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 91 章

    朱姜坐在房梁上看戏。

    虽然这出戏的主角之一是自己顶头老板,但是……有热闹谁不爱看呢?

    只要不被领导发现就没问题的。

    朱姜快乐地想着,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小心地把顺手拿上来的桃酥藏在一边的角落里放好,准备一会再吃。单腿跪着稳住身体,一边注意着隐蔽不被下面人发现,一边探出去半个头鬼鬼祟祟的偷听。

    在下面,费公公已经将洪含香带了进来。

    文乐逸神色不辨地坐在殿中,见洪含香进来头都不曾抬一下的,冷声冷气地问道:“什么事?”

    语气冰冷还有些不耐烦。白蔷怀着对朱姜突发奇想的又一主意的不安感,在纠结之下灵光一闪:“诶……你想了这么多,怎么也没想过奚含蕊写不完稿子怎么办啊?她可比我晚开文,现在还剩下一大半呢。”

    白蔷心中暗喜,装作为同事说话求情地半推半就:“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回了身世,肯定忙着跟家里人团聚呢,哪有时间写文呀。要不这样吧……咱们也不追求这个热点了,等她什么时候写完,咱们再什么时候施行计划。”

    “有她这个身份在,热度起来是迟早的事嘛。”

    拖一会,说不定能让朱姜改掉这个主意呢。朱姜的眼神亮晶晶的,握着白蔷的手心因为壮志满酬而热乎乎的,攥得白蔷只想把她的手撒开。

    可惜朱姜捏的贼紧,白蔷试了几次挣脱不开,只能放弃:“什么机会?”

    今夜宫墙内外的两场火搅得她心里发慌,守着洪新半步都不敢挪动眨眼。赵横波在隔壁的员工宿舍熬夜写文,火势起来时还过来问过,她以城内不小心走火搪塞了过去。

    其余三翅都被派了出去协助维护京城治安,她一个人守在报馆,内心满是惶惶然不着地的空落感。

    直到勇毅候进京,她看着洪新被人接去了宫内,心里才踏实了些——起码局势顺利,就是不知道宫里具体的情况。

    朱姜不会受伤吧?

    她担忧地想着,看到朱姜回报馆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结果这人拉着她的手,就开始说什么机会?

    料想这机会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事。白蔷心里无力地叹了口气。

    朱姜对她心里的小腹诽一无所知,还沉浸在报馆千载难逢的绝高机遇当中。她又往白蔷身边挨了挨,亲昵地搭上肩膀:“小强,咱们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这问话有点没头没尾,白蔷的“朱姜要搞事”雷达狂响,忍住想要把她手抖下去的想法,犹豫地试探说道:“……可能?”

    朱姜显然不太满意,撅着嘴不满地说道:“我们的友情居然还需要你犹豫吗?!”但她也就小小的抱怨了一下,正事要紧,很快地正色说出自己的目的:“小强,你能连续七天日万,紧急完结真假千金吗?”

    白蔷:……我觉得你是想让我死。

    一切……都过去了?

    奚玉泽那杀千刀的,罪有应得了?!

    奚含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奚含蕊这一晚上做梦都是笑着的。

    这笑容持续到第二天,天色一亮,勇毅侯府门房上就送进来一封信。

    奚含蕊怀着不安的预感打开,当即眼前一黑。

    “展信佳。事情过去了,答应我的稿子写完了吗?”

    ——你亲切的馆长来信。时间越往后拖越重要。

    对文乐逸来说是这样,对雍党的人来说也是这样。

    长时间搜寻不到人的后果让叛军从上到下都是同样的浮躁,之前还能边找人边搜寻一圈值钱的东西。到现在叛军将领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放一把火把文乐逸逼出来了。

    暗卫所外面的一圈陷阱让他们头痛了一阵也攻不进去,又有探子回道在其他地方发现了新帝的踪迹,很快将叛军都从暗卫所处引开。

    白隼看了看夜晚的天色,估算了现在的时辰。

    冷宫这边平时就鲜少人经过,文乐逸出身冷宫,登基后更是把其中居住的宫人们都迁了出来。雍鸿飞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番举措是因为文乐逸介意自己幼时的经历,不会往冷宫处来。这边也没有经过叛军搜查。

    也有他们刚刚在宫中乱窜吸引视线,所以没有叛军往没人的冷宫来的缘故吧。“……哦哦哦。”

    朱姜愣了一秒才回神,反应过来自己还像只壁虎一样傻愣地趴在墙上。应声后慌乱地直起身,两只手撑着从墙边滑下去,落地后迎着文乐逸的视线挠了挠头,随意找了个话题,“白隼帮我引开人让我脱身了。”

    说完这句话,她才开始为自己刚刚的愣神感到尴尬,摸了摸鼻尖:“你在看什么?”

    文乐逸的眼神从她身上滑落,落在一边散落的碎瓦上:“没看什么,放空思绪,等你。”

    身上的衣服被划破了几道,脸上也有碎口子,应该是箭矢划过带伤的……没有大的伤口。

    文乐逸冷静地分析朱姜的伤势,明明刚刚还在担心,却偏偏不开口询问。

    跟幼稚的不愿意接受变化的事实,所以刻意不去察觉的一样……

    所以朱姜只是摇了摇头,开口的瞬间表情一变,格外凝重:“我的奖金没了。”

    她的奖金没了啊!!!这场大火来势汹汹,幕后之人显然不顾及京城百姓的生命。在几处房屋纵火之后,为了制造更大的骚乱,又肆意挥洒猛火油,进一步扩大了火灾火势。

    白蔷隔着报馆的院墙,忧心忡忡地看向皇宫的位置。因为朱雀街的大火,明明是亥时的天空,却在京城的大理寺周围染成了橘红色。

    飞鸣报馆与大理寺相隔了好几条街道,但火势一大,京城里全是闹哄哄的声音。朱雀街连通着城门跟皇宫,是京城最主要的街道,又多有商铺酒楼。火势随着街道蔓延,救火声,哭喊声连成一片,即使不在火势范围内,附近的人家也全都仓皇失措起来。

    或打听消息,或收拾细软,准备一有不对能先行出城避祸。

    只有知晓内情的人知道这场火灾的不简单。

    不断有身着盔甲的城防军出动,一边组织人手救火,一边驱赶因火灾而躁动的民众:“都回自己家去!无事不要出门!”

    白蔷在其中还看到有禁卫军的人马。

    她想起刚刚三翅出去打探的情况,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将刚刚打开一条缝探听情况的门合严实了。急匆匆地赶到后院里本来放置报刊库存,现在新住进来一人的房间:“大理寺被劫,你应该知道他们是在找你。如果被发现,已经出卖雍鸿飞的你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白蔷冷着脸,强硬地威胁道:“呆在这里,不然不管你跟统领做下什么约定,我都会在你暴露之前杀了你。”

    洪新身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惨白着脸躺靠在床上的软靠上。他在几天之前被转移到了这里,之前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终于知道是为了防备今天的事。

    自身安危攸关,面对白蔷的威胁他也只是虚弱的咳嗽了几声,心底却并不平静。

    朱姜双手捂住胸,这一刻的痛感尤为真实。外面兵荒马乱,他们刚刚还制造了一个拖延时间的假象,而现在文乐逸在邀请她去参观私库。

    按理来说,朱姜应该以都什么时候了,钱财什么的乃身外之物拒绝的。但是……谁不好奇一下皇帝的私产呢?

    “不太好吧?”朱姜虚晃一枪,很快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道,“在哪里,怎么去?远吗?里面最贵的是什么?我们是不是得拿个装东西的包裹?”

    她说着打量了一下自己和文乐逸的穿着,一人一身利落干脆的暗卫服,隐蔽干练便与隐匿身形。就是为了打斗方便做的太过贴身,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小刀暗器塞满了,放不进其他的。

    文乐逸的倔强并不都是天生。朱姜有着如出一辙的骄傲跟固执。

    这点固执体现在她知道文乐逸的选择是他必然会做出的,也会对自己没有能力提供帮助而感觉到茫然无措的懊恼和悔意。

    她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问这个问题,是想要解释你为什么再一次把我丢下吗?……嗯?还是说再一次跟我解释你的选择有多么的无可奈何,是你己经反转才想出来的最优解?你所能想到的,最有益的选择就是让白隼在情况无法逆转的时候带我一个人逃出宫?”

    朱姜想到刚刚听到的,白隼心中响起的那道心声,被瞒在鼓里的情绪再一次上来,她怒不可遏地直视着文乐逸:“如果不是你改变了主意,其余的解释就不用再多说了。”

    文乐逸没有想到她听到了自己偷偷私下嘱咐给白隼的命令,怔愣在原地。而在他开口想要解释之前,朱姜严肃地用一根食指竖在唇前:“嘘。”

    “听,有人来了。”

    此时,已经是亥时三刻。

    白隼也显得尤为吃惊:“啊?……等等,你不是护着陛下躲起来了,这不是立功了吗?怎么还被扣奖金了?”

    他还想再仔细问问,但朱姜的表情看起来很沉重,所以他只是拍了拍朱姜的肩膀,叹息一口气:“那是挺伤心的哈。那你先伤心着,我回去休息了。”这一晚上怪累人的。

    一点安慰的想法都没有。

    朱姜:……他们暗卫脆弱的同事情真的是无时无刻像是这样刺痛她呢。

    朱姜熟门熟路地经过冷宫的宫门,越走越偏,到了冷宫尽头处转弯,一间破落矮小的院落出现在拐角的隐蔽处。

    朱姜没有走前门,遵循暗卫从不走门的隐藏属性,身形一晃就攀上了院墙。

    院墙并不高,攀上去后院内景色都一览无余。

    有一人孤身伫立在院内,背手独立似是在看院中故居。足够人大腿高的杂草倾斜着,院内旧屋破瓦,屋檐破乱不堪。朱姜恍惚间却看到了当年的景色。

    当时她也是如此躲藏在墙头上,看着院内倔强不肯认输的少年。旧时岁月与现如今的小院如时光穿梭一般串织在了一起。

    在朱姜被往日旧影恍惚之时,独立的挺拔背影之人缓缓转身,乌黑眼瞳眸光淡漠地落在了朱姜身上。

    文乐逸眸光微顿,落在朱姜微怔的脸上。

    他说:“你来了。”

    又或者,能找到可以制衡她,让她改掉这个主意的人。

    白蔷想的很好,但朱姜一开始就没打算配合。

    “啊,存稿进度确实是要担心一下。不过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你哦。”朱姜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让白蔷心里一突,“这就要感谢我自己的未雨绸缪了,在之前就想到了说不定会有这么一天,而让奚含蕊这几天老实点呆在家。既是躲开这些事,也是为了存稿。”

    在白蔷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朱姜脸上的笑容进一步拉大:“她那边不需要担心啦,等明天一早我就传消息去问。不过,在这之前……小强,我记得你根本就没有存稿对吧。”

    而被当作时刻憋着坏主意,得重点防范的朱姜本人,在算了算两本单行本大概能得到的利润,才心下一松地舒了口气。

    太好了!比她被扣掉的奖金还多两倍。

    但是下一秒又想到她明明可以两边都得的,瞬间捂着胸口眉眼都耷拉了下去。

    文乐逸也太小气了啊……她就不该最快怼那两句的。

    朱姜的后悔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最大的威胁解除了,连她在京城的销售都可以不用那么畏头畏尾。

    之前没有过度宣传自己的官方背景,是怕暴露真实身份被雍党针对。现在雍鸿飞都被抓起来下大狱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时候不暴露自己的背后有人的关系户身份,难道还要靠她自己去跟京城其他报馆竞争嘛?朱姜挺起胸膛理所当然的想到。

    借力打力,狐假虎威可比比拼硬实力来得轻巧便利多了。她可不是那种硬守着操守不肯变通的人。虽然他们报馆实力强劲,但毕竟是才成立的,跟其他几家老字号的比起来,未免显得有些跟脚不足。

    就像上一次其他报馆们联合起来报道雍党与朝廷的暗潮汹涌,朱姜的飞鸣报馆根本就没有被邀请一样。排挤新入场的来势汹汹的新人,是京城报馆内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而作为这个被排挤的新人,朱姜当然不满意了。

    所以她果断放出话去,自己之前是创业期不想暴露身份,现在有一定成就了终于能说了。

    自己其实是大理寺某某人的亲侄女(这个是先前提过的暗卫同僚),又跟刚入朝的翁太傅有着能牵扯上的弟子情谊(纪冰真的关系),还有安吉郡主当赞助商(奚含蕊的家属)。

    这些关系也互相都有佐证,自己也备受关照——他们报馆之后很快会跟六部进行的合作,邓祥大人的事迹纂书。

    朱姜明着表示:我不好欺负,我背后有人,而且势力都大大的。我还很记仇,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之前隐隐排斥她的其余几家报馆立马发过来合作意向。

    朱姜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把其他报馆递过来求和的信件扔在一边,眯了眯眼表示:“如今,我也是一个能横着走的狗关系户了!”

    白蔷:……

    他本不想见的,但朱姜溜的太快,爬房梁之前还递给他一个“我想上去了,你忙着”的眼神,让文乐逸气笑。

    他该夸她知情识趣,还是该夸她忠心耿耿没有忘记自己暗卫警戒的职责好呢?

    你说她知情识趣,看过来的那一眼除了传达让他先忙的意思,就是狡黠揶揄。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思。

    你说她忠心耿耿吧,上去之前还没忘记捎带上那叠桃酥,明显是想看戏的时候嘴里也不能闲着。

    文乐逸气闷地深呼吸一口气,才把那股想打人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第 92 章 第 92 章

    乾清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黑卷尾当然要知道了。

    等他急匆匆地赶来,就见到洪含香昏迷着被抬了出去,而他暗卫所的下属,应该是今天第一天回宫上职,负责今天的陛下的贴身警戒任务的,暗卫麻雀。

    正一脸憋屈地站在下首,罚站一样的低头恭肃站着。一边做反省状,一边做检讨:“我错了,我不该在别人勾引上司时看热闹。不该在上司陷入苦恼时不帮忙反而在上面吃零嘴,我不该吃零嘴的时候漏得到处都是……”

    朱姜接下这任务,本是抱着简单又赚钱去的。

    找人还不简单吗,放在这一窝子暗卫里算是专业及其对口,经济学博士生派去做收银的活,大材小用。

    这也导致了朱姜罕见的对任务预估失败。

    姚芳从秦员外家出来后,立马赶到飞鸣报馆。而沈正业听说今天她会去秦家的消息,早就在报馆等待。

    沈正业焦急地在原地打转:“不可能,我差使人去门房打听过了,那姑娘确实是秦员外几天前……新纳的小妾。”

    因为过于美貌,被接进府时门房的印象很深,不会出错。

    沈正业说到这里,心下又是一痛。如果自己是在她进府之前就遇到她……

    姚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着急,所以才在出来之后多转了转,本来是想打探消息,却从侧门看到一位遮遮掩掩的姑娘家出来。”

    沈正业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难道?”

    姚芳迟疑道:“我也没见过你说的那位姑娘,也说不准是不是……只是觉得很奇怪,就跟上去看了一眼……确实生的好看。”

    但好看毕竟是代有主观意味的评断,并不能证明两人说的是同一位。

    姚芳食指点了点自己右眼眼角:“最惹人注意的,那位姑娘眼角这儿,有一颗小痣。”

    因为衬着凤眼显得旖丽又楚楚动人,她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沈正业立马激动了起来:“对对,就是她……太好了,她没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秦员外的夫人要说府里并没有这个人。

    沈正业:“还是在秦府过的不好罢。”他一脸心疼,想来是觉得心上人必定吃了很多苦楚。

    倒是几位暗卫在一旁听着,互相对视了几眼。

    这可就不好说了……当听到洪含蕊是重生的时,白蔷有一刹那的惊讶。

    随即又想到。

    自己在惊讶什么……她自己都是穿越的了,还不许人家再重生一个。

    所以她很快跳过了这一段,回到他们最开始的问题:“你听到她心声说什么了?”

    “她重生了所以知道我们的身份,来对付我们的?”白蔷感觉到有些棘手。

    如果洪含蕊是重生回来的,确实可以解释得清她是如何得知他们隐藏的暗卫身份。但这就有点复杂了啊……重生的人能产生的变数太多了。

    未来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最难把握的。

    白蔷在现世也看过不少的重生文,大多是前世有未尽的心愿或是受尽了冤屈,重来一世大刀阔斧要去过新的人生。

    看的时候是很爽啦,特别是重生的女主仗着自己重生获得的信息优势,通过先知先觉把前世的仇人耍得团团转的时候。

    但前提是……白蔷摆着凝重的表情。

    前提是,前世的仇人别是他们这伙人啊。

    他们现在暂时回了报馆,朱姜先把三翅支开去调查洪含蕊这些天的动向,留下白蔷,两人呆在后院密闭安全的房间里,讨论朱姜听心声的金手指听到的消息。

    朱姜脸上的表情既困惑又茫然,显得非常复杂:“好像也不是?”

    “也不是什么?”

    白蔷被她弄的也困惑极了。

    “难不成那洪含蕊在洪家还能出淤泥而不染,不仅重生之后什么都没跟洪新讲,还打算弃暗投明,给咱们寄信是真的打算拉拉关系,好借着咱们脱离洪家?”

    说这话的时候,白蔷是自己都不信的。

    洪家是洪含蕊从小到大呆着的地方,难道没有一点感情?即使是在前世雍党被顺利铲除,留下了心理阴影,重生回来后难道就没想过要通过未卜先知的能力为雍党和洪家谋求一条生路?

    官宦人家立身立命都在家族当中,哪有那么容易跟自家家族牵扯干净。

    白蔷冷漠地想着。在暗卫所里经过的那些日子,教给她的事情太多,有一条就是不要太过于相信投降的敌人,防止他们的反扑。

    一个重生的洪家女,能拿出什么让他们相信的东西来?

    朱姜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思索一阵,又低头看白蔷一眼。一副我有话但不知道从何开口的模样。

    白蔷被她看得满脸的问号:“看我看什么?”

    看的她怪发毛的。

    这种发毛又何预感朱姜要作妖的时候的警惕感不同,是一种……怎么说呢,是预感有怪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发毛感。

    朱姜先叹息一口气:“小强啊……”

    她心情是真的复杂又无奈,又困惑又疑虑,想不通为什么,所以她问道:“小强,你真的没有什么乌鸦嘴,或者是算命的能力吗?”

    **

    当从朱姜嘴里听到洪含蕊确实是抱错的,白蔷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什么……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她宁愿去怀疑朱姜的能力,也不愿意去相信重生之外,居然真假千金是真的!

    哦没有假千金,但是有假世子。

    朱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干脆地斩断她的侥幸心理:“是没错,她说她亲娘是安吉郡主。”

    白蔷在心里默默地划等号。安吉郡主=真千金她娘,侯府的家世对上了。洪含蕊,小官庶女,这边身份也对上了。

    还有她来信里说的,自己生产之时是雷雨天的寺庙,还有地动。自己姨娘还有一件不符合她身份的玉佩。

    怎么都对上了啊!

    白蔷这个从头到尾写书的人都惊呆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这些真的都是她瞎编的,有些甚至是为了剧情硬凑上来的。

    她呆愣了好半天,才干干巴巴地问道:“那她……那洪含蕊不会真的长得像她母亲娘家伯母早逝的亲女吧!”

    不会吧,不会告诉她这么扯的剧情,居然也是真的吧!

    她接下来该怎么去面对这不适用科学定律的世界!

    **

    送走了一脸忧心忡忡的沈正业,姚芳也顺势跟几人告辞。

    朱姜关上门,双手交叉支起下巴,一脸严肃:“这就麻烦了啊……”

    白蔷了然:“是说那位姑娘?看起来是像惹上什么麻烦的样子。”

    神秘地从侧门出来,还一路小心张望着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姚芳怕被察觉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等在门前,过了一个时辰后才看到那姑娘又匆匆地回来。

    全程都小心注意着周围,风吹草动就会警惕地察觉……就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白蔷思及此也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一个员外府里的小妾,能惹上什么事呢?要说是得罪了当家主母,但就凭她能独自出府,在秦府的待遇就没有差到哪里去。

    秦员外的夫人要真是善妒容不下她,哪能这么轻易放她到处走动。

    说府里没有此人……联想起来,倒像是在遮掩这姑娘的存在。不让她太引人注目。

    这些事情,姚芳和沈正业可能想不到,但是这其他几位暗卫肯定是都察觉出来了的。所以才在沈老板说担心被苛待时没有说话。

    说起来这沈老板也是个痴情的,都这样了还要查下去,紧张地连连嘱托他们再上秦府看看。

    他可以加钱。

    最后这句话是重点。

    但白蔷觉得,这一看就很麻烦的事情,他们报馆没有再接触下去的必要。

    毕竟,他们这底下还有一层身份呢。再查下去,万一不小心暴露一点什么就不妙了。

    她刚想说,要是觉得麻烦,咱们要不就不接了吧。

    朱姜深深叹了口气。

    朱姜一手抵着下巴,表情逐渐凝重:“不,我说的麻烦是我们的广告kpi。”

    白蔷:……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谁抓重点的能力有问题。

    关键是在这里吗?朱姜口中声称自己脆弱的心受到了同伴毫不关心的冰冷打击,现在急需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接受被子的治疗。

    实则是被刚刚的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掩耳盗铃地先出宫避避风头。

    白隼:“……我是应该先质疑你的内心脆弱,还是先反驳咱们之间不存在的同伴情谊?”

    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狐疑地盯着朱姜,看着她不敢回视的转开视线。内心默认这人是懒骨头上身,在宫里呆不住想回去摸鱼。

    这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她把活推给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起来都被推锅推的习惯了。倒不如说浑水摸鱼才是朱姜的常态,今晚的不掉链子才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发挥……现在宫里勇毅侯带人已经掌握了局面,他们暗卫是可以继续隐于幕后……

    但找借口倒是找个能听得过去的啊!奚玉泽被扔在了地上,手臂酸麻一路被拉扯过来此时连抬起都显得无力。但他也顾不上了,爬过去拉住奚巡的腿:“父亲……父亲救我啊,父亲。”

    他满头大汗,嘴唇青紫发白,像是虚脱的人拉住了救命稻草。

    奚玉泽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在被奚巡一言不发地从勇毅侯府带出来之前,他正等着新帝跟雍党之间分出胜负——新帝赢了,他是勇毅候的独子,理所应当获得好处。

    雍党赢了,他有洪新这个亲父以及献出布防图的功劳,也可以安枕无忧。

    文乐逸轻笑一声,在一片的沉默无言中下了对雍党众人的宣判。

    “雍鸿飞,洪新等人,犯谋逆重罪叛乱妄上罪无可恕,下令赐死以正天下视听。”

    “洪新之子洪玉泽,流放西域,非召不得入京!”

    说完没有去看殿下面无人色的雍党众人,转头和缓地对着奚巡一笑:“还要恭喜侯爷今日得女,骨肉重逢。”

    奚巡正色地抱拳回了一礼,其余朝臣此时也纷纷上前恭贺陛下铲除乱党。混乱的一夜,在此时也就真正的尘埃落定,落下帷幕。

    而朱姜回到报馆。

    她红光满面地握住了白蔷的手:“小强啊,你的机会来了啊!”

    他们报馆大红大紫的机遇到了!

    朱姜默默地偏头移开视线:“……总之我跟你打过招呼的了,不能算我旷工啊。”

    在白隼极度无语的注视下,她转身假装镇定的跑走。

    再不走,她怕控制不住表情不对被看出来。

    他们这些加害者,在受害者的面前也是会心中一紧的。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如今落在他们手中,自己该有的下场而心生恐惧。

    这件事到这里像是已经趋近于结尾,剩下的就是平息朝堂内外关于此次雍党作乱的影响。革职查办雍党的官员,提拔文乐逸自己人上去……但是文乐逸并没有喊退下。

    殿内没有人敢质疑,也没有人敢询问,即使雍党等人冷汗湿了满背也不敢在此时多说什么——他们按律令最好的也只剩个自己身死全家流放的结局,谁也不想在此时催促。无疑是让自己离斩首的结局更近一步。

    文乐逸淡然冷静地在殿上坐着,中间抬手让情绪激动的邓翊安退下。

    他此时出现在人前是为了表明还有为了邓家平冤的追讨人,谁也别想再把此事摁下。其余的,他作为暗卫统领是该重新隐在幕后了。

    没有让其他人等多久,殿外重新响起一阵铠甲行走之间的碰撞声,除此之外还有人被拖着行走的痛呼声。两侧的禁卫军们都没有反应,直到勇毅候奚巡进殿,将手中拽着的奚玉泽拖拽扔到了地上。

    “陛下,臣教子无方,已将泄露布防图之人拿下。请陛下定罪!”

    重点当然这个了,麻烦大了啊。

    朱姜一脸深沉。

    虽然沈老板走的时候还叮嘱他们把这个项目继续下去,可这一听不就是不满意他们现在任务进度的说辞吗?

    作为飞鸣报馆的馆长,这简直是她完美履历上的污点。

    也是,任务要求是摸清楚那姑娘现在在秦家的处境,她简单的理解成了看上一眼,直接外派给了姚老板,这也是她的错。

    朱姜沉默了几秒,对自己的大意在心里作出检讨。

    第一个广告的顺利进行让她错估了引资的困难度,结果带来的新商机因为暗卫里剩下的都是肌肉男没有小白脸而无法深度进行下去,只能接下不是很符合的第二个新任务……

    这就已经让她很苦恼了,新任务如今还发展不顺,怎么看都很可能会影响报刊下一步的招商引资。

    万一让别人觉得来飞鸣报馆登广告很没有前途,甚至怀疑他们的专业程度这该怎么得了。

    朱姜一脸阴暗地埋下头。不知道她真的去把老板的心上人偷出来,沈老板会不会欣喜到忘记他们的先时失利,给一个五星好评。

    白蔷:……真相肯定是需要告诉给纪冰真知晓的。

    朱姜:都是以后要一起工作的同事了,咱们敞开心扉才好配合默契地做事嘛。你瞧在小蕊入职前,我不是也找她谈过话吗?你看她现在工作起来多有干劲,连怕馆长无聊主动留下来参加文娱活动的眼光都有了。

    白蔷:……

    朱姜本来热情邀请白蔷一起来给新人做入职前的双方认知对话,但很可惜被白蔷一口拒绝。

    所以在面对纪冰真疑惑看过来的目光时,她只能温和地一笑:“没事的,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报馆的员工都很好相处。白……疏影先生也一样。”

    纪冰真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是在说,入职之后可以时刻看到疏影先生,不必急于一时对吧?!

    纪冰真快速地理解了一番馆长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燃尽……她是怎么跟馆长提起我的。”

    快跟我说说,她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如果在来这里之前,纪冰真还能相信燃尽在信中隐约提起疏影先生的看中,是“燃尽”单纯的没有心机,不小心茶她一下的话。

    到了飞鸣报馆,亲眼见到燃尽如今已经能和飞鸣报馆馆长和疏影先生一起斗地主,还在与她见面时,先行告状。

    纪冰真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好家伙,这是给她下马威啊!

    虽然你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但是我先来的,所以你动摇不了我在报馆的地位。

    你是这样想的吧?燃尽!

    纪冰真心里的火苗一茬一茬地冒着,而朱姜似是思考了一番,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燃尽的话题不急,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问题。但是我们简单一点来说明一下吧。”

    朱姜觉得从头开始解释太过于麻烦,又要解释自己和白蔷的身份,还要解释跟她一起通信的人不是洪含蕊,而是自己。

    所以她选择……

    朱姜朝纪冰真微微一笑,伸手从身后的木桌子上抽出一叠纸。

    纪冰真疑惑地看过去,突然从其上看到了相当眼熟的字迹。

    那是……!!

    她惊恐万分地看着朱姜,像是看到了某个特别恐怖的,在历史上隐约可见的神秘组织笼罩之下的阴影。终于透过历史的重重迷雾,在这个属于它的时代,在这个充满了谜题的报馆内,朝她招手。

    这团迷雾说:“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暴露出去吧?”

    不都一样吗?

    文乐逸从最开始的挫折中冷静下来后,思维能力直线上升:“我的心声你可以随便听,我都不会介意……或者,我把这句话放到心里想,装作不经意被你听到会更加惊喜一点?”

    朱姜赶忙拒绝:“那倒不用。”

    两人移开目光,谁也不说刚刚那句疑似情话的事了。

    第 93 章 第 93 章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的过去了,朱家门口的那颗郁郁葱葱的桂花树,花已经全都开了,金黄色的桂花点缀满了所有的枝头,花香浓郁清甜,整个秋天连梦里都充满了桂花的香味。

    在桂花香里,也正式的来到了收获的季节。朱家的稻谷比村里其他人家的先种下,收割的时间也早了许多。

    朱姜这几天都没去镇上,在家帮着家里收谷打谷。因为怕中途下雨,全家包括伤势大好的文乐逸都加入了抢收的行列。

    中午时分,朱姜和朱母回家做饭,长大了一点的糕糕在两人身边跟前跟后,无论是路上遇到谁,都友好地叫上两声权当打了招呼,尾巴就没有一时是停下来的,看上去呆头呆脑,可爱得还有点傻不溜丢的。

    村里的其他人也乐得与它玩耍,每个人都亲热的和它打招呼,小孩子也一口一个糕糕的喊着,人气比朱姜旺多了。

    朱姜一路上见多了这场面,脸色有点不忍直视。

    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杏仁糕的爹娘都是猎狗,两只被村里的猎户曾叔养的油光滑亮,盘条靓顺,膘肥体壮,上山抓野鸡抓兔子都是一把好手,有一次遇见一头野猪,配合着曾叔,硬是给拿下了,在邻近村里都出了名。

    一听说是这两条狗下的狗崽子,许多人家抢着来要,自己都是磨了曾叔好久才磨到了糕糕,只是这性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想起上次去曾叔家全程被两只狗盯着那迫人的样子,朱姜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朱母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色,也是笑出声来:“还琢磨着呢。”

    “曾叔家的狗都是从小训练来的,我们家这只,天天不是被你就是被文乐逸那小子抱着走,哪里能凶悍的起来,更别说还取了这么个名字,要是凶一点,也不搭呀。”

    朱姜幽怨地看了朱母一眼,被说多了,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名字取得不对,杏仁糕才越来越奶。

    “反正都是用来吓唬二娃子的,糕糕这体型看着是随了它爹娘,准能长到半人高,凶不凶在其次,用来吓小孩子足够了。”

    朱姜想想也是,才放下这茬。

    家里这几天抢收,从早忙到晚,朱姜从来不会亏待自家,想着法子做好吃的来给家里人补补身子。

    买了一扇排骨,一半红烧了,一半做了玉米排骨汤。再加上西兰花炒肉,韭菜炒蛋和清炒白菜,凑了个四菜一汤,送到田里把朱父和文乐逸喊下来休息。

    本来朱姜担心两个老人的身体,想就自己和文乐逸下田,实在不行就雇两个村里人帮忙,但朱父朱母死活不肯,朱父更是发脾气说嫌弃他老了,无奈只好遂了两个老人,只是自己和文乐逸都默默的加快了动作,想多做点量减轻两老人的负担。

    红烧排骨香辣下饭,西兰花炒肉和韭菜炒蛋里也放了些许辣椒,更为入味,白菜也炒的刚刚好,又嫩又甜。

    一家人都饿狠了,把饭菜都扫光后,朱姜一人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

    “爹,吃完饭我们回家休息会,没多少了下午肯定忙得完。”

    朱父也没逞强,点头答应:“行,听你的。”

    喝了一口汤,朱父没忍住发出一声喟叹。

    排骨早上就放在灶上拿砂锅煨住了,炖的软烂,拿筷子一夹就脱了骨。火候掌握的刚刚好,肉质鲜嫩不柴,一口咬下肉汁香味四溢。玉米清甜,排骨汤丝毫不腻,连肉里面都带上了甜味。

    朱父又盛了一碗。

    玉米用的是朱姜喜欢的甜玉米,水分更多一点,没有太多纤维,一口咬下去全是玉米汁水,甜又清爽,正适合体力劳动后补充能量。

    文乐逸喝完汤,正在拿骨头逗杏仁糕玩,使坏地用筷子夹住一根骨头悬在糕糕头顶不住晃荡。

    杏仁糕急得原地转圈,文乐逸也不理。故意把骨头放低了些,等到糕糕要扑过来了,又猛地抬高,让它扑了个空。糕糕眼里就只看得见骨头了,叫了两声,无师自通的学会抬起两只前爪直立起来,头随着文乐逸的动作左右摆动,还想跳起来咬,只是到底还没长大,后脚力量不够,坚持了没一会就不行了,只能磨蹭文乐逸呜咽撒娇。

    文乐逸起了坏心,就是不给,看着糕糕急的呜咽声越发大了,还坏心眼的笑出声。

    糕糕眼瞧着这坏人不给,转头就往朱姜跟前告状去了,汪汪叫两声,回头看文乐逸一眼,然后就把头埋进朱姜怀里,呜呜做声。

    文乐逸对着朱姜看过来的眼神哑口无言,只好把手里的骨头放在地上,糕糕这才会转过身,不再呜咽作声。

    朱父朱母也是看着稀奇。

    朱父取笑道:“糕糕还挺聪明,知道我们家谁是管事的。”

    朱姜跟着朱母一起收拾碗筷,被打趣了才没好气地白了文乐逸一眼:“就他老爱逗狗,我阻止好几次了,可不就知道来找我了嘛。”

    朱母想起来问朱姜道:“你不是说要在铺子里头卖点饭菜吗,什么时候开始,娘给你帮忙去。”

    朱姜算了算手头的钱,要开餐馆的话,炉子得换个大点的,碗筷得备上,桌椅铺子里倒是有现成的,还有蔬菜可以用自家种的,现在新收的米也有了,确实可以放在日程上准备了。

    “我想等把谷子晒好先,等忙过这一段就开始准备。”

    而等把谷子晒好已经是几天后了,这天吃完早饭朱姜正想和爹娘商量不久后她准备开小饭馆的事情,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朱父朱母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这会子正是大家吃早饭的时间,谁会来敲门?

    “谁呀?”朱母提声问道。

    “朱家老婶子,是我呀,美银。”

    听见门外来人的声音,朱母闻言本来站起来打算去开门的动作都迟疑了下来,顿了几秒,又缓缓坐回了凳子上。

    文乐逸和朱姜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门理会的意思。

    见门里面没反应,李美银又敲了两声。

    久不见人开门,门外传来另外一个人催促的声音:“怎么没人开门,是不是出去了?”

    “不可能呀,我没看见今早有人出来。”

    一问一答,都不是李美银的声音。

    朱姜眉头一皱,这是好几个人上自家堵门来了?

    文乐逸嘿嘿一笑,抱着在脚边转悠的重了不少的杏仁糕颠了两下,说道:“王婶怕不是又给我们准备了一出戏,你坐着,我去开门。”

    朱母有点手足无措,上次经历的事情还没有从心底彻底褪去,以前在镇上住着,哪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人,这会都有些慌了神,只焦急地望着朱姜:“这,这人又来干什么?”

    “没事,爹,娘,你们坐着,我和文乐逸我两去看看。”

    “好孩子,你们小心点。”

    文乐逸一把打开门的时候,李美银正贴在门上听声音,突然少了支撑点,差点头朝下摔下去。

    第 94 章 第 94 章

    为避免夜长梦多,在朱姜的劝说下,第二天吃完早饭一大清早,朱父就去找村长说种子的事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听完朱父说明来意后,村长喜不自胜,起身就要行礼:“这可是您家高义,于村里当有大恩。”

    朱父左右拦不住,只得受了这一拜,闻言苦笑着说道:“老叔这就是抬举我了。”

    村长也姓朱,村里大家称呼一声朱老叔,比朱父大上几岁。按族里家谱来算,和朱父也有点老远的亲戚关系。

    “我家里的情况老叔你应该也听说了,不怕你笑话,这事还真不是我提出来的。这种子是姜丫头她带回来的,也是她做的主换给村里大家伙,该得这声谢的也应该是她……”

    说到这,朱父叹了口气:“跟老叔你交个底,我和她娘本来是不同意这件事的。就是因为这种子,昨天那李美银又跑我家来闹来了。我是知道老叔你为人一向公平,平时也总跟我们说,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得互相帮助……也许会让老叔你为难,但这也是我们全家的意思,这种子我们主动拿出来,但是有一个条件是不能让步的。”

    朱父说的语气坚定严肃,村长听完也顾不得继续欣喜,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好,你先说,只要不是我做不到的事,我都答应。”

    “这种子,唯独王家,我们不换。”

    “好啊。”

    以为会为难,不会被答应下来的事,村长却一丝犹豫都没有,一口应下来,朱父都蒙圈了。

    “啊?这……”

    来的路上,朱父组织了一路的语言,做了这么久的心里准备,连被拒绝后怎么继续说下去都提前想好了,结果话刚说完就用不上了。

    村长却是心里长抒了一口气,听朱父的语气,他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

    其实是朱父自己想岔了,邻里间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也是得分人的。李美银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是第一次在村子里挑事了,村长能不清楚吗?况且李美银昨天在朱家闹事的事他其实都听媳妇说了,朱家心里有气,村长本来以为朱父这么郑重其事,是会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比如说难以接受的价格……结果提出来的条件太过于简单,以至于村长产生了些许就这的感叹。

    因为种子这事带上滤镜的村长,看着朱父蒙圈的脸,怎么看怎么看单纯老实,怎么想怎么心里愧疚。

    怎么会觉得他不会答应呢,是担心他觉得怕得罪王家?

    李美银她带着人去堵门要种子,本来就不占理。村长甚至觉得朱家这会提出换种子的想法,也有受到李美银胁迫不得不的意思,这件事按道理他该推拒一番,该劝一下的,可是这是肉眼可见对村里有大好处的事,他就昧着良心没劝,直接答应下来。

    本就愧疚,这会滤镜一带,村长不由得想为朱家做点什么。

    沉思了一会,村长抬头对朱父说道:“种子的事是件大事,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说定。这样,明天我喊上村里大家,我们一起去祠堂,开门祭祖,热热闹闹地,跟祖宗和大家都说清楚,这是件大喜事,村里大家都要记得姜丫头的功劳。”

    “这种子呀,你也别五倍换了。我做主给你说个数,十倍,咱们得拿十倍的粮来换,银钱也可以,怎么也不能让你家吃亏。你也别跟我在这推,等来年村里各家都自己留种了,就不会来跟你换了。就这一年的事,收益的可是子子孙孙。还有姜丫头那孩子你不得给她攒点嫁妆呀?”

    朱父还没缓过神来呢,听到村长的话忙涨红了脸推拒道:“这开祠堂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十倍也多了。不可,不可。”

    村长佯装生气地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姜丫头,这种子是她的,你帮着推干什么。她可不容易,你别亏着人家。”

    朱父这才讷讷应下,村长才又笑了起来。

    “至于李美银那事,明天就由我来说。”

    村长笑眯眯地说道:“你只管放心,我来说,她家有什么意见,只管来找我。”

    朱父哪里看不出来,村长这是在为自家考虑。从开祠堂为他家扬名,再到解决李美银这个后患,把难办的接了过去,好处都给了他家,可谓是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了。朱父嗫嚅了几下,推拒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感激。

    “那可好,爹您这次可是要做件大好事。”

    正当朱父满腹感激,不知该怎么出口之时。一阵清脆的话音落下,才见堂屋的帘子掀开,一个穿蓝衣的年轻媳妇走出来。

    把手中的一碟黄豆放至桌上,年轻媳妇才接着开口:“要我说,爹早该管管王家的了。那李美银在村里是掐尖挑事头一个,处处闹事头一名。爹这次可要说到做到,得消消她的气焰才行。”

    村长听了,笑着对朱父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大儿媳妇,霞娘,平时里就她多话,让你笑话啦。”

    朱父连连摆手。

    “我在后面刚都听见了,这多好的事呀,朱伯您一家都是大好人。您放心,待会我就上各家通知去,让他们明天都去,爹您就把这事交给我,保管给您办的妥妥的。”

    朱父本来就不善言辞,被左一个天大的好事,右一个大好人,臊的坐不住。也不顾村长吃完饭再走的挽留,连忙回家回话去了。

    等着朱父走的没影了,年轻媳妇才意犹未尽地回转过身来。

    “朱伯脸甚薄,我还有好长一串话没说出口呢。”

    村长拿她没办法,忍俊不禁地笑她:“你啊,就你话多。”

    “我说的哪有错,朱伯他们一家就是心太善。昨儿个堵门的,可有好几家的媳妇婆子,要是我,不单单一个李美银,昨儿个堵门的一个都别想换到种子。”

    村长摇了摇头,用筷子夹起一颗黄豆,隔空点了两下:“所以你比不上人家,你这叫逞一时之快。照我看,这主意八成也是朱姜想的。”

    霞娘被说也不生气,反而升了趣味,继续追问。

    “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

    村长施施然地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喝下,才又开口:“我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明天你就知道了。”

    霞娘笑着应下。

    ————

    送朱父出门后,解决了一件大事,朱姜也放宽了心思,把还不死心得在旁边绕着她转圈,念叨着套麻袋的计划,又吵又碍事的文乐逸和在旁边跟着莫名兴奋的杏仁糕一起赶了出去放风,才回来帮着朱母一起打理家里的菜园和鸡鸭。

    把菜园子的杂草清了一遍,又都浇上水,鸡也放出来喂了食。忙活了一圈,看着今天天气正好,朱姜和朱母打了招呼,赶着自家养的鸭子上河边去。

    然后在鸭子嘎嘎的叫声中,和文乐逸在河边不期而遇。

    看着在冰凉的河水中央挽着裤脚领着一群小鬼头摸鱼抓螃蟹的文乐逸,朱姜怒极反笑。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人就没有一丁点爱惜身体的自觉。

    就她站得这么远,稍稍目测一下,河里那个扑腾得欢快抓鱼的人,裤子应该全湿了,上衣也湿了大半。

    秋天的河水可不是夏天那种沁人心脾的凉爽程度了,特别是今天还是个阴天,河边的风一吹,湿衣服黏在身上,把身上的热量加快散发。

    稍个不好就是感冒的下场。

    朱姜把鸭子赶到另一边下水,也不急着喊人,抱着双臂站在岸边石头上。

    文乐逸下水的时候把外面罩着的长衫脱掉了,只着了件白色内裳,被水一浸湿,紧贴在了身上,衣服下面紧实的腰腹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文乐逸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朝她挥手招呼道:“你来了,快看,我们抓到好多螃蟹。”

    朱姜无语地看着他把一箩筐螃蟹堆到了自己面前。

    “阿朱姐姐,这个哥哥好厉害啊,他一抓一个准。”

    和文乐逸一起下河的都是村里的孩子,一个个都玩得很兴奋,见朱姜来了忙跟着向她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朱姜挨个摸摸头,让他们别玩太久,随即转头秒换脸,肃着脸对上也爬上岸边恁着衣服甩水的文乐逸。

    文乐逸看她脸色不好,仍然是一脸无辜。

    怎么了就,不是没说套麻袋的事情了吗,又怎么了,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怎么了?”虽然不知道朱姜为什么生气,文乐逸问起来还是带着一点心虚。

    “身体都养好了是吧,可以下水啦?还抓螃蟹,那螃蟹怎么不把你抓一下,让你进水的脑子醒醒神?这水不冷?生怕自己不感冒?”

    文乐逸被一连质问地头都懵了。

    脑子了跟超负荷似得转了好几圈,才把这一串质问,跟她在关心我划上等号。

    “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

    朱姜脑门子突突地跳:“好着呢?好着呢那你身上这伤疤是哪里来的?我给你画的?”

    “这你也画不出来呀。”

    “嗯?”

    危险的语气。

    文乐逸:“……我错了。”

    文乐逸识时务飞快地低头认错。

    他平时总是束的整齐的一头黑发现在发尾也打湿了,都黏在了背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衣服也被拧的皱巴巴的,配上他低头反省的姿势,透露出一股委屈巴巴的气息。

    朱姜再气他不爱惜身体都不好再说下去了,看他身上还在往下滴水,连忙上前帮忙拧了几把衣角。

    文乐逸被她突然靠近一惊,本能的想要往后退,被她一瞪就停住了脚步,乖乖的站在原地随她摆弄。

    朱姜拧了几下发现他衣服已经湿到胳膊底下了,只能放弃拯救,赶他回家:“你外套脱在哪啦,快披上。冷不冷啊,快回去把衣服换上,爹娘都在家,烧点水洗个澡,可别感冒了。”

    文乐逸被关心得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应了一声,转了半个身子才想起来,回来把篓子搬上:“这是那群小孩子的篓子,这些螃蟹是说好给我的。我得先放回家去,再把篓子还回去。”

    朱姜忧心忡忡:“你丢那别动,我待会带回去,你给我赶紧回去。”

    文乐逸又磨蹭了两下,身上水没干,头发在主人粗暴的对待后有几根炸毛,在河边的阳光下有点像一只呆呆站着的大金毛。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说实话冷风一吹是有点冷,但心头倒是热乎乎的,像是小孩子得到一个新鲜的玩意,满心的欢喜兴奋,想要再听面前的人说几句话,就是不想就这么回去了。

    “要不,我还是等你……”

    朱姜却一点都不配合,面无表情强硬无比,直接一手指向他身后:“赶紧,走!”

    这人什么破毛病,都是惯得。

    第 95 章 第 95 章

    自从在朱家吃亏以后,李美银就在忙着撺掇人和自己一起搞事,只是村里农户大多朴实良善,这强要别人家种子的事,没几个人愿意跟她一起豁出脸面干去。

    就这样游说了好一阵,直到最近村里都开始收谷子了,朱家每天收回家的稻谷倒底是刺了很多人的眼,几家媳妇婆子都同意一起上朱家讨要种子。

    李美银说得也轻巧,只说朱家妹子平日里就是个乐善好施的,后院种的瓜果蔬菜的种子邻里都领过不少,我们一起去要,她一准会给。

    也不想想这之间的差别,平日里一些小菜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送的送换的换,都是常事。可你要去别人家要米要粮,如果两家不是关系过硬,一准被人轰出去。

    而且送出去的瓜果蔬菜的种子,那也是朱家自家乐意给的。这主人家不发话,他们自己上门去要,哪能是一回事。

    李美银不过是打算借着名头,扯着大旗,再加上以人多势众打算压迫朱姜而已。

    昨天才敲定了人选,今天一大早李美银就迫不及待地召集人过来朱家了。

    只是没想到开门的不是朱父朱母,也不是朱姜,而是文乐逸。

    因为那天的事情,面对文乐逸,李美银还是有点怕的。

    虽然他那天也没打人,除了恐吓了下她儿子,也没骂人。但是这人有点邪性,长得白白嫩嫩跟个吃白饭的小白脸似得,可李美银面对他没由来的就有点后背冒冷汗。

    文乐逸人高马大地堵在门口,虽然怀里咧着嘴喘气的糕糕减少了点他的威慑力,可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感觉就把光线堵死了,阴影罩下来,随李美银一齐来的媳妇婆子都感受到了压力。

    几人推推搡搡地把李美银推出来说话。

    “朱家妹子和婶子在吗,我找她们有点事。”

    文乐逸低下眼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在门口不好说话,能让我们进去说吗?”

    李美银不敢和文乐逸说自己一伙人是来要谷种的,只想进去找好说话一点的朱母,

    文乐逸依旧拦着不让进去,半倚靠在门边,低着头悠闲地摸着糕糕背上的毛,几个月大的奶狗,毛还是细细软软的,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们在吃饭呢,怕是有点不太方便。”

    李美银心里暗恨,却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只说没事,她们可以等。

    回头就被带来的媳妇婆子围住了,问怎么回事,怎么不进去。

    那头低声地吵做一堆,这头文乐逸却是开心了,单脚踩在门坎上不自觉地抖腿,对上怀里糕糕懵懂的眼神,心情很好的抚摸狗头。

    朱姜出来就看到文乐逸一身痞气好像门神一样的守在门口,斜倚着一边门框,站也没个站像。

    闷不做声地走上前去,朱姜没大用力地踢了下文乐逸的膝盖弯,抬了下下巴示意,那边一堆人在干嘛。

    还没等文乐逸回答呢,被追问地头疼的李美银眼尖地看到了她的身影,连忙上前招呼。

    “诶,朱家妹子出来了。”

    朱姜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美银堆满笑意的脸,随她招呼媳妇婆子们围上来,也不搭腔。

    “朱家妹子,咱们这次来呢,是有个不情之请……”

    李美银眼里的恶意都快要满的溢出来了,朱姜看着她凑到面前的脸就有点腻味:“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吧。”

    李美银一噎,被朱姜不按常理出牌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补救。

    “你这孩子,尽爱开婶子玩笑。”李美银说着就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朱姜的手,表示亲密,被朱姜嫌恶地躲开。

    看着朱姜毫不掩饰的嫌弃的样子,李美银心里兀自愤恨,但想着自己的目的,还是忍了下去。

    “朱家妹子,我和这么多嫂子们一起过来呢,是听说你这里有多余的种子可以送,这不,我们一大早就巴巴地赶过来。”

    朱姜嗤笑一声,还是不搭腔,甚至嫌弃站着累,干脆学着文乐逸的样子,依靠在另一边的门扉,就看着她演。

    李美银干站着,面前的两人谁也没搭理她,又尴尬又憋气,但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就是不知道,朱家妹子家中的留的谷种,能不能给我们一些作为种子,我们可以用自家的谷子换,定不会让朱家妹子你吃亏的。”

    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终于把来的目的说完,李美银松了口气,递颜色给后面的媳妇婆子,让她们也上来说两句,跟着来的众人连忙上前。

    “对的对的,我们用自家粮食换,不会让你吃亏。”

    “早就听说这朱家老两口为人厚道,这朱家妹子也是和气,经常帮助邻里的人。”

    “朱家可是镇上回来的大户人家,跟咱们能一样嘛,朱家妹子,你家谷子放哪呢,我们自己去取就行了。”

    眼见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唧唧喳喳自说自话地越说越过分,朱姜跟看杂耍似得,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

    “我倒是觉得新鲜,还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嫂子婶子过来我家,原来是看上我们家谷种了。我刚还在琢磨呢,我们和王婶上次闹了那么一出,怎么会是好到能互相窜门的关系。”

    李美银被朱姜夹枪带棒地一刺,正好戳中了自己阴暗的心思:“朱家妹子这话说的,怎么像带着刺。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前些日子朱婶到处散种子,我们可都是看到了的,怎么今天我们来要,不但不给,朱家妹子还这么咄咄逼人,可想,平日里和善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罢。”

    李美银像是要把前段时间的怨气都发出来,一开口就是喋喋不休地数落。从朱姜污蔑她数落到朱家就做面子上的功夫,明明是看着他们家刚回村所以她才带着村里人过来认识认识,朱姜这么说她简直是浪费她一番苦心。

    光听着她的话,仿佛朱姜就是那么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只有把谷种拱手送出,才能弥补过错一样。

    朱姜也不答话,在面前一群人紧盯的目光注视中缓缓站直,伸手向门后拿出了一个扫帚,用力地朝门坎打了一下,巨大的声音吓住了李美银,打断了她的话,吓着忍不住地朝后退了一步。

    “你…你干嘛,想打人吗?你对长辈就这种态度吗!”

    “长辈?”朱姜慢慢地从左至右把来人们看了一遍,一些人不敢对上她的眼神低下了头,有些则只是眼神闪烁了几下,“我们家的东西,想给谁不想给谁,自己还是可以做主的吧。各位婶婶嫂子要是好好的过来串门,我们当然欢迎。可我怎么看着今天各位这副人多势众的阵仗,倒是像来着不善?”

    “我们……”李美银张嘴还想说话。

    文乐逸在旁边悠悠闲闲地出声打断:“王婶怎么还不如自家儿子呢,二娃子偷归偷,但还知道拿别人家的东西需要避着主人家拿呢。”

    李美银被文乐逸连带自己儿子嘲讽了一通,气得快要升天,也顾不上对上文乐逸莫名其妙总会升起的惧意了,就像上前理论。

    朱姜根本没给她机会,直接打断:“我们说错了吗?我误会王婶了?半个月前,我和小梅回来,看到那个在我们家田里拔稻穗的那个人就是王婶吧?那件花衣服村里我可就看见王婶你穿过,怎么上次没偷着,这次来抢了?”

    “你!你污蔑!”李美银见她如此不给面子,怒不可遏,“我还到处跟人说朱家厚道,虽然来村上不久,但与人为善,与邻里之间也是相处和睦。没曾想到,原来朱家平日说的送种子只是随口一说的,那又何必假装大方,我们来问又说没这回事,还血口喷人,不就是看人下菜碟,看不起我们罢!”

    朱姜扯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王婶不仅脸皮厚得厉害,嘴皮子耍的也厉害。我是不想跟你讲道理的,只一句,谷种不会给你。你李美银三番四次找我们家麻烦,我凭什么给你,凭你脸大?”

    眼看着朱姜话一落下,李美银被这么一激,脸色涨的通红,怒气冲冲地就要上前,文乐逸不慌不乱地收回腿,站直了,也上前一步,和朱姜并立。

    文乐逸早就做好李美银撒泼的准备,上次朱姜就吃了亏手上被抓了一把,这次文乐逸就在旁边,怎么会给李美银机会。

    文乐逸比朱姜站的位置稍稍靠前一些,隐隐地把朱姜护在身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懒洋洋的,身上却绷紧了确保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击。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李美银,就让李美银不敢动弹。

    李美银就像被吓住的鹌鹑,别说动了,连表情都僵住了,后面的媳妇婆子连忙上前拉住她。

    “算了算了,朱家不肯给,我们就走吧。”

    “一个村的,别伤了和气。”

    她们和李美银不同,和朱家没有发生过龌龊,只不过利益动人心,心存侥幸,说不定朱家会给呢,这样的心态,但也只到如此,既然主人家不肯,又闹成这样,再待下去,说不定就要拳脚相向了,也不敢强要。

    李美银恨铁不成钢地一一瞪过去,这些人昨天说的好好的,今天一定得逼一下朱家,今天来就不敢了,合着就是想让自己上,讨不到好,他们就好打退堂鼓。

    一甩手挣开拉着她的婆子的手,李美银理直气壮地说:“怕她作甚,朱家可真是个厚道人家,藏着那些个好种子,自家收得个稻谷盈仓,就看着同村的累死累活忙一年,收成堪堪过活。”

    “呵。”朱姜嗤笑一声。

    也不理会她,径直跟其他人对话。

    “各位婶婶是怎么想的?就冲着你们今天是跟着她李美银一道过来的,就知道这事我不可能应。上次她拦在我家门口,把我爹娘逼成什么样子,大家都有看到的吧?她李美银是个什么为人,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其他跟着来的婆子面面相觑,都不应话。

    话说到这份上,朱姜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我们家中还有事,就不陪各位婶婶唠嗑了。文乐逸,把门关上。”

    文乐逸应声,却也不急着走,他在刚刚李美银说个不停的时候就像发作来着。一是朱姜打着看看李美银还能说出什么来的心态,拦着他不让他作甚,二是怀里的小狗不老实影响他发挥。

    眼看着李美银要被其他人拉走了,文乐逸连忙出声喊住。

    “王婶,忘记跟你说了,可别叫二娃子再翻墙进来了。”文乐逸抱着怀里的杏仁糕抖了抖,“哦不是我们不欢迎他,你可别误会了。”

    文乐逸一脸歉意地说着:“只是家里最近新养了条狗,脾气燥,特别是对一些不请自来的人,凶得很。”

    杏仁糕可不知道它已经被人睁眼说瞎话的盖上了脾气不好的名头,乖乖地坐着文乐逸怀里,裂开嘴仰头看着文乐逸,神来之笔地汪了一声。

    可逗乐了文乐逸:“这叫什么,哦对了,叫养狗防恶客。”

    说到恶客,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李美银,又腼腆地笑着补充:“没别的意思,就是怕误伤了二娃子。”

    没别的意思,你就别说啊。

    李美银气地吐血。

    本来这事都过去了,他不说还好,一说李美银就想起来先前的事。那天王二娃子回家哭了半宿,第二天眼睛也肿了,喉咙也肿了,说不出话来。本来她就心烦,自家男人和婆婆还数落她,说她这事没办好。

    那天就是他搅得局!

    李美银气地双眼冒火。

    李美银深吸口气,看着自己身后缩手缩脚,一群帮不上忙的,也知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了。

    阴沉地看了朱姜一眼,才哼地一声甩手离去。

    第 96 章 第 96 章

    朱姜一抬头就看见朱父眼眶红了。

    “……爹。”

    朱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没事。”

    像是下定了决心,朱父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转过头对朱母说道:“翠娘,苦了你了。”

    朱母也是红了眼眶:“说这话干什么。”

    朱父感慨地又叹了口气。

    “我颓废了这么久,还累得你们担心,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文乐逸说得对,今天是该庆祝一下。我记得搬过来的时候,还有几坛子酒,是放在哪了?都拿出来罢,今天这么好的菜,是得配酒。”

    朱母一惊:“你这是……”

    朱父安抚地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去拿过来吧。”

    朱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站了起来,连声答应:“好,好,我去给你拿。”

    转过身就擦了擦眼睛。

    朱父看到这一幕,心里又是一酸。

    是他没有做好一个父亲,也没有做好一个丈夫。万幸的是,现在振作起来也为时未晚。

    心结虽然没有全部解开,这次也是开了一道口子。随着时间的推动,身边人的关心与暖意总有一天会顺着这道口子把心结全部溶解吧。

    心里转过弯来了刚刚还冰冷的四肢也渐渐地暖和了起来,朱父的胃口一下子就上来了,还有心情开起了朱姜的玩笑。

    “姜儿待会跟我一起喝几口?”

    朱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他没有办法:“我不会喝酒,可陪不了您。”

    文乐逸在旁边接过话头:“我可以陪朱叔喝。”

    “你一个伤患凑什么热闹。”

    文乐逸:“喝一两口没事,朱叔好不容易有了兴致,没人陪着喝,不显得扫兴了吗?我就陪着朱叔说说话,不多喝。”

    朱姜看着他,犹豫了几秒,才迟疑地点点头。

    朱姜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酒坛子被我收到窖里最里面了,黑漆漆的,娘怕是不好找。你跟我一起去搬一下吧。”

    “…哦,好的。”

    两人遂起身离开。

    走到朱父看不到的地方,朱姜一把扯过文乐逸。

    “过来。”

    文乐逸顺着力道被扯过去,忙不迭地开始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朱姜无语地看着他。

    “我还没说话呢,你慌什么?我又没怪你。”

    文乐逸哂哂地摸了摸鼻子,他被刚刚的气氛弄得也有点紧张。

    朱姜继续说道:“说正经的,你待会劝着点我爹,酒别喝多了,你两都是,特别是你,说好了两口就是两口,听到没?”

    文乐逸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酒和杯子都摆放好后,朱姜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走了。

    “娘,要不我去旁边看着点?爹待会别喝多了。”朱姜担忧地说:“爹刚刚情绪波动大,再多喝点,我怕他身体受不住。”

    “没事,你爹呀,这是快想开啦。是好事,让他两聊着。我们在,你爹他不好意思说。”

    朱母反过来安慰朱姜。

    “别担心,等你爹好起来呀,娘也去店子里给你帮忙。餐馆的菜单还没定下来吧?走,娘陪你去写菜单。”

    等她们娘两走远后,朱父才把酒打开。

    “她们两,就是喜欢瞎操心。”

    朱父笑呵呵地往两个杯子里倒酒。

    “刚刚你两站在那后面,姜儿是不是跟你说,要你看着我,不让我喝多?呵,还偷偷的说,以为我不知道呢?”

    文乐逸不好接话,只能干巴巴地笑。

    朱父也没勉强他回答,把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来,尝尝我这酒,桂花酒。”

    文乐逸小心地捧起酒杯,刚端到面前,就闻到一股很浓的桂花香气,甜甜的却不腻人。抿上一口,唇齿间的味道却和香味不同,醇厚但只有一点点回甘。稍稍一口,就唇齿留香。

    文乐逸眼睛一亮,惊喜地对朱父称赞道:“好酒!”

    朱父哈哈大笑。

    “我这酒,可不是我吹嘘。我们还在镇上的时候,镇上的人都喜欢来我家买这个桂花酒。最好的时候,还有商队来买,说要带去京城呢!”

    文乐逸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和朱父的杯子满上。

    朱父接过杯子,也一口气喝完。

    “这方子还是我爹传下来的,小时候我们家门口有一颗桂花树。我爹就是用那颗树开的桂花,酿的这桂花酒。到我这,我又改了几回,才得了这壶。可惜呀……”

    文乐逸听他的口气,迟疑地放下酒杯。

    “姜儿没跟你说起我们之前的事情吧,我们为什么从镇上搬到这里,又是为什么……我先前听不得这个酒字。”

    朱父看着手里的空酒杯,苦涩一笑。

    这事发生到现在,有些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以为是个化脓的伤疤,碰不得也说不出口。却没想到现在说出来,心里渐渐地轻松了许多。

    朱父接着说道:“我和翠娘在姜儿之前还有一个女儿,我们取名叫琼。我一生最好酿酒,琼浆玉液,我就把我最喜欢的这个名字送她。”

    “琼娘刚出生的时候,我们过了几年苦日子。之后也是为了补偿吧,我和她娘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她要什么我们都给。只一件事我和她娘没答应她。”

    朱父说道这里停顿了许久,文乐逸也默默地陪着,并不作声。

    “……她那天突然跟我说,爹,我想嫁给曹家大公子。”朱父苦笑出声,“这曹家大公子你可能不清楚,他在镇上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家里是大商户,家大业大,还没正式相看呢,家中已有庶子。我怎么可能让她嫁过去?”

    说到这,朱父声音渐渐激动了起来。

    “谁知道她和那曹家公子两人已经是私相授受,第二天曹家媒人就上了门,还提出条件,说要我们把这桂花酒酒方随做嫁妆,才能让琼娘嫁过去做正妻,否则只能作为妾室。你说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说到激动处,朱父被酒呛了一下,脸都呛红了,连连咳嗽。

    文乐逸急忙上前拍背安抚:“…您没事吧?”

    朱父脸色颓废了下来,回想那些事,让他本来松快了点的心情又阴郁了。

    摆手示意没事了:“没事,人老了,病就多了。”

    文乐逸:“您要不先回房休息吧,这酒我们明天接着喝也一样。”

    “没事,我呀就想找个人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叹了口气,朱父又接着说。

    “我当场回绝了那媒人,把她赶了出去。可琼娘却一心觉得那曹家公子是个良人,认为我是舍不得酒方子,才不顾她的姻缘。就趁着我和她娘不在家,把酒方子偷出去,就这样进了曹家。”

    “我和她娘不见她人影,急得到处找。等到曹家就倒搭一耙,把我告到县衙,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县老爷收了那曹家的好处,判我再不能酿桂花酒,还需赔给曹家银钱。”

    文乐逸听到这,不禁瞠目结舌:“这,这简直荒唐!”

    朱父苦笑出声:“荒唐又怎样,知州大人和这知县早有默契,有冤也无处申啊。”

    文乐逸沉默不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朱父。

    这种公然视国家法律于不顾的事,他原来在京城是绝对见不到的,反而是从京城出来的这几年见得多了。越是远离京城,官员的权利越是无法收到约束。官官相护,官大欺民,这种贪官污吏治下的百姓多是和朱父这般忍气吞声。

    “再往上呈,找知府,再不行找布政司。这知县再大,也打不过天去。”

    朱父听后,不以为意,苦笑道:“那些大官哪会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哟。”

    “诶,这事我们认了,到此为止,我们家不想再生波折啦。”

    朱父摇摇头:“不说这些了,也怪我,提起这些不开心的。”

    许是见文乐逸的表情太过沉重,朱父反倒过来安慰他道:“你也别往心里去,咱呀,得认命。我们碰不过当官的,我和翠娘,还有姜儿,我们在这也生活得挺好的了,是吧?过去的,该忘得忘。”

    文乐逸看着朱父,嗫嚅了几下,还是选择低下头,心里一片苦涩复杂。

    他其实完全有办法帮忙处理这件事。

    不过区区一个知县,都不用惊动殿下,只凭他们分布在这边的势力,不废多的力气就可以搞定这件事情。更别说这朱家还与他有恩,与情与理,他都应该帮忙。

    可现在他还不能帮。

    这件事坏就坏在这知县和曹家的关系上。

    那李家铺子已经查明是傅相府中管家所开,为的就是把开采出来的金矿象征性的过一道手,给运回京城去。而这曹家现任家主则是这管家的干亲,动了曹家,轻则给朱父他们惹祸上身,重则打草惊蛇,不但朱家惹火烧身,还会彻底丧失拔除傅相的机会。

    文乐逸在心里暗下决心,此事只能等扳倒傅相后再议。如果成功,自然能帮朱家平反,如果失败,也一定不能牵连到朱家。

    苦酒醉人,把旧事都说了出来后,朱父像是要借着酒把这些事都忘掉一样,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文乐逸在旁劝了好几次,也劝不住,一壶酒还没喝完就醉倒了。

    文乐逸硬着头皮把朱姜找来,本来以为被托付的照看朱父的事情没有做到,至少会被说上一两句。

    朱姜这次却什么都没说。

    文乐逸反而更不安了。

    看着朱姜想搀扶朱父回房休息,文乐逸连忙上前一步帮忙。

    “我来吧,我来吧。”

    朱姜默不作声地随他去,只低头收拾着桌上的酒杯。

    文乐逸忐忑不安地看了她两眼,开始找话题试探:“你先头还有个姐姐呀,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心不在焉地找话题的结果就是会容易找到一个让气氛越发尴尬的话题。

    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好,文乐逸踌躇地想着怎么忽略过去,就听见朱姜淡定的开口。

    “我是她走了后才被爹娘收养的,她的事,我也不清楚。”

    文乐逸傻在了原地,单只手还搀扶着朱父。朱父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全靠他支撑着,半响在呆愣地回应:“哦。”

    朱姜无奈地看着他:“别傻站着了,把我爹送回屋,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哦。”

    文乐逸搀着朱父到了房间门口,回头望时,朱姜正呆呆地站在桌子面前,背影寂寥。

    第 97 章 第 97 章

    文乐逸一路走来,就见着好几个穿着异国服饰的人操着不太熟悉的官话,跟店员双手比划地推销自己带过来的商品。

    文乐逸这会看得津津有味的就是一个金国来的商人,金国是邻近的一个小国,以出产黄金闻名。

    这个商人带来的是一个被塑成老鹰形状的半人高金像,金像颇重,四个壮年男子才能抬起来,呈展翅高飞状,羽毛根根分明,双爪尖利,栩栩如生。

    如此贵重的金像,商人直接大大方方地在门口就展示了出来,自得地接受围观百姓发出的惊呼声。

    这座金像就算是在他们金国也是少见,用的金子成色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锻造这座金像的是金国有名的大师,他花了大价钱才请了出门锻造成这座老鹰金像。

    这次将它运到越国,就是抱着卖出一个好价格的主意。

    选的这家铺子,商人也是打听一番后才选定的。

    这家铺子在最繁华的地段上足足占了其他店铺两倍大的面积,从金银首饰到玉器摆饰都有涉及,还经常有京城流行的新颖的物件卖出。可以推断这家店铺东家定与京城有所关系。只有这样的店铺,足以吃下自己这座金像,能卖出个好价钱。

    商人自然满心期待,到此为止还没有超出他的预计,人们的讨论声也说明自己商品的价值,对这桩生意的成功也多了几分把握,这次越国之行,成果也该是八九不离十,收获颇丰才是。

    可是他的这番打算伙计全完全不打算买账。

    伙计看着一堆人围在铺子前面也不像是买东西的样子,还围着门口谁也进不来,顿时拉长了脸。

    “都围在门口干嘛!打扰我们做生意了,诶,你这人!说你呢,快走快走!”

    说完也没待商人反应,上前推搡。

    商人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一脸错愕:“可是我这金像?!!”

    “金什么像”伙计手上动作不停,一把扯着他往人群外面拖拽,对旁边刚刚惹得众人艳羡万分的金像完全视而不见,“快走快走!”

    旁边的其他店铺伙计也上前驱赶围在门口的其他人。

    好不容易把商人打发走,伙计拍了拍手,一脸晦气:“呸,就那金像还当个宝呢,耽搁我们做生意。”

    文乐逸本来打算跟着人群散去了,听到这句话又回转过身来。

    这座金像且不说做工,半人高的金子用量也是惊人了,到这伙计口中却是耽搁做生意。

    文乐逸一时好奇,又不着急回去,索性放松下四肢,双手交叠插袖子里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逛着临近的摊子,支着耳朵偷听。

    另一个伙计过来帮忙,两人聊着,话里话外都是对刚才商人的鄙夷,连围观的百姓都落了个没见过世面的评价,言谈间,对主家的骄矜得意感一眼就忘得出来。

    文乐逸冷眼瞧着,这家的伙计连头都比其他人抬高得三分,对普通穿着的百姓,不是斜着眼睛看人,就是抬着下巴看人。

    一个伙计大概是新来的,老伙计谈性极佳,大概是好不容易有人听他吹嘘,连着偷听的文乐逸也听了一耳朵,都是些我们东家怎样怎样,我们店里又有啥贵重货物了,隔壁店里的东西怎么比我们家的不如了

    文乐逸听着也乐呵,就差抓把瓜子嗑着了,摊子老板也不催,时不时不可查地撇下嘴低头笑一下,合着也在听伙计瞎聊。

    听到后头也没听到多少有用的东西,文乐逸朝老板眼神示意了一下:“老板,这铺子啥来头。”

    老板对着一起听八卦的人,也乐意分享:“这东家姓李,不是我们这本地人,三年前来的吧。”

    话说完,招招手让文乐逸头低一点,小声的继续说:“这东家听说是从京城来的,还有小道消息说是跟曹家有些联系,势头大着呢。曹家先前的那个案子,就是这东家出面和县令老爷牵桥搭线,才赢了的。”

    说完还摇摇头,很可惜地叹了口气:“就是那朱老爷子可怜咯。”

    文乐逸诧异,这铺子还跟京城有联系?朱家就是自己现在暂住的人家吧?

    朱家不久前打过官司?

    听语气闹得还挺大的,只是再问下去得暴露自己是刚来的事实了,文乐逸只能遗憾打住。

    在心里暗暗地把这件事情列入以后要打听的范围后,文乐逸谢过老板就隐入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走远了。

    分享完小道消息,文乐逸心满意足地继续开始逛街,怀里揣着朱姜给的十文钱,到摊子上各处摸摸看看。

    其他铺子老板对这种只看不买的行为,不像是第一个喜爱八卦的老板一样纵容,文乐逸多摸两下就会被紧盯着,要不是他顶着白皙俊俏的脸,怕不是早被轰走了。

    一条街的各大铺子店子全逛了一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文乐逸才往回走。

    等快到了,却又左拐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子位置不算偏,只是面积太小采光又有点不太好,暗沉沉的,行人一般看上两眼都不会走进来。店子里只摆了两个货架,一个放着宣纸,另一个放着笔墨砚台等东西。

    货架前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账房先生正在拨着算盘算账,外加一个瞧着瘦瘦小小的小伙计扫着货架上的灰尘。

    文乐逸刚进门,小伙计就笑着迎了上来,还没等开口就看见了文乐逸手里装作不小心露出来的小木牌,木牌上只刻了东风两字,毫不起眼,可看到的瞬间小伙计的心跳都跳快了两秒,眼神忙向地板移去,不敢再去细看文乐逸。

    小伙计侧身微微弯腰恭敬地说着:“这位贵客,上次您要的那方砚台已经到了,我这就带您到库房去领。”

    起身对上账房先生的眼神,深呼吸口气,向他点了下头,便带头往店铺后院走去。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文乐逸漫不经心边走边打量着这个新的接头地点,而小伙计则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东风小队里的人,听说都是组织里万里挑一的精英,向他这种进来没多久的小菜鸟拍马都比不上的人,今天他就遇到了一个!

    走到后院一个屋子前,两人停了下来,小伙计敲了敲门:“掌柜的,有贵客到了。”

    等到里面应声后,恭敬地打开门退到一边,等待文乐逸进去。

    屋里光线比店子里好上许多,一个灰衣青年正坐在椅子上,一见到文乐逸进来,眼睛都亮了,站起身一把抱住微笑着张开双手的文乐逸。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没事。”

    “轻点拍轻点拍,我肩膀上有伤。”

    许久不见,两人也没来得及叙旧多久,连忙谈起来正事。

    文乐逸:“殿下怎么把队长您派到这边来了。”

    灰衣男子,魏东叹了口气:“你一走二十多天没有消息,殿下担心出了事,就让我过来接应。”

    “鸽子上的信也没说明白,你快跟我仔细讲讲。”

    文乐逸当初接到命令,偷偷跟着傅相府上的管事来到海湖镇,就是为了调查傅相几次三番的派人来这边是为的什么,虽然管事做的很小心,但是文乐逸还是找到了些眉目。

    “我跟着那个管事进了山,发现他们在山里纠集了百来号人,人太多了,还有巡逻的。我好不容易找了个他不在的空子,才摸进去,发现他们是在开矿。”

    “矿?”魏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矿?煤矿?”

    文乐逸却是摇了摇头。

    “我只看到了他们的工具,没摸到矿里头,不过我猜测……”

    文乐逸沾了沾茶水,用食指在桌上写了个字。

    魏东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惧地看着文乐逸,好半响才平复,慢慢地重新坐了下来。

    “傅相这胆子也太大了……”

    矿中放着的淘金用具,外加小道消息中和京城有密切联系的李家铺子,铺中多为金器。就这两点,文乐逸已足以认定傅相在这海湖镇上偷偷开采一个金矿。现下缺的,不过是让他认罪的证据了。

    在本朝,不仅盐铁完全由官家管制,铜、银矿也多掌握在官方手里,而私自开采金矿,被发现即是死罪。

    在先帝时期,就有一皇室旁支,私自开采金矿。被发现后,先帝大怒,执意要斩,连太后都被惊动出来说情,还是没有使先帝改变主意。

    “这对殿下是件好事。”冷静下来后,魏东反应了过来,当即兴奋道:“只要我们能把这私自开采金矿的证据带回京里,傅相就不足为据了。”

    傅相早年就在朝内广为交结鹏羽,到如今可算的上是轻易能左右朝势的地步了,势力大到连他们殿下都要暂避风芒。

    但是傅相此人刚愎自用,又格外贪婪,连同他的党羽一起,造福百姓的事情没做过一件,贪赃枉法却样样要插一手,不服他的其他官员早被他使劲手段除去,是他们殿下的心头大患。

    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扳倒傅相的希望,魏东激动地脸都红了。

    “难怪六皇子去年手头怎么突然阔绰了,原来他这好外公给他开了个金矿。看来傅相顺风顺水了这么几年,把胆子养肥了,金矿也敢碰。你说,这次,有没有可能把六皇子也拉下来?”

    文乐逸却不看好:“以六皇子的性格,这事要是被我们揭发出来,他为了脱罪,一定第一时间会‘大义灭亲’,说不定还会在皇上面前演上一段。”

    “也是,扳倒傅相就已经是我们的大成功了。事成了,你可是大功一件。”

    魏东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件事一定得慎重,你没有被发现有什么不对吧。”

    “我做了伪装,保管他们猜不到咱们头上,跑的时候把他们往邻镇引去了,那个管事当时忙着寻欢作乐才被我摸到的空子,我量他也不敢去联系傅相,估摸着正派人手找我呢。”

    魏东当机立断:“我马上联系殿下,这件事一定得尽快,等他发现不对我们就被动了。你先藏好养伤,现在呆的地方安全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安排。”

    把事情都交代清楚,文乐逸就放松了下来,憋着这么大一个情报,觉都睡不安慰,这会找到人分担了,他也就不急了。

    随便地挥了两下手,抓了一个放在桌上的杏仁糕,文乐逸浑不在意地开口:“我在村里头找了户人家住着,吃得好睡得好,过一段时间就归队。”

    “那行,我这就赶回去联系殿下,这事还得再派点兄弟过来。等他们过来了,你带路,咱们再摸进去看看,得找找能和傅相联系在一起的证据。”

    “镇上那个铺子也让兄弟们盯着,应该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行。”傅东一口应下。

    “那我也就先回去。”

    文乐逸起身往外边走,走得两步又倒退回来,迎着魏东疑问的眼神,伸手在袖兜里掏了一把。

    “我这有个东西,队长您帮我带回去,我那温泉庄子上有农户,您让他们帮我种一下呗。”

    “这什么呀?”

    魏东纳闷地接过来:“就一个怎么种,这没见过的东西,红红的,种来干嘛,花还是什么呀?种来吃的?”

    文乐逸挠挠头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毕竟是顺的别人家的东西:“哎,您别管了,就让他们试试种种,我也不会弄这个。”

    这个辣椒还是朱姜插他头上的那个,他也是第一次见,还吃得很上瘾。等伤好回京估摸着就吃不到了,想起来还蛮遗憾的。

    魏东上下打量着养个伤养得还胖了一点的同僚,再看看被托付给自己的独个辣椒,也不知道自己同僚什么意思,到底还是应下了。

    “行,那我给你带回去。”

    文乐逸有队长代为操心,这会是无事一身轻,把难题都甩出去了,临走了又抓了一把桌上的杏仁糕,甩甩袖子,什么都不管,回铺子吃饭去。

    第 98 章 第 98 章

    文乐逸回到店子里时,朱姜已经吃完午饭开始烤了一炉红薯出锅了。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店子里的炉子还得留着满足烤红薯的需要,朱姜只简单的炒了两个菜,再把带过来的馒头和红薯一起烤热了。

    留意到文乐逸回来了,朱姜只来得及跟他说饭在里面桌上,又急着招呼客人去了。

    经过两天的销售,码头这边工人你传我我传他,红薯这种便宜顶饿味道还好的新鲜食物很快就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文乐逸从一大群排队的人旁边挤进店里,桌上的菜还是温热的,一个是酸辣土豆丝,一个是韭菜炒河虾,勉强算得上是一荤一素。

    河虾是梅梅家几个小孩去村里湖边玩耍的时候顺便捞上来的,其余的都是自家种的菜,酸辣椒也是朱姜自己做的,特别下饭,文乐逸也喜欢吃这个,应该说是辣椒做的他都喜欢。

    闻着酸辣椒的味他都能空口吃下两个馒头。

    馒头朱姜给文乐逸留了满满一碗。

    自从见识了他放开肚子吃的样子之后,每次家中做饭总是多煮上一点,文乐逸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有触动感谢。

    文乐逸一边扳开馒头往里塞菜一边在想着该准备什么谢礼。

    联系上组织,自己这里已经可以算是稳妥了,只待伤好不耽搁行动了就可以归队。此番他也算是死里逃生,朱家收留自己白吃白喝这么久,得好好准备谢礼感谢。朱父朱母的文乐逸心里已经有个大概打算,只是朱姜的……姑娘家不都喜欢首饰,倒是可以让弟兄带点京城的首饰过来……

    心里想着事,也不耽误张嘴吃东西,文乐逸飞快地垫了点肚子,眼见着朱姜那头还没忙完,连忙伸手拿了个塞了满满菜的馒头,就走过去帮忙。

    馒头塞嘴里,文乐逸接过朱姜手头上正在称量的秤杆,不便说话就抬头示意朱姜接着收钱招呼客人,朱姜瞧着他称重空隙还有空闲咬两口馒头,也就没推辞。

    店门口的热闹也引起了街上人的注意。

    “小荷,那家铺子是卖什么的,怎么这么热闹。”

    斜对面的店铺前面停了一辆马车,一边的帘子被半掀开,一位做妇人装扮的穿着富贵的年轻女子,端坐在窗边,向这边望来。

    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小荷朝排队的人群中张望了几眼,回话:“夫人,这是昨天新开的铺子,卖的是一种没有见过的吃食。”

    “昨天新开的?”年轻女子神情恍惚了一瞬。

    小荷没有注意到女子的神色,以为问话只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夫人可是要买来尝尝?”

    年轻女子沉默了一小会:“算了吧,我们出来也很久了,该回去了。”

    另一位去铺子里买糕点的侍女这时也回来了。

    “夫人,您看,刚出炉的栗子糕,我让他们打包结结实实的,咱们回去准还热乎着。”

    年轻女子这才扯出一个笑来。

    顿了一下,年轻女子突然想起,问道:“相公前几日出门的时候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

    两位侍女面面相觑。

    年轻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回吧。”

    侍女都松了口气,齐声应道:“是。”

    马车开始慢慢开动,年轻女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又转过头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朱家铺子,门口的人群拥挤着,根本看不清店内是否还是和原来一样的摆设布置。

    心绪转了几轮,苦涩后悔夹杂在心里,最终也只是放下帘子,转过头不再看,连同那些被抛下的过往一起。

    朱姜和文乐逸两人分工合作,很快的解决掉了排队的客人,剩下的只是零星上门的散客。

    见终于缓了一点,文乐逸干脆把馒头和菜碗都端了出来吃,一个馒头塞土豆丝,一个馒头塞韭菜河虾,一个馒头咬一口,吃的挺香。

    由于吃得太香了,一个买红薯的大哥反而频频关注他这边。

    “一共两斤,四文钱。”

    “哦哦,好的。”大哥口上应着,手塞进衣领里掏铜钱出来,眼睛却还盯在馒头上,“这小哥吃的是什么菜?”

    韭菜和河虾他都认识,只是这家做的明显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更香,更引人食欲,另一道菜就完全不认识了,也香得厉害。

    一闻到,就忍不住分泌口水的那种香。

    “自家种的菜,随便炒的。”

    朱姜笑着把红薯递给他,看他还有点好奇,便接着说。

    “等过一段时候,我们店里还会弄点小菜出来卖,到时候可以来光顾我们的生意,熟人会算便宜点。”

    这大哥也爽快,笑着应下。

    “那我一定来!”

    馒头和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文乐逸把碗洗了,没有客人再来了,两人就准备回家。

    回去路上,文乐逸接过了赶车的活,朱姜倒坐在板车上,随着驴车颠簸,左摇右晃。

    路两旁的树落下的树叶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驴车从上面走过,碾碎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秋高气爽。

    朱姜心情也轻松起来,情不自禁地开始哼起了歌。

    没有成歌的小调,完全是想到哪哼到哪。

    小声的哼唱随着秋风吹拂到文乐逸的耳朵边,小调不算悦耳,还随着颠簸时不时断一两下,却让文乐逸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朱姜开开心心地摇晃着双腿,自娱自乐了一会,想起来了才掉过头,关心一下赶车的苦力:“喝不喝水呀?”

    文乐逸快速的平复下嘴角,若无其事地答道:“我不渴,你喝吧。”

    “哦。”见他不需要,朱姜调转过头,继续开心地左右摇晃了起来。

    等到小调又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文乐逸才又微挑起唇角。

    摇晃的驴车,一路的秋色,前方弯弯延延蔓延的小路,身后人传来的悦耳小调。文乐逸不急不忙地驾驶着驴车,眼底渐渐地也随着好心情漫上来满满的笑意。

    可是这份好心情也只持续到驴车行驶到家门口为止了。

    驴车刚开进村子没多久,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叫嚣。

    “我们家孩子就是吃的你们家的东西才成这样的,这做的是人事吗!赔钱!必须得赔钱!”

    文乐逸赶车的手顿了一下,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朱家的住宅,这是被人找上麻烦了?

    朱姜也听到了,冷哼一声,示意他接着往前走。

    “走,我们去看看,王家婶子可是稀客。”

    朱老夫妇正和来人对峙着,因为担心朱姜,老两口午后没有休息,就在家里等他们从镇上回来。结果没多久李美银就来砸门,朱母困惑地开门,还没开口就被铺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拽着朱母直说要个说法,引得邻里全来围观。

    老两口和善了一辈子,说不出什么重话,更不会和别人吵架,这会被这么指着脸骂,偏偏还不了口,只能任由比自己小了一个辈分的李美银堵在门口,朱母臊地满脸通红,朱父更是气的快要昏厥。

    倒是来人看他们好欺负,气焰更是嚣张。

    “早看到你们家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还说是吃的,问乡里邻居要不要种子种一点。我打量着怕是从镇上来的新鲜玩意,还当你们好心呢,看来怕是存着害人的心呢!我们家二娃子就是吃了这个,大家看看,大家看看,孩子都成这样了。他们家这是在害人啊!”

    附近的村户被李美银的嗓门一闹,这会子都围了过来,李美银一手扯着自家七岁的小儿子,一手叉腰,和朱家老两口对面站着。

    在村里媳妇们都穿着麻布素衣,不是灰的就是黑的蓝的的时候,王家婶子倒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袄子,只是人皮肤发黄,亮颜色一衬,不仅不好看,反而显得人脸色更为暗沉。

    再加上眼睛细小,脸又长,活脱脱一副尖嘴小人的样貌。

    相由心生,李美银平日里就是个在村里掐尖闹事的主。

    七岁的王二娃子被自己母亲扯着,一手抹着眼泪还在哭,平日里就被母亲宠的无法无天,现在哭起来更是哭声大的震天。

    王二娃子被母亲成日里带着好吃懒做,养成了大圆脸,偏偏还遗传了李美银的细小眼睛,像是一张饼上开了两条缝,更因为在村里招猫逗狗,欺负其他小孩,而显得和他母亲一样的嚣张跋扈模样。

    今日倒是真的像受了委屈,脸涨的通红,眼睛哭的肿了起来,越发像是一张红色的大饼脸,显眼的是嘴唇也不知道是碰了什么,明显的红肿了起来。

    一些家里小孩曾经被欺负过的人家,纵使这会他哭声大得震天,也升不起一丝同情。

    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嘛,哭起来有力气地很呢。

    看着朱家两口子被挤兑的快站不稳了,忙有人看不过眼出来打圆场。

    “朱老爷子家可不是这样的人,美银啦,你也别急,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美银斜着眼睛看了出声的人一眼,“我可没冤枉他们,你们瞅瞅,这不就是他们种的东西吗?”

    说话的当口朱姜也赶了过来,看着朱母搀扶着朱父手足无措的样子,朱姜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忍着怒火,迎上去,把老两口护在身后,才嗤笑一声。

    “王家婶子今天是唱的哪出?嗓门倒是响亮。”

    李美银对上朱姜看过来的冷冷的双眼,不由地顿了一下。

    上次她在田里偷偷拔稻谷,差点被朱姜捉个正着,虽然后面跑掉了,可总感觉朱姜知道了是自己。

    今天她其实就是仗着朱姜去了镇上,而朱父他们刚回村不久,根基不稳,再加上又性格好欺负,才跳得厉害。

    看到朱姜回来了,想起上回的事还有点心虚。

    只是想到自己这次可是有正当理由,又抖了起来。

    “我家二娃子就吃了你们家的这个东西,都快哭哑了,一直喊嘴巴疼肚子疼的,这不是你家的错吗?还我唱的哪出,都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是不念情的人,你们赔点药钱给我,我就大方的不计价了。”

    朱姜眼里的讥讽都不屑掩饰:“家里孩子哭着喊疼,不急着看大夫,倒是急着要钱。”

    “你!”

    朱姜一把扯过李美银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差点气笑了,只觉得荒谬。

    李美银说二娃子吃错了她家的东西,她跟王家从没有过来往,又怎么会给王二娃子吃食。还以为李美银终于是有了胆子来栽赃陷害,结果就只是几个辣椒,其中一个还被咬了一口,看着像是她种的特辣的朝天椒。

    在几天前她就隐隐约约感觉菜园子里的西红柿少了几个,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不是。王二娃子早就在她家偷惯了,这次怕别是看着辣椒好看,以为和西红柿一样可以直接吃,结果一口咬下去辣到自己了吧。

    这种朝天椒特别辣,是改良过的品种,常年爱吃辣椒的吃到嘴里也会受不了,但是掺在其他辣椒里头,不论是做辣椒面还是辣椒酱都会特别香。

    朱姜只疏疏种了两颗,没想到偏偏被王二娃子偷吃了去。

    难怪哭的厉害,可不是被辣狠了嘛。

    明明喝点水缓缓神就没事的,摊上个不着调的母亲,不急着帮孩子止疼,反而急着攀扯。

    知道王二娃子屁事没有,朱姜也懒得替他娘担心了。

    “这辣椒种在我家后院,都没给过人,我也是好奇,怎么就到你家二娃子手上去了?”

    李美银被朱姜讥笑的眼神一激,也顾不上别的,大声的叫唤掩饰自己的心虚,开始避重就轻。

    “别管我家孩子怎么得的,反正都是吃的你家的东西吃出毛病出来了,你就得赔!”

    几句话一出,围观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又是王二娃子偷摸着到别人后院偷东西吃,吃错东西了,又赖上人家。

    搞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围观的几个别家媳妇顿时满脸鄙夷,每次王家出点什么事,都是自家瞎闹腾出来的,一家子就没有一个着调的人。

    家里有孩子的更是在心里打算要好好教导自家的孩子,可不能跟着王二娃子学坏了去。

    李美银这样的母亲,能教出来什么好孩子,王二娃子眼瞧着已经歪了,自家孩子可万万不能跟他家的一起玩了,回家就跟孩子强调,得离王二娃子远一点。

    第 99 章 第 99 章

    鸭子炒好之后,朱姜再飞快地炒了个番茄炒蛋,打了个丝瓜肉沫汤,再加上煎豆腐和炒白菜,凑了个四菜一汤。

    为了照顾文乐逸这个病号,除了煎豆腐里面少少放了点青椒,其他菜都是清淡好消化的。

    在乡下住着,有个好处就是不愁小菜。蔬菜都是自家种在后院里的,平日里直接摘下来炒菜,新鲜又方便。

    刚把菜都端上桌,林梅就过来了,朱父招呼大家坐下,开始吃饭。

    最先下筷子的当然是放在中间的血浆鸭。

    一只鸭子炒出来冒尖的一大盆,香气四溢,众人不约而同的夹起一块鸭肉放入嘴中。

    先感受到的是辣味,因为都是能吃辣的,朱姜放辣椒的手也重。一口咬下去,咸香味就充满了整个口腔,鸭肉因为鸭血勾芡的缘故,特别的细嫩多汁,香辣鲜美的肉汁于唇齿间不断释放着自己的美味,刺激着味蕾。

    辣椒和他们原本吃惯了的姜、花椒之类的辣的味道还不一样,更为的霸道,更加的香、辣、刺激。相较于味觉来说,更为接近于让人上 yin的轻微痛觉。基本上只要吃上一次,基本就受不了只有姜、花椒炒出来的菜了。

    一时之间满桌的人都吃的抬不起头来,即使被辣得直哈气也不想停下筷子。

    哦,除了被朱姜严厉禁止吃鸭肉的文乐逸。

    众人吃肉吃得香喷喷的,文乐逸只能端着碗汤喝着。桌上五人除了他都吃的满面红光,就他这个角落像是被隔离了一样。

    虽然文乐逸端着碗坐的笔直,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也没有对朱姜的决定做出什么反对意见,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但配上其他人被辣的不停哈气的背景音,有种与他本人不搭的可怜味道。

    这样一来,第一个受不了的是朱母。平时朱母就经常给文乐逸熬汤煎鸡蛋补充营养,这会大家吃得满嘴流油,就剩下文乐逸一个人吃得没滋没味。

    朱母偷偷看了一眼朱姜,趁着她低头吃菜的时候,飞快夹起一块鸭肉放进了文乐逸碗里。

    文乐逸刚开始愣了一下,也很快的反应过来,迅速的夹起丢入自己嘴里。

    三两下就咽了下去。

    两个人默契地不动声色,如同地/下党接头一个喂一个吃,到后面朱父也试探性地加入了行列。

    “咳咳。”朱姜端着碗无语地咳了两声。

    过分了啊,真当她看不见呢。

    三人立马停下动作。

    文乐逸珍惜的吃着嘴里偷渡的最后一块鸭肉,细嚼慢咽,鸭肉鲜辣的肉汁刺激着味蕾,再和着一口白饭咽下。

    嗯,好吃。

    朱姜有点心情复杂,她其实老早就发现了三人的小动作,但是到最后三个人动作越来越大才出声阻止。

    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坚定,怎么就由着他们三个去了呢。

    大概是因为着文乐逸吃到好吃的那一瞬间绽放出光亮的双眼?因为着他闭着嘴默默地乖乖地吃着鸭肉的可爱样?

    噫,可爱,她为什么会用出这种形容词?

    朱姜为自己突然想到的形容词感到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自己怎么能为表象所惑,这明明就是个麻烦精!

    颜控要不得,颜控要不得,颜控要不得。

    心里默念三遍。

    才作罢。

    朱父朱母不再投喂,文乐逸只能认命的低头就着面前的白菜和丝瓜汤扒拉饭。

    身材高大的一个男人默默的低头扒饭,硬是在头顶透露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气息来。

    朱母见此欲言又止地看着朱姜。

    朱姜:……憋气。

    余光看到文乐逸低着头扒饭头也不抬的样子,超天翻个白眼。

    她是饿着他了还是怎么了?

    朱姜心里挣扎了几秒,坚决否认自己也有点不忍心,她只是看朱母的面子!

    朱姜伸手拿过文乐逸的饭碗,舀了几勺自己面前的西红柿炒蛋,拌匀了,递回去的时候又迟疑了下,筷子转了个弯又夹了块煎豆腐给他,也不多话,示意他:“吃。”

    文乐逸迟疑的先吃了一口饭。

    “!!!”

    他不认识和蛋一起炒的这个红色的是什么,说实话到这家几天了,桌上的菜色很大时候都认不全,但这不妨碍他会吃。

    西红柿被朱姜按照自己的习惯切成了小丁,和鸡蛋混合炒匀,酸酸甜甜的,爽口又开胃。

    和饭拌匀了一块吃,起了中和的作用。即是文乐逸其实不太喜欢吃酸的,也轻轻松松的接受了这个味道。

    西红柿的味道非常清爽,汁水中还有油香和鸡蛋的香味。吃进胃里瞬间激发了文乐逸的饥饿感,迫不及待的吃下第二口,第三口……

    煎豆腐更是三两口就解决掉,豆腐薄薄地切成三角形状,外面煎得金黄,内里还是嫩嫩的,香辣的汁水沁透了整块豆腐。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碗饭已经吃完了。

    看他吃完还意犹未尽,一脸可惜回味,朱姜心情大好,破天荒地给了个好脸色。

    “怎么样,好吃吧。”

    看着朱姜傲娇地斜瞄过来的眼神,文乐逸有点忍俊不禁。

    “好吃,只是有点不大够。”

    朱姜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人第一碗和朱父一样都是拿的大碗盛的,饭都是冒顶尖了的,这还不够?

    文乐逸表示这才哪到哪。

    西红柿鸡蛋拌饭又吃了一碗,凑着煎豆腐还吃了一碗,顺便还接到了朱母投喂的血浆鸭里的五花肉。瞬间惊为天人,朱姜压都压不住,硬是就着三块五花肉吃了第四碗,吃到桌上其他人都吃完离开了,他还在吃,甚至还有余力喝了碗丝瓜汤。

    朱姜充分相信,如果不是饭不够了,他能吃到第五碗上去。

    朱姜摸摸自己抽搐的嘴角,把目光从还在喝汤的人身上扯走,眼不见为净。

    “吃完这么多也不怕积食,”朱姜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文乐逸的肚子,那里还是平坦一片,丝毫没有鼓起来,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平时也没饿着你啊,我娘疼你比疼我都多。”

    想到刚刚饭桌上朱母心疼的样子,她越想越气:“待会娘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又不是吃不到下次了。要是积了食肚子疼,大夫再找你麻烦,不要找我娘挡,听见没,被骂都是你自找的。”

    朱姜怒气冲冲地放狠话,而对方却根本没放心上。

    朱姜隔了几秒,又忧心忡忡地开口:“你这真的没事吗?要不你晚上别吃了。”

    文乐逸还在慢悠悠地喝着汤,听到这句话,迟疑了几秒,觉得要为自己的晚饭争取一下,才斟酌着开口:“其实还好吧,也没吃多少。”

    “你吃了四碗,还没吃多少?你平时不都是一晚饭的量吗。”

    文乐逸脸色更加犹豫了,看了看桌上的空碗,想着晚上及以后大概率还是和今天这餐一样可口的饭菜,而他都只能吃一碗,今天晚上还不能吃,就顿时觉得心痛到呼吸困难。内心挣扎几瞬,还是沉痛地开口:“我其实刚吃饱。”

    朱姜闻言猛地转头,从上至下打量他的脸色和肚子。

    “那你前段时间……”

    文乐逸依旧沉痛地点头说道:“一碗饭吃不饱。”

    朱姜说不出话了。

    虽然她是想着夹带私货,一点辣都不给沾,给他吃了好几周的清淡养伤套餐,但自我感觉是没有亏着他的,肉也没少吃,只是多是煮粥或者清炖。隔几天还炖个汤,本来想着算是仁至义尽,没想到……

    “那你前些时候就这么饿着?”

    这人还真就被自己饿着了?想到今天文乐逸的饭量,朱姜心里没了底气。

    朱姜有点心虚,为掩饰这点心虚,先声夺人地质问:“你饿你就不会跟我说吗!”

    清爽干净,脸色苍白,病弱却分外能吃,因为吃太多怕被嫌弃但是今天的菜太香了,从而自暴自弃的暴露饭量,拥有这么一长串形容词的盐系男子,文乐逸底气不足地低声反驳:“你这么大声干嘛,还不准我不好意思吗?”

    他看这家人家也不算富裕,还得为了他请大夫熬药。他身上也没有现钱存留,也没联系上其他人,蹭吃蹭喝的也不好再给主人家增添麻烦。

    只是今天鸭肉实在太香了,前段时间又一直在喝粥,喝得整个人味觉都麻了,不知不觉就吃多了,这才露了底。

    朱姜:???什么东西?不好意思?

    朱姜瞬间把内心里的那点子知道他饿了半个多月肚子,产生的愧疚揪出来掐灭掉。

    天天吃饭哪算饿着他,自己都不着急,我给他操什么心。”那你现在就好意思了?“

    文乐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你做的菜太好吃了,要是以后都只能吃一碗,总觉得太亏了。”又举手摇晃了两下,“我,我可以去铺子里面帮忙!干活来抵。”

    朱姜怒气未消。

    “谁稀罕你帮忙,你药钱都没抵干净呢。”

    “别这样嘛,我干活很利索的,试一试嘛。”

    “不试。”

    “真的,我什么活都能干。”

    “不!试!”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吃了几个馒头,被灌了一壶水的文乐逸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撑的难受。

    朱父朱母受了惊吓,被朱姜劝着去房间休息了,老两口喝了一碗热汤这才躺下睡着。

    朱姜摘了一篮子菜,坐在院子里清洗,准备晚饭。

    当时因为着急文乐逸,再加上李美银母子两灰溜溜地走掉,气消了大半,但是这回来看到爹娘都不太好的苍白脸色,朱姜越想越气,手上力气也越来越大,洗个菜硬生生洗成了大动静。

    “还生气呢?”文乐逸无奈地睁开眼睛。

    朱姜不答话,只手上动作小声了些。

    “别气了,为那些人不值当。”文乐逸斜斜地坐着,往衣兜里掏了掏,半天才掏出来几颗从队长那顺走的硬纸包裹好的杏仁糕。

    捂着肚子走到朱姜旁边,艰难地蹲下来,文乐逸叹了口气,把杏仁糕递给她:“我不是帮你找场子了吗,我还恐吓了人家小孩呢,多掉份呀我。来,吃个糖,甜甜嘴。”

    用的哄小孩的语气,分外的不走心。

    朱姜斜瞄他一眼,甩了甩手上的水,哼了一声,拿走杏仁糕,扔了一块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拿来的杏仁糕呀?”

    文乐逸僵硬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恢复自然:“哦,镇上北边有家富商结婚呢,发的喜糖。”

    朱姜思考了一下:“北边哪家富商?没听说最近有富商家结亲呀?”

    看她还想追问,文乐逸忙不迭地转移话题:“我们去抱个狗崽回来吧。”

    朱姜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突然冒出来的主意困惑住了,也不纠结富商结亲的事了:“抱狗崽?为什么?”

    “王二娃子那性子,今天被我吓住了,但估摸着也就能安生几天,后院种的养的都在,总不能留个人在家天天守着吧。”

    朱姜吃着杏仁糕觉得好吃,又塞了一个进嘴里,想了想,觉得文乐逸的顾虑也有道理:“不过咱家鸡也挺凶的,也是今天把它们关鸡圈里了,要是放出来,王二娃子哪能进来。”

    想到鸡,就想到上次被鸡叨的惨状,文乐逸面色一臭,显然也是记起了上回的事。

    朱姜忍不住笑出了声。

    文乐逸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看她挺喜欢杏仁糕的,把身上顺的糖全掏出来给她。

    “现在开心了?快多吃点,堵住你嘴,别笑了。”

    文乐逸表现得越是在意,朱姜越觉得上次的事情好笑,两人吵吵闹闹的,李美银闹出来的闹剧总算是过去了。

    李美银扯着儿子回到家中,王二娃子本来就不舒服,再被文乐逸吓了一通,这会还哭个不停,李美银丢了面子,还被儿子吵得头昏脑涨,一回屋,看到自家男人在床上睡得正酣,气都不打一处来。

    “别睡了,你儿子哭成这样,你还睡得着?”

    李美银一把把王永亮拍醒来。

    “我天天为家里忙里忙后,你倒清闲,回家往床上一趟,啥都不用做。”

    王永亮刚醒来就被一顿抱怨,也是有点懵:“你不是带着二娃子去朱家找麻烦去了吗,咋就回来了,钱要到手了?”

    提起这个李美银又是一肚子气。

    “钱?没钱!你问你好儿子去,哭得好像受了多大的苦。我巴巴地跑去给他讨公道,可倒好,怎么人家自家吃了半点事没有,他还有脸哭,他老娘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李美银半点不提自己的打算,好像去这一趟就是为了给儿子讨公道一样。

    李美银坐下来,没好气地把刚刚的事说给王永亮听,期间还把王二娃子揪过来又骂了一顿。

    王二娃子辣的嘴巴发麻,空腔里全是火辣辣的气息,可他爹娘却丝毫不体贴,一口水都不给喂,反而凶巴巴地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只能委屈地缩在桌角自顾自地抹眼泪。

    王永亮听了前因后果后,也不由得可惜:“怎么就没事呢,可惜了,那朱家丫头回来的太快了,她又不像朱老爷子他们,不好对付。”

    李美银心痛到说不出话来:“要是再晚回来一点,我钱就到手了。你是不知道,我听说朱老爷子镇上的铺子可卖了不少钱,起码得有这个数!”

    “啊?这么多!”王永亮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咽了咽口水:“那,那我们就这样算了?”

    “算了?哼。”

    李美银嗤笑一声:“我今天受了这么大罪,凭什么算了。刚刚在那朱家门口,你是没瞧见,朱家那小泼妇嘴皮子利索着呢,居然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等着瞧吧,我饶不了她!”

    听到没有要到钱,王永亮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床上:“你有主意?”

    “她不是老喜欢在村里到处送她们家那些种子吗?我看着啊,这朱家闺女精着呢,一些小菜种子当个宝一样,到处显摆到处送。”李美银愤愤地说:“真真正正的宝贝种子,就藏着掖着,自己一家发财,到这时候就想不起同村的人了。”

    王永亮诧异地问:“还有这事?什么种子?”

    李美银斜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朱家的谷子!”

    “谷子?”王永亮还是不明白。

    这也不奇怪,王家的人收拾庄稼都是两天摸鱼三天晒网,怎么指望他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个蠢猪脑袋,我就知道什么事都不能指望你。”李美银低下头低声地说:“她家不是村口也有块稻田,那田邪门的紧,我也见过别家地种的好的,废了老大力气,一亩地也就能多那么一点收成。我那天可去看了,她家的田起码能比别家的多出一倍去。”

    王永亮也是唬了一跳。

    “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你想呀,朱老伯以前是酿酒的,朱家婶子也就喂喂鸡伺候伺候小菜,那朱姜身板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厉害的。怎么就多出这么多呢?”

    “怎么回事呢?”王永亮还是没转过弯来。

    气得李美银又打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一样的田,一样的手里功夫,多出这么多收成,还能是为什么,她家的种子好呀!”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王永亮从床上猛地坐直起来:“早就听说这朱姜是从海外边回来的,还带了好多种子。那些什么没见过的菜,都是从外边带回来的。这个稻谷说不定也是。诶,这朱家,这么好的东西,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说拿出来给大家伙,自己一家偷偷摸摸地种上了,不厚道啊!”

    王永亮听完也觉得有道理,就算再怎么不关心地里的活,这产量高出一倍的良种,可相当于是一亩地当成两亩地去使用了。

    “但是朱家肯定不会给你呀,这么好的东西,要是我我也不会给别人呢,而且你今儿个还闹了这么一出,那朱家能给你才怪。”

    耕种人家的田和种子,那就是各自家的命根子。有些伺候庄稼的手艺,都不是亲近人家不外传,他们跟朱家不仅没关系还有新仇,这朱家怎么可能愿意把谷种交出去。

    “放心,准能成,村里好几户人家盯上她家田了,我明天就去找她们说说去。我就不信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出天去!”

    李美银阴沉沉地哼笑一声。

    ——————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去了几天,一天午后朱姜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个布兜。

    文乐逸洗完碗出来不见她人,正奇怪呢,见她回来,忙好奇问道:“你抱得这是什么?”

    朱姜捂紧包裹,神秘兮兮地走进,示意他低头自己看。

    文乐逸上下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挑高眉毛,不知道这是卖的什么官司。

    等朱姜催第二遍了,才神色在在地打开包裹,往里一看。

    正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

    刚刚断奶的黄色小奶狗在包裹里往外看,两只前爪交替着踩了两下,发出几声奶声奶气的呜咽。

    文乐逸惊喜地接过,抚摸了几下小奶狗的头,被亲热的蹭了回来。

    “不是说不养吗?”

    朱姜笑着看他高兴的样子,也上前逗弄两下小狗崽:“我只是没做声,又不是说不养。这是曾叔家猎狗生的,问我要不要,我特意挑了一只最活泼的。”

    朱姜眉飞色舞地跟他形容这只小奶狗在一窝兄弟姐妹中怎么抢食的厉害,曾叔怎么的舍不得,最后又废了多大的劲让曾叔割爱。

    “曾叔家的猎狗都老大一只了,它肯定也能长那么大,站起来比我腰还高呢!”

    文乐逸也不打断,噙着一抹微笑看她不停的说着,小奶狗在他不断的抚摸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忍不住的睡着了。

    小狗崽被朱姜取名叫了杏仁糕,小名糕糕,又含着希望它早日长大的意思。

    但是糕糕的性子有些太亲人了,从第一次见面就蹭文乐逸来看,这还是一只与人为善的狗,朱姜稍微有点失望。

    “你娘那么凶,你怎么这么奶呢?”朱姜点着糕糕的狗头数落。

    文乐逸在旁边和朱父下棋,一心二用地回话:“肯定是你名字取得不好,杏仁糕这名字一听就不威风,叫我看,还是我取得将军好。”

    朱姜朝天翻了个白眼:“一只狗,你还指望它去打仗呢,还将军?”

    朱父头也不抬地盯着棋盘,倒也加入了闲聊中:“你不是指望它看家吗?我也觉得将军好点。”

    文乐逸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朱姜笑了一下,摸了摸糕糕的小爪爪:“看家有鸡呀,今早上谁又被鸡啄了,反正不是我,也不是糕糕,是不是呀,小乖乖。”

    文乐逸不以为意地整了整袖口,像是被提起的那人不是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