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年间」
天幕消失的时候程知节发出了惨叫声。这一声惨叫犹如号令,下一秒,所有臣子都围向了李世民,七嘴八舌地着急道:
“圣人,您刚才是不是忘定储君了?这可怎么办!”这是李靖。
“圣人,您是属意代宗吗?就算您属意他,也要和天宝的君臣交代一声啊!”这是房玄龄。
“圣人,臣还没和哥舒翰交代潼关的事情呢!还有郭子仪、封常清、高仙芝……哎呀圣人,你让臣失信啦!”这是程知节。
贞观的老臣们吵吵嚷嚷地将李世民围了个结结实实,各个着急忙慌、唉声叹气。
李世民岿然不动地坐在众人中间,铜镜被他倒扣着放在膝头。他将众人情状看在眼里,面上却无后悔之色,反而挂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忧郁。
“别急,别急……”李世民轻轻叩着铜镜,慢吞吞道。
见臣子们仍旧满脸质疑,他环视众人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一丝幽怨:“爱卿们就这么不信任朕吗?”
“耶耶,儿臣就知道您早有成算!”李泰胖胖的身躯挤开了众人,他挂着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铜镜:“耶耶,您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耶耶,您到底中不中意李豫?!”李承乾和李治也走了上来,李承乾的目光在李世民的面上一旋,倏地勾唇一笑:“看来耶耶是中意的了!”
“矮子里面拔高个,也就那样。朕只是看这孩子有点觉悟,若是好生调教,说不定倒也能行。”李世民叹了口气。
看到李世民这个表情,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圣人这是又调皮了。老臣们长吁短叹、捶胸顿足,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拔下来:“圣人!您就快点说吧!”
李世民这才施施然地举起铜镜,一边熟练地在镜面上写字,一边笑着和众人解释:“冬郎那个之所以有时限,因为是仙人用茶盏润湿了锦布。布干了,时间自然也就到了。朕这个可不一样,这是仙人特赐的铜镜,又怎是冬郎那块破布能比的?”
“刚才朕就研究过了,你们啊,就等着瞧吧!”
说话间,李世民熟练找到“0751”,直直戳了下去——
「天宝·石潭」
石潭恢复平静的时候,众人都傻了眼。水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可太宗和代宗都不见了啊!
众臣无不抓狂,恨不得跳进石潭把两位圣人扯回来。尤其是太宗,您到底属意谁,倒是给我们留个暗示啊!
石潭边,最兴高采烈的莫过于李隆基,他堪称眉飞色舞地让高力士去喊禁军。至于喊来禁军后他想做什么,众人不敢想,也不敢问。
而李亨面如土色,摇摇欲坠。他萎靡在李隆基的脚边,听到父皇喊禁军的命令,他像是瞬间老了几岁。李亨不死心地盯着石潭,心底默念着各方神仙的名字:只要能让太宗再现身,他愿意当场退位!啊不,退太子位!
若为生死故,富贵皆可抛。
——太宗,您倒是快回来啊!
或许是听到李亨的呼唤,石潭竟然真又出现了熟悉的文字。看到【您的好友0638请求视频通话】,李亨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嘶吼通过。
“看到朕,你好像很不开心啊,李隆基。”
背对着石潭作威作福的李隆基浑身一怔,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边,整个人都僵成了石塑。他缓慢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望向石潭。见到水幕上太宗的那刹,李隆基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古怪的咯咯声,他像是想说什么,但话还没出口,他就两眼一翻,轰然向后倒去。
倒地的李隆基浑身僵直得如同木板,可手脚却又不自然地战栗发颤,如同被雷击劈中。他的手指佝偻扭曲,像鸡爪般举在胸前,配合他面上的狰狞白眼,看上去无比骇人。
医官——是的,他们还没走——匆匆从小亭里跑了出来。见到李隆基如此情状,他们吓得面如金纸,众人诊脉扎针,一气呵成,却有医官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而被高力士喊来的禁军也恰到好处地发挥了作用,在医官的指挥下,几个壮汉将李隆基半扶半抱地搀上了轿辇,抬着他直奔寝宫。
“这是怎么了?”李世民皱眉。他虽然不喜这个儿孙,但见六十来岁的老人在面前发病,李世民多少还是有点担忧:“他这是有什么旧疾不成?”
“回禀太宗,圣人受惊过度,一时气血对冲、经脉堵塞,所以才会痉挛不止。”医官们异常谨慎,把话说得极慢,甚至有些断断续续。
“什么病?”李世民示意他们放心直言。
医官们对视一眼,无人敢言。最后还是领头的老大夫眼一闭、牙一咬:“恐、恐怕是惊痫。”
惊痫,民间俗称羊角风、羊癫疯。
“那、那父皇是不是得卧床静养?”李亨眼睛一亮。
“回禀太子,为圣体着想,静养是必然的。”老大夫眼神复杂地看着满脸喜色的李亨,顿了顿,补充道:“据臣等诊断,圣人堵塞的经脉恰好通喉。若是修养不当,臣恐圣人可能失语……太子最好做好打算。”
李亨面露喜色:“这可太好……太不好了!”
“孤命你们尽心医治圣人,若是治不好,孤就砍你们的头!”
言罢,李亨美滋滋地望向石潭,殷勤道:“太宗,事已至此,父皇恐怕无暇再顾朝政,如今冬郎不到而立,年岁尚小,依儿臣之间,不若……”
李世民冷哼一声,打断了李亨:
“既然如此,等玄宗醒来后,让他写个罪己诏就退位吧。传位诏书写你的名字……”
李亨欣喜若狂,激动地两腿一软,当即下跪:“儿臣、儿臣一定……”
“然后你也写个诏书,直接让位给冬郎。就按照刚才说的办,玉玺在你手里转一下,你拿给冬郎便是。至于让冬郎封你为太上皇还是让皇帝,随你喜欢。”
李亨愣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臂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面上表情似喜似怨、五官扭曲。
“怎么,你也有惊痫?”李世民挑眉。
“儿臣、儿臣……”李亨定了定神,总算统一了五官。他哭丧着脸,支吾道:“可冬郎才二十七啊!他还小,他……”
“朕也是二十七即位。”
没等李亨说完,李世民便叱断了他的话,身体猛然前倾,双目盯在他的脸上。就在这瞬间,李世民如同一头踞在山岩上的猛虎,目光阴冷,森严逼人:“李亨,你觉得二十七即位,有什么问题吗?”
李亨这才惊觉自己犯了忌讳,他摇头认错,终于闭嘴不言。
李世民闭了闭眼,缓和了语气:“郭子仪。”
郭子仪上前静候吩咐。
“代宗即位一事,朕就交由你负责。谁要是胆敢生事,朕允你先斩后奏。至于冬郎,他日后就由我亲自调教——你拿铜盆盛这石潭清水,到时候放到冬郎书房中。朕往后每日择一个时辰教他为君之道。平日里朝中若有大事不决,你也可捧铜盆上朝,朕会帮你们一同谋划。”
听到这句话,众人无不惊喜。
武将们对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联手把最有威望的哥舒翰推了出去。哥舒翰手上还拿着之前取来的潼关舆图,他犹犹豫豫地凑到潭边,恭敬道:“太宗……”
“哥舒翰,不必着急。”李世民笑了笑,将铜镜微微一转:程知节黝黑的面孔随即出现在石潭之中。
见到哥舒翰,程知节笑得无比开怀:“哥舒,你也打一盆水回家。等圣人空闲了,俺就去借圣人的铜镜找你聊天!记得啊,我给你发申请的时候,铜盆就会发光,你到时候记得备好舆图兵书!”
见哥舒翰有了安排,天宝众人无不眼红,纷纷上前:
“太宗,臣想向李将军请教布兵策略!”
“太宗,臣想向房大人请教税赋事宜!”
“太宗,臣……”
见铜镜里众人争先恐后,李世民故作苦恼,嘴角却不由上翘:唉,朕的爱卿们,就是这么受欢迎!
“你们自个儿打水吧,轮到你们了,铜盆自然会亮。”李世民大手一挥,慷慨借出自家朝臣。
房玄龄幽幽望了李世民一眼,摸着胡子缓缓道:“圣人,臣老了,晚上睡得早。若是歇息得晚些,次日就容易没精神……”
“老房的意思是,不需要给他排进去!”程知节“闻弦而知雅意”,拍着胸脯兴奋道:“臣身体壮实,睡得迟!既然不排老房,他的那个时辰就让给臣吧,臣一天两个时辰,圣人你看中不中?”
“不中!”房玄龄勃然大怒。
要不是打不过,他恨不得将这个笨头笨脑的程知节直接踹出去。房玄龄上前一步,面上再无刚才的故作矜持,目光炯炯地盯着李世民手里的铜镜:“臣的意思是,视频的时间给臣排到早朝后。一日之计在于晨,日出气清,正是对策的好时光。”
“嘿,老房!有的排就不错了,你还挑上时辰了?”
眼见算好的时间少了一个时辰,程知节顿时黑了脸:“那臣要申时的,申时正好是京营的练兵时间,臣要带哥舒翰他们去军营中看看。”
“哎我说你个程咬金,申时正是都堂散值的时间,这不应该交由我和玄成?”长孙无忌不满道,决定拉魏征组队。
“辅机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
李世民看着底下为排班时间激烈争吵的众人,抚须笑而不语:
哼,谁说朕每天只用一个时辰?
朕辅导完冬郎,还要让郭子仪带朕看遍百年后的大唐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