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请问您今天找我来, 是有什么事吗？”一里独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一如昨日一般，宠辱不惊。
“昨天晚上, 你住的屋子里发出了惨叫呢。”九尾狐倚坐在榻上, 伸手拍了拍身前的空挡，示意一里独坐过来, “是你背上背的那个小子死了吗？”
“没有, 我的学生只是在治病而已。”一里独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坐枰上, 身上还背着那个铁皮箱子。
“哦是吗？”大狐狸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里独一眼，“你们把那个人类送走了啊。”
“是准备留在这里陪我玩了吗？”
“总要等我的学生结束治疗再启程，菅原阁下只是个普通人, 还是不要久居在妖怪的地盘比较好。”
“诶～”九尾狐拉长了声调, “你们这明明就是在防备我。”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你们要是对我毫无防备, 我就要怀疑你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唉——”狐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无聊啊。”
祂向着一里独伸出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给我瞧瞧。”
一里独摸不准对于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妖怪来说，什么东西是好玩的。他想了想, 决定变点儿自己熟悉的东西。
一些属于人类的东西。
反正九尾狐是妖怪, 搞点未来科技给祂看看也不会破坏人类历史进程嘛。
秉承着摆烂的想法，一里独带着九尾狐来到了温泉旅馆外的一处空地。
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 他手中金光闪烁, 一架直升飞机落在了空地上。
“这不是现在该有的东西。”九尾狐皱起了眉，“你这么贸然拿出来, 会引发骚乱的。”
“所以，不会让现在的人类看到的。”
“嗯？”狐狸看透了一里独曾经做过的事情, “看来你以前拿出来过这种东西呢。”
“至少不会让现在的人类知道这东西怎么做的。”
“算了，我又不是人类，也没必要追究你。”九尾狐绕着直升机转了一圈，“这东西，有什么用？”
“能飞上天。”
九尾狐疑惑地看了一里独一眼：“我也能飞，这有什么稀奇的。”
“坐进去，不用法术，就能飞上天。”一里独解释道。
“哦？那还有点意思。”九尾狐眼神亮了亮，“怎么坐进去？”
在和室里无聊到打牌的夏油杰和五条悟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嗡鸣声，紧接着螺旋桨的轰鸣声响起。
二人几步走出屋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架直升机正向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下次，得看紧小孤独那家伙。”五条悟看着直升机上的九尾狐，“他居然被妖怪拐走了。”
“你刚才不还说独不傻吗？他怎么和那个狐狸私奔了？”夏油杰幽幽的问五条悟。
“要不追上去问问？”
夏油杰看着还没有飞多远的直升机，考虑着怎么能飞上去。
只看见五条悟掏出了一个像是耳机的咒具，输入了咒力：“小孤独，听得见吗？回来接我们一下呗。”
正准备带着九尾在附近飞一圈的一里独感受到储存咒具里的异动。他伸手掏了掏，拿出联系用的咒具，里面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
看着去而复返的直升飞机，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应该抽空睡一觉。
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上了直升机，满脸不赞同地盯着一里独。
“我只是去周围逛逛，看看风景，找找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一里独却直奔金矿而去，并且在金矿袋了一整天。
傍晚，一里独架着直升机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五条悟凑到一里独耳边，小声询问：“你不会是把金矿掏空了吧？”
一里独摇了摇头：“不至于不至于，没拿多少。”
九尾狐并没有理会身后二人的窃窃私语，祂对第一次乘坐直升机的体验很满意，和御空飞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作为一个野生山长的狐狸精，没有多少法宝的祂还没体会过在天上飞的时候不被风吹的感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东西太吵了，吵的祂耳朵疼。
“小孩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个飞行法器声音小点，这东西太吵了。”祂伸手揽住一里独的肩膀，素白的手指在一里独的肩膀上摩挲着，整只狐狸都懒懒散散地挂在了一里独身上，就像没了骨头的蛇一样。
“回我的房间，关于这件事，我们好好谈谈。”
话音刚落，祂搭在一里独身上的手就被另一双细长纤白的手给掰了下来。九尾狐扭头，对上了皮笑肉不笑的白发青年。
“有要求您可以随便提，但是能不能别对我的朋友动手动脚的？”
九尾狐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腕，不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我们之间的事，你个外人管什么？”
“哈？！你才是那个外人吧！”五条悟一挑眉，语气讽刺，“昨天突然出现，就把自己当做熟人了？”
一里独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身边，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夏油杰虽然看不出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发现一里独和五条悟的脸色都不对，他盯着对面的大妖怪，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么凶做什么。”九尾狐斜睨了三人一眼，“我说了，我不会动用武力的，不要那么紧张。”
五条悟却不敢放松，伸手把一里独拦在身后，警惕地盯着九尾狐进入妖怪旅馆。
“小孤独，你还好吗？”确定九尾狐暂时离开，五条悟才回头问自己的好友。
一里独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无声的摇了摇头。
“好吧，我们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能说话。”
三人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和室。
一里独脱下上衣，把肩膀上被画下的符咒展示给五条悟。
莹蓝色的眼睛盯着那红色的印记，看到印记下张牙舞爪正在向四处蔓延的根须，五条悟眉头紧锁。
“小孤独，你跟着我的指示来。”
按照五条悟的引导，红色的符咒慢慢被排出体外，异常的顺利。当然，这也得益于一里独对咒力的精细操控。
“你好像对这种事情很熟练呢？”看着一里独明显游移的眼神，五条悟掰过他的脸，让一里独正视着他，“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里独和五条悟对视了许久，还是在那双蓝眼睛的逼迫下败下阵来，把上次来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交代了出来。
五条悟只知道一里独和伏黑惠一起失踪了两天，回来之后就有了神奇的愈合能力，没想到期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一里独不爱惜身体的做法实在给不出什么好听的评价，为了防止自己开口骂人，五条悟挑了一个点询问：
“你在当时拿出那么多咒具，还让那些人看到了直升机，不会被追究吧。”
“怎么说呢，悟你也知道我是个被神眷顾的人吧。”一里独摸着下巴，回忆着当时的感受，“即使在这个异世界，我也能感受到当地神明的存在。”
“但是很奇怪，我在这个世界的未来，并没有感知到神明。”
“不是只付丧神那种半神半妖的存在。”
“但未来的这个世界，高天原上……好像已经没有神明了。就好像强大的神明都已经死了，只有弱小的、不完全的神活了下来。”
“神也是会死的吗？”夏油杰暗自思考着。
“好了，夜里冷，把衣服穿好。”
一里独刚把衣服穿好，药袋白就推门进来了。
“你们今天，闹出的动静不小啊，那个‘突突突突’响的东西，是那个狐妖的法术吗？”
“嗯，在天上飞了一天，挺刺激的。”夏油杰糊弄道。
“在天上飞啊……坐在那个里面，飞的时候应该没有风吧。”药袋白想象了一下，但她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算了，反正那位大妖怪也不可能带我飞，我还是先治疗吧。”
结束了今天的治疗后，三人观察着睡得香甜的伏见透。
“怎么感觉年龄更小了。”夏油杰端详着伏见透圆圆的小脸。
如果是之前的伏见透看起来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现在看起来也就七八岁了。
“完了完了，不会等治疗完成了，他变成小婴儿了吧？”五条悟有些担心。
“应该是因为这些虫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体内的能量，为了维持生存，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变化的吧。”药袋白推测，“你们这段时间是不是没给他吃东西？”
“有纯粹的能量给他补充的话，应该就不会继续缩小了，要不然等治好了，他也会变成婴儿重新再长一次。”
一里独看着自家学生，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当时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从怀中摸出一盏褐色的酒盏，一里独在药袋白讶异的眼神中，将源源不断的光酒给伏见透喂了下去。
受到光酒的吸引，三人体内的虫都活跃了起来。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药袋白惊疑不定。
一里独手中金光一闪，又变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酒盏：“你要吗？”
药袋白点了点头。
“黄金万两。”
药袋白露出了肉痛的表情，但酒盏这东西，可遇不可求，黄金万两算便宜了。
看着手中同样涌出光酒的酒盏，药袋白满意极了。
“这种东西也能用异能力变出来啊。”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边睡觉一边牛饮光酒的伏见透，戳了戳一里独的肩膀问。
“嗯，上次修复爱宕山的森林的时候，用异能力过了一遍菅原道真的酒盏。”一里独关注着学生的情况，“怎么说呢，这酒盏和咒具的性质差不多。”
“但是地脉中如果没有光酒的话，这东西也就是个普通的酒盏。”
光酒还是十分有效的，半个时辰后，伏见透便恢复成了原本的青年模样。
一里独松了一口气：“有效就行。”
伏见透醒来时，立刻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没有了时刻困扰着他的那种饥饿感，那种因充盈饱足而安心的感觉，令人感到舒适。
静静坐在铁皮柜子中，他觉得自从来到了东京咒术高专之后，生活比他前十多年都精彩多了。
“你们还觉得难受吗？”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咒灵们居住的地方，询问其中的咒灵。
“已经比之前好许多了，火焰的温度没有继续上升了。”回答他的，是始音海人。
“那就好。”伏见透松了口气，放松地靠在柜子上，回忆起老师昨天和那个不认识的女性的对话，“还有八天，你们就安全了。”
“弟……你疼……不治了。”
“姐姐，我不疼的。”伏见透抚摸着手臂上的樱花，就好像姐姐小时候抚摸他的头一样，“你放心，不疼的。”
第82章
次日一早, 九尾狐就来找一里独，要求他改造直升机，然后带祂去一个地方。丝毫不把昨天分别时做的事情放在心上。
“嗨～早上好呀～”
一里独刚开门就看到摇着尾巴的大狐狸冲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只想赶紧给学生治好并不想节外生枝的他后退一步, “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怎么了？”夏油杰看到折返回来的一里独, 再看看门口，“那只狐狸来找你了？”
一里独无力地假笑了一下：“等伏见同学的治疗结束, 我们一起揍祂一顿吧。”想到对方用在自己身上防不胜防的手段, 一里独恨得牙痒痒。
“我还以为你想和祂和平相处呢～”五条悟打趣道。
“是我之前太天真了，想着几千岁的老东西总会要点儿脸的。况且如果打不过就先跑, 反正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迟早要把这只狐狸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顿。”
“我就说嘛，小孤独你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格。”五条悟咧嘴一笑, “我特别讨厌那种轻浮的家伙。”
夏油杰和一里独对视了一眼, 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这个家伙怎么敢说别人轻浮啊。
门外的九尾狐听着屋里的人对祂的编排, 并不生气, 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从完成了女娲的任务之后, 就再也没有人敢说要揍他一顿了。
再怎么说也是少数留在人间的大狐妖, 实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甚至一般的小神仙都打不过祂。
反正现在那三个小子加起来也打不过祂, 完全不在怕的。
一里独平复了一下心情, 重新打开门：“九尾阁下，有何贵干？”
“昨天不是和你说过吗？你那个飞行法器很有意思, 但是实在是太吵了。”九尾狐理直气壮, “去把那东西改造一下，我今天还要坐着去玩儿。”
一里独闻言, 突然眼前一亮，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居然一直都没考虑过怎么给直升机静音。
准确的说, 是人类的惯性思维，让他习惯把科技和超能力分开。以现当代人类的科技水平，自然无法消除直升机飞行时的声音。
但假如加上超能力呢？
看到原本怏怏不乐的一里独突然精神起来，九尾狐有些好奇。正当祂想开口询问时，双手突然被眼前的小孩儿握住了。
“九尾阁下，谢谢您的提醒！”
然后，祂就看见这小子转身回到和室，一把把两个小子揪了出来，往昨天起飞的地方飞奔而去。
直升机再次被安置在了地面上。
但是一里独这次却并没有进入机舱，而是问了五条悟一个问题：“你会开直升飞机吗？”
五条悟嘴巴动了动，难得的语塞了，半晌他才说道：“没学过。”
“杰，你会吗？”
“你看我像会的样子吗？”普通家庭出身的夏油杰，在成为咒术师以前连直升飞机都没坐过，更别说会开了。
“那我要怎么观察直升飞机的飞行状态呢？”一里独蹙起了眉，陷入思考。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泛用度极好的自律魔术人偶。
手中金光闪烁，一具人偶素体出现在他的手中。
随手几笔刻上远程操作回路，输入魔力，一里独把人偶扔进了机舱里。
魔术回路启动，一里独眼前呈现出机舱内的画面。他一边操作着直升机晃晃悠悠地起飞，一边观察着直升机的整体工作情况。
“唔……声音的来源是震动的螺旋桨叶片。”
操作着直升机缓缓降落，一里独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正目瞪口呆的小伙伴们。
“你居然一边操作直升机一边观察，你不怕直升机掉下来吗？”夏油杰被一里独的操作惊到了。
“我会在它掉下来之前把它变回异能力的。”一里独并不觉得他的操作有什么不妥，“并不难做到的。”
深知一心二用有多难的夏油杰和五条悟沉默了——你的不难我的不难好像不一样。
平复了一下情绪，二人参与到讨论当中。
“如果能不让螺旋桨叶片震动，声音不就消失了？”夏油杰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叶片震动是因为叶片周围的气流与叶片对撞，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让叶片在对撞的过程中不震颤啊。”
“那就只解决声音？”夏油杰转换了思路，“就像是给枪装上消音器那样，给叶片也装上一个消音的装置？”
“这倒是一个好方法。”一里独点了点头。
“那我们来考虑一下材质和形态。”五条悟看着停放在空地上的直升机，“材质不能重，重了肯定会影响飞行；而且还得坚固，不然容易损坏。”
“要是世界上真有‘振金’这种金属就好了。”他耸了耸肩。
“那假如我们在叶片上刻上有消音功效的咒术式怎么样呢？”思索片刻夏油杰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那么做，还得考虑刻印咒术式产生的凹槽对气流的影响。”一里独摸了摸下巴，“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那直接在刻印好的叶片上套上一层光滑的外壳不就行了？”五条悟认为自己的办法很不错。
“其实完全可以刻在螺旋桨叶片内部啊！”一里独随手变出一枚螺旋桨叶片，“你们看，螺旋桨内部其实是中空的，由泡沫填充。”
“假如把吸收声音的术式刻在内部，然后调整重量，应该就能达到消音的目的。”
很快，第一版改装直升飞机便启动了，即便螺旋桨高速旋转，也没有一丝声音。然而，直升机并没有离地。
“升力不够啊。”一里独收回飞机，喃喃自语，“调整一下吧。”
第二次实验很快开始。虽然依旧失败了，但已经能离开地面。
就这样，在反复实验中，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一直在旁围观的九尾狐从兴致勃勃，到无聊的打哈欠。
“接下来测试极限飞行距离。”一里独操控着魔术人偶，驾驶着直升飞机向远方飞去，“飞行距离已达五十公里……一百公里……三百公里……七百公里，直升机燃油耗尽。”
“呼——”一里独松了一口气，“荷载50公斤飞行距离和时速都跟普通直升机没有区别了。”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
“你们完成了吗？”百无聊赖，已经去平安京转了一圈的九尾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你们浪费了我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您不也自己找乐子去了吗？”完成改良的一里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放心，明天我们会安排让您满意的行程的。”
结束了今天的治疗，劳累了一天的三人准备休息。
“等回去，我就把这个技术量产。”这是累惨了的一里独在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晨光微熹，“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一里独。
“小孩儿，别睡了，不是说安排了行程吗？。”
一里独皱了皱眉，感觉头痛欲裂，一心二用的后遗症，此时才爆发了出来。
当然，一里独觉得自己头痛的原因还有一个——门外那只难搞的狐狸。
三人慢慢悠悠地洗漱完毕。一里独背上自己的学生，带着二人一妖，开始了今天的旅程。
今天，一里独准备前往Muruntau金矿，那是后世探明的，储量最大的金矿。
无声的直升飞机向着东北方向飞行。
在离开日本本土的时候，作为驾驶员地一里独敏锐地察觉到，飞机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
坐在一里独身边的九尾狐在那一瞬间，瞳孔微不可查地放大了一点，随即恢复了正常。没有人注意到祂的惊讶——祂居然离开扶桑的结界了！
在没有完成契约的情况下，祂居然离开了扶桑。
穿过海洋，直升飞机降落在白雪覆盖的陆地上。
趁着一里独给直升机补充燃料的空挡，九尾狐脚踏实地地踩在了皑皑白雪之上，然后，祂感受到一股力量，试图将祂拖回扶桑。
祂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直升机内，那股拖拽感瞬间消失。
九尾狐不动声色，装作透完气回来休息的样子，闭目养神。
沿着极圈，一行人以最短的路线到达了目的地。
一里独收起了直升飞机，走向了尚未被发现的金矿。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有点奇怪的事——九尾狐居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您有什么事吗？”一里独警惕又疑惑地拉开了自己和狐妖的距离。
“没什么，就是很好奇你会怎么采集金子。”九尾狐专注地盯着一里独，仿佛自己的目的就是自己所说的那样。
代表着异能力的金色光带潜入地下，黄金转化成异能力，流淌进一里独的体内。这次他可没有客气，一口气收集了五十吨。
但即使是如此大重量的黄金，如果放在外面，一个九平米的小房间就能放下。
等一里独收集了足够的黄金后，他回过头看向依旧紧盯着他的九尾狐。
对方神色不变，对周围针扎似的目光熟视无睹，继续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跟在一里独身边。
一里独回想起前天他收集黄金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九尾狐，再看看眼前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大妖怪，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得等回去以后，三人商量商量，再做判断。
返回的途中，想要试探九尾狐有什么不对的一里独特地选择了横穿沿着纬线陆地的路线。这一选择，还真让他发现了一点异常。
每次他停下来加油的时候，如果直升机里有人，那只狐狸就会窝在直升机里不出来，如果他们三个都出来了，那只狐狸就会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
把这件事记下，一里独没有声张，只等着晚上回去和小伙伴们讨论。
几人回到妖怪旅馆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等着给伏见透治疗的药袋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点燃了三种香料之后，一里独看药袋白实在是太过困顿，就让对方睡觉去了。
在药袋白关上纸门的瞬间，三道来自不同咒术师的隔音防御咒术就笼罩了整间和室。
“那个狐狸，今天不对劲啊。”一里独率先开口，“在外面一直跟着咱们。”
“确实，祂今天一直待在距离咱们很近的地方。”五条悟也发现了这点。
“而且以前在日本境内的时候，祂从不这样做。”夏油杰眯起眼睛。
“而且今天我离开日本的时候，感觉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一里独把他感觉到奇怪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只狐狸身上，有什么限制存在？”
第83章
虽然感觉到了不对, 但是由于没有实验，三人到最后还是没有做出对于这个限制具体的猜测。
熟练的完成了今天的治疗，一里独把熟睡的学生塞进铁皮箱子里, 倒头进入了梦乡。
然而, 在后半夜，一里独和五条悟二人被一阵敲击金属的“哐哐”声惊醒。
当他们睁开眼时, 入眼的是趴在地上满脸通红大口喘气的伏见透, 还有下意识打开柜门暂停了术式构造的夏油杰。
“呼呼——”伏见透贪婪的用力呼吸，感受着空气进入肺部的舒畅感, “老师，我能呼吸了。”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发现肌肉骨骼下的鼓动也不是他的错觉：“心脏也跳了！”
“很好, 那证明治疗是有效的。”一里独高兴地撸了一把学生的脑袋。
然后他就看见五条悟和夏油杰不善的眼神。
“小孤独, 你不能呼吸了？”
“心脏也不跳了？”
“这么说平时都是骗我们的？！”
一里·手动呼吸心跳·独眼神游移, 不敢直视二人：“啊哈哈, 天已经很晚了, 睡觉吧睡觉。对了, 伏见同学你现在还想吃人吗？”
伏见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老师是在转移话题，老老实实地回答：“五条老师和这位先生闻起来还是香香的, 但没那么馋了。”
“等等……”见一里独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 五条悟扭头看着明显很清醒的夏油杰，“原来你这几天晚上等我睡着了以后还重新起来了啊, 不会早上才睡吧。难怪白天反应都变迟钝了。你是准备心肌梗塞、英年早逝吗？”
这次换夏油杰眼神游移了：“好了悟, 别说了，睡觉睡觉。”
被两个小伙伴气的青筋直冒的五条悟深并没有说什么, 而是一掀被子躺了回去。
但在场的其他三人发誓，他们绝对听到了, 听到了那种牙齿互相碾磨发出的“嘎吱”声。
在“最强”的威慑下，众人老老实实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外出回来的九尾狐看着已经坐在庭院里独自饮茶的一里独，总觉得和前些天见到了不一样。
祂上下打量了一下容貌昳丽的青年，旋即嘴角一勾：“这是不装了？”
“嗯，已经被发现了，继续伪装下去意义也不大。”一里独只是平静地喝着茶。
九尾狐走上前，在一里独对面坐下。
“你不怕我吗？假如我要强行带走你，你的同伴们留不住你的。”祂接过一里独递过来的茶杯，浅浅啜饮。
“我们要是想离开这里，您也是留不住我们的。”
“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九尾狐并不以为忤，祂懒懒的看着一里独，“你为什么要与人类为伍呢？”
“短寿的种族，并且因为短寿而短视。”
“作为随时可以化为长生种的你，为什么要与他们待在一处呢？”
“可能是因为，我的内心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吧。”一里独专注地盯着眼前的茶杯，“长生久视，对于我来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的选择。”
“呵，真有趣。你果然很有趣啊！”九尾狐嗤笑一声，“我见过为了长生忍受痛苦的人、妖、仙，还是头一次见为了不长生折磨自己的。”
“你要是改变心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祂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因坐姿而凌乱的下摆，“长生种长期和短生种待在一起，会产生不幸的。”
说完，便突然地从一里独面前消失了。
“那个大妖怪和你谈了什么？”碰巧出来的药袋白看到了九尾狐消失在一里独面前，好奇地走了过来。
一里独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药袋白一个问题：“你对长生有什么看法？”
刚坐下的药袋白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许久才回答道：“是十分不幸的事情。”
她垂下眸，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是我过于年轻吧，还适应不了生命中的人事物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
“假如我也有像你一样的能力，能解决掉与虫共生后的寿命问题，也许我会快乐很多吧。”
“因为年轻而放不下，这也正是我不选择长生的原因。也许有一天，当我学会了放下，就能坦然接受长生了吧。”一里独顺着药袋白的话感叹，“而且我也不屑于用他人的生命延长自己的生命。”
至于不吃人，说实话，一里独自认为没有那样的自制力。
“喂喂喂，跟你说话的人是我诶，你这样很没礼貌。”药袋白把手在一里独面前摇了摇，完全没有刚见面时的高冷神秘。
“我有一笔买卖，想和你谈一谈。”一里独随手拿出一块黄金，“你这里，有能够储存虫的容器吗？”
“有是有，你要买？”药袋白双眼放光。
“还有引虫香，我也要买。”
在送走了赚了大钱欢天喜地的药袋白，一里独迎来了又一位客人，一位喝多了的妖怪客人。
“啊啦，这里居然有同类在饮茶，真是罕见。”身着华丽和服的女人款款走来，“小女名八百比丘尼，想来讨杯茶，醒醒酒。”
“福井县……啊不，是若狭国传说中那位吃了人鱼肉而长生的八百比丘尼吗？”
“您听说过我？”
“前些日子路过若狭国，偶尔听闻了您的一些传言。请坐吧。”一里独张嘴说瞎话。
已经喝的头晕脑胀的八百比丘尼没有精力分辨对方话语的真假，她端起茶杯，想起自己是因何投海，又如何被人鱼救起，被喂食了人鱼肉之后送回岸边。
“那里的人还信佛吗？”她喝了一口茶水，醉眼朦胧地问。
“不知道呢，大概有一部分是不信了吧。”
“嗯？”八百比丘尼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专心喝茶。
喝完杯中的茶，她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太阳逐渐升上天空，妖怪旅馆里安静下来。
等一里独回到和室，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已经收拾完毕。
看着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学生，一里独叹了一口气，变出一管蓝色的药剂：“喝吧，喝完了老师带你出去玩。”
伏见透伸手接过试管，一仰头，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药剂。
久违地站在阳光下，伏见透畅快地舒展着身体。
“哟，你这是终于舍得让学生下地行走了？”等在庭院里的九尾狐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说呢，我原本就是放养型的老师，只是之前遇到了特殊情况而已。”虽然学生的重量对于一里独来说算不了什么，但那个铁皮箱子还是会妨碍他的行动。难得不用背东西的一里独也伸了个懒腰。
直升机飞出了日本，向着此时还没有人类居住的澳大利亚飞去。
“千年没出来，原来世界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吗？”看着已经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不同的陆地分布，九尾狐难得的感叹了一句，“而且，神比千年以前可少多了”
“是吗？也许以后的神会更少吧。”去过未来的一里独对这个世界的法则稍微有了些猜测。
头一次意识清醒地坐直升飞机的伏见透兴奋极了，眼睛盯着外面，一动也不动。
突然，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看看周围的几人：“咦？一里老师，我们为什么不戴隔音用的耳机呢？我看电视上开直升飞机的人都要戴的。”
“当然是因为你聪明绝顶的老师们改造了这架直升机啊。”五条悟一脸‘我超厉害’的表情，“这可是科技与咒术的结合。”
直升机沿着琉球岛链一路向南，抵达澳大利亚时已经是下午了。
“把直升机开出民航客机的速度，你是真敢啊。”五条悟走下飞机，“有空教我开开？”
“在我这儿学了也拿不到驾驶执照，你不如回去报个班。”一里独收起了直升机，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此时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澳大利亚红色的大地上，使得这里宛如燃烧的火焰。
一只红大袋鼠从一行人面前跳过，从未见过的生物并没有让它产生警惕心。
突然，旷野上传来一阵“呜呜呜呜呜”的叫声，有点像鬣狗，又有点像狼。
原本悠闲自得的袋鼠耳朵一竖，后腿一蹬，猛地窜了出去。
它前脚刚逃走，后脚一群袋狼就小跑着追了过来。
可想而知，这只落单的袋鼠结局如何。
“你看，自然界就是这样。”九尾狐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一里独知道，这句话是回应给自己的。
继续重复前几天的常规操作后，一里独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是深夜了。
不想夜间驾驶的一里独让众人聚在他身边，发动了咒具进行传送。
上一秒还在澳大利亚草原上的几人，下一秒就回到了妖怪旅馆。
感受着完全不同源的力量，九尾狐挑了挑眉，发现一件被祂忽视的事情——这几个人类，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祂的嘴角微不可的勾起，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法则对他们的约束力就会变得很微弱呢。
要不要利用起来呢？九尾狐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四人的背影，心中盘算起来：要是能跟着他们，前往那个陌生的世界，也许祂也能不被世界的法则约束也说不定。
“之前表现出来的太危险了，已经让他们心生警惕了呢。”白玉般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捻动着袖口的布料，九尾狐思索着如何改变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
之后几天，一里独带着三人一妖到处跑，就这么试探了几次后，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最后一次治疗结束，一里独给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几道隔绝声音的“帐”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间和室。
“我觉得，如果没有咱们在，九尾狐可能没办法离开日本。”一里独说出来自己的猜想，“即使跟着咱们离开了，如果和咱们有一定距离的情况下，也有可能被什么力量拽回去。”
“而且祂这几天对咱们的态度好像和一开始不一样了。”夏油杰若有所思，“我已经有点忘记祂一开始是什么态度了。”
“祂这几天好像没有那么轻浮了。”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祂应该是有求于咱们的。”
“会不会，祂想要借助咱们，离开这个世界。”一里独回忆着他看到的这个世界的未来，“我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见到这么多的妖怪，准确的来说，一只妖怪都没见到。”
“这个世界的法则，好像会抹除这个世界里非人类的存在，至少是让祂们消失在人类的视野中。”一里独推测道。
“而咱们的世界，好像并没有这样的限制，甚至还在不断衍生出新的能力。”五条悟下了定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84章
来到依稀熟悉的山脚下, 菅原道真命令车队停下，扎营休息。
虽然昨天就发出了即将到达的讯息，但是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这里等他。
然而忐忑的心情在他接到手下汇报时消散无踪。
“许久不见, 诸位可还安好？”
菅原道真按耐着有些激动的心情, 在下属面前保持着一副端庄的样子。
“自然是极好的。”赚的盆满钵满的药袋白神清气爽地回答。
“我们也还不错。”解决了学生身上棘手的事，一里独的心情也非常好。
菅原道真注意到, 之前背在一里独身后的那个大铁箱子已经不见了, 那个关在箱子里的青年也光明正大的和众人站在一起。
“恭喜您治好了您的学生。”他向一里独送上了祝贺。
“接下来您想去哪里呢？”一里独询问。
“继续向北走吧。”
菅原道真再次把整个车队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山崎源治，趁着夜色, 悄悄跟着一里独一行人离开。
看着正在围着一里独献殷勤的九尾狐，菅原道真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矜持又冶艳的样子，忍不住扶额。
“九尾狐这是怎么了？”他小声地问药袋白。
“我也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要蛋白也是一头雾水。
“总之祂好像对咱们没有什么敌意, 对吧？”
“看起来是这样。”药袋白眉心微蹙, “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
即使有菅原道真这个普通人, 轻装从简的速度比庞大缓慢的车队要快的多, 而且他们走访的大多是乡野山村, 见识到的民众风貌也不是那些为了应付检查装出来的一片祥和。
“看来这次游历之后，得去进言请上面修缮礼法了。”坐在帐篷里, 菅原道真记录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忍不住叹气。
“而且民间妖怪横行，得写点什么告诉民众怎么防范。”
“明天咱们就要进城了。”药袋白撩开帘子, 正好看见菅原道真停笔。
“哦？是吗？”菅原道真将写好的文书平铺在桌面上, 吹干墨迹，收进袖袋里, “那今天晚上可得好好休息呢。”
“嗯？为什么？”
回忆起上次一起进城遇到的事情，菅原道真脸上流露微妙的表情：“算是有备无患吧。”
第二天, 为了配合作为普通人的速度，一行人走了大半日才进入了越后国。
进入了这座城池，菅原道真发现这里的百姓比其他地区看起来要瘦弱一些，但是他们的衣着却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加整洁。
而且从他们进城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视线向他们投来，其中蕴含嫉妒又羡慕的情绪。
突然，一个穿着明显是官员阶层，容貌秀丽的男人向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沿途的百姓看着这人，目光羡慕又畏惧。
“诸位，我家国主有请。”
当百姓们看到受邀请的是刚进城的那群人时，表情瞬间变得失落。
在那名使者身后，跟着好几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力士，看起来他们要是不跟着走，就要动手“请”他们去了。
一里独他们不打算当街闹起来，所幸也就随着他们前往了国主所住的内城。
“诶呀诶呀，听属下汇报说城里来了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个头矮小的国主凑到五条悟面前，“居然还是个罕见的白头发美人呢。”
五条悟冷着脸，不动声色。
“咦！好！还是个冰山美人！我喜欢！我可太喜欢了！”城主哈哈大笑，低下头问坐下都和他站着差不多高的五条悟，“美人，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弄来。”
五条悟所幸闭上眼睛不看他。
“哼！”那国主有些生气，不过他又看了几眼五条悟的脸，“算了，美人要是会轻易开口，那也不好。”
“我就喜欢有挑战性的。”他背着手走回主位。
趁这个机会，五条悟眼疾手快地在自己的脸上补了一个咒术，让其他人能忽视他的容貌。
顺便狠狠瞪了一里独和九尾狐一眼。
这两个家伙在使者过来的时候就给自己的脸上做了防护，还压根不提醒自己！
国主坐上主位，在定睛一看，突然就觉得那个冰山美人太过傲气，原本艳丽的容貌都没那么好看了。
“唉，算了算了算了！”他摆了摆衣袖，示意自己的侍者把这些人送出去，“让他们退下吧！”
侍者低头领命，好像已经很习惯国主这幅反复无常的样子。
然而当一行人再次回到街道上时，周围民众的眼神却变得厌恶，仿佛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甚至有人朝他们的脚边和身上吐口水。
就在此时，一个僧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对他们说：“请跟我们来吧。”
“这是什么意思？”五条悟难得的有些不解。
“要不跟过去看看？”一里独小声回答。
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们决定跟着僧侣先去看看。
菅原道真一边走，一边暗自感叹：“果然跟着他们进城就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进入寺庙，一里独一行人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带他们进来的僧人请他们稍坐片刻就离开了。
“这座寺庙里的僧人，长得都还挺好看的。”一里独凑到五条悟身边咬耳朵，“至少比外面的百姓们好看。”
“你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嗯！”一里独点了点头。
忽然，大殿外传来了一阵喧闹。
“喂，外道丸，你不是很擅长那些不干净的手段吗？怎么不使出来了？这浑身的酒气，是不是又借酒浇愁了？！”
“哈，他那些邪魔外道要是有用，还至于被丢到这里来？”
“不过是个被捡来的孤儿，凭什么能在国主大人身边待那么久！”
“待得久有什么用，不照样让赶出来了？听说是和国主的女人有染呢。”
“咦哟，真是个品行不端的家伙。被打发回来还偷偷喝酒，弄得一身酒气！”只听见“”哗啦”一声，“我来给他洗洗干净！”
“只这么洗有什么用啊，给他好好洗洗脑子，把那些邪魔外道的都洗出去。”
被欺凌的僧人终于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菅原道真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前去看个究竟。
剩下的五人一妖相互看了看，也跟了出去。
只看见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被几个僧人合力按把头按在水桶里，他试图挣脱，却在微微脱离水面后又被几双大手按进去。
“你们住手！”菅原道真上前阻止。
为首的僧人抬眼看了看菅原道真，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十分嘲讽：“哟，以前没见过呢，不过来的这么快，恐怕是只被国主看了一眼就赶出来了吧？！”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几个僧人也跟着一同嘲笑。
头在桶里的少年趁着这个机会，猛的掀翻了压制着他的僧人。
看到了少年的脸，菅原道真眼中充满了讶异。
在一旁围观的九尾狐眼中也闪过一丝欣赏。
原因无他，这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依旧能看出容貌之艳丽。
他的皮肤光洁白皙，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上两弯细眉犹如墨画，睫毛长的过分，眨眼间如同蝴蝶振翅，其下是一双动人的狐狸眼，但目光却是十分的倔强，神色清明；水珠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滚落，滴在樱花色的嘴唇上。
如果不是喉结明显，身材高挑，只看脸的话，真是个美女。
只见“美女”抄起木桶，狠狠地砸向刚才带头欺负他的僧人，又一脚踹飞一个扑上来抢夺木桶的僧人紧接着把木桶舞的虎虎生风，一时间没有人敢靠近。
“外道丸，你胡闹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不怒自威，“去戒律堂领罚！”
外道丸一把丢掉手中的水桶，愤怒地直视着向他走来的老者，鼻翼翕动了几下，眼眶红红的离开了。
“明明他才是——”
菅原道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名明显是方丈的老者打断了：“被国主厌弃的人，不剃度赎罪，还要替罪人辩解！”
“来人啊！”
七八个手拿木棍的僧人从方丈身后涌出。
“打他十八戒棍！”
手臂粗的木棍向着菅原道真兜头砸下，木棍在空中挥出了破风声。
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响起，僧人手中的木棍被直接折断。
“你们还真是不讲理的很呐！”一里独丢掉手中的半截木头，冷冷地看着明显有退缩之色的僧人，“好端端的要我们赎罪，我们又没有罪，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那方丈见一里独等人还敢反抗，气得虎目圆睁：“来人呐！来人呐！”
更多的僧人手持木棍围了上来。
片刻过后，地上躺满了诶呦叫痛的僧人。
已经孤立无援的方丈只能狺狺狂吠：“此乃佛门之地，你们居然在此伤人。”
九尾狐虽然很看不起西方的那些光头，但听到这种话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还佛门？也不知念的哪门子的歪经，真被佛看见了，那群光头都要请你们吃降魔杵！”
说完便拂袖而去。
一里独瞥了一眼那个藏在柱子后的少年，理都不理那无能狂怒的方丈，扬长而去。
一行人顺利出了越后国，在城外安营扎寨。
“怎么每次咱们一起进城都要跟当地的和尚发生点冲突？”菅原道真疑惑不解。
“也许是因为传入你们扶桑的东西都在当地变味儿了吧。”九尾狐躺在胡床上，微眯着眼，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一副懒散的神情。
“看来这疏，是不得不上了。”菅原道真握紧了拳头，表情复杂却又坚定。
在大闹寺庙的那群人离开后，寺里的光头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明明没有严重的外伤，但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都疼的撕心裂肺。
方丈注意到了站在柱子后偷看的外道丸，愤怒地斥责他：“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外道丸却定定地看着方丈，一动也不动。在老方丈走过来，举起金属制的禅杖要打他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向寺院后门的方向跑去。
在他身后，响起了方丈气急败坏的声音：“回来！你不能走！快回来！悟心！”
外道丸对这声音充耳不闻，他低着头，从后门离开了寺庙。
庙后面就是山，外道丸拼命地跑啊跑，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跑进了深山之中。
他找了个树底下，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委屈地缩成一团。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对自己和蔼可亲的方丈不见了呢？
外道丸回忆着。
好像是从那个阴阳师来过之后，那个像是自己亲爷爷的方丈就变了样。
从那天起，他就每日被寺里的那些人欺负。去年的时候还被献给了国主，那个国主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他在内城住了几个月，就把他送回了寺庙中。
可从那以后，寺中就流言四起。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外道丸伤心地流着泪，那双狐狸眼变得红彤彤的。
“伊吹山神之子，你为何在此哭泣？”
一道声音，突然在外道丸耳边响起。
第85章
那声音见外道丸不理会祂, 便换了个说法：“八岐大蛇之子，你缘何在此哭泣？”
外道丸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由来。
一条青绿色的蛇从树上倒挂而下, 落在外道丸面前：“八岐大蛇之子, 你缘何在此哭泣”
外道丸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害怕的，但诡异的是, 他竟然伸出手去触碰这条小蛇：“你在说什么？”
“诶呀, 你居然不知道吗？您自己的身世。”青蛇顺着外道丸的手臂向上游弋，最后停在了他的肩膀处。
那双红宝石似的眼睛与外道丸对视：“您是伊吹山神八岐大蛇之子呀！”
“那我为何会在这里？”外道丸询问道。
“这里蛇虫鼠蚁很多, 您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和我去我的地盘，我跟你仔细讲讲。”青蛇红色的眼睛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八岐大蛇大人, 那边有消息了。”
伊吹山深处的地牢中, 一条长了九个头的大蛇盘踞其中。
闻言, 祂睁开眼睛：“哦？”
“您的后嗣找到了。”小妖怪恭恭敬敬地说。
“终于……看来距离我自由的日子不远了。”八岐大蛇合上了双眼, “等那小子闹出事来再和我汇报吧。”
“是, 八岐大蛇大人。”小妖怪恭敬地退了出去。
越后国, 青蛇居所。
看着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的外道丸，青蛇那张诡异的蛇脸上勾起了笑容。
“”把他送回越后寺吧。”它摇摇尾巴尖, 叫来一群小蛇。
夕阳西下, 百鬼夜行。
好不容易写完新一封奏疏的菅原道真伸了个懒腰，舒展着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躯体。
帐篷外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饭桌上, 一行人聊起了白天在越后国发生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菅原阁下？”虽然药袋白不太想管这一摊事，但是他们这群人里还有菅原道真这么个有职位在身的人在。
“这件事, 我是肯定要管一管的。”菅原道真皱着眉，“明天再进城一趟吧。”
当浑身酒气的外道丸被蛇群抬着, 送回越后寺后门时，方丈已经发动寺中僧人找了他很久。
最先发现外道丸的，是平日里带头欺负他的那个僧人。
他看到外道丸时并没有将他带回寺中，而是从被群蛇包裹的外道丸头上跨过，飞奔回寺中。
“方丈！方丈！外道丸那家伙又破戒饮酒！还喝的酩酊大醉啊！他还招来了一群蛇，不让小僧靠近他！他要用蛇把咱们越后寺的人都咬死啊！”他一边奔跑一边呼号。
不一会儿，寺里的僧人就都知道了外道丸破戒喝酒，喝多了还放蛇咬死人的消息。
被呼喝声吵醒的外道丸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周围的竖直上身做警惕状的群蛇，以及拿着木棍严阵以待的一众僧人。
他哼笑一声。朦胧的醉眼在人群中逡巡，没有找到想看到的人。
狠狠吐出一口酒气，外道丸醉醺醺的说：“方丈呢？让他来见我！”
“你这邪物，不配见方丈！”
“你们，这是要拦我？”外道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抖掉身上的蛇，“你们觉得，自己拦得住我吗？”
见他要往寺庙里走，有的僧人大胆地向前一步，用长木棍把外道丸顶住。
趁此机会，在他身后的僧人用木棍猛的戳向外道丸的后心。
“我不想和你们打，让我进去见方丈！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外道丸双眼赤红，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我们上，不能让这个邪物污染佛门净地！”
碗口粗的木棍向着外道丸兜头砸下。
与此同时，原本只是高挑，而且有些纤瘦的外道丸猛然变壮实了一圈，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成了粉红色。
他一声怒吼，“砰砰砰砰”木棍碎裂的声音响起。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们动手，识相的就放我进去！我有话要问方丈！”
然而已经惊慌失措的僧人们并不理会外道丸的话。他们留了一部分人堵在后门，另一部分人跑回寺里，拿出了寺里的薙刀。
外道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布阵。不是说不能跳墙进寺院，他只是想堂堂正正地，从门进去，从门回到这个一直被他当成是家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伤人。
但这里居住的其他僧人，却对着他刀兵相向。
“让我进去吧！我不想伤人的！”血泪沿着外道丸的脸庞汩汩而下，看着十分可怜。
然而守门的僧人却不为所动。
外道丸的脸上瞬间没了表情，他抬起手，用身上鸦青色的僧衣擦干了脸上的血泪，突然张狂而邪气的笑了：“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猩红色的鬼面从皮肤下浮现出来，盖住了那张秀丽的面容，白皙修长的手指前端变成了锋锐的鬼爪，僧衣被艳红色的肌肉撑破。
“鬼！鬼啊！”
“快跑啊，快跑！”
有的僧人丢下手中的薙刀，跑回了寺庙。
但也有的僧人悍不畏死地向着已经变成恶鬼的外道丸冲去。
“呼——”黑红色的火焰从已经变成恶鬼的外道丸口中吐出，点燃了僧人们的衣袍，烧灼着僧人们的皮肉。
无视了痛的满地打滚的僧人们，外道丸推开越后寺的后门，走了进去。
寺中已经乱成了一片，有的僧人拿着薙刀向外道丸冲来，有的僧人拿着水桶试图浇灭倒下僧人身上的火焰。
可即使寺中已经乱成了这副模样，方丈依旧没有出现来主持大局。
外道丸没有与这些人纠缠的想法，只是用手拨开了前来攻击他的僧人，径直向着方丈的居所走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方丈居所的门大开着，眉须皆白的老和尚就坐在门口等着他。
“终于，还是变成这样了吗？”老方丈看着已经没了人形的外道丸，哀叹道。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是你，放任寺中僧人欺侮我；是你，放任他们肆意传播我的谣言。我如今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外道丸越说越愤怒，双眼中已经血红一片。
老和尚闭上眼，回忆起刚见到外道丸时他的样子，小小的一个孩子，粉雕玉琢、不辨雌雄，站在晚霞中，等待着不会再回来的母亲。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佛有慈悲心，所以我将你捡回寺里；但佛亦有降魔杵，所以你犯戒后允许众僧人对你进行惩戒，希望你回归正道。”
“我犯戒？我过去何曾犯过戒？”外道丸更加愤怒。
“了悟曾经拿过你与外界女子的书信往来给我，满篇淫言秽语，与你通信的女子还不止一个！每每寺中早课时，你满身酒气缕缕迟到，破戒饮酒。不持正自身。此乃贪！”
“在寺中众人对你进行惩戒，希望你回归正道时怒而反抗，此乃嗔！”
“不明佛理，善恶颠倒，还来质问我为何如此对你，此乃痴！”
“贪嗔痴三毒具犯，我如何以慈悲之心待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完方丈的话，外道丸讽刺地大笑，“我？贪嗔痴？可笑可笑太可笑了！”
“寺庙外女子多钦慕于我，每多来信，我持身守正，不予回信；寺中僧人听你之命，欺侮于我，夜间在我的衣服被褥上倒酒，使我每日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做早课时只能身穿未干的僧衣。”
“你却说我贪恋女se、不持正自身？可笑太可笑了！”
“你让他们苛待我，欺侮我，还不许我反抗，你可知若是我不反抗，早已死在他们的手下，曝尸荒野！求生之举，却被你斥为不服管教！”
“更别说善恶颠倒，不明佛理。”外道丸抬手指向方丈身后的屋内，“了悟，你可敢出来与我对峙！究竟谁说的是真话！”
躲在屋内的僧人出来了，正是平日里带头欺负外道丸的那人。
“方丈，你要信我啊！”了悟跪在方向身边，“你看他变成那副恶鬼样子，不就是犯了贪嗔痴三毒的样子吗？”
“住口，你可敢与我一同发誓？！”外道丸手指并拢，指向天空，“我外道丸对天起誓，在今日之前，从不曾犯贪嗔痴三毒丝毫，吾心吾行澄如明镜！如有作假，现在立刻被天雷劈死！”
“我的誓发完了，你敢不敢发誓说你之前编排我的都是实话？！”
了悟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哈！你不敢发誓！”外道丸怒极而笑，旋即他扭头看向方丈，“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伊吹山神、大妖八岐大蛇之子，是也不是？”
“是那个阴阳师告诉你的？”
看到方丈的表情，外道丸仰天长啸：“就因为我非完人，就在内心给我冠上罪名，不看事实，不辨是非。”
“既然你断定我是妖，那我不变成妖岂不是害你犯了痴毒？”
外道丸几步上前，原本光洁的头顶上长出茂盛的红发，在残阳下，似血如火。
他伸出手，一掌掀翻了讷讷无语的方丈，把躲在老和尚身后的了悟掐着脖子揪了出来。
长而锐利的鬼爪轻松地穿透了了悟的喉咙，鲜血哗啦啦撒了一地。
“嗬……额……”被丢到地上的了悟发出了濒死的呜咽，他把手伸向了方丈所在的方向，不甘地挣扎了几下，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手拿禅杖或者薙刀，赶来保护方丈的和尚们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瑟瑟发抖。
外道丸甩了甩手上的血液，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僧人们。
有人认出了，倒在地上的僧人就是经常欺侮外道丸的了悟。
“你……你是外道丸？！”没有参与阻拦恶鬼的僧人此时才意识到这个大闹越后寺的可怕妖怪是谁。
“啊，是我。”外道丸晃晃悠悠地走到这个僧人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头颅，“以前还真是承蒙你关照了。”
只听见“嘭”的一声，犹如一颗瓜掉在地上摔碎。
“下一个是谁呢？”恶鬼的轻语回荡在众人耳边，“啊，就是你了。”
已经被眼前血腥的场景吓到腿软的一众僧人软倒在地，根本没法逃走。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方丈坐在原地念诵经文。
从他口中吐出的经文化作金光符咒向外道丸袭来。
原本因恐惧不能动的僧侣们也在经文的感召下盘腿坐好，诵经抵抗恶鬼。
“喂喂喂，你们这是在瞧不起我吗？啊？！”外道丸愤怒了，他甩下上半身的僧袍，任由金色的符咒打在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紧接着他也盘膝而坐，口中念诵起相同的经文。黑红色的不祥咒语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直接击倒了除方丈外的其他僧人。
看着完好无损的方丈，外道丸冷哼一声：“你到也虔诚。”
他不在理会方丈，而是对倒在地上哀哀叫痛的僧人们说：“喂，你们要是杀了这不长眼睛不长耳朵的老东西，然后拿着他身体的一部分来见我，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外道丸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方丈就被蜂拥而上的僧人们按在地上。
第86章
傍晚的微风中送来了鲜血的气味。
正在埋头干饭的一里独抬起头来嗅了嗅, 脸色突然变得沉重。体内的血液沸腾了起来，鲜血的味道化为了诱人的香气。
“啧”他咋了咋舌，一边吃饭一边不动声色的用咒力剔除了要长出来的食人欲望。
“越后国里出事了。”对于一里独而言, 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极其浓郁, “怕是死了不少人。”
菅原道真“腾”地站起来：“我们赶紧进城看看。”只希望普通百姓不要出事。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了, 但在场的几人除了菅原道真以外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不过两人高的城墙，轻轻松松就翻了过去。
顺着血腥味, 一行人来到了白天来过的寺庙门口。
“看来不是人类做的啊。”
明明寺里已经血气冲天，但外面的平民百姓们却毫无所觉，这让一里独感觉到了不对劲。
“进去看看吧。”菅原道真大着胆子推开了门。
入眼的, 就是一颗带着脖子和脊柱的被悬挂在半空的人头, 脖子下的血管被风一吹, 像是摇摇晃晃的线绳。
菅原道真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原地梗了一下。
“已经没救了, 走吧。”一里独拨开像风铃一样摇晃的头颅, 一脸淡定地走了进去。
菅原道真看着从自己身边一脸平静的走过的众人，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大惊小怪。
简单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 菅原道真跟上了队伍。
院子里满是断臂残肢, 越往里走死去的僧人尸体越多，他们大多死状凄惨。
顺着越来越多的血迹, 一行人来到了方丈的居所。
“哦？”外道丸看到有人来, 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居然有人进来了。”
他举起手中被妖力包裹尚且留着一口气的方丈, 让他面向众人：“来，求他们救救你啊。”
“好啦, 来跟我说‘求求你们，请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妖力操纵着方丈仅剩的皮肉，发出嘶哑虚弱的声音：“求求你们，请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方丈的双眼已经没了眼球，空荡荡的眼眶中汩汩淌血；脸上苍老的皮肤也斑斑驳驳，被撕的不成样子，有些地方甚至能见到白骨；嘴唇明显是被扯下去的，牙齿都已经不见了，能看见黑洞洞的嘴巴，而嘴巴里也没有舌头，却能看见被拖拽到前方的舌骨无力地在口腔里耷拉着。
他的身体更是惨不忍睹，说是大卸八块都是轻的——布满脂肪的腹部被利刃划开，皮肉飞得到处都是，腹腔内的内脏也被拖拽而出，堆在院子的角落里；肋骨也已经不见了，从断口处看，明显是被人为掰断的。
他四肢的上的皮肉也已经不见了，骨骼也呈现着不自然的扭曲，明显是被什么人拉扯断的。
但即使是这样，方丈也依旧活着，灵魂无法离开□□。
“恶鬼！你居然如此残害人类！”菅原道真躲在一里独身后，忿忿不平。他也不想这么怂的，可谁让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呢。
“呵，上午还在为我打抱不平，现在就又为别人打抱不平。你还真是无聊。”坐在方丈身边的恶鬼伸手掀起了自己的鬼面，变回了人类的模样，“晚上好啊，诸位。”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人类。”他或者说祂耸了耸肩，“我只杀了两个人，这院中的惨相可都是他们自己做下的哦。”
“呵，真是有趣，为了活下去，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呢，人类。只可惜最后都没活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菅原道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唉，我也不想的。但是你也看到了吧，谁让他们先欺负我的？”外道丸那张艳丽的脸上挂着无辜的微笑，狐狸眼中透着楚楚可怜，“他们欺负我，我就生气了呀，毕竟我也不是泥捏的，总归是有脾气的。”
“我只是杀了平日里欺侮我最多的两个人而已。”他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酒坛，吨吨吨地灌进嘴里，脸上涌起一抹薄红。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以前不敢做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做了。”再次饮下一口烈酒，外道丸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去屠杀平民吗？”一里独看着已经喝多了的外道丸，“酒吞童子。”
“哦，酒吞童子没听过的名字呢。不过我喜欢，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酒吞童子放下酒坛，“平民，现在没兴趣。”
祂看着越后城里最高的建筑：“我要去看看，把越后国搞得乌烟瘴气的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
“你不把这里收拾一下吗？”一里独神色平静地问。
“当然是要收拾的。”酒吞童子一张口，黑红色的鬼火点燃了大殿，燃烧着整座寺庙中的一切。
“唉。”眼看着妖火要翻过寺庙的高墙，蔓延向平民居住的地方，一里独叹了口气，咒力扩散，构建出一个“帐”，把四散的火焰拘了回来。
黑红色的火焰在月光下静静的燃烧。酒吞童子看着付之一炬的寺庙，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祂的灵魂中被抽走了。
但祂的脚步并没有为这些过去而停留，祂知道造成这一切的那个阴阳师，就在越后国最高的那座建筑里。
祂率先走出了寺庙，离开了自己生长、让自己痛苦的地方。
一里独三人对视一眼，决定跟上去看看事态发展。
前往内城的路上，酒吞童子和这群上午帮助过他的人聊起天来。
“你们应该注意到了吧，寺庙里的僧人容貌上都是很好看的。”祂的语气讥诮，“但他们其实都是被淘汰的人。”
“被那个喜好美色却又喜新厌旧的国主淘汰掉的人。”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读过书。我曾经在泊来的书籍上看过一个典故，有一个国家的国王很喜欢细腰的人，于是他的臣子和国民就拼命的把腰变细，导致了很多人饿死。”
“越后国的情况和这个故事很相似。”
“不同的是被赶出内城的人会被城中的平民百姓嫌弃，无法在越后城立足。”
“而这家寺庙其实就是为了收留这些无法立足的人，而建立的。”
听到这里，一里独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所以当时那个把我们接近庙里的僧人是为了让我们出家当和尚？！”
“可是我们并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呀。”
“越后国已经有将近百年不与外界接触了，因为前代国主身边有一个阴阳师，说如果越后国与外界接触，就会灭国。”酒吞童子轻哼一声，“让我想想那个预言是怎么说的来着？”
“『外界来的人会使外来的恶鬼苏醒，恶鬼会毁灭越后城的统治。』然后那愚蠢的前代国主就切断了越后国与其他地区的往来。”
“好像我就是预言中的那个恶鬼。”
菅原道真想了想今晚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这个预言还是有点儿道理的，至少现在前半部分是实现了。
“你和我们分享了这么多情报，那我们也告诉你一件事吧，酒吞童子。”
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行人就这样边聊边走进了越后城的内城。
国主是被冻醒的，他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没有摸到睡前怀抱的温香软玉，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
入演的是一张凶神恶煞的恶鬼面。
国主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一串“来人啊，来人啊！”的呼喊。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喂，小矮子。”恶鬼相的酒吞童子身高足足有两米多，他晃了晃手里的国主，询问道，“那个定下预言的阴阳师在哪里？”
“在……在王城后面的高塔上。”国主结结巴巴的回答。
“哦？”酒吞童子把小个子国主随手一扔，扬长而去。
菅原道真见国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十分好奇对方的死活，但又不是很敢上前查看，担心引起纠纷。
他自以为小声的问药袋白：“那个国主，还活着吗？”
“死了，死的透透的了。”九尾狐瞥了一眼菅原道真身后，“来勾他魂魄的鬼差都来了，你给人家让个道儿，挡人家路了。”
菅原道真顿时觉得脊背发凉，往药袋白身边跨了一大步。
“哈，我说什么你都信，是吗？动动你的脑子，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九尾狐被逗笑了。
祂手指指了一下，软倒在地的国主的尸体便飘了起来，稳稳地落在了他之前睡的榻榻米上。
“行了，这儿的事儿解决了。去看看那个小妖怪想做点儿什么。”
越后国国主的宫殿后面，有一座极高的高塔，其中守卫甚至比国主的宫殿都严密。
在高塔的最顶端，一个虚发洁白的老者狂热的看着眼前的一面铜镜。其中映照出的正是酒吞童子火烧寺庙的场景。
“八岐大蛇大人，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计划实现，妖怪统治日本的时代终将来临。”
老人的面皮枯黄干瘪，看起来就像是一具风干了许久的尸体一般，但那双眼睛中却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铜镜中画面一变，其中酒吞童子正带着异乡人往高塔处走来。
“来吧！更多的鲜血，来向八岐大蛇大人献祭！我的任务完成啦！”
然而他期待的血流成河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高塔的守卫就像没有看到他们似的。
一行人就这么无视防守，闲庭信步般的来到了阴阳师所在的和室门前。
“刷啦”一声，酒吞童子一把拉开了纸门，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大老远的就听见你在吱哇乱叫，简直吵死了。”
“你们一步步把我引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完成什么八岐大蛇的计划吧？”
“让我猜猜你们想要什么？”酒吞童子一把揪起那人的领子。
“想让我一怒之下把整座越后城的人杀光？到时候你再发动阵法，以血为祭，把八岐大蛇从伊吹山召唤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那‘阴阳师’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不要觉得自己是聪明绝顶的那个，有的是比你聪明的。”
时间倒退回今天上午，众人刚刚进入越后城时。
夏油杰一进城，就觉得这里的气场十分不对劲。他悄悄捏了个手印，召唤出了他这几天空想出来的咒灵：“鸦天狗，去探查一下这座城池，然后把地图画下来。”
而他们离开越后城，在城外扎营时，鸦天狗带回了整个越后城的地图。
菅原道真在帐篷里写奏疏，一里独三人在帐篷外研究越后城的地形。
路过的九尾狐瞥了一眼，直接点出了图纸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不是个血祭召唤阵嘛，哪来的？”
“居然有人把整座城池建成了阵法，真是大手笔啊。”
“搞这种事情的家伙，简直太烂了。”
“咱们搞掉他。”
“嗯，搞掉他。”
而他们在路上也把这个情报和酒吞童子共享了。
酒吞童子也不是个傻的，结合自己的经历，自然也猜到了自己被算计了。他也不是个乐意当棋子的主。自然是要搞点破坏的。
第87章
“八岐大蛇大人, 计划失败了，真是万分抱歉。”前来汇报消息的小妖怪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生怕囚笼里的大妖不高兴。
“嗯, 知道了, 蠢东西就是蠢东西。”八岐大蛇睁开一只眼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怕得要命的小妖怪, 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小妖怪诚惶诚恐地退出了山洞, 被等在路口的同伴问到：“那位大人，心情怎么样？”
“好像, 并不意外。”小妖怪回忆着刚才偷看到的景象，“大人祂只是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继续睡了。”
“算了算了, 大妖怪的心思咱们小妖怪不懂, 这次没碰上那位大人有什么动作, 活下来就好。”小妖怪想起上次被八岐大蛇一个哈欠误杀的同伴, 不禁颤抖了一下。
“还有一段时间, 就能彻底自由了。”睡梦中, 八岐大蛇这样想着，“还有百年而已, 不过是睡一觉的时间。”
“这……是既定的命数。”
越后国, 国主宫殿。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看着正在搜刮衣服的酒吞童子，一里独十分好奇, “你拿的都是女装诶。”
“我打算找个地方自立山头。”酒吞童子把又一件华美的色打褂放进包袱里, “这里男人的衣服都太素了，我喜欢艳丽的。”
想起后世传说中酒吞童子身上的一些传闻, 一里独心中感叹：传说居然也有准的一天。
挑了一些贵重的金银财宝，酒吞童子系好包袱, 拿上从国主宝库里淘来的妖葫芦，对还在处理后续事宜的诸人挥了挥手：“我也走了！后会无期！”
看着酒吞童子离去的背影，一里独问菅原道真：“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不害怕祂跑到平安京吗？”
“祂去就去吧，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菅原道真有些无奈，“反正平安京附近的妖怪已经那么多了，多祂一个不多少，少祂一个也不少。”
听到这副近乎于“都这样了，我就摆烂了能怎么样”的言论，一里独绷不住笑出了声。
“对了，菅原阁下你还要继续游历吗？”
“越后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怎么游历？”菅原道真揉了揉额角，感到头疼，“等两天吧，看上面是怎么安排的。”
昨天看大妖怪快意恩仇是很爽，但没想到还得自己收拾这摊子烂事。
“那等越后国的事情解决了，你是打算回平安京吗？”一里独小声地问。
“嗯，处理完这件事我就准备跟车架回去了，平安京那边的事也积累了不少。”
“那等你的车架来了，我们也要离开了。”
菅原道真停下手中的笔，从案牍中抬起头来：“你们要走了？要去哪儿？”
“回我们的来处去。”一里独神色平静。
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好像说了什么，但是菅原道真却好像没有听见。
说完一里独就走出了菅原道真所处的宫殿，没走几步，就突然消失了，只在草丛里留下一个木质的人偶。
未几，人偶也化作齑粉，被风吹散。
“你说完了？”五条悟在高速奔跑的过程中抽空看了一眼一里独。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海岸线，一里独嘴上回答：“他的车架来之前，就会把咱们忘了。至于他会记成什么样，那就看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了。”
“行了跑快点吧，那只狐狸发现咱们已经离开了。”夏油杰眼前看到的是那只气急败坏的狐狸，“回来吧鸦天狗。”
在越后城半空中盘旋的乌鸦悄无声息地化作一滩咒力，消散在空气中。
“老师，咱们就这么离开，是不是不太礼貌？”天真纯良的小朋友伏见透一边觉得这样不太好，一边毫不落后地跟着自家老师狂奔。
“人有聚散，只不过没有当面道别，有什么不礼貌的。”一里独耳朵动了动，隐约听到身后树木倾倒的声音，“追得这么快！”
“没办法，谁让日本国土面积太小了呢？”五条悟随口吐槽，“这时候还没有冲绳的，面积就更小了。”
“你们俩别闲扯了，再跑快点吧！”夏油杰根本不回头，“只希望咱们的推断是正确的吧。”
四人把咒力聚集在脚底，速度更上一层楼，甚至到了海面上还在加速。
然而追兵的速度比他们更快，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来到了负责断后的一里独身后。
“一里独，你们准备去哪儿？”九尾狐伸出手，试图抓住一里独，“不带上我吗？”
就在那尖锐的妖爪即将触碰到一里独的肩膀时，却被一层柔软地，看不见的屏障拦了下来。
九尾狐用力向前伸出爪子，感受到了爪尖的包裹感：“啧，该死的规则！居然变得这么严苛了！”
“九尾狐阁下，我们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见九尾狐无法触碰到他们，一里独停下了脚步，在那层看不见却摸得着的屏障前站定。
“这算是我对您之前擅自对我使用法术的无礼行为的一点小小报复吧。”
他掏出那个门型的时空穿梭机，放在距离九尾狐近在咫尺的地方，输入了能量。
“嗡”的一声，时空的通道被开启。
看到率先走进“门”里消失的五条悟，九尾狐再也维持不住表情，目眦欲裂。祂把那修长而尖锐的妖爪并拢，拼命地向那机器伸去。
就在时空穿梭机消失的前一秒，祂的指尖好像戳破了什么，伸进了时空穿梭机门内的时空通道中。
但下一刻，祂就被结界直接弹飞。
在半空中稳住身形，九尾狐定定地看着被折断的指甲，旋即脸上的表情变为了惊喜。
祂用妖力小心翼翼地把缠在指尖的那一丝含有时空法则的能量摘下，毫不顾忌地将这丝能量收入囊中。
“迟早，我会离开这个不允许我们存在的世界的。”九尾狐喃喃自语。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一里独听见时空穿梭机发出了“滋滋”的电流音，然后“噗”地一声，发生了一个小小的爆炸。
他上下检查了一下，是记录时空坐标的晶体管发生了破裂。
“怎么了？”五条悟看着蹲在“门框子”旁陷入沉思的一里独，上前关心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早饭？”
他们离开时晨光微熹，回来时依旧是晨光微熹。
“等等，我做个实验。”一里独拆下已经破损的晶体管，换了个新的上去，再度输入了刚才离开的世界的坐标。
没想到的是，刚输入完空间坐标，晶体管再度破裂，这次更是直接炸了。
“哦吼，看来咱们是没法再去这个世界偷懒了。”一里独耸了耸肩。
就在四人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打算休息一下，出去体验体验现代人的都市生活时。
敲门声突然响起。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苍崎橙子：“我把魔术工坊带过来了……”
她探头往里一看：“哟，你这学生看着也挺健康的啊。”
站在阳光里的伏见透拘谨地问了一声好。
“既然人都好了，那我们来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去时钟塔学习这件事吧。”
“苍崎橙子女士，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我还得给学生上课呢。”一里独眼神飘忽，紧急找借口。
完了完了，当初只想着赶快治好伏见透，让咒术高层别来找麻烦，忘了去时钟塔上学这茬儿了。
“怎么？想离职原工作单位不放人？”苍崎橙子看着眼前表情一言难尽的一里独，“你不会还没和你现在工作的地方提这件事吧？”
“额，确实。”一里独挠了挠头，“这不是才过了半天嘛，我有事忙，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我就先住你这儿了，要是你谈离职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我。”苍崎橙子走进屋里，随手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这间就不错嘛。”
“这是我的工坊……”一里独没说完的话，在苍崎橙子的目光中咽了下去，“您开心就好。”
“怎么，还真要走了？”见苍崎橙子进屋布置工坊，五条悟凑过来勾住了一里独的肩膀。
“去英国读书麻烦一年，不去英国读书被盯一辈子。”一里独嘴角向下撇着，“可是我就是不想再当学生嘛，还得写作业，做论文。”
“你以前搞过这些？”五条悟有一点好奇，“我记得高专没有这些东西啊。”
“我也是听说的。”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一里独对这些也只是耳闻，“听起来就很麻烦，所以才真的不想做啊。”
“独，你那个时空穿梭的机器，过段时间能给我用用吗？”夏油杰想起两个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有些怀念，他需要快点变强，跟上两个朋友的脚步。
“频繁穿梭时空的话，时间感会错乱的。”一里独看出了夏油杰的想法，“而且不是所有世界时间流速都比咱们的世界快的，万一你去的世界时间流速慢，等你回来了我们都变成老头子了怎么办？”
“就是就是，先把咱们这个世界转完再离开也不迟。”五条悟一把勾过夏油杰，“你跑到别的世界的话，我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我是去英国读书，不是说过会回来的嘛，就一年而已。”一里独用力揉了揉五条悟的头发，“不要说得像是永别一样啊。”
“况且现在视频通话这么方便，说不定我还得给伏见透这小子上网课呢。”
“对了一里老师！”伏见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去英国留学这件事，是不是该通知田中小姐一下？”
“田中小姐？那是谁？”一里独有一瞬间的疑惑。
“你签的经纪人。”
“啊，我想起来了，每个月往我账户里打钱的冤大头小姐！”一里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就在此时，一里独的手机响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呢。”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一里独挑了挑眉，接起了电话。
田中栗子最近过得十分顺心，自从签了一里独之后，她好像就走了好运。先是通过一次广告拍摄搭上了大导演，然后又捡漏了几个漂亮又守规矩好苗子，手头上还拿到了几个质量不错的偶像剧剧本。
这让田中栗子给那二位祖宗打钱时都舒心了许多。
“朝日奈君，该你上场了！”
“嗯，我知道了。”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随着工作人员的引导，站在摄影机前进行表演。
才刚满四岁的朝日奈风斗毫不怯场，饰演幼年男主的他一举一动都是符合人设的清冷高贵。
“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啊。”田中栗子喜滋滋地看着还未长成就已经青葱嫩绿的菜苗，满意极了。
就在此时，副导演拿着手机，面露难色地走了过来：“山田导演，出事了。”
“卡！大家先休息一下。”
看着手机上被爆未成年出入酒吧、私生活混乱的漂亮男艺人，山田友也的脑门上青筋直跳。
“他的戏都拍了一大半了，闹出这种事，我上哪找合适的人选啊？”
“您看这孩子怎么样？”
正火大的山田友也面前被塞了一份简历，一寸照片上的青年容貌昳丽，抓人眼球。
第88章
“一里君, 我给你接了个角色，一个绝对会大火的角色。”电话那头，田中栗子的声音十分激动, “虽然是个奇幻偶像剧, 但绝对有大火的潜质！”
电话这头的一里独只觉得没什么兴趣，但本着礼貌, 他还是问了一句：“是什么角色？”
“菅原道真！你需要演他的青年时期。”田中栗子听出了一里独的兴致缺缺, 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演吗？”
刚和菅原道真本人告别不久的一里独心情有点复杂。
一旁的五条悟隐约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戳了戳一里独的腰：“演嘛演嘛，感觉会很有趣的样子。”
田中栗子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起哄声，心吊了起来, 她不由得埋怨自己刚才不过脑子就递简历的行为。
“那请问要演多长时间呢？我这边最近要去英国留学。”
“什么？什么时候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去的时间可以延迟, 所以这部戏拍多久？”
“大概一个多月吧, 计划圣诞节之前拍完, 边拍边播。”
“行, 我去找你签合同, 你现在在哪？”
“在京都二条城这边取景，明天剧组取景结束就回东京棚拍。”田中栗子没有明说的是, 之所以回东京, 是为了重拍之前的内容，“工作量可能有点大, 你能行吗？”
一里独扭头看向自己唯一的学生, 问田中栗子：“拍戏的时候能带学生吗？”
“啊这……”
“不会让他进拍摄场地，而且也不会每天都去。”毕竟他也不是每天都有课。
“没问题没问题, 我们明天在东京见。”
“下午我去京都找你。”
“诶，什么意思？”
说完一里独便挂了电话。
“演员什么时候就位？”山田导演脸色不善地问。
“下午就能来。”回忆起之前一里独那浮夸的登场, 田中栗子给山田导演打了个预防针，“可能来的方式有些夸张，您不要见怪。”
苍崎橙子布置好自己的工坊之后，就听到了一里独需要拍大约两个月戏的消息。
她怀疑地盯着一里独：“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没有没有，演艺圈嘛，就是这样，工作来的都挺突然的。”一里独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您要是不信，下午可以一起和我去签合同。”
“我也想一起去看看！”五条悟举手表示想去凑凑热闹。
“我说，要不要先给夜蛾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啊。”唯一一个不在咒术高专工作的前咒术高专学生提醒到。
“啊，忘掉这件事了呢。多谢你提醒呢，杰。”五条悟脸上挂起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笑。
“感觉夜蛾老师迟早得被你们俩气死。”夏油杰看着装傻充愣的朋友，想要无语却又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
旁边的五条悟已经给夜蛾正道打起了电话。
“夜蛾老师，你好啊！”
电话那头传来夜蛾正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个臭小子，居然还知道打电话来！居然敢旷工！这几天都没人给学生上课了！”
“啊～这样啊，可是伏见同学就在我们这边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现在就给我回来把事情说清楚。”
“我要去看小孤独拍戏，让杰回去和你讲吧。”
人在一旁，突然被塞了任务的夏油杰皱起眉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甩锅的好友。在试图殴打甩锅的不负责老师未果后，他扭头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位高专老师。
一直没有被提起的一里独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就是不看夏油杰。
“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杰和伏见同学会回学校一趟的。”五条悟说完，不等对面反应，直接挂掉了电话。
伏见透冲着夏油杰摇了摇头：“咱们俩先对对口供吧，看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你就这么放弃了？不反抗他俩的安排，就这么放弃了？”夏油杰细长的双眼都睁圆了。
“唉，没有意义的。”伏见透表情复杂，这段时间上学的经历，让他明白了这两位老师是什么样的性格，“夏油先生你以前没有反抗过吗？”
夏油杰回忆起上学时就我行我素、十分难搞的二人，也沉默了。
片刻后，他对伏见透说：“我们来对口供吧。”
“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我下午去京都的时候顺带捎你们回去吧。”不用回校述职的一里独心情大好，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就走吧。”
“突突突突突突”，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在山田友也的头顶上响起，他抬起头，只看见半空中悬停着一架直升机。
“话说为什么我要给你当驾驶员啊？”操纵着直升机的苍崎橙子一脸的不爽。
“因为我要下去签合同嘛，你等会儿再来也不迟啊。”一里独脸上挂着无赖的笑容，嬉皮笑脸地说。
直升机上放下来一条软梯，长相艳丽的青年顺着软梯跳了下来。
“哟，好久不见啊，田中小姐。”一里独冲着一旁目瞪口呆的田中栗子打招呼。
苍崎橙子驾驶着直升机，往无人的地方飞去。
什么，五条悟在哪？
把对方按在高专不让走的夜蛾正道表示不清楚。
山田友也看着眼前从头到脚都写着“有钱”二字的年轻人，不由得有些犹豫——一般这种长相这种身家的人，私生活都比较“精彩”。
但是这部剧半个月后就要上第一集了，实在是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不管怎么样，先来试镜吧。”山田导演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这部定名为《千年之爱》的奇幻爱情剧，目前只准备拍摄一季十二集。
第一季的故事讲述了一个与菅原道真历史上的妻子同名同姓的现代女大学生岛田宣来子，在参观博物馆时灵魂意外穿越回了千年前，与年少的菅原道真相识，二人突破封建礼教观念相知相爱，岛田宣来子却在结婚当日穿回了现代，再也无法与菅原道真相守，在经历痛苦挣扎后决定放下恋情重新开始生活。为了与这段恋情做最后的告别，岛田宣来子再次前往博物馆参观，却遇到了已经成为怨灵、等候她千年的菅原道真。
至于这之后的故事，那是第二季的内容。
而一里独要试镜的部分，是最后已经化为怨灵的一段独角戏。
这段戏没有台词，甚至没有什么肢体动作，就连一里独看到的简易剧本上都只写着“菅原道真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向岛田宣来子”。
“各位好，我是今天试镜菅原道真的演员一里独，感谢各位给我这个机会。”
“你要表演的片段看过了吧。”选角导演菅野佑安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被拉过来救场的新人，“就客串过一部戏？”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
“这小子至少外形过关，先让他试试。”山田导演打了个圆场，“好了客套的话就不说了，开始吧。”
这么说着的同时，他悄悄给菅野佑安发了条消息：“如果不行，就看看之前没选上的那几个，有没有能空出档期的。”
“一里独——菅原道真！”打板声响起。
山田友也的表情瞬间变了。
眼前的青年已经不再是年轻人的模样，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真正度过的千年时光的古人，虽然外表依然年轻，但眼神中流露出厚重的沧桑。
不喜不悲，平淡冷漠。
这是复仇之后已经近乎无欲无求的菅原道真。
忽然，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微微泛起波澜，视线紧跟着什么人在移动。
他的脚尖随视线一同转向，提步欲走，却又踟蹰不前。
而那双眼睛里，有思念、有欣喜、有眷恋、有不舍，甚至有一丝怨恨，更多的却是浓厚的化不开的爱意，但这一切都被掩藏在冷漠之下，泄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但下一秒，他微微后退了一点，仿佛是藏在了什么后面，只是眼神还依旧跟着那人在移动。
下一刻，眼前的人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的样子。
“怎么样？”菅野佑安小声问山田友也。
“还不错。”山田友也点了点头，“行了就他吧。”
泷泽茉莉今天看到被踢爆的新闻时，气的快要爆炸了，不仅是因为之前的工作全都白费，更是因为和前男主演员小泽千叶爆出不雅照的人是另一个女人，而不是她这个谈了三年地下恋情的女朋友！
狠狠一脚踢翻家里的垃圾桶，泷泽茉莉尖叫一声，发泄了心里的怒火，然后接起了一直响的电话。
“哎哟祖宗诶，你终于接电话了。”
“说，有什么事？”泷泽茉莉可爱的脸上面无表情。
“顶替小泽君的演员已经找好了，最晚明天就开拍，祖宗你要不要去给小泽君再争取一下？”电话那头，经纪人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
“争取你老母！”可爱的少女直接爆了粗口，“老娘又不是贱得慌，那种人渣，老娘不去一枪爆了他的头就不错了。”
“呼，那就好那就好。”经纪人松了一口气，“你终于清醒了。”
“追我的人从东京排到hk，老娘拿资源拿时间陪他玩，他居然敢出轨。”泷泽茉莉越想越气，“去找人揍他一顿。”
“记得封口，别打死了，转型关键期不能有丑闻。”
“好的小姐，放心吧小姐，保证办好。”经纪人的声音十分殷勤，她想起收到照片上小泽千叶得意的嘴脸，决定不告诉她家小姐，先生已经派人去打人了。
等那个人渣好了，抽空亲自去揍他一顿。居然敢骗这么可爱的小姐，不打个半身不遂，难解她心头之恨。
秉承着敬业精神，生了半天气的泷泽茉莉还是赶在剧组离开京都之前回去了。
至少得看看新找来演菅原道真的演员帅不帅，不帅就换掉。
“呀！”在看到一里独的第一眼，泷泽茉莉有点感谢小泽千叶被爆丑闻了，换了个更好看的搭档，谁不高兴啊。
“嘶！”就是这个男的有点儿眼熟啊，泷泽茉莉端详了片刻，“啊，是嗯嗯嗯嗯嗯的一里君吗？”顾忌着有外人在场，泷泽茉莉没有明说出港口黑手党的大名。
一里独看着这张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脸，微微一笑：“是嗯嗯嗯嗯嗯的一里独呢，许久不见，韩……”
“泷泽茉莉。”泷泽茉莉打断了一里独还没说出口的她的真名，“原来你也会笑啊。”
“看起来比小时候开朗许多呢。”
发现对方是当过自己童年玩伴的人，泷泽茉莉放松了下来，“话说，你实名闯荡娱乐圈，你家老师没意见吗？”
一里·完全忘了可以取艺名·独扭头看向田中栗子：“现在取个艺名还来得及吗？”
“诶，你还真没有艺名啊，我来帮你取吧。”
想起年幼时自己被这位大小姐折腾的时光，一里独眼前一黑，对自己的艺名不再抱有希望。
看到一里独有点绷不住的表情，泷泽茉莉粲然一笑：“好啦逗你的。”
她伸出手：“很荣幸能和你搭档，一里弟弟。”
第89章
说起一里独和泷泽茉莉的孽缘, 还要追溯到森鸥外刚进港口黑手党那年。
“这是我的医生，森鸥外。”
那年，前代港口黑手党首领还没有变得神经质。
“爸爸, 我要那个洋娃娃, 好漂亮。”彼时也才不到十岁的泷泽茉莉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森鸥外身边的漂亮小孩儿。
于是，一里·洋娃娃·独就真的给泷泽茉莉当了一周的“洋娃娃”。
在任性娇纵的大小姐手下当洋娃娃, 简直是□□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尤其是还得压抑住反抗的本能。
这可以说是一里独经手的，最折磨人的任务了。
上妆的间隙, 泷泽茉莉小声地说：“小时候不懂事，那么对待你，抱歉啊。”
“不不, 没什么。”一里独自然知道泷泽茉莉和他道歉不是什么良心发现, “您家里生意还算顺利吧？”
“目前来说, 很顺利。”泷泽茉莉扭过头, 定定地盯着一里独, “我希望能一直顺利下去呢。”
“您这话说的, 没有人希望生意会不顺吧。”一里独随着化妆师的指引抬起头，“祝您家生意兴隆啊。”
“那就承你吉言了。”
入夜, 在京都最后一天的拍摄结束,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送去剪辑，赶上下周五的放映是没问题的。”山田导演火速打发人把今天拍摄的部分送到后期那里。
“但第一集的质量可能不如预期。”
“毕竟是赶工拍摄剪辑, 后期方面就不太行。”副导演也跟着叹气。
“幸亏前两集里大菅原的戏份不多。”山田导演叹了口气, “希望这个一里君能抗住小泽千叶粉丝的冲锋吧。”
“对了，跟他的经纪人说, 在他个人社媒账号上跟剧组做宣传物料。”
“啊？社媒账号？我没有普通的社媒账号啊。”
田中栗子仔细打量着一里独的表情，发现对方好像真没有说谎。
“平时不上网冲浪吗？不看视频吗？”她有些震惊。
“没空呢。”一里独耸了耸肩, “现在注册吧，顺便把艺名起了。”
“这么随便的吗？”
“这种事需要很郑重吗？要不我去焚香沐浴一下？”正在卸妆的一里独不解，“而且我本人是不会有空运营这个账号的，还得你们来。”
田中栗子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总得配合我拍几张照吧。”
“这倒是没问题。”
晚上，上了一天班的松岛游子躺在床上翻着推特，看着屏幕上漂亮的脸蛋们，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突然，一张格外出挑的脸进入了她的视线。
这是一张定妆照，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身古装，回首看着镜头，那双眼睛好像透过镜头看到了屏幕外人的心里。
配上背景图中充满平安时代风情的底色，让人觉得他就是从那个时代走来的。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古典美人吗？”作为颜控的松岛游子坐了起来，“菅原道真，这是哪个大河剧剧组……”
看到剧名，松岛游子沉默了。这剧昨天中午男主演出了丑闻，今天就发了新的男主定妆照。
作为小泽千叶的前路人粉，松岛游子只是感叹娱乐圈的无情。有心想去冲一波这个顶替墙头的演员，但是看着这张脸，又实在舍不得。
“这么好看的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她顺着剧组的艾特点进对方的推特主页，发现这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新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转发的消息。
“哇，捡到宝了真的。”松岛游子果断点了关注。
再一刷新，一张现代造型的照片出现了。
“嘶，真是一张伟大的脸啊！”她看着照片，喃喃自语，“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视线艰难地从照片上移开：“春野凛？怎么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她又看了几眼照片：“不过放在这么一张脸上也挺合适的。”
说起“春野凛”这个艺名的由来，田中栗子一言难尽——见过随意的，没见过这么随意的。
这个给自己取艺名的人，直接打开手机，翻了翻大热的二次元作品，从上面抄了几个姓氏，又抄了几个名字。
然后让田中栗子抓阄。
天知道她抓到这个组合的时候有多尴尬，最尴尬的是一里独直接采用了。
但也许是这个名字和这张脸的神奇组合产生了神奇的效果，“春野凛”这个新注册、几乎没有宣发的账号一夜之间涨粉过万。
虽然有三分之二是某丑闻男艺人的粉丝过来骂街的，但田中栗子觉得这无所谓，这些来骂人的粉丝还给账号带来了不小的热度。
只要没有真正损害“春野凛”这个名字的声誉，黑红也是红嘛。
况且一里独这位祖宗根本不关注这些，每天就是“拍戏——教书——睡觉”三点一线。
让那些狗仔想抓黑料都抓不到。
小泽千叶躺在病床上，没法用手的他只能让助手给他读媒体的评价。
听完之后，他愤愤地吐出一口气：“去找几家报纸，搞一搞那个抢我资源的小新人。”
“诶诶，好的好的。”
助力唯唯诺诺地跑了出去，正巧碰上了风风火火赶过来的经纪人。
“你……你怎么敢！唉！”经纪人看到躺着病床上的小泽千叶，“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就是个过气童星吗？还甩不得了？”
“我是会给你找那么差的资源的人吗？”经纪人急得团团转，他实在是舍不得放弃小泽千叶，毕竟是他手底下最好的艺人了。
“你想办法补救！”
“补救不了，已经被拉黑了。”
突然，经纪人的电话再次响起：“诶诶诶，是，是我，您要不再考虑考虑，这不是什么太大的丑闻，过段时间就平息了，我们家小泽粉丝量还是有的。”
“我们这边已经有人选了，你们快点把违约金筹备好。”
电话那头的人并不听经纪人的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里先生那边还没有回复吗？”
“没有呢老大。”
“不要叫老大，叫经理。”
“好的老大，没问题老大。”
“我看你小子是欠揍了！”
港口黑手党，全名横滨第一港口国际贸易集团，是一家注册在案的正经公司，除总公司的国际贸易以外，旗下子公司涉及餐饮、农林生产、美妆护肤、影视新媒体、房地产等诸多产业。可以说是横滨最大的纳税大户。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森鸥外上台后才搞的。
至于黑手党的业务，那都是明面上用来打掩护和震慑人心的。
毕竟横滨是个混乱的城市。
“老师，我真不打算混娱乐圈，我就是想躺平赚点钱而已。”被连轴转的工作搞得筋疲力尽的一里独接到了自家老师的电话。
“那你现在躺平了吗？”森鸥外调侃道。
“没有……”电话这头的一里独嘴角向下撇着，“演员的工作太麻烦了。”
要不是为了晚点去英国，他才不会来拍什么电视剧。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上学啊。”回忆起一里独当年为了早日脱离扫盲班，没日没夜学习的样子，森鸥外忍俊不禁。
“有没有兴趣给咱们自家的产品拍个广告？”
“他们都求到您哪儿去了？！”一里独瞪大了双眼。
“都是自家人嘛。”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没有。”
一里独都能想象到森鸥外在电话那头狐狸一样的笑容：“好吧，时间地点拍摄内容。”
“让他们跟你联系吧。”
“是这样的一里先生。”电话那头的负责人见一里独接了电话，声音谄媚，“咱们这边请您拍的是一款洁面产品的广告，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今天跟剧组回东京，你联系我经纪人安排时间吧。”
今天回东京，是为了大后天首播进行宣传的。
本来还十分担心会有人闹事的剧组意外发现，这次场地内的安保十分严格，媒体甚至都要被检查提问稿之后，确定没有不合时宜的问题后才放行。
记者见面会和平结束，山田导演松了口气，带着剧组的主要人员去了自家私密性很好的居酒屋。
“包间谢谢。”制片人草生纯一递上了自己的卡。
然而负责接待的服务人员却停在了一里独面前：“一里先生，请问有什么安排。”
“你们看着办吧，我无所谓。”一里独有些无奈。
被领进豪华包厢的众人一脸震惊，只有田中栗子神情淡定。
说实话，她等这一幕好久了。
“你究竟是……”
“这是我们家少爷。”
一里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谴责地看着款款走进来的尾崎红叶：“红叶小姐，请不要打趣我了。”
“你当演员都不告诉我，咱们有自己的公司，你居然签到外面的公司了。”尾崎红叶姿态优雅地坐到了一里独身边，“况且都过了明路，怎么不能这么叫。”
她对着坐在对面的泷泽茉莉打招呼：“许久不见，泷泽小姐。”
“许久不见，尾崎女士。”泷泽茉莉也颔首示意。
田中栗子用警惕的表情看着眼前漂亮的红发女人，生怕这个祖宗被挖走。
“唉。”一里独叹了口气。
“你逃不脱森鸥外那家伙的魔爪的，除非你不在这个世界。”尾崎红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如把这些资源利用起来，不用就吃亏了。”
“唉。”
“啧，怎么唉声叹气的，这不像你啊。”
“我感觉我就跟孙悟空似的，怎么翻也翻不出森鸥外这个如来的手掌心。”
“我倒觉得无所谓啊，给老板打工嘛，稳定点比较好。要是老板跑路，公司倒闭那才麻烦呢。”尾崎红叶玩味地说，“还是说，你想自己创业？”
“别别别，我可没兴趣。”
其他人都默默不敢言。
山田友也悄悄拉着田中栗子离开了包厢。
“你手底下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他听说过，是KM娱乐的执行总裁，据说有那方面的背景。
“他说他以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田中栗子也很惊讶，“我没想到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少主啊。”
“你胆子也太大了。”在得知一里独的状况，山田友也松了口气，“咱们这部剧，舆论上应该不用担心了。”
“他是准备认真的在娱乐圈混吗？”
“要是就好了。”田中栗子叹了口气，“要是他真的在娱乐圈工作，一定能大火的。”
“算了算了，人家算是咱们的上层，别想了。”山田友也拍了拍田中栗子的肩膀，“能像泷泽小姐那样就不错了。”
“唉，为什么这些长得好看的孩子都是又有钱又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呢？”田中栗子想起自己手里捡漏的那几个好苗子，有点担心被撬走。
当天晚上散场时，微醺的田中栗子接到了一个来自KM娱乐的电话：“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呢，田中小姐。”
第90章
“咔嚓咔嚓”黑暗里再次传来几乎微不可查的快门声。
“又来了。”一里独敏锐地看向路边的树丛里。
昨天晚上《千年之爱》进行了首播, 作为第一集最后一刻才出场的青年菅原道真直接引爆了网络。
#平安京穿越而来的贵公子#这一词条直接上了日本趋势前二十。
许多消息灵光的狗仔们连夜赶来了剧组位于东京的拍摄棚附近，蹲守下班的新人“春野凛”。
对于五感敏锐的一里独来说，狗仔们的注视和细细碎碎的快门声, 让他有些不舒服。
偏偏他还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昨天研讨会上, 田中栗子求了他半个小时，才让他打消了派人清场的念头。
“我们这个小公司需要热度, 求求了。”
配合着经纪人拍了几张照片, 一里独垂下了眼眸假寐。
“后悔了吧。”悄悄来探班的夏油杰光明正大的站在一里独身边，略带幸灾乐祸的说。
听到好友的打趣, 一里独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吐出一句威胁：“扣你工资啊。”
“噫——被我说中了。”夏油杰并不在意一里独的“威胁”, 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说实话他还没看过电视剧是怎么拍的呢。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田中栗子四处打量着, 却没有看到一里独的对话对象, 疑惑地挠了挠头。
“大菅原演员准备啦！”
一里独没有回答田中栗子的问题, 借着这个由头直接离开了原地。
“第六集第四幕, 第八次，action！”
美丽的少女坐在盛放的樱花树下暗自垂泪。
繁重的规矩、严厉的父母、爱人的不理解、皇权的逼迫、世人的闲言碎语, 这一切叠加起来, 都令现代穿越过来的岛田宣来子感到窒息。
明明现在的她年龄也才不过十四岁，在这个世界也不过活了十四年, 还没有前世的自己年龄大, 但为什么活得那么痛苦呢？
是不是没有尝过自由的滋味，就不会对这种笼中鸟一样的生活感到不满呢？
她颤抖着哭泣, 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挖着樱花树下漆黑的泥土。她的指尖被泥土中的沙砾划破，她的指甲被泥土中的石块掀开, 而她却浑然不觉，拼命地挖开一个能够容纳自己的深坑。
耳边是对她的呼唤，岛田宣来子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地打造着自己最后的容身之所。她想要逃避，她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这吃人的世道了。
就在她躺在坑中，往自己的身上盖土时，一双手把她从泥土中拉出，揽进怀中。
“我们结婚，宣来子，我们结婚吧。”菅原道真把青梅竹马的爱人抱进了怀里，“我不会让你嫁给天皇的。”
岛田宣来子扑在菅原道真怀里，放声哭泣起来，她在用这一场哭泣宣泄着自己这十多年来内心的积郁。但她也明白，哭过之后，她就得变回那个名满平安京的第一才女。
她的眼中藏着悲切，藏着绝望，可这一切都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好，卡！”
山田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内容，沉吟片刻：“过了！”
“今天就拍到这儿了，下班！”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里独轻轻拍着泷泽茉莉的脊背，帮助她平复情绪。
泷泽茉莉在一里独怀里深呼吸了几下，突然问：“咱们俩这么抱在一起，不会明天就有绯闻了吧？”
“那得看这家报社有没有做好火一把就死的心理准备了。”一里独一边帮泷泽茉莉顺气，一边调侃道。
“嗤哈哈哈。”泷泽茉莉破涕为笑，可爱的娃娃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从一里独的怀中退出来，整个人也退出了属于岛田宣来子的情绪。
“你说，那个年代的女子是怎么在这种窒息的环境下生存的呢？”
“就是因为窒息，所以那个年代的妖魔鬼怪也很多吧。”
“像清少纳言那样的女子，毕竟也只是少数。”
泷泽茉莉缓缓吐出一口气：“抱歉让你听到我的抱怨了。”
这番话也勾起了一里独对那个平行时空中的平安时代的回忆：“现实往往比文学作品更加残酷，咱们演的好歹还是贵族的风花雪月呢。”
“这也倒是。”
一个月的拍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是作为男主的一里独最后一天。
“第十二集第一幕，第二次，action！”
“宣来子，你再看我一眼，求你睁开眼看我多可怜。”菅原道真紧紧抓着岛田宣来子的手，整张脸都被面巾围着，只露出一双悲伤的眼睛。
那双手已不再是当初那样的白皙柔嫩，而是枯黄干瘦，好似只有一层皮蒙在骨架上。
在菅原道真的身后，一众姬妾远远的躲着。
“道真大人，您还是赶紧离开吧，要是感染了时疫可就不好了。”岛田宣来子死后最有希望上位的姬妾劝道。
然而，那双悲切的眼中根本容不下他人的存在。
他只是握住爱人的手，祈祷着，祈祷神明不要让他的爱人离开。
然而，神明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菅原道真感觉自己手中那只纤细的手失了力气。
他颤抖着，伸手去摸岛田宣来子的鼻息，紧接着他的身体痛苦地蜷缩在地，不住地颤抖着。
“道真大人，请您节哀。”仆人大着胆子凑上前去，试图拉开菅原道真。
然而悲伤中的男人猛地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吓得仆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呵，都是我的错……”看着爱人蜡黄却平和的脸色，菅原道真回忆起二人之间的种种，将额头埋在掌心那只枯黄的手中，“若是我能保护好你。”
“真想随你而去啊。”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菅原道真的身体。
再抬头时，他明明哪里都没变，却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OK，卡！”山田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菅原道真再补几个特写镜头！”
“悟啊，他们这么编排你的祖先，真的没事吗？”偷偷来围观的夏油杰问一起来的五条悟。
“啊无所谓啦，平行世界那个菅原道真你看我有多尊重吗？都隔了多少代了，无所谓无所谓。”五条悟笑得一脸清爽。
突然，天空中晴空响雷，一道闪电冲着五条悟就劈了过来。
正在准备下一场戏的剧组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山田友也看着被劈的空地，小声嘀咕道：“我明明去拜过菅原大神了，祂也允许了啊，怎么还打雷劈人呢？”
被雷劈成爆炸头的五条悟吐出一口黑烟，看着一旁哈哈大笑的夏油杰，决定今天去找老祖宗聊一聊。
“道真阁下，你这是？”正在和菅原道真聊天的毘沙门天疑惑地看了一眼刚刚明显用雷劈人的和蔼神明。
“哦吼吼，没什么没什么，家里的小辈不听话，稍微提醒他一下。”菅原道真慈祥一笑。
毘沙门天感觉背后一凉。
“下鸭神社那边的贺茂还是联系不上吗？”菅原道真把话题扯回了正轨。
“嗯，而且除了逃出来的葵器以外，其他的神器也都联系不上了。”看着昏迷中的葵器，毘沙门天皱起了眉头。
“而且之前贺茂跟我说过的，那个他很看好并且投下眷顾的孩子，也不见了。”菅原道真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蹙起了眉。
“真是糟糕的消息。”
短暂的静默后，山田导演决定给剧组放半天假，自己再去拜拜神，顺便问问第二季的剧本能不能过。
为了防止一里独逃走，苍崎橙子每天都会跟在一里独身边，也难得的看了一遍电视剧的拍摄流程。
然而对这方面事情毫无兴趣的她，在片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吗？”在导演宣布下午放假时，她就醒了过来。
“嗯，刚刚出了点事，导演说今天先不拍了。”一里独摘下头上的帽子，皱了皱脸，“假发套可真难受。”
“哟，我们来探班了。”五条悟闪现出现在一里独面前。
“嗯，看到你刚才被雷劈的样子了。”一里独嘴角勾起，问一旁的夏油杰，“他刚才说什么了？”
“不尊敬自家成神的祖宗，还被祖宗听见了。”夏油杰耸了耸肩。
“看来菅原道真先生一直都在盯着你呢，悟。”一里独揶揄地瞅了一眼他，“难怪明明没怎么好好学习，考试成绩却都能擦边过。”
“真是羡慕啊，不像我……”
一里独坐在椅子上，话还没说完，椅子哗啦一声直接塌了。
要不是一里独身手好，就丢人了。
“不是吧，我又没说您坏话。”一里独小声嘀咕，“这也不行？”
“好啦，赶紧去换衣服。”五条悟揪着一里独往更衣室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从大巴车上下来，看着布满山道的鸟居，一里独有些疑惑：“你带我来龟户天神社干什么？”
“你不是马上要去留学了吗？来这里让天满大神亲自给你加持一下，学习能顺利点。”
“菅原道真大神居然在东京吗？”一里独有些惊讶。
“以祂劈我的那个速度，肯定在东京的神社里。”五条悟一副相信我的表情。
“天满大人有请。”一个穿着巫女服的短发女子突然出现在四人面前。
走过一段无人的山路，一座大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从神社的后门进入庭院，五条悟嘴里不停：“神器小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走后门呀。”
真喻听着身后人类不着四六的言语，表情很是不赞同，这个男人，让她想起自己之前侍奉的神明——不是什么坏人，但是某些时候很欠揍。
然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贫穷蓝毛手汗神。
“诶呀，这里都能遇到熟人啊。”夜斗自来熟地试图和一里独搭肩，然后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太够，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请在天满大神的宫殿里有些礼貌好吗？”真喻看不惯夜斗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毒舌道。
夜斗看着跟在真喻身后，走的六亲不认的五条悟，感觉自己被双标了。
“真喻，不要生气。”菅原道真现身在众人面前，“好久不见啊，悟酱。”
“悟酱～”努力憋笑的夏油杰声音都有些扭曲。
“老爷子，你看看能不能诅咒他点什么？”五条悟看着偷笑的小伙伴，撇了撇嘴。
“好了，不要胡闹了。”菅原道真伸手呼噜了一把五条悟的头发，“走吧，不是有事求我吗？”
这么说着，祂瞥了一眼那个霉运缠身的年轻人，努力绷住一副正经的表情——诶呀诶呀，居然是被小福眷顾的神眷者呢。
一行人来到宫殿里就坐，巫女装扮的神器端来茶水点心。
“你就是在扮演我年轻时候的那个演员吧。”菅原道真喝了一口茶，“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没有我年轻的时候好看呐。”
一里独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他瞥向五条悟，用眼神向他传达着自己的意思：“菅原道真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吗？”
“他正不正经你又不是没见过。”五条悟回以眼神。
“好像是挺不正经的。”一里独放平了心态，准备听一听这位神明接他们过来有什么事。
第91章
“哦吼吼, 就是小朋友你要出国留学吗？”菅原道真伸出手在一里独的额头上摸了摸，“学习挺好的啊，给祛祛霉运。”
“这样你就不会出现‘复习的内容全不考’这种事情了。”金光笼罩在一里独的眉心, “但是可不能偷懒哦。”
一里独点了点头, 有些开心，暗自许愿自己的学习生涯能如同天满大神祝福的那样, 顺利一些。
“老爷子, 是出什么事了吗？”虽然菅原道真什么都没有说，但五条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神社里的氛围与平时不同。
“诶呀诶呀, 小悟真是长大了呢，都知道关心长辈了。”菅原道真摆了摆手，“确实有事, 不过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能自己解决的, 要是用的上你们这些小辈, 那就天下大乱了。”
他招手唤来了神器：“带他们出去玩吧。”
四人离开了大殿, 夜斗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去京都探查过了。”
他的神色十分郑重：“确实有不少神明失去了力量陷入昏迷, 状态和葵器一样。”
“那你有找到失踪的贺茂神吗？”
夜斗咬了咬指甲：“没有。”
“啧, 麻烦了啊。”菅原道真的脸色也不太好，他摩挲着手中的木牌, 像其中输入神力。
磅礴的神力灌注进了木牌, 上面的文字闪了闪，又再度熄灭。
“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京都郊区的独栋小楼里。
被关在小木屋的木头人动了动, 传递到身上的神力再次被木屋抽取了个干净。
被封印在木头人中的神明睁开眼, 看着眼前的黑暗，叹了一口气。
东京, 龟户天神社。
按照传统的祈福流程走了一遍，关系户们拿到了大吉的神签, 得到了白送的御守，挂上了写好的绘马。
在挂绘马时，他们还碰上了一样在挂绘马的山田导演。
“真巧啊，一里君你也来这里祈福吗？”山田导演诚心实意地把绘马挂上去，和一里独打招呼，“这是你的朋友吗？”
“嗯，正好在附近遇上了，就一起来参拜一下。”
“没在门口看到你们啊。”山田导演十分疑惑。
“我们……走小路上来的。”一里独不慌不忙地解释。
“这可不行啊，来参拜神社是要有诚心的，不尊敬神明的话，神明降下神罚怎么办？”山田导演又诚心实意地像神社的方向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天满大神啊，这几个孩子年龄还小，少不经事。如有不敬之处，请不要怪怨。”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虽然天满大神可能并不觉得冒犯，但是我们还是要尊敬祂的。”
一里独和夏油杰默默扭头，看向今天刚被天满大神劈过的不肖子孙五条悟，而被注视的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们看我干什么？”五条悟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好啦今天下午放假，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这些小年轻的眼了。”山田导演向他们告别，“对了，明天电视台的宣发活动，一里君你要参加吗？”
“田中小姐没和我说过呢，我去问问有什么安排。”
“好了好了，休息时候就不谈工作了，我先走了。”山田导演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一里君，明天白天有一个综艺，你还参加吗？”
前脚山田导演刚离开，后脚田中栗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着那头小心翼翼地询问，一里独很好奇：“为什么今天不通知我呢？”
“因为原定计划今天不是杀青嘛，而且这个综艺，你参加的话，总感觉对其他人不太公平呢。”
“什么综艺啊？”
“全员逃走中。”
“啊，是这个呀，有听说过。”一里独想了想，“我还是参加一下吧，还没上过综艺呢。”
全员逃走中，日本国民级的综艺。
参与者分为由搞笑艺人、演员、名人、运动员组成的逃亡者，以及由节目工作人员担任的猎人。
规则也十分简单。
在规定的时间和范围内，逃亡者存活时间越久，赏金越高，在存活期间完成NPC派发的任务，可以增加赏金，但规定时间内被捕，就会前功尽弃。
与此同时，场地内还设有自首点，找到自首点并拨打电话，就可以离开场地，并获得拨打时间点积累的奖金。
第二天一早，十七名身着古代服饰的逃亡者来到录制场地，这是位于琉球群岛的一个小岛，名为濑长岛，摄制组提前一个月在这里搭建了一座占地五万平方米的仿古风格的小镇。
在本期综艺播出之后，这里将作为影视基地和旅游景点对外开放。
“本次节目的主题是竹取物语。”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导演的意思。
导演也没有解释，继续往下推进节目流程：“接下来，请各位听好第一个任务。”
“你们当中，可以选派五名代表参加第一项任务。五人分别站在计时器前，进行心算读秒，误差与读秒数相差一秒，即为成功。五人相加秒数到60秒，即可获得一分钟的逃亡时间。若有人中途失败，则猎人立即出动。”
“非正在挑战者不可出声提醒，否则计时作废。”
“希望各位能认真对待这个任务哦，因为它关乎到你在节目结束时的奖金。”
“一……春野君，你要参加这个任务吗？”一同来参加节目的泷泽茉莉问道。
“当然要参加了，这么简单的项目。”说罢，一里独便举手示意要参加这项活动。
很快五位代表便被推举出来，抽签决定次序后，不出一里独本人预料的，他是第一个。
“你要挑战多少秒呢？”
“25秒。”一里独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我要上了！”
然后以一副随意的姿态拍下了按钮。
计时的电子屏幕被金属卷帘遮住。
在他身后，是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的其他参与者。
而挑战者本人却是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一脸平静地拍下了停止计时的按钮。
卷帘缓缓上升，电子屏幕上“25″00”的字样让众人忍不住欢呼。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第二个挑战者就以0.01秒的误差落败了。
看着狂奔而出的五名猎人，众人作鸟兽散。
一里独伸手拽着泷泽茉莉的手腕，带着她飞速狂奔，木屐和长袍都没有成为二人的阻碍。刚才在第二个人进行挑战的时候，他们二人便悄悄地来到了队伍最后面，随时准备逃跑。
看到二人飞一样的速度，“猎人”果断放弃了不好抓的“猎物”，奔着跑的最慢的几个女生冲去。
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的一里回过头看着身后紧赶慢赶的摄像师，放慢了脚步。
再看看跟在身边脸不红气不喘的泷泽茉莉，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要结盟吗？”等摄像师赶过来的功夫，一里独小声询问。
“当然了。”泷泽茉莉愉快地回答，“啊，来参加这个综艺真是正确的选择，平时经纪人根本不让我这么没形象的跑。”
“怎么，你还怕你经纪人啊？”
“我经纪人是我姐夫的妹妹，如果我在镜头前做出不符合大小姐人设的行为，她会报告给我姐的。”
“那你还真倒霉。”
看着跑得呼哧带喘的摄影大哥，一里独和泷泽茉莉选择散一会儿步，好让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休息一下。
拿出节目组配发的手机，二人看着屏幕上接二连三的减员消息，悠闲地聊起了天。
看着监视器上传回来的画面，导演对着对讲机说：“准备放出第二波猎人。”
“收到。”
第一轮游戏，淘汰人数，五人，剩余十二人。
“滴滴。”手机中传来了任务发布的提示音。
“各位逃亡者们，十分钟后，有七名猎人将从海边乘船而来，找到三座带有红色阻止按钮的石像，并关闭，可阻止猎人登岛。”
“带有红色按钮的石像啊。”一里独环顾四周，在一间屋子的门口看到一个蹲踞的狸猫石像。
走上前观察，却并没有发现红色按钮。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一里独拉起泷泽茉莉的手腕，带着她躲进了这间房子。
这是一间二层小楼，里面密密麻麻地放满了各种佛钵。
“您二位触发了隐藏任务。”一个身着和服的女子走了出来，“请在三分钟内找到正确的佛钵。”
说完，她就退到了一旁，等待着二人做出选择。
其实这道题很简单，是个正经在日本长大的孩子都知道，但面前的二人刚好不满足这个条件。
“正确的佛钵？那是什么？”两个对日本神话传说不怎么了解的人面面相觑。
“通过观察推理吧。”
满室的佛钵中，有大的，有小的；有被熏黑的，有被擦亮的；有插花的，有不插花的。
甚至这插花的还能细分为人造花和鲜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二人依旧毫无头绪。
“算了，随便猜一个吧。”泷泽茉莉随手拿起脚边上雕着花纹却又被熏得看不清样子，上面还插着人造花的佛钵。
“恭喜逃亡者泷泽茉莉找到‘佛前的石钵’，获得一枚钥匙。”
“请各位逃亡者在规定时间内找到辉夜姬的五件至宝，并完成后续任务，完成后本期奖金结算时翻倍。”
女性NPC工作人员在提醒之后，悄悄从房屋的后门离开了。
与此同时，所有“幸存”的逃亡者们手机上都收到了相同的信息。
作为日本早稻田大学民俗学专业的教授，安田菜菜子在看到提示的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剧本的意思，她躲在角落里，回忆着《竹取物语》的故事。
“蓬莱玉枝、火鼠裘都是伪物，可是龙珠和子安贝在传说中根本不存在啊。”她喃喃自语着。
安田菜菜子没有发现的是，自己躲藏的三楼窗外，有一双扒着窗沿的手。
“春野君，听到了什么了吗？”
一里独松开手，轻松落地：“听到了，还需要找蓬莱玉枝、火鼠裘、龙珠和子安贝。”
泷泽茉莉发现里面只有一样她听说过的东西：“我倒是知道龙珠，在我们国家的神话里，龙珠是龙力量的源泉，一般含在龙的嘴里。”
“龙的嘴里……”一里独回忆着一路上见到的动物石像和铜像，突然眼前一亮，“刚才咱们路过的一家花店的门帘上，有龙的画像。”
二人兴奋地讨论着，忽视了因为看到一里独登着房子外壁、两步上三楼而惊得目瞪口呆的摄影师。
导演看着监控屏幕上前往正确地点的二人，扭头询问工作人员：“准备大号的辉夜姬服装了吗？”
工作人员神情有些复杂：“准备了。”
“看来这期节目效果会很爆炸啊。”导演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来到花店的二人撩帘进屋，看到了等候在此处的女性NPC工作人员。
“龙珠至宝是传说中的存在，但龙珠确实是现实中存在的，请逃亡者在五分钟内找到现实中的‘龙珠’。”
“现实中的龙珠……”一里独开始在屋里寻找线索，耳聪目明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屋中的违和感——花架的顶端，茂密的花丛中，放着一本纸质的仿古书。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