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竹吟过得优哉游哉, 毕竟还在高一, 也没太大压力;但是同样是今年夏天, 赵微树和司凛学期末都有重要考试, 一个要高考, 一个要学考;
赵微树成绩向来好,高考是看着大学去的,他比从小自律, 对自己要求严苛,做什么都要拔尖,竹吟早就意识到自己是拍马也赶不上的了。
她能做的也就是这段时间不给他添乱, 在家端端茶, 倒倒水,给予他一点来自妹妹的精神支持。
不过,另一位就大不相同了
“这函数题得数你算错了。”
“这个化学方程式没配平。”
“第一次鸦片战争是1840,不是19721972我爸都快能赶上参加了”
“还有这里, 这不是初中单词吗”竹吟快崩溃了, 指着他刚写完的一道英语翻译,问司凛,“您为什么会觉得, 有人会要坐着面包去美国呢”
把on board 翻译成坐面包。
board和
oad分不清也就算了
然而
ead又做错什么了呢, 它只是个无辜的面包而已。
“反正长得都差不多。”司凛扔下笔, 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小模样, 他眸底暗暗划过一丝笑。
竹吟深吸一口气, 低头看了眼手表。
很好,司凛居然老老实实在桌子前坐满了一个小时。
可喜可贺,简直让她感激涕零。
值得回家买个礼花放放庆祝了。
竹吟觉得自己一口气都快提不上来,她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声先出去透个气。
外面太阳明灿灿。
俩人刚在学校图书馆里坐着。
司凛自己不在意,但是过不了学考,拿不到高中毕业证,未免有些太丢脸,让竹吟都有点看不下去。
赵默成和韩芸现在双双在澳大利亚,韩芸都不忘打电话回来关心儿子学习。
赵默成说那就让吟吟帮忙辅导他一下。
学考简单,基本上一班学生都属于闭着眼睛过,随便写写都能考到90以上甚至满分的成绩,竹吟虽然有一年课程还没学,但是就学过的这部分,教教司凛这个水平的,依旧属于绰绰有余。
图书馆大厅很阴凉,大理石地板擦得干干净净,能照出人影子。
门口摆着自动售卖机。
竹吟买了听冰镇红茶,滚出来时,罐身不一会儿便结了细密的水珠,冰凉凉的。
图书馆里不准饮食。
她拿着红茶出了门,挑了处阴凉地方,在门外长椅上坐下。
司凛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答案,竹吟在心里回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会有人傻到这种地步呢不可能有的。
所以他之前,根本就是在乱写是不是
竹吟气哼哼的拧开拉环。
已经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校园里人流较平多一点,竹吟翘了两节自习陪司凛在图书馆倒霉,一晃神,才想起已经快放学。
不过她也不想立刻回图书馆,在里面闷了块一下午,脑子现在都是晕的。
春夏之交的时候,风还是很舒服的,不过分热,也不冷,她眯起眼睛,舒舒服服蜷在椅子上,一点也不想动弹。
一片云挪过去了,阳光打在了她脸上,有几分燥热,竹吟眯了眯眼,拎起红茶,站起身。
图书馆后角有片人工竹林,长得郁郁葱葱,平时少有人去,里面有几个小石桌,小石椅,清清凉凉,她打算去那坐坐,休息一刻钟再回去。
刚走近,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响声,夹杂着低低的骂声。
竹吟皱了皱眉。
不大的一块地方,挤了得有三四个人,
“老子早看你不爽,你装什么装”为头是个黄毛,一脚踹在地上躺着的男生身上,旁边有两小喽啰,一个长脸,一个圆脸。
一左一右,两罗汉似的,紧紧把那男生扣在地上,让他们老大打得痛快。
那男生穿着校服,脸朝下,被狠狠踢了那么多下,一声不响。
“你还给老子装。”黄毛被他激怒了,正要下狠手,听到身后一声,清清脆脆。
“你们三个打一个,太不要脸了吧”
回头一看,后面绕出了个穿校服的女孩子,大眼睛乌溜溜的,马尾辫,皮肤雪白干净,臂弯里还夹着本书,一身文气儿,满脸的纯良无害。
他啧了身,松手,直起腰,“妹妹,你高几的啊”
“妹妹,小明爷爷活了九十岁”黄毛在她身上打量了几下,收了手,挺直腰杆,咳了声,抖了抖袖子上不存在的泥巴,“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完,黄毛都要被被自己绝妙的风趣逗乐了,抬眸睨竹吟。
竹吟根本没睬他,径直走到那倒在地上的男生旁边了,轻轻拍了拍他背,“喂,你还好吧”
看这样子,没断气吧
断气了,她是不是可以算算是命案证人了
长脸和圆脸求助般的转脸过去看黄毛。
黄毛嘴都气歪了。
“妈的你哪来的”他伸手想去揪竹吟。
竹吟站起身,避开了这一下,“不好意思啊,刚才没听到,你们是高二学长”她笑得甜甜。
黄毛一愣。
圆脸和长脸已经点了头,“你认识我”圆脸嘴巴微张,有点呆愣。
竹吟视线从草丛里落着的校牌上收回,手背在背后,笑眯眯的,“当然认识,你们不是我哥同学嘛。”
“你哥哪个啊”黄毛叫。
“司凛啊。”竹吟伸手指指背后图书馆,“今天和我一起在图书馆看书呢。”
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过去,圆脸顿时哆嗦了下。
司凛有个妹妹,也在嘉学念高一,宝贝得不得了。
他们新来的年级老大,家里有钱,打架水平一流,天不怕地不怕,是个死妹控,哦,还是那种没资格被叫妹控的死妹控。
这早在他们年级暗地里传开了,到现在,不知道的,估计就司凛一个人了。
“你放屁,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黄毛咽了口口水,抬头恶狠狠道。
竹吟慢悠悠掏出手机,“你要给我哥打电话吗还是要我进去叫他一下”
屏幕上,通讯录,司凛两个大字很晃眼,还备注了个二缺哥。
“我哥在图书馆看了一下午书,看得可烦躁了呢,心情好像不太好啊。”竹吟若有所思,“你们关系要是好的话,能不能叫他出来,你们陪我哥聊聊天,玩一玩”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清澈又无辜。
长脸肉眼可见的一缩。
黄毛脸色阴沉,挤出一个笑,“我们和你哥也不算太熟妹妹,下次见,替哥给凛哥问个好。”
“好的,没问题。”竹吟笑眯眯,很痛快的点头。
看着那三背影很快消失,竹吟嘘了口气。
司凛这人。
有时候居然也还算有那么一点用。
“你没事吧”她回头看地上那个男生。
见他手背终于缓缓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艰难的站起来,竹吟忙过去帮了把手,帮他靠着椅子坐了起来。
竹吟扶他坐上了旁边那个石凳儿,“来,你先在这坐一下。”
她才发现那男生还挺高,只是清瘦。
怪不得刚才会被那三个人按着打,她腹诽了一句。
“谢谢。”男生在椅子上缓缓坐下,声音有些哑。
竹吟抬眸,看清他的脸,愣了片刻。
是张很好看的脸,五官非常标志,狭长的凤眼,薄唇,皮肤很白,眉目清和,不过颊侧有块很明显淤青,应该是刚才被那黄毛踹的。
和一个人长得好像有丢丢像她琢磨着。
“你是女孩子,以后不要再单独来帮忙了。”他说,语气很温柔,不见一丝挨打之后的戾气,见竹吟看他,男生笑了笑,眼角弯起来。
他睫毛很长,黑眼睛很温柔,右眼眼角下藏了颗淡淡的痣,
竹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澈温柔的笑容。
“怕他们欺负你。”男生说,笑容可能扯到嘴角伤处了,疼得他眯了下眼。
“我家有个魔王,不怕他们来。”竹吟想都不想。
她目光移到他伤口。
“你还能走吗”她问。
男生提了提腿,笑,“能,一点小伤,稍微歇会儿就可以。”
他说话不是很快,不疾不徐,声线温醇,很有磁性。
“那你先在这歇歇。”竹吟冲他摆摆手。
医务室离这儿不远,她对这个男生印象很好,干脆好人做到底,给他去拿点药回来好了。
跑得有点急,等竹吟急急忙忙从医务室拿了棉签和红药水,路过自动售卖机时,顺便买了瓶矿泉水,一起装进了塑料袋。
回去时,那男生果然还乖乖坐在凳子上等她。
见她回来,神情明显亮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扇了一扇,那么好看一张脸,配上这种表情和那些伤口,简直让人心疼。
“给。”竹吟在心里感慨一声,把袋子递给他,“这是药和水,涂伤口上就行了,现在快放学了,你等回家自己再买药也行。”
男生接过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谢谢。”细长的手指仔细的系好袋子,他轻声说。
竹吟低头,一看看时间,她已经出来快二十分钟了,司凛估计在图书馆里等得抓狂。
“那我先走了。”她没有再多管闲事的意思,打算回图书馆找司凛了。
“我叫池砚。”男生没有挽留的意思,竹吟撞见他温柔沉静的黑眼睛,带着探寻的意思。
她弯唇一笑,很酷的一摆手,认真,“你可以叫我雷锋。”
“雷锋先走啦,拜拜。”说完后,她转身,回图书馆找司凛了,没再回头。
司凛果然已经等得很暴躁了,见她进来,磨了磨牙,似笑非笑,“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跑回家了。”
“你还在这,我怎么会回家呢。”竹吟答得乖巧纯良。
想着刚才借他名号狐假虎威了一次,颇有些心虚,对他态度也好了点。
居然没被怼回去。
司凛竟感受到了几分受宠若惊。
“那现在走。”他书包早收拾好了,往肩上一甩,早不想在这图书馆待下去了。
竹吟和他一起出去,走到半道,忽然想起,“我书包还在教室呢,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司凛路过篮球场,手痒,扔了书包,“那你快点,待会来这找我。”
竹吟应了声。
匆匆忙忙跑回教室。
还好,下课铃还没响,坐堂老师不在。
“竹子,你干什么去了一下翘了两节课。”姜欣给她传纸条,“中间有一次班主任来查人数,吓死我了,幸亏班长帮你瞒下来了。”
竹吟有些心虚,折好条子,瞟了眼旁边的男生。
她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走关系
越沂正在座位上看书。
竹吟托腮,盯着他清隽的侧脸,有几分出神。
她忽然想起来了。
怪不得,觉得那个男生和谁像,原来就是和越沂。
不过细看起来,俩人气质迥然不同,只是单纯的,轮廓和五官有些相似而已。
越沂五官更加精致,气质偏冷,总体来说,属于那种看着不像有七情六欲,让人只可远观的模样,那个男生温柔俊美,加上眼角那颗隐隐的小泪痣,好看勾人得更加真实。
但因为气质相差太大,外人来看,基本上不会有认为他们像的。
果然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么,只有丑人,才丑得各不相同。
维持一个姿势盯着他太久。
越沂抿了抿唇,搁下笔,沉默着,伸手把她脸掰正。
“你干嘛”竹吟脸颊被控着,含糊不清的吐出几字。
“去看别的地方。”越沂淡淡答。
这人,怎么这么多怪癖看都不能看了么。
竹吟在心里切了声,眨了眨眼,等他松手,立马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托着腮继续看着他。
越沂,“”
“班长,其实那两节自习课,我是去了图书馆”竹吟忽然说。
越沂翻了一页书,没答话。
竹吟也不需要他答话,接着说,“在外面碰到一个男生,被小混混欺负了,惨兮兮的,我顺路帮了个忙,你知道么扶他起来后我才看清楚,那男生和你长得好像啊。”
“真的很像。”竹吟认认真真回想,又补充,“不过,比班长你温柔很多。”
越沂手指一顿,面无表情的抬眸,“是吗”声线冷冷的。
“真哒,哪天再碰上,我带过来给你看看。”竹吟坚持。
“是我的理想型了。”她若有所思,嘟囔了几个模糊字眼。
和越沂长得像,俊得没话讲,性格又温柔。
完完全全,是她的理想型了,那男生好像说过他叫池砚,早知道,她就该不那么酷炫,应该问问他是哪个班的说不定以后还能有联系。
“你下午翘了两节整的课。”越沂淡漠道。
竹吟猛然抬头。
“班长”她眼睛睁得溜圆,惊惧交加。
按照他们班规,翘课被抓是要写检查的,翘几节课写几份检查,情节严重的还要在周一班会课上讲台念检查,简直丢死人。
“我不想写检查我作业都没写完,我也不要去讲台上念,好丢脸。”竹吟呜呜咽咽,眼睛里瞬间蒙起一层水雾。
她杏眼原本就生得水,此时更是波光澜澜一片,浓密的睫毛笼着水汪汪的眼睛,唇咬得死死的,一副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最近成绩退步,家里人又吵架,你还要我逼我写检查”她呜呜咽咽的控诉。
假哭了半天,不见对面动静。
偷偷摸摸抬眸偷看。
修长微凉的手指,在她眼睑下轻轻揩过。
是要给她擦眼泪么
可是她根本没哭啊,眼睛都是干的,哪来的眼泪。
她都好多好多年没有哭过了,从那次赵微树和司凛吵架离家后,她一人在家,几乎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哭过了。
哭也没用,事情不会自己解决,赵默成工作忙,常年不在家,韩芸是不会理会她哭泣的,她哭,只能再给赵微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如拿笑来代替哭,至少给自己保留一份体面。
越沂动作少见的温柔。
竹吟垂着头,余光看到他轮廓清瘦的下颌线条,脖颈下一片冷白的皮肤,手指触到肌肤,触感那么舒服,她眯了眼睛,像是只被顺毛的猫咪。
下课铃早就响了,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空空荡荡。
越沂站起身,拉下了窗帘,窗台是开着的,外面天空一片蔚蓝,风吹得窗帘鼓鼓的。
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一点点靠近。
男生伸手,把她微微笼进了自己怀里,动作很轻,松松搂着。
很好闻,很安心的味道。
“别哭了。”男生清冷的声线,干干净净的质地,说得很轻,像风一样,在耳畔边转瞬即逝。
他会心疼。
第一次,被他这样拥住
似乎天生的契合。
好像本来,她就该这样被搂着,在他怀里一般。
女孩温温软软,发间带着一股好闻的馨香,拽住他校服下摆,把脑袋死死埋在他怀里,不时漏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他耳后难以抑制烧起来,身上有些发热,又像是冷,难以形容的感受。
被他这样抱着好舒服。
她简直都不想离开了,甚至想再多一点,可惜他抱得这么松,她只能自己悄悄凑过去一点。
原来,在他面前装哭,就可以这样被对待他心肠原来这么好的吗竹吟默默想。
已经装到这个地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拿出了毕生演技之巅,真的酝酿出了些许悲伤,眼泪很快汩汩冒了出来。
她抬起头,抿唇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也濡湿了,小巧的鼻尖红着,看着可怜又可爱。
男生一手捧住她的脸颊,拿了纸巾,在她红着的眼圈周围轻轻的,仔细的擦过,将残余的泪渍擦得干净。
“班长,你真是好人。”她哑着嗓子,仰起小脸,忽然认真道,“我再也不说那个男生比你温柔了。”
“他只是和你长得像。”她吸了吸鼻子,“你们差不多温柔。”
看在越沂刚才那个拥抱的情面上,她就不计较平时越沂冻死人的冷淡,勉强把他们放在一个等级上好了。
越沂收了回手。
他看了眼窗外,天边已经蔓上了厚厚的绯色的火烧云,“走吧,天要黑了。”抬手关了窗,他淡淡道。
他情绪收敛得快,平静下来后,再也看不出别的模样,和平时毫无二致,竹吟背好书包,跟在他身后,忽然有些郁闷。
难道,就因为她不哭了,所以他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样子
原来他是这么肤浅的男人
还是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以后别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的话,难道他也这样,一个个搂在怀里给擦眼泪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渣男。
俩人默默走着,一直到操场,司凛远远看见她,立马扔了球,“竹子。”他招招手,叫她过去。
“我哥叫我了,下周见。”竹吟闷闷道。
和她分开后,竹吟几次偷偷回头,男生修长的身影逐渐融在远处的暮色里,直到再也看不清楚,她才闷闷的收回来视线。
“你眼睛怎么红着”司凛一打量她,发现不对劲。
竹吟吸吸鼻子,“我,下午,在图书馆,辅导完你之后,深刻的感觉到,你已经没救了。”她仰脸看着他,一脸坦诚。
“回教室后,越想越痛苦,实在忍不住,自发的,就哭了。”竹吟正色,“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你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重新做个人,不要辜负了为”她咳了声,“我的一片心意。”
司凛,“”dzz,当他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