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耳边的笑声突然按下了静音键,蔺寻枝感觉踩在脚下的地板都变得不再那么真切而有实感。
像是一下子被放空了大脑,连思考都无法坠地。细密的惊悚感一圈圈将他包裹,应祀远离了自己。
在应祀松开自己的一瞬间,蔺寻枝感到了瞬间的强烈恐慌。
即使在事情结束之后,他仍然会回到自己身边。
“别走......”他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句。
但他听不见,也看不到,现在甚至难以感受到喉咙声腔的震动。
他真的说出口了吗?应祀松开了蔺寻枝的手。
“让我听到你在我面前,让我听到你做了什么,让我听到,让我知道......”
但青年该得到的声音还是没有出现。留下的只有愈来愈深的不安。
蔺寻枝伸手,抓住了应祀,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那只骨化的手臂只是轻轻拍了拍青年。
蔺寻枝慌乱地往前,抱住应祀,“把声音还给我,应祀。”说完,他踮着脚尖向上,主动将美色送了上去。
应祀不会拒绝他的亲吻,停下了动作。
蔺寻枝张开唇瓣,红着脸和男人的舌尖纠缠。以这样的方式想要进行一场的交易。
他害怕极了。
应祀把青年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发,摩挲他颤抖的背脊。直到这个吻带上咸湿的味道,应祀才瞥到了青年的泪痕。
多么黏人、令人怜爱的小枝。
可同样身处此地的第三人,他也想要你。你美好的不自知。这是一场必要的战斗,小枝。
任何,觊觎你的存在。都是我的敌人。我该如何向你解释,我的维纳斯。
我想要成为蔺寻枝的唯一。
无论是爱你的,还是杀你的。
摘下听力,是为了掩盖那些不堪入耳。我敏感又脆弱的爱人,我在以这种方式保护你。
应祀的亲吻转移到青年的脸颊,一点点将青年脸上的泪舔舐干净,野兽般的示好和安抚。
随后他再次推开了青年。
——
蔺寻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失去听觉之后,他整个人的步子都是虚浮的,紧紧抓着应祀才敢往前走。
至于期间过了多久,蔺寻枝一直盯着眼前那串倒计时数字。
是很短的时间,只有五分钟。
应祀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蔺寻枝脸上的表情始终没再有过波动。
应祀把青年放在了椅子上,他的眼角仍然红红的,瞳孔里装不下一丝光亮,像一个失去丝线控制的玩偶。
“刚才你打了架,去洗澡吧。”蔺寻枝终于能听到自己说的话。
应祀像是从血池里泡了一圈出来。见青年又开始说话,应祀即刻顺着他,“等小枝吃完关东煮,我就出来了。”
“嗯。”蔺寻枝只是应声。
直到听到浴室关门的声音,蔺寻枝才放松下来,背靠在椅子上。眼前的倒计时已经不见了,蔺寻枝不知道还能看着什么地方,最后直接把眼睛闭了起来。
在进门的最后一刻,倒计时掐着点归零。蔺寻枝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随后又放下。
要想不露痕迹的让应祀快点破局,这是他当时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再让应祀和小丑玩下去,他就不能按时到家了。
即使那样的情绪也让他猝不及防。蔺寻枝的双手仍然在不可控制的抖动。
当他听见从其他扮演者嘴里说出的恶劣词汇,他才对这个游戏重新刷新认知。
虽然在便利店遇到了一条蛇,但目前为止,遇到的事物也只是异常的程度。直到小丑扮演者出现......
面对应祀离开的恐慌,或许里面参杂了一些真实情感。
良久,蔺寻枝重新睁眼。桌上的关东煮剩下最后一点温热,还没打开包装。
“为什么不说话?”蔺寻枝靠在椅背上没动,“李。”
[我在等你。]他向来都是这样斯文冷静的调子。
李的所有时间都在蔺寻枝身上,他总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比蔺寻枝还要了解自己。
“刚才......”
[我都看到了。]李突然碰了碰蔺寻枝的指尖,像在逗弄一只猫咪。
一阵风突然吹在了蔺寻枝的脸上。窗外的雨声停了。
[没有我在身边,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蔺寻枝伸手,试图碰到李,但失败了。
李看到他的做法,笑了一下,提醒道:[不要觉得自己扑了空,寻枝。当下在你身边的一切,包括你坐着的椅子,都是我。]
“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蔺寻枝突然说起这句话。
从李出现在他身体里以来,蔺寻枝从来没问过这些问题。但现在他突然好奇了。
浴室里的流水声还在源源不断。
李难得沉默了一下,之后他回答说:[你可以把我画出来,小画家。]
画家这两个字,像是猛地叩进了蔺寻枝心底的某处。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从得病之后。
公寓里长短不一框架般的行李上包裹的牛皮纸已然陈旧,几次搬家蔺寻枝都没拆开过。如果不是李提起,他早就忘了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了。
那些全是蔺寻枝曾经完成的一幅幅油画。
[遗憾吗?]
[想知道我的样子,那就尝试把我画出来吧,寻枝。]
[我勇敢的小画家并不缺乏再次拾起画笔的勇气,你愿意把我画出来吗?]
男人抚摸蔺寻枝修长的手指,描绘着青年手指的形状,一点点往前,插/入他的指缝。
他们十指交扣。
言语持续撞击蔺寻枝的胸腔。情感旖旎,近乎哄骗般的,他让青年做下一副画作的承诺。
尽管青年骗过他很多次。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怎么能画出你?”蔺寻枝感受着掌心的实感。李的温度和空气对等,但是当下,青年甚至可以摸到男人手指关节的纹理。
[我的五官一片空白,身体残破不堪。我在你的耳边留言,心里留印。你是唯一知道我存在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创造我的......]
李笑着。这是他第一次向青年说起有关自己的事。
[神。]
他在齿间反复研磨这个字,最后将它宣之于口。
一句不经意的话,得到了一连串可怕的答案。这个向来傲慢的怪物在邀请自己做他的神。
蔺寻枝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恐惧。
“我饿了。”青年岔开话题。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周身的空气顿时凝结。
突然失去呼吸的能力,蔺寻枝的表情也静止了。可在肺脏里的氧气耗尽之前,空气又开始重新流通。
[我喂你。]李再次开口,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张嘴。]
蔺寻枝动了动唇瓣,慢慢张口。紧接着他被喂下了一个吻。
“唔嗯!”他的舌尖被李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刚才抽离空气只是小小的警告,真正报复青年玩弄他的行为,从现在开始。
李在空气中拟态,从关东煮里夹出一块萝卜,放进吻里,最后再推进青年的胃里。
蔺寻枝终于能够碰到李的身体,随即整个人被扶着腰就从椅子上抬了起来。一时间身位调转,蔺寻枝坐在李的腿上被摁着亲。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看到自己被空气带来带去未免显得诡异。但蔺寻枝现在是一个瞎子,触感带来的一切都是可视的真实。
蔺寻枝瞬间就乱了呼吸,他的两只手被李抓着反折在身后,被迫挺起背脊接受李的亲吻。
李口对口的把关东煮喂进他的嘴里,一不小心萝卜挤出来的汁液就顺着蔺寻枝的嘴角往下流——
[别浪费了,寻枝。这是你好不容易和应祀出门一趟才拿回来的食物。]
蔺寻枝听到了语气里包裹着很严重的醋意。
游戏给了李从蔺寻枝身体里出来的机会,也成功让李能够抓住蔺寻枝。突破了这层限制,他简直是一匹恶狼。
等应祀打开浴室的门,一碗关东煮就已经让两个饥饿的人都饱餐了一顿。
李把蔺寻枝放回椅子上,不过转眼,空气拟态就消散。
分明自己才是真正的玩家,蔺寻枝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回合制游戏的npc。
应祀露出脚步声,走到青年身边。关东煮的碗里只剩下一点汤。看来他的小枝是真的饿了。
蔺寻枝别过脸,饱满的嘴唇微微隆起,脸色还没从红润中缓和。
不负责任的“情夫”正在一边看着他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
“小枝。”
应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蔺寻枝就赶忙道:“我先去洗澡了,应祀,有事出来再说。”
说完,蔺寻枝就摸着桌子边站了起来,动作笨拙又灵敏,一路扶着手边的东西走到床尾,逃也似的拿起睡衣就冲进了正对的浴室。
应祀的头倾斜了一下,响起咔咔的骨头声。
他的小枝很反常。
浴室里立马响起反锁的声音。上半边是毛玻璃的缘故,蔺寻枝只好蹲靠在门上,才开始慢慢平复呼吸。
[寻枝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为什么那么怕他?]李的嗓音含笑,明知故问。
“那你刚才就不要亲我!”蔺寻枝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怎么了,小枝。”浴室外面突然传来应祀的声音,毛玻璃的另一边也留下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门将两人隔开,但距离仅有一步。蔺寻枝的眼睫颤动,眼皮也跟着跳了两下,他结巴的解释着:“没......没事,我看到了一只虫子,但已经被我打死了。”
[对,虫子。这样有趣的理由,我会信的。]
“闭嘴!”蔺寻枝压着嗓子,他简直想把李的嘴缝起来。
[但小枝可以现在开门。]
[我们把他弄晕,塞进绞肉机里然后冲掉。]
[这样就再也没人能看到我和小枝想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