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雪有些不舒服,悄悄地转动脖子。
随着时间流逝,空气被隔绝,他快要憋不住,瞪大了双眼,可怜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随时会窒息而亡。
慕朝雪想张嘴说话,但被容冽捂着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反倒让嘴唇紧贴上容冽的掌心。
他的眼里又不争气地蓄上泪水,湿漉漉,雾蒙蒙。
一抬头,泪珠子不受控制地顺着眼尾往下滑,将容冽的手指沾湿。
容冽捂着他口鼻的那只手被烫到一般,稍稍松开,从远处收回目光,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怔了几秒,像是终于意识到慕朝雪的艰难,将手从他嘴边拿开。
慕朝雪一得到自由,便忍不住要大口呼吸。
只是他刚吸入一口带着浓郁花香的冰冷空气,容冽就将一道法术施加在他身上。
慕朝雪鼻尖吸入的花香好像忽然全部消失了,原本快要窒息的不适感也不见了。
他望向容冽,困惑地眨着眼睛,一颗圆滚滚亮晶晶的泪珠子“啪嗒”一声砸向水面。
容冽神色微微一变,抿紧嘴唇。
慕朝雪忽然有些尴尬,想解释一下这副不争气地往下掉眼泪的样子绝非自己的真实面目,都是泪失禁体质的错!
容冽从他脸上移开目光,语速有些快:“我为你施了闭息术,月夜幽兰的结界好像破损,师兄就待在此处,我过去看看。”
匆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慕朝雪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感慨这闭息术的效果之好,还是该惊讶月夜幽兰出了事。
容冽转身到一半,猛地又停下来,返回到他身边,再次打量着他的脸。
他正忙着将眼里的泪水挤出去,使劲眨眼睛,一睁眼,看到容冽去而复返,不解地问:“又怎么了?”
容冽什么也没说,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然后伸手将他脸上沾到的水痕擦干净。
最后指腹又蹭了蹭他的嘴角。
慕朝雪下意识也去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想起来刚刚着急开口说话,唾液可能都沾到师弟手心里。
他这种洁癖不是很严重的人都不太能接受手上沾到别人口水,更别说师弟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款,一看就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
慕朝雪垂着眼装糊涂,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容冽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慕朝雪忙不迭地点着头。
再一抬头,容冽已经消失在眼前。
池水中恢复了寂静。
竹林的风依旧,头顶上空的月色也依旧,除了鼻尖闻不到任何气味,后山的一切好像和之前度过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有些意外,慕朝雪其实不太慌张,
原书中都没提,说明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靠在池边闭着眼睛抵挡寒意,思考明天宗门大比上走完剧情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容冽离开后不知道多久,慕朝雪被远处忽然变得剧烈的声响惊扰到。
循着声音望去,只能看到远处某个山洞外面树丛激烈摇晃,从山洞里迸发的灵力将树丛拦腰砍断。
荡开的灵力似乎一直波及到了寒池这边,刮过一道疾风,竹林沙沙作响。
看样子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人有那本事闯过后山重重法阵,一直摸进了封禁月夜幽兰的山洞。
慕朝雪一个病秧子,害怕待会儿战火波及到这边,被人误伤,连忙将身体往水面下方沉了沉,试图降低一下存在感。
他刚动了动身子,就见正对面闪过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有些眼熟,像是受了重伤,疾走过来,到了竹林终于支撑不住,一条腿跪倒在地,单手扶住一根竹枝,吐出一口血。
这一瞬间,慕朝雪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虽然又经过了易容,但是那双眼睛和那种眼神无法掩饰。
错愕之下,慕朝雪浑身僵住。
意识到自己应该撞破了什么不该看的事,他急忙想要背过身去装瞎。
竹林中那人抬头,直直地朝他望过来。
那张明艳张扬的脸蛋此刻有些狼狈,发丝凌乱,唇色苍白,嘴角却被血染红。
四目相对,竟是冲慕朝雪笑了一声。
慕朝雪愣住,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动作,睁着一双疑惑又茫然的眼睛。
柳倾绝!?
刚刚在那边打起来的不会就是柳倾绝和容冽吧?
柳家“大小姐”擅闯禁地做什么,不要告诉他是为了偷偷进来看心上人的……
而且这种场面为什么会被他撞见!
众所周知,书里的炮灰都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平白无故卷进这种事,他还怎么安心躺平?
慕朝雪假装望天,恨不得自己其实是个瞎子和聋子,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竹林外面又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树丛掩映中,一道白色身影越来越近,是从那边追赶过来的容冽。
慕朝雪赶紧去瞧柳倾绝的情况,就在眨眼间,柳倾绝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当着他的面瞬间消失在竹林。
容冽赶回来时,慕朝雪迅速背过身去,靠在池边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没过两秒,慕朝雪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伴随着容冽关心的声音:“醒醒。”
他睁开眼,装作困倦茫然:“怎么了?”
容冽上下查看他,最后目光定在他脸上,神色凝重。
他被盯得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
容冽终于移开视线,问:“刚才看到有人过去了吗?”
慕朝雪摇了摇头:“我不小心睡着了。”
容冽垂眸不语。
慕朝雪装作担心的样子,询问:“是有人擅闯禁地吗?”
容冽点头,“我去晚了一步,封禁月夜幽兰的结界已经遭到破坏。”
慕朝雪担心道:“他偷走了月夜幽兰?”
“没有得手。”容冽道,“可惜我没能看清他的脸,但竹林里有血迹,想必逃跑时经过了这边。”
容冽说着,语气凝重几分,强调道:“擅闯禁地的是一名邪修。”
慕朝雪装傻充愣,看天看地。
心中越发不解,柳倾绝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擅闯承澜宗禁地,就为了偷取月夜幽兰?
这东西虽然功效强大,但是缺陷也很明显,何况一经面世,不小心就会招来不必要的祸患。
昭城柳家家大业大,什么没见识过?柳倾绝一个没有灵根无法正常修炼的人,非得打这东西的主意?
容冽又上下打量他一遍,道:“师兄没被那邪修误伤就好。”
他挤出一点笑意,刚刚只是因为不想卷进麻烦里才装不知情,现在他却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事情貌似又发展到了奇怪的方向。
柳倾绝一不退婚,二不追着师弟跑,大半夜擅闯后山禁地偷月夜幽兰,还被刺了一剑身负重伤。
这不仅是和容冽还有那位剑尊作对,也是和承澜宗所有人作对。
一旦暴露,必然受到承澜宗的严酷惩罚,轻则监禁,重则小命不保。
到时候剧情怎么办?
原书中貌似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慕朝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鼻子,试图岔开话题:“我、我的呼吸……”
容冽拧眉:“现在还不行,月夜幽兰结界遭到损坏,需要立刻找师父及长老们过来修补,师兄不宜过多接触。”
这道理慕朝雪自然懂,又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容冽没有立刻回答,仍旧盯着他。
他被盯得心虚,低头看着池水中荡开的涟漪。
容冽问:“师兄当真没有见到那人?”
慕朝雪绷紧脸掷地有声地摇头否认:“真的没有见过。”
容冽又说:“这几日宗门人员来往复杂,但是那人破开结界时受了伤,又被我一剑伤在右肩,一时无法逃远,想必不难找到。”
慕朝雪抬眼,飞快瞄了他一眼,感觉师弟现在话有点多,刚刚发生的那些情况本不必向慕朝雪一个不参与宗门管理的人说得如此详细。
现在慕朝雪知道得越清楚,心里越是忧愁,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容冽最后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要立刻前去禀报掌门师尊。”
慕朝雪偏过脸去,望向天边。
天边出现清晨的第一道亮光,今夜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慕朝雪起身上岸,容冽抓住他肩膀,道:“等等。”
容冽说着,将一块发出温润光泽的玉石挂到慕朝雪脖子。
慕朝雪垂眸,刚看清楚形状,玉石便消失在领口,融入身体。
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
容冽将他摸来摸去的手从领口拿开,“宗中近几日鱼龙混杂,这块玉是欺霜剑魄中所生,随身佩戴可避免妖邪近身。”
他忍不住低头琢磨那玉石是怎么消失于无形,嘴里向师弟道谢。
随后终于离开。
容冽似乎的确急着去找慕恒告知此事,放他一个人回住处,在山脚下与他分开。
随着距离自己的住处越来越近,慕朝雪的嗅觉也逐渐恢复正常。
刚进院门,就闻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像是衣服上面从后山沾染回来的月夜幽兰的气息,但又混杂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慕朝雪推开卧室的门,原本打开着的窗户紧闭着,室内血腥气更为明显。
掀开里间的隔帘,眼前景象让他瞳孔微微紧缩。
柳倾绝像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靠坐在他床脚边。
只是柳倾绝这次身上穿的是一身黑色衣袍,浑身被血浸透,红色血水一直沿着衣角流淌到地面。
柳倾绝闭着眼睛,脑袋无力地低垂下去,像是没有察觉到慕朝雪的出现。
慕朝雪站在原地盯着这具身体,始终感觉不出呼吸起伏,心中一惊。
该不会死了吧?
他急忙过去探对方鼻息,手刚触碰到对方身体,就被一把攥紧手腕,反压在床边。
慕朝雪面对忽然“活”过来的柳倾绝,一时间忘了反抗,整个人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