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你更欠揍。”陈清焰冷着脸, 眼角眉梢因为不悦而更为英俊。他可以轻而易举把人一下拧到骨折, 林乔在被拧骨折的剧痛中, 不争气地依旧为他这张脸怦然心动。
他一直用同样冷感的香水, 干净,简单,林乔觉得这样的男人哪怕没本事也有女人倒贴。冲他这具美好的,坐台也想养着。更何况, 他又这么有本事。
手臂上的痛感丝毫没有打怕林乔,她一头冷汗, 忍住疼痛。嘴唇咬的极重,颤着声音说:
“陈清焰,我只欠你这样对我, 也只欠你揍我,无论怎么样我就是想在你人生里留下点什么。”
她看上的男人没有弄不到手的, 她同样骄傲。根本不需要假以辞色,自有男人俯首称臣。陈清焰是例外,再痛,她也想吻他, 吻他就是kiss fire。
小姑娘虽然骨折但很有汗, 挺能耐,一张脸都白了愣是没再吭声。她就这么死倔死倔地瞪着陈清焰。
空气里,风燥热燥热的,陈清焰冷冰冰上下扫她一眼, 什么都没再说,而是直接驱车走人。
事情在第二天传开。
陈清焰和寻常一样,冷冷清清,脸上永远挂着“我跟你不熟”的表情。
伤筋动骨一百天,林乔在家里先休息了几天。
她没有表示对陈清焰的任何不满,相反,她甚至喜欢他带给她的痛感。父母问起,她轻描淡写撒谎带过。林父对她在103 的传闻,听说些许,问起来,林乔是个任性至极的性子,根本不和父亲对话。
父母拿她毫无办法。
陈清焰看到林乔歪歪扭扭的字迹,才知道,她左撇子。因为他扭断的是她的左手臂。
她怕他不看信,直接在信封上写了冯至的几句诗。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
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
在漫长的岁月里
忽然有
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林乔对他着魔了。
陈清焰捏着信,依然选择把这颗迷狂的心烧毁丢进垃圾桶。他在收到她第十封信时,在窗口那站了几分钟,第一次的,陈清焰想起了周涤非。
天上云彩急速从窗子上漂移而去,记忆是虚幻的镜子,时间永远是迷宫。
这样连绵热烈的文字冲击,曾经,周涤非给予他过。而当初让他惊鸿一瞥的姑娘,她死了,成为遥远的模糊。这么久,他一次都没有再想起过周涤非。
而当下,有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偶然触碰了记忆的闸门而已。
没有为什么,只有是什么。
是实实在在,又是虚。
陈清焰忽然发现自己在想到周涤非时,而倍加思念简嘉。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脑子里出现简嘉时,那些浮垢一样的思绪,才会停止。
轮休的这天,陈清焰和简嘉一起回大院。
路上,简嘉终于问起他:“程医生说,你拧断了林乔的手,整个103都知道。你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件事,程述不小心说漏的嘴。
街上一阵不寻常的声浪过来,简嘉扭头看窗外,有人骑机车飞驰而过。陈清焰的目光也跟着过去,他瞟了几眼:“拧断手是轻的,她这种女孩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简嘉忍不住笑了笑:“你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呀,你这个人,有时特别梗。我觉得,林乔就是一时劲儿上来,你冷着她就够了,别伤害人家身体。”
陈清焰没说话。
简嘉知道他心里不认可,她不强求他,而是岔开话:“你说说,你是不是年轻时特叛逆?大院一霸?”
陈清焰反问:“我现在老吗?”
简嘉伸手轻戳他一下:“小气鬼。”
两人到大院后,简嘉陪陈母说话,话题绕一万八千里都能最终扯到要孩子的问题上。
在陈母看来,陈清焰正高评上了,那股拧巴着的劲头也该松一松,孩子是人生头等大事。哎,自己变得忒俗气,想当年,陈母没嫁人那会儿天天嚷着孩子会让女人失去自我,是对人生的巨大损耗。后来,还是生了陈清焰,爱不行,觉得儿子才是自己最大杰作。
不过,这种感觉在陈清焰成年后又日渐变淡。儿子是独立的生命个体,她做母亲的,要爱他,更要跟他分得清。
但陈母心里认定儿子儿媳这样的好基因,不生孩子,绝对是暴殄天物。
“妈,我跟清焰商量好了,等过年,这个事儿就提上日程。”简嘉有点不太好意思,“让您操心了。”
陈母喜上眉梢,又说:“妈年纪大了,有时知道不该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可有时候吧,就是忍不住管。要是说多了,程程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婆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院子里,陈清焰把他那辆机车捣鼓出来了。
他真的很久没碰了。
最近一次,是去日本参加交流会。他忍不住在赛场试了川崎h2r,这是当今世上性能最强的重机车,一眼看过去,洪荒野兽般等着你坐上去征服它。
陈清焰一眼就爱上。
果然,试骑时陈清焰彻底被它征服,速度已经突破了他的想象力。这样的重机车,最适合往川藏线开,整个过程,和做.爱高.潮一样是极致的刺激。
“你在做什么?”简嘉走出来,俯下身,看换上骑行服的陈清焰专心致志检查着他的车。
他抬起头,冲简嘉吹了个口哨:“带你兜风,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吗?玩乐器玩摩托车。”
“还有泡妞,对不对?”简嘉笑着揶揄他一句。
陈清焰手里动作停了停,他很坦率:“是,不过我摩托车没带过女孩子。”
事实如此,女孩子们只有尖叫的份儿。
简嘉嘴角不禁上扬,弯腰搂住他脖子,长发顺势从他脸庞轻轻滑过,一阵馨香:
“哦,手帕只给我一个人用,机车也只带我一人,是不是?你就这么喜欢我呀?”
陈清焰神情淡淡的,但耳朵忽然红了一片。
他因为她的发香惹得心跳加快,伸手扣住她下巴,亲了亲柔软的唇,声音含混不清的:“嗯,我就是这么喜欢你。”
随后,陈清焰让她换上运动裤和帆布鞋,简嘉撒娇晃了晃他手臂:“我穿热裤行不行,我觉得那样好看。”
“不行,我们往郊外开,车速很快,路旁的砂砾会被带起来伤到你的腿。”陈清焰利索拒绝她,简嘉尴尬点点头,“好吧,我穿长裤。”
上一刻自己又美又拉风的幻想破灭,简嘉心里嘀咕了几句。
“如果不舒服,你拍拍我肩头我就知道了会减速。不要乱动,抱紧我,听明白了吗?”陈清焰给她戴上头盔前,又交待,忽然露出一抹难能驯服的笑来:
“敢坐吗?我车速很彪的。”
他像少年归来,简嘉撇着红唇:“有什么不敢?”她说完,看着隐在那张冷峻面孔下的意气风发,眼睛亮晶晶地闪,“陈清焰,你是我的骑士。我猜,你年轻时的座右铭大概是:我来,我见,我征服。我猜的对吗?”
陈清焰自矜地笑了,他弹了下她脑门。
车子咆哮着上路。
风从耳边轰鸣而过,简嘉第一次坐机车后座,她想尖叫,却只是把身体紧紧贴向陈清焰抱死了他。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两旁的景色成一线飞速倒退。
公路笔直坦荡。
强劲的风压像要贯穿了胸膛。
原来,这就是他以前野性不羁的一种生活,她触摸到他少年时的脉搏,像不会冷却的血,汩汩流动。简嘉在机车速度里,想到他热爱的量子力学,就像此刻,荒谬又精准。
上帝,你掷骰子吗?简嘉在心里忍不住笑问,她拥抱着他,她知道,再重来一遍,她还是会选择滚烫的生活,即使受伤。
天地被拉得无限宽阔,两人身影渐小,凝结在夕阳投射下的光影里。上帝他,掷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