    “好了好了,你也歇歇,再按下去朕可要睡着了,昨儿的事你听说了多少?”

    “只听德妃和宜妃说,昨儿回宫的时候已经快寅时了,还叫了四个太医去医治保宁阿哥,说是过量饮酒,臣妾还有些吃惊呢,他的身子不是不能饮酒的吗?”

    虽说康熙叫她歇,不过严绮云说话间,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而康熙也没说第二遍。

    “还不是这些孽障,连你都知道他喝不得酒,偏生又要硬劝,半分对兄弟的关心也没有,我瞧着他怕是在一些人眼里碍眼极了。”

    这样了他都碍眼,恨不得除之后快,如今他年迈了,焉知下一个碍眼的人不会是他呢?

    说实话,他比谁都清楚,保宁曾经嫡子的身份有多膈应保成,可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太子竟还这般容不下,他眼里到底能容下谁?

    如今朝堂上对太子的吹捧可快赶上他这个皇帝了,一应地位用物规格也就比他这个当皇帝的稍微差一些,甚至有些地方比他还要奢靡。

    前些日子还收到消息说太子和朝臣彻夜饮酒,没有回毓庆宫。

    别看同样是对兄弟动手,太子之前意图打胤禩却打成了颇受康熙宠爱的胤祈都没有这次更加让康熙心寒。

    说到底,他对保宁到底有几分亏欠,而这份亏欠本身就是因他要稳固太子地位而产生。

    这等同于在打康熙的脸,告诉他,你为太子做的这些,他好像根本就没有领情,甚至心里头还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在明知保宁不能喝酒的情况下,还要灌酒,不是要他命是什么?

    这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容易一路跑偏,更何况是康熙这种多疑性子的人,于是这心里头又开始犯旧账了。

    还是那句话,即便他一开始对胤礽的好是没有别的想法的,但是随着太子成长起来,他渐渐年迈,结果是注定的,只是早或者晚而已。

    这种话严绮云还真不好接,半晌半晌也只说了句:“万岁爷,有时候和孩子们,还是得敞开心扉的说说心里话才是。”

    不是她不想装傻充愣,主要是康熙不会信她没听懂。

    说实话,康熙和太子离心对胤祈夺位是有很大帮助的,但是严绮云却依旧不怕这个提议会让他们父子恢复从前的模样。

    裂痕已经产生,性格早就成型,碎掉的镜子再也拼不回从前的。

    即便康熙愿意和太子敞开心扉,太子会信任他这个行为吗?

    怕不是要以为康熙又换了花样折腾儿子呢。

    “这话你从前也说过,我同他们不是没聊过,可也就好了一段时日,便又恢复了过去的模样,根本没用,况且你和胤祈也没能做到吧。”约莫是有些不服气,康熙最后还嘴了一句严绮云。

    很显然,他心里依旧是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的,他只会觉得是太子有问题,领会不到他这个当父亲的苦心。

    虽然太子也确实够呛能领会就是。

    严绮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别以己度人,你怎么知道我和胤祈能不能交心呢,你配知道吗,但凡你心里胤祈能比得上太子一半,都不会注意不到这些的。

    最终康熙被严绮云按摩头上的穴位按出了睡意,决定去补一觉,外头跪着的那些,按照康熙的原话就是,保宁什么时候完全清醒,他们就什么时候再起来。

    确定了,是一起被罚,不是给谁求情。

    康熙去补觉了,严绮云也没走,找了本书守在外头,昨儿没在现场,今天这种时候她可不能再离开了。

    第175章 第 175 章

    康熙约莫昨儿回来就没怎么睡好,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外头也就实打实跪了两个时辰,这还没算上严绮云来之前的时间呢。

    这瞧着外面的日头眼看着也起来了, 严绮云在窗边看了一眼,虽说皇家人逢年过节红白事都少不了跪跪拜拜的,但是这顶着大太阳,连续跪这么久肯定是要出事的。

    不说严绮云自己也心疼儿子, 就是康熙自己醒来,发现这些儿子里面跪坏了几个,估计自己心中也要后悔。

    正当严绮云犹豫怎么想办法把康熙弄醒还不牵连自己的时候, 昨天被安排去给保宁治病的太医回来了一个。

    严绮云看着他的表情可不太好,顿时放下书, 脑子里面那根弦便绷紧了。

    因为康熙睡前便嘱咐了, 有保宁消息便把他叫醒, 所以严绮云也不用纠结找个什么借口了,直接去把人给叫醒。

    康熙是没有什么起床气的, 毕竟成天一群不一样的人围着他转, 可这回严绮云叫他的时候却是不敢放松的。

    “万岁爷,太医署那边来回禀了。”严绮云尽量叫人的动静小一些, 不至于一惊一乍。

    本身之前康熙就没怎么睡好,这一觉睡得还是有些沉的, 严绮云叫了几次他才眼皮微颤的睁开眼睛。

    “有消息了?”虽然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严绮云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是康熙一觉醒来下意识还是追问起来,可见他睡前也惦念着这件事儿呢。

    严绮云闻言便连忙点头, 道:“是, 陈太医在外头求见。”

    “让他进来!”康熙也顾不得自己刚刚睡醒,形象还有些凌乱, 说完之后,便立刻起身,随便拍了拍衣裳,便去外间等着听太医的回禀。

    进来的陈太医是太医署医术最好的太医之一,同时也是年纪最大的那一批太医。

    严绮云瞧着他面上可没有什么喜色,情况约莫是不太乐观。

    这陈太医大约是抱着死的心态来的,虽说康熙不怎么会杀太医,但是气急了一切皆有可能,而众所周知,太医署本身就是典型的家族机构。

    很多时候,那种出名涨脸面的事情,老医官会提携家中晚辈出头,但是可能会掉脑袋的事情,却是少有让年轻人出来的。

    毕竟对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而言,后继有人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胤祚如何,可是醒来了?”情急之下,康熙连从前的称呼也是脱口而出。

    也是,自打他给这个孩子改了名字后,就再也没有特别关注过对方,也许他心中都并不是特别认可“保宁”这个名字。

    怎么说呢,这一家子,大部分男人相处到这个份上,性格估计都扭曲到要打结了。

    听康熙这样问,陈太医连忙扑腾一声,五体投地的直接跪伏在地上,道:“请皇上赎罪,奴才已经尽力而为,保宁阿哥怕是不好了!”

    这话说的,康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句不好听的,自打大阿哥立住以后,他后来生的孩子基本上都养住了,可以说,如果保宁真的没有救活,那这就是他这近二十年来,第一次承受丧子之痛。

    “怎么回事,昨儿朕离开的的时候,不是说情况已经有好转了吗,怎么半日的功夫人就不行了!”康熙下意识的提高音量,嗓子几乎都有些劈叉。

    乾清宫类似这边情况紧张的时候,一般都是安静的不行,更遑论今天外头还跪着一大片阿哥呢。

    这般寂静下,康熙这一下提起的嗓音就清晰的出现在了每个阿哥的耳朵里面。

    反应最大的就是太子了,原本就有些忐忑的他见状更是整个人都有些颓然了,

    他虽然行事张扬,很多时候也不管不顾,却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傻子,当然知道从前的他再怎么作都是不伤及根本的,可若是这回保宁真的死了,他也绝对是要少一层皮的!

    即便他不想陷入太被动的局面,可如今却由不得他。

    哪怕是曾经在心中无数次希望过保宁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无论如何不该是因为他!

    可以说,现在最希望保宁没事的人,除了康熙就是太子了。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一对亲父子呢。

    太医在康熙的威严下瑟瑟发抖,却还强撑着继续说道:“原本是用重药吊住了性命的,只要人醒来,再好好调养一番,虽然身体比不上从前,但是保住性命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快点说啊!”康熙连声催促。

    太医不敢在犹豫,连忙继续说道:“可是保宁阿哥醒了以后,虽说是有些清醒,却只一味的喊疼,后来便越发的没了心气,最后连药也不肯喝。”

    “他这是”康熙听完后,顿时仿佛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岁一般。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是随着太医的话音落下,康熙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阿凌临终前的模样,保宁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如今已是心存死志了呢?

    严绮云闻言也是面露不忍之色。

    作为一个医者,她在医学生模拟空间也算是见过不少的病患,即便是一些来看病前看着就强大的肌肉大汉,亦或者是心智格外坚毅的人,最终无一不是在病痛的折磨下形销骨立。

    病痛本来就消磨人,而保宁是个打从一出生起,就在和病痛坐斗争的人。

    好不容易一条命吊着,却又遭了这样的罪,按照太医所说,即便是活下来,身体也大不如前,他从前那是什么身体,还大不如从前,想想就觉得吓人。

    况且他这一生,真的有感觉出什么快乐来吗?

    “摆驾,去胤禩府上!”康熙虽然情绪起伏极大,却仍旧二话不说的做出了决定。

    保宁是在八贝勒府上出的事,自然也不好挪动,如今还在他府上呢,这要一个闹不好,那就是妥妥的红事变白事。

    严绮云见状,也连忙跟上,道:“我和万岁爷同去!”

    说完,她还抓住了康熙的手,仿佛在借此传递给他一些自己的力量一般。

    不得不说,如果是严绮云的话,康熙确实能感受到一些安心来,她一贯是有这样的魔力。

    出门的时候,康熙就看见被他遗忘了的一大片儿子,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了许多,虽然仍旧生气,但是看着儿子们个个晒得脸色发红的模样,心中还是明白利害的。

    “你们先起身,到上书房待着去,等我回来再处置你们。”康熙说着,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他们,还在太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是太子第一次被康熙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明明是大太阳下,胤礽却觉得一阵凉意从心里往外透。

    他顿时慌了,康熙的态度第一次完全吓住了他。

    从前即便康熙再生气,那语气是恨铁不成钢的,是气恼的,但从来不是这样冷漠的!

    人失了分寸就会出昏招,更何况本身就常常昏招频出的太子,这会儿他一慌,起身到一半便又跪了下来,强忍着疼痛跪行几步到康熙面前。

    “汗阿玛,儿臣怀疑这事有人给儿臣设的套,正常人怎么可能就饮几杯酒便成了这个样子,儿臣绝无坏心思的!”太子就差没直接喊冤了。

    实际上保宁这急转而下的病情康熙不是不怀疑的,但是他听了太子的辩解后,心中却并没有被安抚半分。

    他没忍住,直接一脚踹了上去,道:“正常人!胤祚的身体吃了多少药才养好的,他难道没和你说他不能饮酒吗?胤褆他们都拦了你吧,是你一意孤行要让他喝的没错吧!”

    “可是若非胤褆一定要拦,儿子也不会非要他喝!”更何况,他们满人喝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男人不会喝酒像什么样子!

    说到当时的场景,严绮云便支棱起耳朵,想从当事人的嘴巴里面把昨日的场景给还原出来。

    寥寥数语,她脑海便勾勒出一个叫人不快的酒桌场景来,所以她一直不喜欢过度饮酒,小酌几杯是怡情,酒桌上强行劝,本身太容易出事了!

    胤褆哪能任由他攀扯自己啊,虽说他拦着太子不让劝酒未必是为了护着保宁,可是他的行为本身是没错的,即便他没拦,难道以太子的性格就不劝吗?

    那可未必,他如今可是越发不把其他兄弟当人的。

    胤褆到现在还一定要和他争,早就不完全是为了当皇帝,准确的说,在如今的胤褆看来,谁当皇帝那都不能是太子当皇帝,因为太子根本容不下他的!

    康熙也没有继续在太阳底下和他纠结那些细节的意思,他还急着去胤禩府上见保宁,说不得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这件事情朕会查清楚的,你们安安分分待在上书房,我会叫人守着你们,一切等我回来定夺!”说完,康熙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宫。

    倒是严绮云,走前还不忘吩咐人,叫几个太医去给他们看看膝盖,再端些吃食凉茶进去,免得落下什么毛病来。

    说白了就是她心疼儿子,即便事后康熙怪罪,这也只是小事,与她而言无伤大雅。

    她跟着康熙一路快马来到八贝勒府,这府上大婚的布置还没撤下去呢,可府外被团团围住,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是一片死寂。

    康熙进去的时候,就见八福晋正寸步不离的守在客房外面,身上还是昨天大婚的吉服,可见她根本没有心思收拾自己。

    与她而言,好好的大婚成了这样,也是万分难受。

    第176章 第 176 章

    一见康熙匆匆忙忙进来, 八福晋连忙带着底下人行了大礼。

    这种事情康熙倒不至于迁怒刚刚嫁进来的儿媳妇,更何况这桩婚事本来就是他几番考量特意点的,可以说她们两的婚事闹出这种事情, 八阿哥夫妻面上不好看,康熙面上也不见得好看。

    “保宁如何了?”康熙问八福晋。

    如今她嫁进来,胤禩不在的时候,府上自然就是她主事。

    虽说她嫁人前是个爽朗中甚至带些娇蛮的性子, 但是生长在权贵的她反而更知道皇权的威严,在康熙面前自然是十分乖觉的。

    闻言规规矩矩的叩头答话,道:“回禀万岁爷, 保宁阿哥刚醒了一阵,但是仍旧喂不进去药, 儿臣正着急呢。”

    虽然太医为求自保, 肯定实话说是保宁阿哥不愿喝, 但是她实际上做嫂子的可不能把这推卸责任的话说得太明显。

    昨儿仓促之间她们爷也提醒了她这一点。

    不是他们的责任自然是不能揽的,但是却也不能表现的太无情的样子来。

    看康熙的表情, 八福晋心里头也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迁怒她也就意味着康熙也没有太迁怒八贝勒府。

    道理也简单,她虽然是八福晋, 但是这会儿代表的依旧还是胤禩,别看胤禩还在上书房一块儿等着问罪, 可只要不单独罚她, 也就意味着胤禩到时候大概率所受惩罚和其他被牵连的兄弟们不会相差太大。

    康熙又问了太医保宁的近况,这才独自一人走进了屋里。

    严绮云也没打算去打扰他们父子相处, 这会儿保宁也未必想见到她或者康熙的其他嫔妃, 便对康熙说道:“万岁爷和保宁阿哥说说话,臣妾在外头守着, 也让胤禩福晋去收拾收拾,再把府里安排一下。”

    “你安排吧。”康熙自然也明白,严绮云跟着他一块儿过来主要还是因为关心他,而不是关心保宁。

    八福晋闻言自然是谢恩退下。

    她之前倒不是真的没时间收拾自己,毕竟她也不是太医,即便是守着又能帮上什么忙,可面上却不能如此,她装也得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来。

    更何况她真的是担心人死在她们府上。

    有康熙发话,她再去收拾一下,让自己体面些也就名正言顺了。

    她离开这个小院时,常年穿着的花盆底都有些踩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身边的侍女连忙扶住她。

    只能说,天家媳妇儿确实光鲜体面,但是大风大浪也多,若一时不察说是天翻地覆也有可能,毕竟儿子和儿媳也是不一样的。

    八福晋虽然走了,院子里伺候的人却是不见少的,轻手轻脚端茶递水,很是规矩。

    这些皇亲国戚府上伺候的也是满族包衣,不过是下五旗的,但也都是在家开始便受过些训的。

    越是见得多,越能发现这世道阶级之严苛,即便同样是包衣,却也分个上下。

    她家当年抬旗看似有惊无险,但也不看看牛痘是多大的功劳,还是一种送到康熙心坎里的功劳,毕竟他本身就有意推广种痘的,安全许多的牛痘让很多人保住了性命,同时再也不用担心天花。

    康熙能这么快稳住政权,牛痘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他可没少找人写文章宣传自己这些政绩。

    再加上几种高产作物活人无数,拖家带口又能勉强温饱的情况下,哪还有几人狠得下心去搞反清复明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儿啊!

    上回她们下江南,搞小动作的几乎都销声匿迹了。

    严绮云说守在外面就守在外面,甚至没去偏殿,就在门外廊下坐了下来,也方便她听里面的动静。

    不过她即便离的这么近,但是隔了几扇门窗,再加上康熙难得这般轻声细语怕碰碎了什么一般的说话,她也只能隐隐约约的听了个大概。

    “保宁,你可要快些好起来,上回在上书房,朕还说下次南巡带上你一块儿的呢”

    大约是孩子躺在病榻上的模样细看能恍惚看出几分佟佳皇后的影子,康熙说着说着竟也有几分哽咽。

    要严绮云说,站在她的角度听起来未免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可惜康熙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即便是儿子,从前喜欢的也说不得因为什么就踩到泥里。

    从前亏欠的,说不得哪天心一软,又恨不得补偿一大堆。

    反正他是君是父,他给或者不给,子孙就得收着或者等着。

    保宁不知道是没醒,还是醒了说不了话亦或者是不想说,总之康熙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十来分钟,也不见他失去耐心。

    那情真意切的慈父模样,乍一看真的很唬人。

    若不是周围还有人,严绮云听着都想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来。

    若他是虚情假意甚至根本无情可能还没这么伤人,这种反复无常的亲情让人得到又失去,失去又得到,算起来才叫真的伤人呢。

    严绮云越听越不舒服,实在是不想继续听下去,干脆起身,走远了几步,才感觉没有那么压抑。

    这样的“父爱”不仅无法让她动容,甚至将她两辈子好不容易自己治愈的“血缘关系后遗症”都险些给搞得复发了。

    她现在甚至庆幸自己前世的父母是始终如一的无情,她才能狠下心,在有能力后义无反顾的离开。

    这么看她甚至是幸运的,不知多少人,还在为这样一两分的温情反复折磨自己。

    约莫过了小半个钟头,屋里康熙惊喜的招呼人把温度正好的药端进去喂,想来是康熙的态度让那孩子多少生出了几分求生欲。

    可惜,即便他愿意喝药,这样的身体是一点风吹雨打也禁不住的,康熙带他下江南的承诺,即便放在后世那样的情形估计都很难达成。

    既然他的命吊住了,康熙也就不好再让人住在胤禩府上,他亲自叫人把保宁抬上了自己的御用马车,准备把人带回宫里去,到时候离太医也近,也方便他照料。

    即便康熙的马车规格最豪华,也最平稳,北京城的路面也平坦,放慢速度往紫禁城去的路上,也难免让保宁病情反复。

    不过严绮云在康熙做好决定后就提前出发回宫收拾了一间北五所闲置的屋子。

    也就是严绮云有能力和权利最快速度完成这样的安排。

    因而,保宁一进宫就能安置好,并且早有太医带着银针和药物在北五所等候,到底暂时保住一条命。

    严绮云也见了保宁,这会儿脸上还是有些肉的,可见这些年原本养的不错,然而如今脸上却是苍白的很,大热天的,额头上一边冒汗,嘴里却还叫着冷。

    即便是她不信佛,看了都要摸摸在心中感慨一句造孽。

    确定保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康熙这才去上书房处置这些儿子们。

    首先自然就是罪魁祸首胤礽,虽说他已经气急了,却仍旧愿意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他能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并请罪的话,便算他知错能改,所以只将他禁足于毓庆宫。

    说句不好听的,他太子的身份,也注定他顶着这个名头时,康熙就不可能重罚他。

    但是没关系,康熙会迁怒,直接将太子奶公凌普收押,证据都不用另找,前些日子大阿哥那边早就呈上来一份,康熙原本是觉得无伤大雅的,这下直接拿来泄愤,也是给太子的压力。

    若是认错认得康熙满意,你就还是太子,若是不行,反正你倚重的臂膀之一就保不住了。

    说实话,站在半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太子仅仅靠自己想认错认得康熙满意可能性为零,这么多皇子里面,可以说反倒是太子最不了解康熙。

    不是他真就那么没心没肺,而是康熙一开始在他面前和在其他兄弟面前时两个样子,所以他看到的一开始就不是最真实的康熙。

    再加上凌普确实是他极为重视的亲信,说不得比对一些亲兄弟还亲近呢,毕竟这些兄弟在他看来那都是觊觎他地位的饿狼。

    越是焦虑,就越是不容易做出正确的反应来,更何况还是太子这种平时无甚挫折的人。

    至于其他皇子,和太子斗气的大阿哥到底也被罚的比其他兄弟狠一些,除了因为斗气外,还有康熙觉得他作为长兄却没起到好的带头作用。

    所以大阿哥也禁足认错。

    换言之,这段时间他们俩都不必办差了,几次三番这样,可以说很损害威信的,就这么几回,即便往后太子有幸登基,想把握朝堂估计也不会太容易。

    其他阿哥们罚的就没这么狠了,毕竟康熙好不容易把儿子们推出去立住了,特别是胤禛和胤祈,最近在朝上办的都是实差,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的。

    所以他们只是罚了一年俸禄,同样也要写认错书,只是不禁足。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回康熙对太子的惩罚还是和从前一样轻拿轻放时,太子连着递了两回认错折子,其中甚至言辞切切的表达了自己不该灌保宁酒,却依旧被驳回了。

    纵使再情真意切,甚至说他哪怕真的觉得自己灌酒这事儿做错了,也不是康熙在意的点。

    康熙在意的是他对兄弟残忍,对他这个君父不敬,以及对他身边的“臂膀”亲近的超过血缘亲人。

    可惜,读书方面有个聪明脑子的太子在这方面不说一窍不通吧,总之光靠他自己,是分析不出什么名堂的。

    他从前太顺了,向来都是别人顺从他,毕竟连他爹大多数时候都顺着他,因而情商这种东西,他真的没有太多。

    第177章 第 177 章

    虽说太子站在高处太久, 已经有些目下无尘,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一点这方面的政治素养都没有。

    这回康熙不仅驳回他的帖子,甚至没有指出他哪里有问题, 只让他重新写折子上来。

    想也知道,太子这会儿心中之焦虑和忐忑。

    一些很浅显的错处根本糊弄不过康熙去,但是要让他自己继续书写自己的罪过,太子又实在是不好下笔。

    他总不能真把他和索额图以及追随他的大臣背后那些小动作写下来吧?

    即便康熙再纵容他, 由他这样亲口认罪,仍旧是在康熙的雷区蹦迪呢这是。

    康熙当然也不是想看这个,这会儿他虽说知道太子和部分大臣确实过从甚密, 但心中还是觉得不至于太蔑视他这个君父。

    他想看的只是太子承认自己作为一个儿子一个储君一个兄长,日常对君父过于僭越, 对兄弟过于傲慢。

    说直接点就是, 这种时候要和康熙打感情牌。

    可惜, 太子这方面的敏锐度太差了,否则不至于兄弟关系搞那么差, 至于他的那些“军师”们, 先不说能力如何吧,这会儿他们也见不到。

    太子在毓庆宫着急的时候, 索额图在外头那着急的情绪不比太子少。

    这会儿太子和大阿哥都被关在府上不许出门,但是大阿哥禁足的地方是他自己府上, 和在紫禁城那是两回事。

    他们在外头急的团团转, 见不到康熙,但是外头大阿哥肯定和自己手底下的人沟通过的。

    可惜他们死活也抓不到把柄。

    而且这会儿大阿哥还有个八阿哥在替他奔走, 这两人从前就是一个派系, 也有那么几分情分在,本身明面上关系就不错, 这回太子又把八阿哥得罪狠了。

    太子行事坏了他的大婚,叫胤禩在全京城丢了一个大人,往后所有人都会记得这件事情。

    别说他本来就是大阿哥党了,就算不是,他也得牟足了劲的把太子拉下来。

    七阿哥胤祈就不说了,虽说他平时面上也没有特别针对太子,但是当初太子害他坠马,以至于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帮助太子的,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

    倒是四阿哥一向是偏向太子的,可惜这回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宫里不是他能插手的。

    若是七阿哥和十阿哥原本支持太子的话,他们的母亲说不得还有法子帮忙递消息进去,可惜德妃在宫里可没这么深的底蕴。

    而且四阿哥是德妃失而复得唯一的孩子,她怎么会在有可能搭上母子两人的情况下为了太子涉险,即便四阿哥答应她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太子都委婉的表示了办不到。

    这个时候索额图才发现,虽说胤礽归为储君,可是兄弟关系处不好,到了这种时候,更是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

    “待太子登基,迟早清算了你们!”索额图气闷的在自己书房说道。

    不过他身边伺候的人却没敢接这话。

    不是他不够狗腿子,而是他之前因为顺着说了一句,被罚的不轻呢,有些话主子敢私下说,他可不能。

    说实话,康熙在胤礽身边抓这么多年的“内鬼”,谁谁谁带坏太子,可是真正对太子影响最大的其实就是康熙自己和索额图两个人。

    因为血缘关系,所以这两人在胤礽的心中潜意识就种下了一个不会伤害他的印象。

    事实也是如此,这两人一开始出发点自然都是为了他好的,索额图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利益,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是亲情十足的。

    亲情和利益纠葛在一起,也让他变成了无人能比的太子党。

    然而索额图这人怎么说呢,他是满人贵族,对于汉学不仅几乎没有什么研究,更是打心底里面就排斥的,他和绝大部分满族人包括康熙在内,信奉的都是满族至上,满族人更高贵。

    可若是深究,就会发现,这种想法和“太子”这个身份产生的根源它就是冲突的。

    再加上康熙这个癫公,两人联手养出来的孩子,会变成太子这样也只能说是有迹可循。

    在自家守卫严苛的书房发泄了一下情绪后,索额图这才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了官袍去求见康熙。

    他也没法子了,这会儿只有康熙允许了,才能见到太子。

    他作为赫舍里皇后的叔父,亦是赫舍里的族长,在太子受宠时,康熙自然也没少纵容他,毕竟他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因而他不少张扬且漠视律法的行为都被康熙忍下来了。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请万岁爷务必保重龙体,不要为那些烦心事物过于忧心啊!”很显然,能得康熙喜爱的臣子,除了能力外,对康熙的情绪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

    换了往常,这么开口关心一番,距离也就拉进了一些,不容易随便就触怒康熙。

    不过康熙的情绪本身就是三月天,最近忧思深重更是一日三变,同样的套路话,在这种时候若是由严绮云嘴巴里面说出来,那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由索额图嘴里说出来,就让他难免觉得被冒犯了。

    最近康熙一直在盘算太子是为什么才会成了现在这样,这不盘不知道,一盘就发现,太子有时候行事实在是和索额图颇为相似。

    再加上大阿哥一系的官员以及八大贝勒也早有此愿,所以太子禁足这段时间,朝中不少人牟足了劲的上折子告状呢。

    甚至还有些高明的人明着是求情,实际上反倒是在上眼药,膈应康熙。

    最绝的是部分太子党自己的求情折子,话里话外就是,太子是储君,虽说有错,但是为了大清的颜面,还是要轻拿轻放之类之类的。

    康熙看完后,最生气的反而是最后一类,最好笑的是,这一类其实在从前他没对太子失去耐心时他也挺认可的。

    要不怎么说帝王无情呢,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他对太子的气愤不仅没有半分的降低,甚至越发高了。

    当然,也和太子被禁足了却依旧没有潜心反省,反而又打伤了不少的宫人有关系。

    在康熙看来,这就是太子故意做给他看,以此来表示自己对他心怀不满。

    这种时候索额图那不就撞了上来。

    “保重龙体?怎么,盼着朕身体不好?那要让你失望了,朕如今好得很!”康熙冷笑一声说道。

    康熙此言一出,顿时让索额图面色一白,连忙五体投地跪下,道:“奴才绝无此意,请万岁爷明鉴啊!”

    康熙也不和他继续深究这些言语官司,继续说道:“说吧,你来找我为了什么?给胤礽求情?”

    索额图一听康熙这会儿的语气就知道,情况显然是不太好的,但是来都来了,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而且他是大清的重臣和胤礽的叔公,即便说得康熙不满意,多少也丢不了命去,最多就是被革职。

    抱着这种心态,索额图干脆豁出去了,直接说道:“请皇上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坏了您和太子殿下的情分啊,太子殿下由您一手教养长大,他如何您最清楚不过,定是有人嫉妒太子的贤能,觊觎太子之位。”

    他这话说的就吓人,可以说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的将“夺嫡”这么当着康熙的面直接说出来!

    然而康熙很受触动吗?

    怎么可能呢,太子和大阿哥之争还有人会比康熙自己更加清楚吗?

    本身大阿哥就是康熙磨砺太子的一块磨刀石,毕竟在康熙看来,大阿哥论个人能力原本和太子是远不能比的,若是以后能做个将臣那就是再好不过。

    除了大阿哥外,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康熙为太子准备的贤臣能臣。

    说句不好听的,太子若真能收拢他们的心,对兄弟们能做到像他刚继位时对待福全常宁一般,会有今日局面吗?

    一旦刨除心中那些父子亲情,各种情谊,单纯的以政治头脑来盘算这些事情,太子便在康熙的心中显得越发不堪造就。

    “觊觎太子之位!”康熙一字一句的说道,听得索额图冷汗直冒。

    “你抬头,看着朕的眼睛,朕倒要看看你又是怎么想的。”

    “奴才不敢直视天颜!”以索额图张扬的性格,这还是康熙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呢。

    要知道,他可是连康熙一些其他的宠臣也不给半分好脸色,甚至还敢纵容手下人对其进行折辱的性子,往常康熙若是说这种话,他早就顺杆爬抖擞起来了。

    “你倒也是胆大包天,约莫是打着太子的旗号行事习惯了,败坏太子的名声,带坏太子有你大大一份,当真是罪孽深重!”康熙气急了乱说话时老黄历了,对着亲儿子都这样,更别说是早就心有不满的大臣。

    如今噶尔丹被平定,不必担心他再卷土重来,清军能修养生息一段时间的同时,康熙自己也能着手整顿一阵朝纲了。

    外患已消,如今当然是治理内政。

    当然,用过河拆桥来形容也可以,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不是康熙,功高震主再加上行事张扬不加约束自己手下的臣子,从来都没有哪个有好结果的。

    ————

    “额娘,索额图被汗阿玛圈禁到宗人府了!”当天傍晚,禀报完政务的胤祈收到消息后就趁着给严绮云请安的机会来通风报信了。

    别看嫔妃日常生活的离康熙更近一些,不过前朝上那些事情大部分的嫔妃如果没有些耳目,知道的远比前朝中人要晚。

    不过严绮云倒不在其中,毕竟她经常随侍康熙左右,特别是康熙最近情绪不稳定,经常需要严绮云的安抚。

    但是这种大消息,胤祈第一时间来通气才是正确的。

    “怎么回事儿?”严绮云连忙问道。

    按理说,这会儿大约是没有索额图什么事儿的,毕竟导火索是保宁阿哥濒危,并且至今没有完全脱离危险阶段。

    “索额图联系不上太子,又一直被八弟拱火,难免不够理智,大约是今天面见皇上给太子求情的时候触怒了皇上。”胤祈压低声音说道。

    严绮云注意到,胤祈下意识对康熙的称呼直接变成了皇上。

    这也代表康熙的形象在胤祈这里,又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也是,别看康熙惩罚的是太子,胤祈心中也觉得出了一点当初的气,但是康熙这一系列行为背后透露出的东西才是真的让胤祈不寒而栗。

    君父、君父,哪怕是从前最为偏爱的孩子,那也是先君再父啊!

    说实话,胤祈也有些庆幸他有个心思玲珑的好额娘,虽说他自己也能看得明白康熙很多行为,但是却远远比不上严绮云对康熙的了解。

    她不仅能明白康熙为什么这么做,甚至有时候还能看懂一些也许连康熙自己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内因。

    可以说,若是太子有一个这样的额娘,胤祈觉得这皇位他大约也是没什么想头的。

    因为严绮云绝对不会让儿子和康熙之间走到今天这一步,但事实却没那么多如果,毕竟赫舍里皇后不死的话,胤礽也未必能当这个太子。

    严绮云示意胤祈坐下,他们之前罚跪的时候因为比较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准备护膝,基本上都伤了些膝盖。

    后来罚了俸禄后,所有阿哥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有差事的最近都规规矩矩当着差,没差事的就安安分分的在上书房学习。

    胤祈胤禛这种手上实事比较多的就遭了罪,因为平日四处走动比较多,即便用了最好的药,平时能坐着也不会站着,伤仍旧好的比其他阿哥慢一些。

    虽说大大咧咧的进来连安都没请,但是胤祈也没有再多次一举的意思,直接顺着严绮云的话就坐了下来,然后还自己从冰鉴里面掏了一杯冰的差不多的香橼茶。

    自家额娘贪凉,这种消暑的吃食只要一入夏,在她住处常常活动的区域随处可见。

    “这种时候你可不能乱出头,现在是大阿哥和八阿哥在出手,最后即便皇上真的把太子废除,心里也会记恨对太子动手的人。”严绮云不再似从前那般说到相关的话题就点到为止。

    一开始娘儿俩那样委婉也有互相试探之意,毕竟虽然她们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是毕竟是这种要连累众多人的心思,若对方能力和脑子不够,还是不要掺和太多为好。

    哪怕对方是亲儿子/亲额娘,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如今都“合作”这么多年,又正赶上这种关键转折,打哑谜什么的也没什么必要了。

    胤祈喝了一口冰的香橼茶,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汗,才道:“额娘尽管放心,这头我不会出的,如今局势我可比八弟看得清楚,纵然太子真的被废,大阿哥也必然得不到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或者是八弟就立刻有机会了。”

    “准确的说,这会儿跳的越高的,最后皇上厌弃越深。”严绮云想起自己这两日连夜翻出当年刚穿越时在本子上记载下来那些相对记得比较清楚一些的历史,很确信的告诉胤祈。

    即便那些文字已经过了无数载,也过了严绮云几回脑子,但是考虑到康熙如今的性格和她当时记录的确实有想通之处,严绮云分析下来还是觉得这个结论没有问题。

    “别看你汗阿玛如今气得狠了,觉得太子对不起他们的父子情分,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他说不定午夜梦回想起太子的好,又会后悔,而且”

    “而且什么?”胤祈连忙追问。

    不是他对局势看得不如严绮云清楚,而是严绮云对于胤礽“二废二立”的事情印象实在太深了,整个大清朝立国至今才立了胤礽一个太子,胤祈也无前例可循。

    即便放眼历史几千年,被废除后还能再被复立的太子能有几个,废了立,立了还废的那就更是历史上独一份,要不是严绮云有前世记忆,那是想都不敢这么想。

    “这回皇上拿住了索额图,大概率会严办他,可若是办了他,皇上消了气,就未必再继续发作太子。”严绮云直接说道,也是给胤祈打预防针。

    毕竟这些年来,也就是这回看着最有希望废太子了。

    但是保宁虽说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可到底保住一命,他若是活下来了,康熙即便想废太子,这个借口也不那么站得住,朝上儒学官员再引经据典劝上一劝,康熙再一心软,收拾了索额图估计也就放他一马了。

    “无妨,剪除了索额图,即便不废太子,他从此也是孤立无援的,而且汗阿玛的性格我们都知晓,裂痕已经产生,便回不了头了!”胤祈这方面还是理智的。

    胤祈和严绮云倒都不为这一点而遗憾,即便在他们看来,或许保宁身死对他们来说,局面会更好一些,但是站在严绮云的角度,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虽说她穿到康熙朝已经有二十年左右,但是到底还赶不上她上辈子的人生。

    而且她从始至终没有认同过这个时代的规则,即便她看似一开始便融入其中,看似适应的很好,但是她并没有被同化分毫。

    别看她不信佛,但是她的手却远比大部分的娘娘们要干净,毕竟她从来不会因为小事就去惩罚责打宫人。

    即便真的做错事,受了罚的宫人,她虽然不会再留着,可也不会随便叫内务府挪出去,安顿好便不至于危及性命。

    因而,她可以坚定的说,自己手上没有直接沾染过人命的,勉强算是对得起曾经的自己。

    也得亏了清朝后宫制度森严,不像宫斗电视剧里面那样凶残,否则严绮云为了自己活命,手肯定没这么干净。

    这方面严绮云还是很坦然的,一切她都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胤祈虽然没有她这么手软,但是保宁说到底是血缘兄弟啊,还一起上书房读过书的交情,年龄也相仿,这叫他怎么可能盼着对方死呢?

    真要是成了这样,他不就成了他在心中所不耻的太子?

    太子为何如今是一副墙倒众人推的模样,不正是因为他半分仁善包容都没有,而他们这些兄弟又读了太多的书,学了太多的本事,多少都得为自己打算。

    可以说,即便是知道自己于皇位根本没可能的阿哥,这种时候也绝对不会帮太子的,胆子大的背地里说不得还要踩一脚呢。

    她们从头到尾分析了一下现状,胤祈看着天色渐晚,才准备离开。

    得益于严绮云敏锐的听觉,所以娘俩儿才能这般放肆的说这些话,若是有什么不妥严绮云会示警的。

    “你等一下,这是我前些日子找太医署开的改良的药膏,比你之前用的那种应该好一些,你拿去用,记得每日抹在膝盖上,会好的快些。”严绮云见胤祈要走,连忙叫住他,假装从自己书房抽屉里拿出一罐药膏来。

    这药膏确实是太医署制作的,不过到了严绮云的手上,她还添了些系统里面买的药物,效果会比之前太医署给的药好很多。

    她主要也是担心胤祈这成天不得闲跑上跑下,修养不及时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好在她当时就替胤祈看过了伤口,才调配出这一罐对症的药来。

    胤祈接过来,也是直接打开就闻了闻,没有闻到非常浓郁的药味,便一脸欣喜的对严绮云说道:“儿子谢额娘关心,我喜欢这个味道,比之前太医署拿的药膏好闻的多。”

    他自小不怎么生病,就算生病也会被严绮云及时发现,一般甚至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严绮云就已经用系统买的药给治好了。

    因而他虽然不怕吃中药,但是确实不喜欢药味。

    内服的药倒还好,咽下去后拿水漱一漱,也就恶心一阵子,但是这种药膏味道更刺鼻不说,敷在膝盖上难免会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他不喜欢的药味。

    如今严绮云给他准备的药膏疗效如何先不说,光是这淡上许多的药味,还特意在不损药性的情况下添上了一些香味中和。

    光是这份关心就叫胤祈格外的开心。

    果然,不管汗阿玛如何改变,如何变得越发面目全非,他额娘依旧是那个面上从容的好像除了汗阿玛外什么都不太关心,实际上背地里却没少做些什么的模样。

    开心归开心,出了永寿宫胤祈可不敢摆在脸上,毕竟别人可不会管他是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情在幸灾乐祸,大概率要参他一本。

    目送胤祈离开后,严绮云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别看她刚刚好像从容的尽在掌握一般,实际上站在历史的交叉口,严绮云心中自然也是忐忑的。

    虽说历史和命运早就被翻天覆地的更改过了,但是却总有一些似乎有印象的事情叫她有些恍惚。

    夺嫡两个字,即便对康熙来说都是很有分量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应激。

    索额图收押宗人府后,不到两个时辰,康熙就派了侍卫带兵去索额图府上抄东西,因为有人上折子说索额图谋反。

    其实康熙心中不是很信的,毕竟谋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赫舍里家跟着太子,大好的前程何必谋反。

    除非是打算逼宫。

    不得不说,康熙心里还是很忌讳的,所以虽然心中不信,依旧派了侍卫去索额图府上。

    于他而言,如果没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也不至于让他这个父亲当的太可笑,但若是有那就别怪他无情。

    领兵的是一等侍卫,托合齐原本也在选择之中,不过他本身就没打算出这个头,正当他还在想着如何才能让康熙不选中自己去做这得罪人的事儿时,便有人主动请缨。

    对方是托合齐不太熟悉的同僚,只是二等侍卫,但是他的事情托合齐却是听过一些。

    据说他曾经向康熙状告索额图射杀他的儿子,可惜那个时候索额图正是大权在握的重臣,不少事情都需要他去做,再加上证据不算很足,所以康熙当时也只是告诫了索额图一番,并没有严惩。

    如此看来,此次对方主动请缨未必没有打击报复之意。

    可惜,康熙贵人事忙,这种小事实际上早就忘记了,不过这回他站出来便难免让康熙有些印象,心中便越发觉得索额图此人罪无可恕。

    原本这活儿不该交给二等侍卫的,此次康熙却是破例,而且也没人同他争。

    原因也很简单,索额图这会儿也不是就踩死了,而且即便踩下去,太子可还活着呢,说不定就要打击报复,有其他人愿意出头,也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这些事情,所以最近康熙身边的侍卫排班频率和人数都多了许多,就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好在刚好轮到托合齐轮值,他结束轮值后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和胤祈说了。

    那侍卫去索额图府上那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管索额图家眷的阻拦,在他府上就是一顿乱翻,但凡有要反抗的,就把康熙抬出来。

    这下别说索尔图的家眷了,就连他的兄弟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那侍卫也不是傻子,虽然有徇私报复之意,但是一进门目标还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书房还有索额图的卧室。

    若是有什么隐秘,一般多半藏在此处,而且这会儿距离索尔图收押才几个时辰,他府上根本都还没有收到消息呢,也没空藏匿东西。

    侍卫们去的时候,索额图家中女眷处还有戏班子正在玩乐,半点看不出为太子担心的样子来。

    在大部分赫舍里家的人看来,太子就是太子,他们跟着太子横行霸道多年,以后太子登基自然也是如此,因而他们现在比佟佳氏还要嚣张呢。

    仔细一想便知,这有多出格了,佟佳氏可是康熙的母族啊,也有一个先皇后,一个嫡子,也不敢这样张扬。

    不过细想也能明白为何佟佳氏如今收敛至此,还不是因为康熙的打压让他们不敢乱来,毕竟保宁可就是先例,赫舍里比佟佳氏张扬,也正是因为保宁的彻底“没用”。

    可以说,一些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可能还会觉得,这次保宁没死才是坏事呢。

    侍卫们在书房一阵搜寻,果然找到了不少的往来书信,其中不少言论过于出格的,领头的侍卫也是心下一喜。

    有东西就好,也不枉他冒着风险出这个头,若是这事办成,把索额图给收拾了,不仅他得以报仇雪恨,大阿哥未来也定会赏识于他,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实际上出头之前他虽然心中是觉得以索额图的嚣张,定然会有些言辞不当的信函,但是仍旧难免忐忑,这回总算是安心了。

    想也是,索额图权倾朝野这么久,康熙很少惩罚他,自然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被抄家的一天。

    包括今天他出门前也觉得,最多不过是革职,万万没想到康熙居然这般雷厉风行。

    他屋里搜出来的各种信件可不少,侍卫打开几封看了看,不仅有议论其他阿哥的,言辞堪称十分不敬,甚至还有和太子往来的书信,教太子如何打压兄弟。

    他看了几封便不敢再看,生怕会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不过他看完也知道,索额图这下肯定是完了!

    因而,即便是拿到了足够的证据,他依旧指挥着人,把后宅一些女眷以及他子女的屋子也翻了个底朝天,还别说,居然真的也有收获。

    巨量的财富就不说了,还有不少逾制的物件儿,很多别说他们了,就连皇子们也不能随意用。

    有一件明显是属国在康熙寿辰送上的贺礼,结果却在索额图爱妾的屋里被发现了,因为那东西造型很是特别,大半侍卫都有印象的呢。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抄出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然后留下一部分人守着索额图府,不让任何人进出,然后就带着这些证据回宫了。

    索额图的家眷们见此情形,心中都凉了,再蠢的人都知道事情不对劲,可惜即便他们高呼冤枉并且求见康熙,求见太子,也没有人理会。

    没了索额图,他们都是些小喽啰而已,索额图才是如今赫舍里氏的根基。

    ————

    因为都是很直观的证据,可想而知,康熙看到这些的时候有多生气。

    虽说信件里面没有明说要逼宫谋反,但是话里话外对于如何扫清太子未来继位的障碍之类的字句可是不少。

    就连面上被康熙安排给太子的左膀右臂三四两位阿哥也被防备的不轻,索额图教的打压手段里面甚至还用上了“训狗”之类的词汇,很是不敬。

    再加上这些贡品属于是被胤礽挪用送给了索额图。

    这在康熙看来是什么,是太子在无声无息的窃取他的权柄,然后给索额图方便。

    也是太子亲近索额图多过于亲近他这个父亲的证明,毕竟在康熙看来,不过是小国送的一些小玩意儿而已,知会他一声不就给了他,却偏要偷偷摸摸,自然是不信任他的证明。

    换言之,一但开始猜疑,信任就再难构建了,而且清朝本身就喜欢搞文字狱,一字一句的偏颇都有可能祸及全家,更何况是索额图这种明晃晃的往来书信。

    愤怒之下的康熙,直接给索额图定了罪,并且判他是满清第一罪人,可以说是非常严苛的评价,也彻底将他过去的功绩全部都抹消了。

    并且甚至没有等秋后的意思,直接三日后就要问斩。

    康熙的圣旨里面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还特意指出说,虽然索额图罪该万死,但是因为他所做之事家眷皆不知情,所以不祸及家人,只是他这一脉抬出旗籍,贬为庶人,三代不可出仕。

    换言之,虽然没杀,但是直接把根给掘了。

    可以说,除非是太子以后能上位,并且给他们“翻案”,否则他们这一脉往后是翻不了身了。

    严绮云听到这个判罚,也不由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康熙果然是康熙,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要下狠手做到底,免得卷土重来。

    而索额图的死讯也第一时间传遍了全北京城。

    太子一派的人自然是要为索额图求情的,毕竟事情来得突然,他们连发生了什么知道的都不是特别的清楚。

    这求情又求坏了,和葫芦娃救爷爷一样。

    别忘了索额图那些书信。

    不少给他求情的人正在其中,干脆被康熙一并发作了,情节严重并且格外不讨康熙喜欢的自然是重罚,一撸到底甚至说直接和索额图一个下场。

    最轻最轻的也挨了三大板子。

    罚俸?罚俸哪有直接打来得解气,让你们挑拨我爱新觉罗家子孙的关系,让你们如此不敬,况且前些日子我那么多儿子都受了重罚,你们难道比我儿子金贵?

    康熙一番处置下来,满朝文武再无人敢多说什么。

    毕竟这会儿正是康熙权势和威严最集中的时候呢,他那些丰功伟绩在这个封建时代,本身就足够威慑许多人。

    外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而被禁足在毓庆宫的太子却是一无所知的,他还在烦恼自己那些请罪的话,再拿东西拿宫人撒撒气什么的。

    “太子爷,不好了!”他身边一个内侍一脸急切匆忙的跑进来。

    “急什么,爷还没死呢!”太子没好气的说道,还反手给了他一鞭子。

    那内侍甚至不敢多,闷哼了一声后跪下继续说道:“奴才刚刚去门口拿吃食的时候,听见有侍卫一轮,索额图大人定了十九条大罪,明日便要问斩了!”

    太子闻言,猛地一下站起来,连手上的鞭子都没拿住,直接落在了地上。

    可他却没心情去想这些,他一把抓过内侍的肩膀把他拎起来,追问道:“哪个侍卫说的,为什么没人来同孤说!”

    “他们都在说!”

    原本还安慰自己是别人想看他手足无措冲动行事才故意激将他,但是即便是激将,会用这个理由吗?

    他一把推开那内侍,快步走出去,见那些侍卫什么也没说,然而他们表情却有些怪,一看其中便有事。

    这反倒让胤礽相信了,一把推开守门的侍卫,道:“都给孤滚开,孤要去见汗阿玛!”

    他不能看着叔公死,那可是他的叔公啊!

    拼着受伤他也要出去,这种情形下当然是没人能拦得住,也没人敢拦的,侍卫们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路往乾清宫去了,阵仗不小。

    而没多久之后,北五所保宁修养的地方,一个正在给他喂药的小内侍很是小心翼翼的吹凉手上的汤药,仿佛不经意的说道:“这回皇上发落了索额图怕是消气了,太子殿下应当时没什么事儿了。”

    第178章 第 178 章

    太子一路到乾清宫动静格外的大, 毕竟他是违抗康熙的命令强行出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在康熙朝诸位皇子中算是头一回了,别的皇子不敢, 而太子则是以前根本没这个必要。

    以至于胤礽推开书房的大门,跪在地上的时候,便是康熙自己都愣住了。

    近些时日他心情不算太好,毕竟一个儿子生死不知, 还面临着废太子与否都需要面临的一系列烦恼。

    可惜废太子是大事,即便很多人心中都有所猜测,也不敢说出来, 康熙自己也是讳莫如深的,即便日日都宣了严绮云伴驾, 却也忍住没和她说半句这方面的话题。

    他再喜爱严绮云, 心中也清楚, 严绮云是胤祈的额娘,在储君这件事情是几乎做不到完全不偏不倚的。

    哪怕康熙其实从头到尾都没觉得严绮云对这方面有什么想法。

    严绮云好像不管是容颜还是性格, 都是当年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般。

    正在编撰一本几何算数相关书籍的严绮云仿佛也被太子这动静搞得下了一跳, 写了小半张的纸上滴落浓浓的一团墨迹。

    严绮云状似有些懊恼的赶紧把笔拿开,把写毁的纸放到了一边。

    因为太子根本没叫人通禀, 是直接冲进来的,所以也根本没给严绮云告辞的机会。

    “请汗阿玛开恩, 饶恕索相一命。”他不知道前因后果, 自然也不知该从何给对方辩驳,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保住叔公的命。

    康熙见他火急火燎的忤逆他, 从毓庆宫冲过来就是为了这事,气的当场把茶盏丢到太子的头上, 幸好是夏日,茶水温度不算太高,并没有太烫。

    但是茶叶洒个满头满脸的也足够丢人。

    这种时候,严绮云自然也不会贸然插话,省得存在感太强反倒是被人攀扯。

    “求情,你也不问问他做了什么你就求情,看样子你对他坐下的那些错事是了如指掌啊!听说那都是打着你的名号去做的!”

    “汗阿玛明鉴,儿子不明白!”太子很是急迫。

    他确实不明白,从头到尾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甚至于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

    边上听着的严绮云都不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即便她没有胤祈这个有能力的儿子,只是一个想着安度一生的妃嫔,看见这样的太子都会觉得还是换个人吧。

    揣摩人心方面太差在皇家属于原罪的一种,还看不清人好坏,不懂得用人,即便日后当上了皇帝,也很难一世安宁。

    毕竟他的这些兄弟们啊没有好相与的。

    原本已经打算发落了索额图就再给他一个机会的康熙,见他这副失了魂的样子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他这个当爹的死了,太子会这般失魂落魄吗?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从书案上的折子山中翻出写着索额图罪状的那一封,往太子的面前一扔。

    “你自己瞧瞧吧,他打着你的旗号做下那么多的错事,你还要包庇他吗?”

    严绮云能听出来,虽然康熙的话音足够冷酷,但是这些话深思反而有些回护之意,相当于把这些近日来源源不断送到他面前的罪状全推到索额图身上。

    等索额图一死,直接就“平账”了,留下来的自然又是一个清清白白没有污点的太子。

    太子从地上接过折子翻看了起来,越看越是面色发白,脸上的水珠不知道是刚刚的茶水还是他后来冒出的虚汗。

    很显然,这些内容虽说有很多都是大阿哥党收集来的罪状,不少都是构陷夸大,但是仍然有为数不多实打实的罪状。

    不少都是太子自己心中也门清的,可以说从前看着不觉得,在这种场景下,他越看越觉得悬。

    “看完了吧,如今还要为索额图求情?”康熙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明明已经鬓生白发,在如今的太子看来,却依旧像山一样不可动摇。

    即便是太子,也不过是打小被康熙拴着细绳养大的象而已,况且如今他也不算是一头成年象。

    康熙给了他无上的地位、宠爱甚至是权势,奈何怎么给的就能怎么收回,这就是皇权。

    这会儿太子其实已经知道,也许他越是给索额图求情,康熙便会越生气,但是若他不求情,索额图就必死无疑了。

    他只能选择赌一把,赌康熙对他这个儿子有情分,能顾念他的想法一些。

    不得不说,也就是太子了,其他皇子哪敢有这样的想法。

    “求汗阿玛开恩,索相对儿子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还请留他一条命!”太子五体投地跪求。

    这是严绮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狼狈,太子自打记事后,向来那都是眼高于顶的,即便是她作为皇贵妃,很多时候也不算客气。

    从前站的有多高,他这一次摔的就有多狠。

    他会继续给索额图求情并不出乎康熙的预料,但是依旧还是生气,见状他直接问道:“若是在索额图的命和太子之位中选,你选哪个呢?”

    便是严绮云也想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康熙,只能说这全然是一道送命题啊!

    不管是选哪个,康熙都不会满意的,更何况太子根本也选不出来。

    这也是严绮云第一次看见太子哭的这么惨,尤记得许多年前,赫舍里皇后忌日时严绮云见他哭过一次,不过也就那一次,便被康熙很快安慰好了。

    然而今天的太子哭得涕泗横流,却不会再有人去安慰他了。

    索额图即将问斩,他的父亲对他寒了心,他也没有了母亲,和妻子也不算亲近,甚至不和,兄弟更别说了,怕多过于爱和敬。

    见太子没有说话,康熙也不意外,若是他能坚定的选择一项的话,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失望呢。

    “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也抓不住的。”

    明明不是很严厉的声音,便是作为局外人的严绮云也听得冰冷刺骨,即便她自觉对康熙还有几分了解,也猜不出这会儿康熙究竟打算怎么做。

    也正常,也许康熙自己都不是很确定,最后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赫、滚进来,让你守着毓庆宫,你就是这么守的?”康熙也不再和太子说什么,只是冲着外面跪成一大片的侍卫们喊道。

    为首的自然是负责“护卫”毓庆宫的侍卫阿赫,被直接叫了名字自然也就只能进来请罪。

    只能说,他五体投地的姿势比太子还标准。

    这就是这个时代,想要独一份体面那就只能成为皇帝,再不济也要成为皇帝的亲属长辈,不然就有请不完的安,下不完的跪。

    严绮云看着这样的场景,已经连动容都没有几分了,没办法,这些年这样的场景确实看得太多了。

    不过康熙也不算完全不讲道理,虽然他折腾儿子有一套,但是对待身边臣子也深谙端水之道,更不是特别高压的那种暴君。

    太子从毓庆宫闯出来,侍卫不知道他的想法自然是不敢拦太死的。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轻发落后阿赫只挨了十个板子,换了一个侍卫去看守毓庆宫。

    还别说,阿赫虽说挨了一顿板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在家里养伤可以把这件事情给养过去。

    正当新换的侍卫要把胤礽再请回毓庆宫的时候,李诚火急火燎的在外头通禀,道:“北五所急报,保宁阿哥不好了!”

    康熙顿时没空管太子了,赶紧起身往外面走。

    他一走严绮云自然不会留下来独自面对太子,赶紧快步跟了上去,面上和动作上都是实打实的不解和着急。

    虽说保宁阿哥进宫修养后,大部分的护卫以及看护工作都是康熙安排的人,但是也有很少一部分是严绮云这个如今的代后宫之主负责的。

    保宁恢复得好好的,这又不行了极有可能是有人在后面搞小动作,若是牵扯到她头上多少有些麻烦。

    大夏天的,两人连伞都没来得及撑,顶着大太阳一路往北五所去了。

    出门的时候严绮云微微偏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太子仍旧颓然恍惚的坐在原地,听到这样的消息,竟连跟都没有跟上来。

    严绮云就这样看着他步步走步步错,只不由感慨好歹不是她的娃,这头也不回的往死路上撞,神仙也救不了他。

    今天的北五所人来人往,全是太医和药童,熬好的药也一碗一碗的往里面端,却不见空碗出来。

    外面原本安排在屋里伺候保宁的宫人们大半都在外头跪着,大气也不敢喘。

    康熙和严绮云进去的时候,就见屋里药味浓郁的让人反胃,还有一股子久不见阳光的郁气。

    “保宁,你如何了?”康熙坐到床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关心的问道。

    严绮云就站在边上,恍惚又看见了当年他这样抓着佟佳皇后的手,听她讲完最后的遗言。

    保宁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确定是康熙后,才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样,回握了康熙一下,就像羽毛轻轻挠过手心。

    “汗阿玛,我是第一次这样叫您,约莫也是最后一次了,这辈子是保宁没有这个福气,不配当您的儿子,您不必挂怀我,也不必再为我忧心了,我去见额娘了,我有些想她。”

    他的气息很轻,但是在安静的环境下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这句他大约在心中打过不少腹稿的话,他就闭上眼睛侧过头去,不再言语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直到呼吸越发平缓,康熙只觉得自己握着的手就这么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完全失去了力道。

    站在半个局外人的角度,严绮云可以断定,这段时间肯定是有人在保宁的耳边上说了什么。

    保宁一开始就没有了太多的求生欲,是康熙打亲情牌吊住的,他就像走在一条钢丝绳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无边的地狱。

    要让他好不容易生出的这分求生欲磨灭甚至不需要长篇大论,只需要让他知道,康熙当时对他说的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话都是假的就行。

    即便都是嫡子,被不闻不问十几年的你又如何比得上他的宝贝心尖尖太子的一根头发丝儿?

    甚至这番话大抵也是他的真心话,甚至都不一定是现想的。

    待严绮云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就这样泪流满面了。

    连在亲情方面受触动向来不那么深的严绮云都这样了,就更遑论作为亲爹,并且最近这段时间多番被他牵系情绪的康熙。

    只见康熙推了他一下,声音中带着哭腔的说道:“胤祚,醒醒,该起来喝药了。”

    然而,已经死去的人又如何再会回应他呢!

    转眼间,康熙也是哭得不能自已,站起身的时候也是一个踉跄,他半坐着太久,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再次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无力,自己年华不再。

    严绮云连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让他借了个力,立刻就有那懂颜色的太监过来稳稳扶住了康熙。

    保宁的死讯很快传遍了,严绮云虽然知道一定有人搞了点小动作,但是也许就是一句言语的事儿,没有证据根本也找不到什么苗头。

    最后自然也是不了了之,不过这些在里面伺候的都不是她的人,以后她也不会用。

    至于幕后是谁搞这种小动作,严绮云自己也有几分猜测。

    左不过是惠妃亦或者是八阿哥,前者为了儿子做出些什么都有可能,后者为了自己也一样。

    这就是皇家,这就是亲情!

    收拾了一下烂摊子后,严绮云回到永寿宫,可以说是再次加深了她自己这方面的刻板印象。

    保宁死前的最后一番话用处是很大的,特别是对本身就很吃这一套,并且还念旧的康熙而言。

    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不管是赫舍里还是佟佳氏,那都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都是在他心中留有一席之地的人。

    而两个儿子如今一个不忠不孝、还害死了另外一个。

    这简直是在刮康熙心窝上的肉。

    这段时间即便是严绮云那都不敢再去康熙面前走动,当然,她既没时间也没兴趣。

    保宁出殡的时候康熙下旨恢复了他的身份,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以皇子之名葬入皇家陵寝之中了,这由父亲一手促成的闹剧一般的一生也就此走到了终点。

    他也成为了康熙这么多孩子中,唯一一个成年后走在他前头的,让他很是感受到一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没有亲生母亲的情况下,胤祚这场葬礼自然也只能由严绮云来操办了,场面不算小,在这个讲究死后哀荣的时代,大操大办的丧事好像能安慰些什么一般。

    对严绮云来说,倒是比从前操办那些“领导”们的葬礼要轻省一些,至少她这个当长辈的不必跪跪拜拜。

    虽说她年近四十,身体还算很是硬朗健康,细细算下来不亚于绝大部分的成年人,但是她也不想再遭这样的罪了。

    送走康熙除外,希望康熙能体贴一点,趁她还年轻遭得住的时候就办掉。

    ————

    “少喝些酒,喝酒误事也伤身。”严绮云轻叹了一口气,劝了胤祈一句。

    他最近的情绪也没有特别的好,胤祈同保宁的关系还不错,准确的说他和很多阿哥的关系都挺不错的,他人好相处,又是个惯能注意别人情绪的人。

    而最让他感触颇深的不仅仅是对方的死,主要还是康熙的一系列行为。

    “他为什么为什么能这样无情呢?”胤祈低声喃喃道。

    他酒量不错的,满族男儿打小饮酒,没有几个酒量差的,这会儿自然是没有醉。

    按理说在宫里说这些是更不安全的,可是胤祈这会儿只信任严绮云,信任她在康熙和他面前会向着他,也信任严绮云的能力,不至于叫他难得“犯上”的言论被其他人听到。

    最重要的是,这种情绪严重起伏的时候,他只想在额娘面前好好的发泄一番情绪,因为严绮云是他最亲近的人,没有之一。

    严绮云没有接话去劝,也没有顺着他的话和他一起指责康熙。

    因为她知道,虽然说胤祈好似在问她,实际上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很明确的答案。

    她伸手摸了一下胤祈的头作为安慰,这是十年来严绮云第一次这样摸他的头,自打胤祈大一些后就不习惯别人这样摸他了。

    胤祈并没有放任自己的情绪太久,一小盅的酒饮尽后,他甚至脸都没红,便起身用凉水擦了擦脸,洗去了大部分的酒气。

    “额娘,是儿子失态了。”

    严绮云摇摇头,道:“你是人,是人就有情绪,你只是因为太在乎了而已。”

    “所以额娘其实是没有太多在乎的东西吗?”胤祈沉默了片刻后,才问道。

    他不是要刺严绮云,只是话赶话想到了自家额娘这么多年来稳定到离谱的情绪,下意识问了出来,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当。

    正当他准备换个话题混过去的时候,他就见严绮云点点头,竟是应下了。

    “我不在乎,是因为很多事情不敢太在乎,有时候活的浑噩一些不是什么坏事。”严绮云直接说道。

    就像她若是没有养育胤祈,那天亲眼看着保宁离开的时候,大约也不会那样狼狈。

    怎么可能会一点没有动容呢,就像她和胤祈所说的,是人就有情绪,有情感的,她也不例外。

    她的表面温和,骨子里冷漠,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舒服而已,情感太多只会滋长一些不利于开心的思绪,庸人自恼而已。

    胤祈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严绮云,把谁和浑噩联系在一起,都不至于会把严绮云和这两个字扯上联系。

    但是他又觉得,严绮云没有再骗他。

    可是他的额娘,满紫禁城最鲜活的女子,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是浑噩的呢,连她也算浑噩,那其他人又算什么?

    这些疑惑胤祈如今想不明白,以后也未必能想明白。

    ————

    和胤祚盛大的葬礼相对应的是,索额图被问斩后随便一卷草席便被家人收敛了尸骨,从始至终对胤祚的死没有表露出半分动容的胤礽“不改初心”。

    因而原本索额图死后就能说服自己消气的康熙彻底的对他失望了。

    先是大阿哥被放了出来,而太子仍旧被禁足在毓庆宫,只是这回只有他一个人和毓庆宫的女人被禁足,他的孩子全被康熙下令挪了出来。

    信号也很明显了,这次的禁足大概率是没有什么尽头的。

    但是,很多人都没想到,居然不止,等胤祚的葬礼一办完,废太子的旨意也下来了,从此以后,康熙朝再也没有了太子。

    太子被废后,聪明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跳的,但是却拦不住有人非要作死。

    随着太子和索额图纷纷落马,大阿哥一党的人全然是坐不住了,即便八阿哥其实是聪明人,但是这种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了。

    准确的说,也许一开始这些人就并没有完全被他们所掌握。

    不是大阿哥就还会有三阿哥四阿哥,总之不能是太子。

    自打太子被废,八大铁帽子王相关势力不少都开始频频上折子,请求康熙立新太子。

    在他们看来,这一局算是他们赢过了康熙,把康熙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给废掉了,那么自然得再接再厉,若是能让他们支持的皇子当太子,那他们才赢麻了。

    要严绮云说,其实也挺抽象的,毕竟不管是哪个皇子,那都是康熙的儿子

    无论如何,他们也再回不到当初八王共治的局面了,换言之实际上就是他们反过来被“驯化”了。

    大阿哥心中也觉得不妥,但是实在是觉不出什么问题来,几次八阿哥胤禩进言让他们停止这个行为,都没能拦住。

    再加上康熙收了折子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助长了他们的想法,就连大阿哥自己都有些飘了,毕竟他和太子争这么多年,自然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可以。

    不是太子那自然就是他,而且赢过了太子就已经足够让他开心了。

    “大哥这次恐怕也要栽跟头了!”并没有什么动作的胤祈直接对严绮云说道。

    准确的说,他不是没有动作,而是他安安分分按部就班的做着康熙安排给他的工作,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和他一样坐得住的还有一个。

    他的四哥胤禛一直是个他不算完全能看透的人,至今胤祈都不知道他到底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心思。

    第179章 第 179 章

    康熙三十六年最热的时候便在这有些冰冷的权势斗争下缓缓过去。

    就如同当年严绮云穿越第一年见过的万黼阿哥之死一般, 虽说保宁的死给整个大清带来了史书上都足以刻下一笔的改变,但是也不过短短数月,也不再会有人记得他了。

    时间的长河还在匀速流淌, 严绮云的日子也依旧照过。

    不对,准确的说,严绮云的日子和往常还是有些不同的。

    从前太子还在,她也不是皇后, 即便大家也很尊敬她这个“现管”,却也远不如现在,毕竟胤祈如今看着也颇有优势呢, 加上她这个当额娘的也不拖后腿。

    换言之,没了太子, 往下的皇子们即便是从前再低调, 这回都得显出来几分, 更何况随着胤祈办差越发多,他的优秀也有目共睹。

    其实这种时候韬光养晦也有道理, 但是胤祈这人性子如此, 事情到了手上,让他全然糊弄过去实在是做不到。

    好在他虽然明显, 但是从不搞拉帮结派的面上动静,私下叫他小聚的, 除了自家亲兄弟外, 旁人都叫不动。

    而且他没和兄弟们把关系搞僵的好处就是,不管谁叫他, 他都能大大方方上门, 偶尔自己也能办点家宴。

    还别说,没了太子后, 他们兄弟之间倒是短暂的看着确实有几分“兄友弟恭”之感。

    然而胤祈和严绮云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们就像是已经尝到了肉味的狼。

    只要肉没有被某个人吃到嘴里并且完全嚼碎了咽下去,他们就不会消停的。

    毕竟即便是太子,如今也是废太子了不是吗?

    最近被吹捧奉承格外多的严绮云格外心如止水,甚至远比从前每日请安要厌烦,干脆借口换季贪凉伤寒为借口,和康熙说了声后,接下来的一个月干脆不请安了。

    因为严绮云自己也懂些医术,还用那养生心法稍微调整了一下脉,以至于这病装的还是很到位的。

    这可把康熙给吓得不轻,这年头生病不是小事,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康熙这两年对此也是深有感触,毕竟他也是因为近两年生过那么两场明明不算严重,却总是不怎么见好的小病,才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严绮云这病装的也到位,平日没事就在塌上窝着,有人的时候就开着床帘待客,没人的时候就拉下帘子,自己躲到空间里头去逍遥了。

    原本芷宁还要来给她侍疾呢,毕竟芷宁时她儿媳妇,正儿八经的晚辈,不过严绮云什么性子,只让她来了两回就不许她再来了。

    包括胤祈她也是叫他以公事为重,甚是深明大义的模样。

    开玩笑,真要让他们隔三差五的一直来,她不得真的实打实在床上养一周的病,那她得待到长蘑菇。

    不过拦得住儿子儿媳,却拦不住康熙,他这会儿看着还是很担心她的,隔三差五的要来瞧一瞧他,刚知道她生病那天甚至直接来了两回,在永寿宫待了足足三个时辰。

    ————

    “阿云可要紧着自己的身子啊,你往年总是关心我和皇额娘别贪凉,今年怎么自己却忘了!”康熙有些关切的问道。

    严绮云看着他肉眼可见的比年轻时对生死更加讳莫如深,从前不怎么信佛的他手上也挂上了精致又稀罕的佛珠,还准备接下来在宫中设立中正殿念经处,便越发觉得可笑。

    这是得亏了康熙知道丹药主要材料甚至可以做火乍药,否则哪不得试试看学前辈们寻仙问药?

    严绮云顺着康熙扶她的力道半坐起来,道:“万岁爷言重了,臣妾没那么严重,虽说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是主要还是因为心烦,本就不适自然也就懒得应付她们。”

    她一副“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模样,好似她和康熙是无话不谈,连这些敏感话题都敢说的亲密无间。

    该说不说,康熙确实是挺吃这一套,不管是严绮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全心全意为了他,甚至超过关心儿子,更总是对其他的女人带着一些淡淡的疏离。

    说实话,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确实没有那么“贤”和“慈”,按理康熙该有些不满的,但是他作为那个“第一位”时,这些就反过来成了优点。

    况且严绮云最多也就是这样闹一闹小脾气,也没什么攻击性的模样,以至于即便是康熙,也总是忘记严绮云在马场围场里面那意气飞扬的模样。

    人总是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在康熙的心中,严绮云早就一个怎么看怎么都合他心意的女人了,殊不知改变本来就是潜移默化的。

    况且,一张皮披久了,本就已经长进了血肉中,便是严绮云自己想要剥除,约莫也需要些时间,偶尔“不合人设”,说不得在旁人心中都自己圆过去了。

    “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可想当皇太后?”似乎是觉得严绮云和他交了心,康熙便有些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问了个十分私密的危险话题。

    然而即便是再像一句话赶话的无心之言,严绮云却也打心底里知道,这绝对有试探的成份。

    严绮云被问的一愣,甚至露出个有些茫然的表情,过了一阵才苦笑着答道:“万岁爷,这满宮的女子,谁又不想当皇后呢,臣妾不愿对您撒谎,我自然也想当您的妻子!”

    其实这是有点偷换概念的,毕竟康熙问的是她想不想当皇太后。

    但是严绮云的回答无疑是很妙的,即便是康熙明知道是她这聪明的小脑瓜避重就轻,也听得舒心,听得开心。

    皇后太后哪个女人不想当,说不想康熙还不信呢,他比谁都知道她们有多想,毕竟他的皇后那么多,而且他一手后宫平衡大法也算如火纯青。

    但是要说想当太后那不是在咒他死吗?

    可要说想当皇后,虽然本质还是一个意思,话却实在是舒心很多。

    当了皇后,那么不管是以后谁登基,那都是妥妥的母后皇太后,就像如今宫里那位一样,谁会质疑她不是康熙的生母就不将她当作皇太后呢?

    “你倒是敢说。”康熙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严绮云往后缩了缩,笑道:“疼,万岁爷您又闹我!”

    “哪里疼,我都没用力!”康熙说完,还下意识给她揉了一下。

    “万岁爷对臣妾这么好,臣妾自然是什么都敢和万岁爷讲的,况且万岁爷一直都很了解臣妾的。”闹过了,严绮云也没有把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带过去。

    严绮云这一世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七分真,三分假,看着总是真情流露,这才可信度这样高。

    “你啊,就是仗着我宠你吧!成了,好好躺着吧,不用起身送我,我回乾清宫批折子了。”待康熙有些满意的离开永寿宫,严绮云坐在床沿也是轻舒了口气。

    从康熙的自称来看,这次的谈话没有踩雷,即便她在康熙面前旧日的情分让她容错率远比其他嫔妃要高,但能不消耗这些还是别消耗为好。

    只能说康熙不愧是康熙,他同人交心的方式,想交到真心,那就是难上加难!

    不过无妨,他是皇帝,或许自己本身就不甚在意吧!

    严绮云也没叫人进来,直接放下床帘又躺了回去,准备回空间继续浪。

    她的空间如今早就大变样了,传说中的梦想之地,要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进,绝对是个造价不菲的梦想中农家乐,物产十分的丰富,可以说是想要什么都有。

    只除了外面那些熙熙攘攘的烦恼。

    不过人啊即便是再不爱同人交际的,也很少有能长时间适应这种独自一人与世隔绝的生活,再不济得有网络!

    所以严绮云这本身装的便不重的病,只五六日就“痊愈”了,不过她向康熙神情的每日请安停止一个月在康熙的默许之下也没有因为她病好的快就恢复。

    反正好了也不影响“修养”不是,而且康熙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这样目的性太强的互相结交,严绮云此举也可以说正合他意呢。

    严绮云的态度摆在这里,想通过她迂回讨好“正主”胤祈的也消停不少,不过直接讨好胤祈就更不容易了,他表面四两拨千斤圆滑的很,实际一深思,即便没有狠狠得罪人,但是大部分时候竟然也能达到目的。

    比起过分圆滑的八阿哥,以及刚正不阿的四阿哥,胤祈这种画风也是让他们头疼不已。“”

    还能说什么,只能感慨一句果然不愧是万岁爷的儿子们吗?

    画风多种多样,那种想“端水”的大臣们不好端就算了,那些想站队的,大部分也都不得其门而入,实在是头疼得很。

    要不怎么说,光有才能也不好混这朝堂呢,毕竟这清朝大臣的朝堂人际关系才叫地狱级呢,不仅士子们有派系,还有满汉之分。

    下头几个阿哥看着都没什么小动作,但是不是他们自己想安份就能真的无事发生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阿哥,他和太子争斗多年,一朝得势就没那么安份了,不少大臣近日都在上折子,请康熙重新拥立太子呢。

    这还不是最绝的!

    严绮云这边还“修养”呢,来宫里陪她玩的芷宁就给她带来一个最新消息。

    一个便是严绮云也有些不太理解的消息。

    “大阿哥党部分人私下向万岁爷推举八阿哥为太子?”严绮云有些讶异的问道。

    芷宁闻言点点头,道:“进宫前,爷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具体没有说的很清楚,他说额娘你会明白的。”

    别看她表面小心思不多,但是不到一年功夫,能让胤祈信任她,并且让她带些话给严绮云什么的,就能看出来,别的不说,嘴严这一块是没话说的。

    严绮云确实很快就明白了,这不正是说明没了太子后,大阿哥和八阿哥也不是铁板一块。

    准确的说,他们兄弟二人未必有这么大的嫌隙,但是手底下的人想法可就不好把握,别的不说,八阿哥的人格魅力大概是到了后世依旧被许多人所津津乐道的。

    不少人是真心觉得他当了皇帝后自己的日子会比从前更好过,因而太子倒了以后,大阿哥一排手底下那一群人分裂的比严绮云想象的还要快。

    就像让严绮云选,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二者只能选其一的话,她会毫不犹豫选圣母皇太后。

    当然,这会儿也只是想想,暂时还轮不到她选呢。

    芷宁递完消息就仿佛自己没听说过这些一般,跟着严绮云又一起在院子里开开心心的自己做面包玩。

    看着和她的外表还是很搭调的,一副孩子气模样。

    她确实是不加掩饰的喜欢玩、喜欢热闹,不过不影响正事并且不出格的情况下,不管是严绮云还是胤祈都没有拘着她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性情,何必硬要规束成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模样呢?

    别人怎么样严绮云不知道,反正宫里那些规规矩矩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的嫔妃们她完全理解,但是也绝对处不来的。

    反倒是类似惠妃、宜妃、卫嫔、温贵妃等等有立场却也有自己脾性的人到底还能说上两句,甚至宜妃有时候不过脑子,下意识怼她或者怼其他人两句,她也不会深究。

    当然,最主要的是,重要的事儿芷宁是不含糊的,她拎得清,能做到这一点,旁的便不算什么。

    “额娘,这葡萄干是哈密那边进贡来的吗?看着好大一颗。”芷宁看着盘子里面大颗大颗的红色无籽葡萄干,问道。

    严绮云点点头,道:“对,之前哈密维吾尔首领因为平定噶尔丹有功,被封赏后特意千里迢迢来谢恩,带了不少贡果,其中最多的就是这好保存的葡萄干。”

    成色确实非常非常的好,比严绮云从前在市面上见过的大部分葡萄干都要好。

    毕竟这东西主要看的不是工艺,而是果子本身的质量,这给康熙送的贡品那自然是全族中最上乘的,不然那就不是谢恩,是挑衅了。

    “儿臣知道,前日爷也带回来两个瓜,真的很甜,比咱们庄子里种的甜瓜要甜好多,便是大樱桃也没这么甜呢。”

    芷宁知道,不懂的直接问严绮云并不会招烦,倒是不懂装懂严绮云不太受得了,所以好奇一般也就直接说了,严绮云知道的话,向来不会吝啬于解释给她听。

    严绮云把葡萄干放入处理好的面团中,开始整理定型,闻言也认同的点点头,道:“听说那里一年四季都很暖和,绝大部分的时候光照都十分足,很适合生长这些果子,大部分果子都非常的甜。”

    在哈密被康熙册封前,大清和那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所以从前自然是见不到这些贡果的。

    别说其他从来没吃过的人,即便是严绮云都有些想念呢。

    哈密瓜她倒是没那么馋,毕竟她空间其实就有种,不说吃腻,反正没那么稀罕,但是葡萄干这种简单加工过的她实打实的许多年没见过了。

    空口吃其实也好吃,洗过后稍微晾一晾,就没那么干了,不过多吃个几颗,严绮云就不太受得住这种甜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完全适应紫禁城里面偏甜口的饮食习惯,甚至凭借一己之力将更多样化的饮食风格在京城传扬开。

    不过饮食习惯是不太能轻易更改的,爱吃甜的人就不会觉得腻,这葡萄干还是挺畅销的,宫里头从上到下基本都挺喜欢吃的。

    因为干货好携带不易坏的缘故,这次进京带了不少作为贡品,严绮云一个人就分了得有五六斤。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是皇贵妃,康熙要分东西的人太多了,女人儿子女儿一大堆,还有大臣也要分一些,因而即便胤祈是颇受宠的皇子,也不过分了一斤多点。

    严绮云这里做面包什么的,一般很少加各种果干类的东西,她更喜欢面包本身的麦香,坚果倒是会加一些,基本不放太多的糖。

    可以说,她这里的厨子做面包是最“香”的,反而论面包的花样如今是她宫里要少些。

    ————

    大阿哥和八阿哥一档的那些明里暗里的动静果然把康熙气的不轻,原本他废了太子之后,就少了个能帮他整理折子并进行一些简单批复的,工作量就多了许多,这会儿还有人给他添堵。

    他又不是傻子,太子被废后面推波助澜的又哪些人他不是心里没数,只是原本觉得主要还是太子自己张狂,便没有处置大阿哥。

    这下自己跳出来,那康熙也就不忍了,直接一番呵斥,对着胤禩这种帮着胤褆助纣为虐的“奸臣”更是劈头盖脸,直接便说出了那句历史传的很广的话。

    他本质自然是因为迁怒,觉得他这样的母家出身竟敢觊觎帝位,但是话说出来也确实难听,若是严绮云没有取消最近的请安,估计隔天就能看见一批黑着眼圈的大熊猫。

    包衣、辛者库、汉女有区别吗?那自然是有,细细算来区别还挺大,但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所以康熙这句纯纯的地图炮确实是膈应到了不少人,据说卫嫔当天就摔了一跤,把膝盖都磕破了。

    这句话对胤禩来说威力自然不必多说,但是实际上这句话收到伤害最深的自然还是卫嫔这个“辛者库贱妇”,可以说是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她留,从此以后即便她是嫔位,在宫里也没脸见人。

    第180章 第 180 章

    “主子, 卫嫔娘娘那儿已经送了上好的伤药过去。”韶心从外头进来,第一时间将门合拢,免得外头的寒风灌进来。

    这也是严绮云的态度, 虽说康熙说话难听,但是她也不会像旁人一样就这么避之唯恐不及,雪中送炭不至于,但是落井下石她也不会干。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后宫诸事上尽量按“规矩”行事, 什么位份该是什么待遇那就是什么待遇。

    事后严绮云也能看出来,康熙自己大约也有些后悔话说的这样重,但是他当然不会放下面子说自己是口不择言。

    恰恰相反, 在短暂的后悔情绪过去后,康熙反倒是会慢慢的说服自己, 他骂的就是有道理的, 因而八阿哥和卫嫔的日子只会越发难过。

    这是他作为帝王的“权威”。

    过去了这么多年, 这一点自然不仅仅是严绮云看得清楚,能摸清一些康熙行事脉络的人并不少。

    胤禩这样惨的结局可以说狠狠地震慑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阿哥们, 包括大阿哥。

    太子的倒台险些叫他忘记了自己的汗阿玛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那一下若非手底下那些人自作聪明非要推老八,翻车的约莫就是他了。

    尽管因为这“反水”他逃过一劫, 八阿哥也和他说自己并不知情,希望不要因此影响了他们的兄弟感情, 然而实际上隔阂自然还是存在的。

    不仅存在, 而且并不浅。

    越是从前关系好,这产生的裂痕就越发不容易修复。

    他们安静下来认真做事后, 康熙倒是得了几分安宁, 毕竟没了太子的光芒压制,那些原本还有些韬光养晦的儿子们好像都牟足了劲的开始做事了, 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

    暗地里的不敢来,明面上的卷那自然是不少的。

    倒是显得一贯就很尽心尽力干活的胤祈没有那么突兀了。

    而这山一样的折子以前有太子帮忙,康熙废太子后自己忙活了一阵儿就发现,一个人做完所有实在是太累了,干脆叫几个太监帮他进行整理分类。

    这放在他年轻时是不可能的,明朝的“前车之鉴”他研究的可不算少。

    可谁叫他前后思量一番就发现,好像除了身边这些常年伺候的太监,实在是也不知道叫谁来比较方便。

    儿子们首先被排除在外,他怕又是下一个太子,最近他做梦都觉得自己这些儿子哥哥狼子野心恨不得他早死坐上他的位置呢。

    而且就算不是因为这个,他若是选了哪个儿子帮忙,难道不会给其他儿子一些错误的信号吗?

    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立新太子的计划,准确的说,若非当年朝局复杂,以他们满族的习惯,本身也没有立太子的传统。

    如今这些儿子们现在的模样就很好,看看他们,干起活来多起劲啊,以前除了哪有这么上进。

    除了这些选择外,其实若是严绮云不是胤祈的额娘,康熙觉得让她来帮忙整理折子也是不错的,反正她久居深宫,和外界联系也不多,最重要的是她聪慧,做事合他心意。

    不过她是个惫懒的,即便真的叫她来,约莫还要借口“后宫不得干政”来拒绝呢。

    康熙想到这里,便搁笔说道:“李诚,去请皇贵妃,就说她前些日子同朕一块儿编的那本算学书印了两本出来,叫她来瞧瞧有什么错处。”

    这自然只是个托词,毕竟这东西下印前,不管是她或者康熙都审了两遍,后续还有翰林院负责编书的人也审过的。

    别看翰林院都是“文科生”,但是这时候的读书人可比想象中博学,学的不够全的根本上不了岸,毕竟科举的试题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

    其中找出几个精于算学的也不难,只是算学在如今是小道,包括康熙自己,即便颇为喜爱,也觉得只能作为爱好。

    严绮云自然是不认同的,虽说没有和在现代时和人争论那样直接,当时也委婉表示,算学日常生活中还是十分必要的,若是不通算学,家里的帐管不好不说,去外头买个东西都不知道该付多少钱。

    康熙本身就喜欢算学,自然当即附和了几句有道理。

    不过也就说说,算学在读书人的书单里面依旧是重要层级很低的。

    然而严绮云深知,读书明理是不可或缺的,但要改变世界发展科技,那就决计离不开数理化,所以这本书即便大半都是她自己编的,她依旧叫康熙把名字属在了她前头。

    严绮云到了后拿到成品也很是喜爱,她当初虽然也编撰过一本私下教孩子的蒙书,但是看过的人都没几个。

    但是这本书不一样,那是她废了无数心血,结合这时代的古籍和上辈子所学,所编撰的一本由浅及深的算学书,而且这只是第一册。

    康熙还特意给她找了宫廷画师,给她作了一些插画,图表倒是她自己画的。

    “本就是你的心血,朕花费心思远不及你,何必非要属朕的名字。”康熙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看似不以为然,实则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严绮云闻言笑了,道:“能和万岁爷的名字属在一本书上,是臣妾的福分。”

    当然,虽说是署名,但是自然不是全名,她们的全名有点长,只是两人分别在封面加盖了自己的私印,严绮云选的自然是“绮云破妄”,康熙为了和她这格式差不多,还特意刻了一枚新的“紫气东来”呢。

    事实当然不是严绮云所说那样,她叫康熙也加盖私印的缘由不少,除了因为康熙并不是真心拒绝外,最重要的则是“粉丝效应”。

    这可是当朝皇帝亲自编撰的书,别的不说,单单为了讨好皇上那就得买上一本看看,说不得就能叫一些人生出兴趣呢。

    虽说是私印,但是没有特意隐瞒的情况下,谁都知道这代表的两个人是谁。

    不过康熙听完却是纯纯的理解错了,还以为严绮云只是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出现在同一本书上呢。

    毕竟他看严绮云,从一开始那就是从一个很偏颇的角度开始,去看一个描摹过的人,所以他大约一辈子也不会真正的明白以及理解严绮云。

    一个后宫妇人,能有什么大格局呢?

    不过他能这么想,严绮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从来就没打算让自己在康熙心里真的成为一个脱离这世界常态的“独特”存在。

    别看康熙这些年对她越发喜爱,后宫年轻的嫔妃数量越发少,严重与严绮云上辈子所看历史不相符,可他的喜欢在他的视角是一种“向下兼容”。

    因为他能掌握严绮云,严绮云又是全身心的依恋他,所以他喜欢。

    看似这种喜欢和对猫猫狗狗不一样,也夹杂着一些真情一些身份上的敬重,然而严绮云以自己后世人的视角来看,比对待宠物猫狗好不到哪里去。

    “这书万岁爷打算印多少册?”

    “先印一千册吧,多了要是卖不完,咱们俩可要丢人了。”康熙玩笑道。

    著书立说,大部分读书人都有这种野望,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换了那些四书五经相关的,康熙肯定不会沾手,容易叫读书人大作文章,虽然无伤大雅但是却烦人。

    算学则无妨,反正基本都是些题目,没什么可解读的东西。

    严绮云听完康熙的话,默默在心中吐槽:你知道一千册什么概念吗?这世上才多少读书人,即便是科考相关的书籍,这时候想卖出一千册都不容易,遑论一本杂书。

    心中吐槽归吐槽,严绮云可没反驳,反正是康熙出钱印,即便是读书人不买,京中这些有钱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肯定也会给他面子。

    最重要的是,这书本身也不是为了赚钱,所以售价就只是算了纸张印刷成本,连人工成本都没算,在市面上的书籍中算是很便宜了。

    也是,康熙又不傻,买卖街也开着,市场上一些重要资源的售价康熙不说门清,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第一版拢共就印了两册,如今你一册朕一册,咱们再将正式些的宝玺也盖在扉页上收藏起来,后世传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严绮云:谁想和你传佳话而且你们祖孙是不是一脉相承的爱盖章?

    好端端一本书,这会儿盖了大小四个印,严绮云细细一打量,颇有章宗之风范,她可真怕后世人直接把章姐章妃之名按在她头上。

    “章妃”一词刚在严绮云脑海中闪过,严绮云险些没绷住直接将自己给逗笑了。

    她上辈子挺喜欢上网的,当然知道广大吃瓜群众有多妙语连珠。

    康熙还以为她是为自己的提议开心的呢,越发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只是看着严绮云那个“皇贵妃印”,他又莫名觉得,和自己那个印放在一块儿又不是那么匹配和谐。

    严绮云当然不管他又再脑补些什么有的没的,开开心心带着自己的书回永寿宫了,虽说印章多的有点丑,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作品,怎么看怎么开心。

    况且待正式印出后,就会有更多人能看到呢,这叫她如何不开心。

    这本书直接被她摆在了自己永寿宫的小书房,她的书房一直分为两间,一间就是宫人们都能借书看的偏殿书房,还有一间就是她自己正殿日常写写画画的书房。

    后者也有一个书架,不过书会少很多,并且大多数都是不能让宫人随意看的书,比如这次以及从前康熙亲自赏赐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