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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第 61 章

    ◎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沈霜鹤此言一出, 满座皆惊。

    谢琅首先表示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裴昭也反对:“皇兄还不知晓你的身份,你这次回去, 他万一知道了怎么办?”

    沈霜鹤道:“但是若皇上要杀长乐王怎么办?”

    谢琅道:“我会尽力护殿下周全的, 况且,皇上若真要对长乐王下手,贺夫子你回京,也无济于事。”

    “是啊。”裴昭劝道:“你好不容易才逃出京城,过上平静生活,何必要回去自投罗网呢?”

    沈霜鹤苦笑:“我何尝不知道我现在离去才是最好选择,但是, 我于心不安。”

    说到底,裴昭也是为了她擅离封地, 他将一腔真心都给予了她,那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裴昭因为她丧命?然后自己却不管不顾返回西陵?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沈霜鹤叹道:“我知道聪明人应该做聪明的选择, 但是, 我并非聪明人,我只是一个人。”

    如若她会趋利避害, 四年前她就不会选择救下裴昭, 她还是会继续稳稳的做她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不是沦落到西陵做一个穷苦夫子, 正如她所说, 在聪明人和人之间, 她还是选择做一个人。

    谢琅和裴昭听出了她的意思, 两人都沉默了, 沈霜鹤意已决, 如果硬要她回西陵,那裴昭出了事,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与其让她余生受痛苦折磨,还不如留在京城,与裴昭生死与共。

    思及此,裴昭咬牙:“好,沈姐姐,你就陪我一起回京城吧,我就不相信,我裴昭会送命于此!”

    谢琅无可奈何,只好深深叹了口气:“唉,你二人,倒真是……”

    他顿了顿,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其实想说的,裴昭与沈霜鹤,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傻瓜,这天下恐怕没人像他们这样,争着为对方送死了……-

    几人怀着对前路的惴惴不安,又开始折返回京城,众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京城附近。

    只要一到京城,谢琅就会带裴昭入宫请罪。

    裴昭深知,这次入宫,生死难料,所以在进京的前一日晚上,敲响了沈霜鹤的房门。

    沈霜鹤开了门,两人皆是心事重重,相对无言,还是裴昭先开口:“沈姐姐,可否陪我出去赏月?”

    有些话,他再不说,怕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沈霜鹤默默点头,她掩上房门,和裴昭走出客栈,来到一处槐花林中,白色槐花伴着月色和微风从枝头飘落,有一朵掉到了沈霜鹤的发上,素色的槐花陪着她如缎一般的黑色,婉约柔美更胜头顶明月,裴昭侧着头,盯着沈霜鹤的脸,一时之间,都忘了说什么。

    沈霜鹤伸出手,接过一朵飘落的槐花,她轻轻嗅着槐花,然后侧头,正好碰上裴昭痴迷的目光,沈霜鹤脸微微一红,她转过脸,委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裴昭支支吾吾:“其实,也没什么……”

    沈霜鹤忍俊不禁:“那我走了。”

    “等……等等……”裴昭连忙制止:“我……我就是想说……如果……如果我这次有命回来,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沈霜鹤愣住,裴昭忙道:“只是考虑,不是答应。”

    他都不敢看沈霜鹤,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但是人临死的时候,总是想有些盼头嘛……如果不是明日要进宫,我今天也不会提这种让你为难的要求的……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也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弟弟,突然要你考虑我当夫君,是有些强人所难……”

    他说到后面,越说越沮丧,声音也越来越小,他自己心中都没底,觉的沈霜鹤一定会拒绝他的,果然沈霜鹤久久未语,正当裴昭绝望的时候,沈霜鹤忽然轻声说了句:“好。”

    裴昭愕然抬头,沈霜鹤又重复了句:“好。”

    她表情温柔坚定:“如果你能有命回来,我会将你纳入我的择偶对象考虑的。”

    “真……真的吗?”裴昭都结巴了:“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沈霜鹤微微一笑:“所以,你一定要保住性命回来。”

    裴昭终于听明白了,他高兴到语无伦次:“好!好!我一定会保住性命回来!”-

    那夜的槐花林和月光,是裴昭此生之中最难以忘记的场景,沈霜鹤终于说会考虑他了,不管她这是不是因为可怜他说的,都能让裴昭高兴到忘乎所以,裴昭坚定的相信,沈霜鹤不是可怜他,她是真的会考虑他。

    所以,他一定要有命回来。

    入宫之前,他和谢琅反复探讨保命的可能性,谢琅给他出了几个主意,说让他多提父皇母后,以提醒裴淮之他是他的至亲弟弟,裴昭都一一记下了,只是谢琅也不敢打包票此招有用,只能生死有命了。

    翌日一早,谢琅就带着裴昭入了宫,他让裴昭脱下华服,穿上白色衣衫,头发仅用木制发钗固定,表示负荆请罪的意思,谢琅叹气:“这该做到的,下官都做到了,其他的,就看皇上心情了。”-

    金銮殿上,裴淮之看着跪在下方的谢琅和裴昭,他眯起眼瞪着二人,半晌都一言不发,谢琅额上冒出细密冷汗,但仍然按照之前筹谋开口道:“皇上,长乐王殿下在西陵抵御敌军,死里逃生,因此才愈发思乡情切,殿下怀念先帝和先皇后,想去二人陵前拜祭,这才擅离封地,臣快马加鞭,追上殿下后,殿下也知犯下弥天大错,故而前来请罪,求皇上看在殿下思念亡父亡母的份上,对殿下从轻发落吧。”

    裴淮之听后,仍旧一言不发,他只是淡淡看着裴昭,裴昭低着头,却跪的笔挺,一如他四年前那般,一身骨头都是硬的,他最厌恶裴昭的就是他的这份桀骜不驯,所谓不驯,不就是凭着父皇母后无理由的溺爱吗?裴淮之讥讽一笑:“谢琅,你也知道他所犯乃是弥天大错,你还敢求情?”

    谢琅以头触地:“臣不敢,但求皇上看在先帝和先皇后份上……”

    “闭嘴!”裴淮之喝道:“不要拿父皇母后来压朕。”

    裴淮之鼻中轻哼一声:“若是父皇母后在世,就算他把江山送给回鹘人,他们也会溺爱他,完全不会惩罚他,从小到大,不都是如此么?”

    谢琅心中叹气,他尚未被流放还是宰相公子的时候,就知道宫中太子与长乐王兄弟不睦,太子殿下被废后抚养长大,与皇后不甚亲密,皇上也不太喜欢他,就算太子处理政务完美无缺,皇上皇后还是偏爱长乐王,试问被如此区别对待,太子又怎么会不把这笔帐算到自己的幼弟身上呢?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裴淮之心中还是余怨未消,只怕今日,裴昭凶多吉少。

    谢琅只好尽最后的努力,绞尽脑汁劝道:“皇上,先帝和先皇后已经仙去,如今世上只有殿下与皇上同父同母,血缘最为亲密,民间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殿下就是皇上最亲的亲人了,若皇上杀了殿下,臣怕皇上日后恐会后悔。”

    “后悔?”裴淮之冷笑:“若不按大宪律法杀了长乐王,朕才会后悔。”

    谢琅后背已都是冷汗,偏偏身边裴昭却还笔挺跪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谢琅只好伏在地上,小声提醒:“长乐王殿下,您好歹说句话,磕个头,求个饶啊,难道您真的不想活了吗?”

    裴昭听罢,抿了抿唇,但是却没有如谢琅所说的那样磕头求饶,而是抬起头,看着裴淮之:“皇兄若按照律法欲杀臣弟,臣弟也无从辩驳,毕竟臣弟的确擅离封地,犯下大错。”

    谢琅脸色发白,他心想长乐王这莫非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果然龙椅之上,裴淮之嗤笑:“你倒是乖觉。”

    谢琅顿觉全完了,裴淮之下句话八成就是打入大理寺听候发落了,但没想到裴昭忽然道:“但是臣弟有件事,想问皇兄。”

    “哦?”裴淮之皱眉,反正裴昭死到临头,就听听他还要狡辩什么,他道:“你问。”

    裴昭道:“回鹘入侵西陵之前,曾经派细作来招降臣弟,那细作说,父皇曾经想改立臣弟为太子,只是突发重病,没有来得及办成罢了,皇兄之所以忌惮臣弟,也是因为此事,臣弟想知道,此言到底是真是假?”

    谢琅大惊,裴淮之也瞬时勃然大怒,他从龙椅站起,怒道:“大胆!”

    裴昭静静道:“皇兄如此失态,难道那回鹘人所说的,是真的?”

    “你!”裴淮之用手指着裴昭:“你是要造反吗!”

    “臣弟若想造反,当日就应承那回鹘细作,开西陵城门,放回鹘入关了,又何必跪在这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裴淮之怒不可赦:“放肆!”

    裴昭惨笑一声:“臣弟今日的确放肆了,但是皇兄不想知道臣弟是怎么答复回鹘细作的吗?臣弟告诉他,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臣弟与皇兄的恩怨,都是私人恩怨,臣弟是不会因为这私人恩怨,就将这千万百姓送到回鹘铁蹄之下践踏的,他说臣弟愚忠,臣弟说,臣弟忠的是大宪,忠的是生我育我之地,忠的是奉养我的千千万万大宪百姓。”

    裴淮之听后,竟然愣住了,想指责裴昭的话也一句都说不出来,裴昭又叩首道:“臣弟对回鹘如是,对其他野心之人亦是如是,现而今名正言顺坐在帝位之上的,是皇兄,臣弟是不会因为一个流言而掀起战火,陷百姓于颠沛流离之中的,皇兄若要杀臣弟,臣弟不会反抗,只会引颈受戮。”

    说罢,他就直起身子,坦然望着裴淮之,目光澄澈到裴淮之都有些心虚,那一瞬间,裴淮之想起了很多,他想起了父皇临终的嘱托,想起了自己四年前刻意布局对裴昭的陷害,想起了自己对裴昭的去衣受杖和带枷三千里羞辱,他明明都这样对他了,裴昭完全有理由答应回鹘人,开西陵城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带领回鹘人杀到皇城,但是裴昭没有这样做,反而带头痛击回鹘,两相对比,他就如同一个小人般无所遁形。

    裴昭是磊落君子,他若趁机杀了裴昭,就更加是小人之心了,那他就更比不上裴昭了,将来下了黄泉,他也无法堂堂正正和父皇母后说句,他们偏爱错了人。

    裴淮之咬牙,他拼命让自己回想着父皇母后对裴昭的偏爱,回想着自己从小到大对裴昭的厌恶,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突然生起的愧疚之心减退一般,他面上神色变换莫定,谢琅却瞅到了空子,高声道:“皇上,回鹘王在阵前屡次劝降长乐王,并以大宪江山为诱饵,但都被殿下严词拒绝,此事西陵军民都可作证,长乐王赤子之心,从未背叛过皇上,背叛过大宪。”

    裴淮之面上神色又出现了一丝动摇,谢琅继续趁机道:“长乐王击退回鹘有功,但擅离封地有错,功过相抵,皇上可褫夺他的爵位,但请看在他守护了大宪的份上,留他一命。”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更新

    62☪ 第 62 章

    ◎他不能杀裴昭◎

    大殿之上, 寂静无声。

    谢琅身上一直在冒冷汗,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裴淮之说:“长乐王擅离封地, 本该处死, 但念其击退回鹘有功,暂留其性命,等候发落。”

    谢琅大喜:“多谢皇上。”-

    直到出了大殿,谢琅仍旧是一身冷汗,他埋怨裴昭:“殿下刚刚真是快吓死下官了,若非皇上突然良心发现,只怕殿下已经身首异处了。”

    裴昭叹道:“我也是在赌, 赌他还顾念一点兄弟之情,还好, 我赌赢了。”

    谢琅道:“皇上倒不是顾念兄弟之情,只是听到殿下不为私怨投降回鹘,有些自惭形秽罢了, 皇上不想自己变的更加不堪, 所以才留了殿下一命。”

    “不管皇兄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没有杀我, 既然今日不杀, 以后也不会杀我。”

    谢琅道:“不过皇上也没有放殿下回西陵,而是让殿下等候发落, 唉, 明日下官会继续入宫, 游说皇上放殿下回西陵, 否则, 下官怕会再生事端。”

    “如此, 就多谢大人了。”-

    裴昭死里逃生,他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去见沈霜鹤,沈霜鹤正在绣香囊,她心神不宁,才绣到一半,就被针扎了好几下,手指上都是伤口,她却浑然未觉,眼见着又一阵即将扎到她的手指,卢婉再也看不下去了,劈头盖脸就将香囊从沈霜鹤手中夺下来:“姐姐,别绣了。”

    “还我。”沈霜鹤急了:“这是我绣给长乐王的,等他回来,我要送给他的。”

    “你看看你的手。”卢婉道:“都流血了。”

    沈霜鹤看了眼自己手指,果然流血了,她道:“这点小伤口,马上就好了,婉婉,你把香囊还我。”

    卢婉只是攥着香囊摇头:“我怕我还给你,你就会把自己戳死了。”

    “还我……”

    卢婉不还,她只是问:“姐姐,我问你,长乐王入了宫,你就跟丢了魂一样,还非要在他回来前将香囊绣好,你无非是怕他出事,再也回不来了,你如此关心他,莫非,是喜欢上了他?”

    沈霜鹤一愣,她下意识就否认:“没有。”

    “你若不喜欢他,怎么会和你平日完全不同?”卢婉道:“我喜欢上琅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总是担心他会不会有事,会不会被人欺负。”

    “我没有喜欢长乐王。”沈霜鹤还是否认:“我只是将他当弟弟,难道我不能关心我弟弟的安危吗?”

    见她嘴硬,卢婉也不戳穿她了,哪有人坚持要在弟弟回来时送亲手绣的香囊的,卢婉于是将手中香囊递给沈霜鹤:“好吧,你只是将他当弟弟。”

    沈霜鹤接过,正准备再绣,忽然听到一声“沈姐姐”,她怔了怔,立马站了起来,手上针线也掉到了地上,她顿了下,立刻就往外跑去,但是脚却缠上掉落在地的丝线,整个人也往下摔去。

    还好裴昭及时赶到,扶住了她,沈霜鹤摔到裴昭怀中,按照以前,她一定马上挣扎起来,但是此次,她却没有挣扎,而是怔怔看着裴昭的脸,她甚至伸手抚摸他的脸:“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裴昭道:“我没死,皇兄没有杀我。”

    沈霜鹤咬唇,她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她已经失去太多了,连最心爱的珠珠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她很怕这次又失去裴昭,但是还好,上天还是没有对她那么残酷,裴昭还活着。

    沈霜鹤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往外涌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我不会死的,我还等着你考虑我呢。”

    沈霜鹤只是抽泣,屋内坐着的卢婉咳了两声,裴昭这才发现卢婉也在,他顿觉尴尬万分,讷讷道:“谢夫人也在啊……”

    沈霜鹤也觉失态,她满脸通红的从裴昭怀中起身,卢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恭喜殿下平安归来,琅哥也回来了吧,我去看看琅哥。”

    说罢,她就快步离去,裴昭半天才从尴尬氛围中缓和出来,他道:“怎么谢夫人也在?”

    “我喊她和我一起绣香囊。”沈霜鹤拿起桌上香囊:“本想在你回来前绣好的,但没想到你比我预想回来的快,所以这香囊,才绣了一半。”

    裴昭看了眼香囊,但是他的目光却聚集在沈霜鹤的手指上:“沈姐姐,你的手指怎么流血了?”

    “哦,刚才绣香囊时不小心扎到了,不碍事的。”

    裴昭却心疼不已,所以沈霜鹤为了绣给他香囊将手扎成这个样子?他想也没想,就握过沈霜鹤的手指,含在嘴中,为她止血。

    沈霜鹤惊叫了声,她手指被裴昭含在嘴中,酥酥麻麻的,她脸颊不由飞起红晕:“你……你快放开……”

    裴昭这才放开,沈霜鹤的手指已经不流血了,裴昭笑道:“我刚刚死里逃生,就请沈姐姐容许我放肆一下。”

    沈霜鹤又羞又窘,偏偏她又不会骂人,只能努力正经说了句:“以后不许这样了。”

    裴昭见她双颊如同染上胭脂般娇艳欲滴,就像素色山水画作上了颜色一般满屋生辉,他一时之间都看呆了,心想如此美景,他哪里还舍得死,沈霜鹤见他一直痴痴盯着自己看,更加羞窘了:“你……你到底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裴昭忙答:“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却是在想,原来沈姐姐害羞起来,这般好看。

    真想就这般,一直看下去……那样,他死都甘愿-

    裴淮之打发走裴昭和谢琅后,他又觉心烦意闷,于是在宫中闲步散心,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先贤殿中。

    先贤殿放的是历代皇帝皇后牌位,裴淮之望着先帝和先皇后的牌位,嘴唇紧抿。

    儿时的一幕幕回荡在眼前,他九岁才回到懿德皇后身边,母子分离九年,加上他的性格没有裴昭活泼,所以母后对他一直是淡淡的,她从来没有像抱裴昭一样抱过自己,她看裴昭淘气时总是会露出宠溺笑容,但那笑容,却从来没有对自己展现过,她对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不像母子,倒像是陌生人。

    所以他从小就讨厌裴昭,尤其是在得知父皇曾在母后的枕边风下想废了自己,立裴昭为太子后,他就更加讨厌裴昭。

    是的,裴昭所说的流言,是真的。

    父皇的确想过换太子,只是之后母后突然离世,父皇又病重,没有来得及做这件事罢了。

    裴淮之望着懿德皇后的牌位,喃喃道:“是不是在你的心目中,只有裴昭才是你的儿子?而我根本不是,所以你才会唆使父皇换太子,而一个废了的太子,又会是什么境遇,你有考虑过吗?”

    既然懿德皇后如此偏心,他也不会把她最宠爱的儿子当成自己兄弟,布局陷害裴昭,让他去衣受杖,带枷三千里,一方面,是巩固自己地位,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裴淮之在泄愤?

    他在向懿德皇后泄愤。

    为了泄愤,他变的扭曲,可是今时今日,才发现他对裴昭的羞辱并没有让裴昭变的和他一样扭曲,反而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坦荡磊落,裴淮之承认,他破防了。

    凭什么裴昭没有像他那般充满怨恨?凭什么他还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甚至连谢琅都为他说话?

    裴淮之绝望的发现,他不能杀裴昭,若杀了他,就真的彻底比不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明天临时出差,所以要请假几天,只能周日晚上九点更新了

    63☪ 第 63 章

    ◎娶妻◎

    裴昭死里逃生, 回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催促沈霜鹤赶紧回西陵,但是他如今并没有脱离危险,沈霜鹤又怎么放心走, 谢琅见状, 只好说让沈霜鹤先藏匿在王府之中,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做打算。

    谢琅看今日裴淮之似乎并没有杀裴昭的打算,但是这世上趋炎附势的小人太多,难免有人在裴淮之面前再进谗言,那到时候裴昭可就性命不保了,所以谢琅马不停蹄就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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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林相,他父亲与林相是旧识, 林相看着他长大,对他向来照顾, 林相一见谢琅,颇为惊喜,谢琅说明来意后, 林相也爽快答应, 说会联合几位重臣一起向裴淮之进言,让他放裴昭回西陵, 毕竟裴淮之现在的兄弟, 也只剩裴昭一人了。

    两人谈到最后,林相问谢琅打算:“皇上欣赏世侄才华, 有意留你在京中任用, 不知世侄意下如何?”

    谢琅不置可否:“琅九死一生, 如今只想和妻子平淡度日, 等长乐王回西陵后, 琅也会随他一起回去。”

    林相叹气:“你这性格, 和你父亲倒真是像,都是一样的倔强,我曾经劝他不要急于变革,免得赔了性命,但是他说,江山为重,顾不得个人生死。”

    林相顿了顿,他看着谢琅,似乎想从他面容看到故人身影,林相叹道:“将来史书之上,你父定青史留名,而我林清远,大概只会留下谨慎奸猾、老而不死的评价吧……”

    “世伯……”

    林相笑了笑:“我是没你父亲的勇气,但是我还是希望,这天下像他那样的人多一点,像我这样的人少一点,这样,对百姓是福气。”

    谢琅默不作声,他心中只想说,若端坐于皇位之上的皇上还是如同以前的皇帝一样,对待良臣只当作利用工具,那这天下如同父亲一样的人,还是多不了。

    他又想起了裴昭的话:“难道皇帝,就不能视天下人如朋友吗?”

    “我会与我选中的大臣同进退,哪怕失去帝位也在所不惜。”

    “我裴昭,是不会抛弃我的朋友的。”

    正是因为裴昭的这几句话,他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京城搭救裴昭,有人以赤子之心对他,他也愿肝脑涂地报答,他谢琅并不是怕死,只是怕如同父亲一样,死的不值得。

    毕竟生命那么美好,何必要为了将自己当成工具的人去死呢?

    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裴昭说服林相后,林相便和几位大臣入宫,向裴淮之进言,林相几人说了一大通,又是骨肉之情,又是兄弟之义,但任凭他们说到嘴干,裴淮之也不松口,只道自己会考虑考虑。

    送走林相后,裴淮之不由目光冷淡,真不知道裴昭到底何德何能,不但有谢琅为他说情,还有林相这几个重臣为他说情,就连以前,他也有父母疼爱,裴昭啊裴昭,你的命为什么如此之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而不是喜欢朕?

    裴淮之便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微服出宫,去往长乐王府,长乐王府是先帝在时赐给裴昭的,图纸都是先帝亲自设计的,据说宏敞华丽,一步一景,裴淮之从未去过,但今日,他突然想去看看这座宅子,想看看倾注先帝心血的长乐王府,到底是怎么样的-

    月色如水。

    裴淮之轻车简从,来到长乐王府,他并未允许侍卫通传,而是走入长乐王府,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裴昭私会朝中大臣的准备,如果让他发现,他正好可以立即将裴昭治罪,他倒要看看,以后还有没有大臣敢来这长乐王府。

    但让裴淮之意外的是,长乐王府冷冷清清的,一个朝中大臣也没有,裴淮之都从大门一路走到内宅了,也没发现什么可疑踪迹。

    踏入内宅的时候,裴淮之止住了脚步,身后周安轻声问:“皇上,前面就是长乐王住的厢房了,您不是要来探望他吗?”

    裴淮之沉默了片刻,摇头:“算了,不去了。”

    见面,不如不见。

    反正他们兄弟二人向来也没什么情谊可言,见了还徒增尴尬。

    林相盼望的兄友弟恭,为天下人榜样,是永远都不会在他和裴昭身上发生的。

    裴淮之边走,边问周安:“这些天,没有大臣来长乐王府吗?”

    周安道:“只有谢郡守夫妇来。”

    “谢琅?”裴淮之道:“他治理西陵,和裴昭倒是相识,来也不算意外。”

    “其他大人并未来。”

    “所以裴昭还算老实。”裴淮之道。

    周安不敢作声,裴淮之又道:“他还算知道不能私交朝臣。”

    裴淮之停住脚步:“周安,朕……是不是不应该把事情做的太绝,朕是不是应该放裴昭回西陵?”

    周安大骇:“皇上,此等大事,奴才不知。”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呢?”裴淮之自嘲道:“朕虽讨厌他,但是,他的确没做什么对不起朕的事,也没有勾结回鹘夺朕天下,反而死守西陵,打退了回鹘,朕若趁机杀他,的确说不过去。”

    周安低眉顺眼:“皇上是天下的帝王,皇上做事,任何人都无法置喙。”

    裴淮之摇头:“那可未必。”

    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环顾四周,月色下的长乐王府格外恢弘静谧:“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走走。”

    “是。”-

    裴淮之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水榭处,父皇为裴昭修这座宅子的时候,那时裴昭甚至才是个四岁的奶娃娃,父皇就为他以后未雨绸缪了,裴淮之毫不怀疑,如果父皇母后还在,他们定然会无视藩王十六岁就藩的祖制,压根就不会让裴昭去就藩,而是会让他一直住在这宅子里陪伴他们,他们就是这般偏心。

    月色下,裴淮之环视着庭院楼阁,只见亭楼水榭高低参差,假山奇石林布,流水从假山上如瀑布缓缓流下,在荷花池中溅起水花,这长乐王府,修的倒比皇宫还气派,果然不愧是父皇亲自设计的宅子。

    裴淮之心中酸楚,他也不想再看下去了,而是扭头就准备回宫,忽然听到水榭处有声响传来,于是循声望去,只见一娉婷背影,正在低头寻找什么东西。

    那背影身穿素色衣衫,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脖颈修长如天鹅,光看背影,就知道定然是个极美的女子,但是裴淮之却并不关心这女子如何美,他只是想着,这女子背影,怎么那么像沈霜鹤?

    裴淮之顿时起疑,他试着喊了声:“皇后?”

    那背影忽然一僵,然后头也不回,就快步离去,裴淮之怔了一怔,也追了上去。

    他满脑子只想,和承恩寺那女子,是同一人吗?

    如果是同一人,那么,她是沈霜鹤吗?

    这次,他绝对不能再跟丢了-

    沈霜鹤跑的飞快,她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惧怕,懊恼的是自己怎么好端端的这时候出来寻找丢的帕子呢,惧怕的是,怎么会在这长乐王府碰到裴淮之呢,裴淮之怎么会这时候出现在长乐王府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怎么回事了,她如今只能飞快地跑着,若被裴淮之发现,不但她没命,只怕还要连累裴昭。

    沈霜鹤只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跑这么快过,但是这次却没有一个鬼灵精的木春引人来阻挡裴淮之,裴淮之的脚步越来越近,沈霜鹤更是惧怕,她慌不择路的跑到内宅,然后就忙不迭推开最近一处房门想进去躲避。

    但是刚一进去,她就愣住了。

    因为房门里,是裴昭。

    而且裴昭,在洗澡。

    沈霜鹤第一反应就是开门跑。

    但是她第二反应是裴淮之还在外面,她不能出去。

    所以沈霜鹤进退两难。

    裴昭起初是被吓的一大跳,然后是又羞又窘,恨不得躲在浴桶溺死自己,但是看到沈霜鹤神情,他马上知道有大事发生,于是问:“怎么了?”

    沈霜鹤背对着裴昭,耳朵都在滴血,但是情况紧急,现在不是她害羞的时候,她只好道:“皇上来了。”

    裴昭顿时愣住,但马上回过神来:“脱衣服,进浴桶。”

    “什么?”

    “快脱。”

    沈霜鹤马上反应过来,她已经听到裴淮之的脚步声了,她也来不及多想,于是就咬牙脱了衣服,进了浴桶,刚迈进浴桶,裴昭就紧紧搂住她,吻上她的耳朵,沈霜鹤下意识挣扎,但裴昭只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动。”

    沈霜鹤僵住,但很快,她就颤巍巍伸出手,搂住裴昭劲瘦的腰,这时裴淮之已经推开了房门,他推开房门时,就看到一男一女,赤条条的在浴桶中拥吻。

    那男人,便是裴昭,女的背对着裴淮之,青丝垂落,肌肤雪白,一双藕节般的胳膊还缠在裴昭身上,两人还气喘吁吁,看起来似乎是在浴桶里做那事,裴淮赶忙转过身,面色赤红,斥道:“荒唐!”

    浴桶里两人似乎也慌了,裴昭赶忙拿起衣服穿上,然后从浴桶出来,关上房门,支支吾吾对裴淮之道:“皇兄怎么来了?”

    裴淮之冷笑:“不来,怎么能看到这活春宫?那女人是谁?”

    裴昭结巴道:“是臣弟从西陵带回来的一个乡野女子……”

    裴淮之打断他:“果然是乡野女子,未嫁之身,就敢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西陵民风开放,和京中不同……”

    “再怎么民风开放,也足够荒唐!”

    “皇兄教训的是,是臣弟不对。”

    裴淮之怒道:“简直丢人现眼!”

    说罢,他就要拂袖而去,裴昭却唤住他:“皇兄,正好您今夜前来,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臣弟想娶这乡野女子为妻。”

    “什么?”裴淮之怔住。

    “臣弟与她情投意合,故而想娶她为妻。”

    “你可知你什么身份,怎么能娶一乡野女子为妻?”

    裴昭道:“皇兄,臣弟宁愿不当这个王爷,也要娶她。”

    “胡闹!”

    “皇兄也看到了,臣弟与她情不自禁,如今已坏了她名声,故而臣弟必须娶她为妻。”

    裴淮之正欲再斥责,但转念一想,裴昭如此荒唐,倒正合他意,而且让裴昭娶一个乡野女子,总好过娶一个像叶掩翠这样的将门之女,再加上他现在急于寻找那个像沈霜鹤的背影,没心情再和裴昭纠缠,于是他抛下句:“随你吧。”

    裴昭大喜:“多谢皇兄!”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明天晚上

    64☪ 第 64 章

    ◎端倪◎

    裴淮之在长乐王府四处寻找, 却始终都没有找到那个逃走的女子,裴昭明知故问:“皇兄这是在找什么,臣弟是否可以帮忙?”

    裴淮之沉吟片刻, 最终还是道:“没什么。”

    如果裴昭知道他是在长乐王府找一个酷似早已死去的沈霜鹤的女子, 裴昭定然会觉的他疯了。

    他丢不起这人。

    所以裴淮之最后怏怏回了宫,裴淮之一走,裴昭赶紧回了自己房间,沈霜鹤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桌前等待,她一见到裴昭,立刻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都是红了脸庞。

    裴昭先开了口:“沈姐姐, 对不住,刚才是权宜之计,这才轻薄了你……”

    沈霜鹤摇头:“你无需道歉, 如果不是你的权宜之计, 只怕我如今已经身首异处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又是一阵尴尬, 最后还是裴昭先开的口:“沈姐姐,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何事?”

    “我欺瞒皇兄, 说你是一个乡野女子, 并请求他允诺你我二人婚事, 他答应了。”

    “什么?”沈霜鹤惊叫出声。

    裴昭神情羞惭, 他拱手对沈霜鹤作了一揖:“沈姐姐, 我知道你可能会很难接受, 但是,我只能这么做,因为今夜是没事,明日呢?后日呢?你我还有没有这么幸运?所以我必须绝了皇兄的心思,只有你成为了他的弟媳,那他为了面子,就算知道你是沈霜鹤,他也无可奈何了。”

    沈霜鹤跌坐在椅子上:“总会有其他办法的,也不必成亲吧……”

    “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裴昭道:“如今皇兄已经起疑,我没办法,也没时间了。”

    “可是……”

    “沈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只要皇兄放我回西陵,那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裴昭语气有些苦涩:“就算你想和别的男子在一起,也可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霜鹤急忙解释,但这话一出口,又觉的有什么不对,还好裴昭没听出来,沈霜鹤改口道:“我……我就是觉的太意外了。”

    “沈姐姐,你想想,如果皇兄今晚回去发现不对,他明日让人来搜查长乐王府怎么办?你就算逃出长乐王府,能逃出京城,逃出大宪吗?”

    沈霜鹤无力反驳,是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裴淮之真要掘地三尺找她,她也躲不过去,她垂眸道:“也许……你是对的。”

    见她终于理解自己,裴昭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又道:“我会广发喜帖,邀请所有宗亲和大臣过来喝喜酒,明天晚上,我们就成亲。”

    这次,沈霜鹤并没有质疑,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是夜,沈霜鹤回去歇息,裴昭还在写喜帖,明日,不管能来多少宗亲和大臣,只要有人来,那他的计策就算成功了。

    沈霜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明日,她就要嫁给裴昭吗?

    虽然裴昭口口声声说,这是场假婚礼,但是,她还是觉的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情,裴昭不是都说了吗?成亲是权宜之计,他和她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她以后还是能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想和其他男子在一起都行,他不会束缚她,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这般不安呢?

    她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她是不想和裴昭成亲,还是怕和他成亲后,一切会如同策马狂奔,无法回头了?

    等等,什么无法回头?

    沈霜鹤吓的坐了起来,然后她轻轻揉着自己眉心,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脑海里,忽然出现今日裴昭房中,她和裴昭褪去衣物,赤诚相见的样子,沈霜鹤“呀”的一声,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

    怎么会想这个呢?

    但是越不让自己想,她就越想,她甚至觉的手指都还残留着裴昭腰间的温度,她想起他劲瘦的腰,想起他宽阔的肩,想起他搂住她的结实臂膀,想起他匀称有力的胸膛,还有,水下她不慎瞥见的物事……沈霜鹤越想,敲自己的头的力度就越发大了,最后头都敲疼了,她懊恼道:“停下!停下!别想了!”

    她拼命告诉自己:“你只是把他当弟弟,你只是把他当弟弟……”

    当这句话重复到一千遍的时候,她终于好像成功说服了自己,是的,她只是将裴昭当弟弟,她绝对不可能对他有其他心思。

    她和衣躺下,只是,仍然辗转反侧-

    沈霜鹤无法入眠,正在写喜帖的裴昭更是心烦意乱,他写着写着,就莫名想到了今夜的旖旎一幕。

    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沈霜鹤的身体,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们紧紧相拥,互相交缠。

    尽管那只是个骗过裴淮之的把戏,其实二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把那一幕从他脑海中驱逐出去。

    他鼻尖似乎还停留着沈霜鹤身上的香味,他又怎么能忘记将她按入怀中的模样,他停下笔,然后看着手指,那里似乎还缠绕着沈霜鹤的青丝,他轻轻嗅了嗅手指,似乎能嗅到她青丝的发香,他甚至想起她青丝下胜雪的柔滑肌肤,还有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这一想,便越发心猿意马,等裴昭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反应时,他愣了愣,然后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脸颊传来的刺痛让他清醒了些,裴昭骂了自己一声:“混蛋!你怎么能这么轻薄沈姐姐呢?”

    不能想,想一下都是对她的亵渎。

    但是裴昭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怎么能不想?

    眼见身体反应无法消除,裴昭索性站起,他出了门,然后取了井水,浇了自己整整两大桶冷水,这才终于按捺下躁动的心思,他远远望了眼沈霜鹤的厢房,虽然什么都没望到,但是也能看见她早已经熄了灯,裴昭又暗暗唾了自己一口,裴昭啊裴昭,你到底在乱想些什么龌龊东西,你看沈姐姐早就入睡了,沈姐姐是天上月,人中仙,你不可以再胡思乱想,轻薄了她!

    少年郎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懊恼回屋,然后又继续认命写上了喜帖-

    翌日,裴淮之便得到了消息,裴昭广发喜帖,邀请所有王公大臣去往长乐王府,赴他的喜宴。

    裴淮之对此嗤之以鼻:“昨夜朕才答应了他的请婚,今日他就发喜帖,如此猴急,看来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周安低眉顺眼问道:“皇上,长乐王还在幽禁,就广邀王公大臣,听说收到喜帖的很多大人都惴惴不安,不知道去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裴淮之哼了声:“裴昭虽然还在幽禁,但是这毕竟是他一辈子一次的娶妻,那些王公大臣想去就去吧,朕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降罪他们。”

    裴淮之这般发话了,周安也有了底,知道该怎么回复来找他打探消息的大臣了,周安顿了顿,又问:“那皇上去不去长乐王的婚宴?”

    “朕去干什么?朕不想看见他。”

    裴淮之说罢,就开始批阅奏折,批阅了几个后,裴淮之忽想起什么,问周安道:“对了,裴昭要娶的那个山野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听说是西陵一家书院的女夫子,叫什么,什么贺霜,没什么家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女子,穷苦的很,不过,脸长得很是美丽。”

    贺霜这个名字,倒有些耳熟,但是裴淮之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裴淮之道:“那女子脸若长得不美丽,裴昭也不可能看上她,哼,这小子到底年轻,被美色迷昏了头,一个王爷,居然愿意娶一个穷苦的山野女子做妻子?朕以前真是高看了他。”

    裴淮之于是也懒得再搭理裴昭和贺霜的事,而是继续批阅奏折,一直到了晚上,他听到丝竹阵阵:“长乐王府的喜乐声,都传到这了吗?”

    周安道:“想必是长乐王殿下正在成亲吧,声音是大了些。”

    裴淮之摇了摇头,心想父皇当时给长乐王府选址选的倒真是好,就紧挨着皇宫,这喜乐声也吵的他批不了奏折了,裴淮之索性站起,准备去御花园中散散心。

    御花园离长乐王府远点,总算听不到喜乐声了,裴淮之觉的耳根子都清净了许多,他本就是个厌恶吵闹的人,这样清净最好。

    裴淮之在月色下负手慢慢走着,他忽然想到了沈霜鹤。

    当初他迎娶沈霜鹤为太子妃时,喜乐声也是这般热闹,他一生中也就这一次热闹的婚礼,也就这一个正妻。

    但是沈霜鹤,无论家世、容貌、品性、才德,也的确当得起他的正妻,远不是裴昭娶的那个山野女子能比的。

    想起那个山野女子,裴淮之忽然又想起昨夜长乐王府那酷似沈霜鹤的背影,裴淮之的脚步顿时迟疑了。

    所以昨夜那个背影,到底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他太过思念沈霜鹤,所以一时眼花了?否则,怎么能解释后来翻遍长乐王府都没找到那人身影呢?

    果然人一不在,想的都是她的好了。裴淮之苦笑。

    裴淮之望着月光,叹了口气,算了,人死不能复生,他还想她做什么呢?

    裴淮之摇了摇头,准备回书房,但刚走了几步,忽听到树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帕子绣的这么好,怎么只值十文钱?”

    “一个帕子,料子都没多好,那绣的再怎么好,不也就值十文吗?”

    “不是,这是我从长乐王府捡的,料子怎么可能不好?”

    “你摸摸,这就是最普通的布料,谁告诉你长乐王府的东西就一定是最好的?”

    “真是奇怪,皇上虽说不喜长乐王,但是吃穿用度也没苛待他,怎么他王府用这么差的料子做帕子?”

    “卖不卖?你今夜不卖的话,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东西送出宫了。”

    “卖卖卖!”

    裴淮之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宫中太监宫女一直有人将自己做的手工或是主人的赏赐托人送出宫变卖,这些他也知道,以前沈霜鹤在的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太监宫女也要生活的,后来郭彤霞掌管宫务,只要抓到就打板子,众人怨声载道,裴淮之不得不叫停,在他看来,沈霜鹤的做法才是对的,御下不能太严,要恩威并施,太过严苛的话,谁会替你卖命?

    所以郭彤霞还是眼界太窄,难登大雅之堂。

    本来裴淮之准备当作没看到这个小太监卖帕子的事,但是他说是从长乐王府捡的,裴淮之不由心中起疑,于是咳了声,树后两个小太监这才发现他的身影,于是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直呼“皇上饶命”。

    裴淮之看了眼小太监手中的帕子,于是让周安拿过来,他随口问道:“你这帕子在哪里捡的?”

    “奴才在长乐王府捡的。”小太监叩首道:“皇上昨夜微服去长乐王府,奴才也去了,然后就刚巧捡到这个帕子,奴才见这帕子绣工精美,以为能卖很多钱财,这才起了贪心据为己有,求皇上饶命……”

    小太监连连叩首,周安将帕子递给裴淮之,裴淮之随意看了一眼,但在看到帕子上绣的兰花时,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这兰花绣的,和以前沈霜鹤绣的兰花,一模一样。

    至于他为什么记一朵兰花记的这么牢,那是因为他们刚成亲的时候,他屡次因父皇偏心闷闷不乐,沈霜鹤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绣了个带兰花的帕子给他,寓意兰花风欺雪压,却仍然能在寒冬绽放,她是在借兰花鼓励他,裴淮之当时大受感动,对沈霜鹤也愈发敬重,因此沈霜鹤绣的兰花,裴淮之永生都不会忘记。

    裴淮之捏紧帕子,他忽又想起什么,当日承恩寺,那个来告状的叫苏荷的女学生,有一个香囊,她说是她自己做的,但香囊的针脚和绣工,都和沈霜鹤颇为相似。

    承恩寺……承恩寺,那日也有一个女子,背影和沈霜鹤一模一样……

    裴淮之的手越捏越紧,声音也带着寒意:“周安,那个西陵的女学生,叫苏荷的,她的夫子,就是出主意让他们来京城告状的,叫什么名字?”

    周安绞尽脑汁想着,半晌才道:“好……好像叫贺霜……”

    “贺霜……”

    那不就是今夜裴昭要迎娶的所谓山野女子吗?

    裴淮之咬牙:“摆驾!去长乐王府!”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更新,大概十二点多

    65☪ 第 65 章

    ◎成亲◎

    长乐王府中, 沈霜鹤与裴昭正在拜堂成亲。

    这次裴昭广发喜帖,但是来的人并不多,大家还是怕得罪裴淮之, 不过还是有些脾气耿直的宗室来到现场, 恭贺裴昭大婚,这也在裴昭的预料之中,只要有宗室之人前来,他就算放下心来了。

    沈霜鹤穿着火红嫁衣,披着红盖头,被卢婉牵着款款而来,她向来喜欢穿素色衣衫, 这次穿着大红嫁衣,虽遮挡的严严实实, 但是嫁衣的红和她手腕的白还是互相映衬,衬的她肌肤欺霜赛雪,裴昭一时之间, 都挪不开眼神了。

    光是手腕, 就这般好看,那红盖头下的容颜, 该是如此绝世。

    裴昭眼睛都看直了, 还是卢婉对他拼命使眼色,他才想起自己忘记将手中的牵红递给沈霜鹤了, 回过神来, 他赶紧将牵红送到沈霜鹤手中, 沈霜鹤接过时, 两人双手不慎碰到, 沈霜鹤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她低着头,耳根子也渐渐红了,还好她披着红盖头,裴昭看不到。

    沈霜鹤懊恼的想,不过是假成亲而已,为什么她会如此紧张呢?若说是为了成亲紧张,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成亲了,怎么碰到手都能脸红心跳半天,倒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

    沈霜鹤思绪万千,裴昭却比她更为紧张,他手心都在冒汗,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就站在面前,凤冠霞披,等着和他拜堂,这让他怎么不紧张?裴昭紧张到后背都湿了,他甚至在想,这是不是在做梦啊,他是在梦中迎娶沈霜鹤吧?

    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裴昭暗暗用指甲掐了掐自己手心,发现疼的厉害,才知道不是做梦,知道后,他从心中生出欢喜,整个人高兴到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裴昭本就丰神俊朗,一笑起来,更是眼角眉梢多了一分温柔深情,他的高兴在座的宾客都看的明明白白,谢琅上方坐着裴昭的一个叔祖父,老郡王七十多了,胡须都白了,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狐疑道:“裴昭这小子,成个亲这么高兴,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这新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他迷成这样?”

    谢琅尴尬一笑,他心想老郡王要是知道新娘子是前皇后,估计要吓得当场晕过去。

    玩笑归玩笑,谢琅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裴昭和沈霜鹤拜堂成亲,身边卢婉都在擦眼泪了,谢琅低声道:“人家成亲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卢婉嘟囔:“我为他们高兴。”

    “这是假的……有什么可高兴的……”

    “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卢婉想起裴昭入宫之时沈霜鹤担心到魂不守舍:“我有信心,会变成真的。”

    “哈哈,那我就替长乐王借你吉言了。”

    说话间,随着傧相“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话音落地,沈霜鹤与裴昭手执牵红,两人双双对拜,傧相又喝道:“礼~”

    只不过“礼成”两个字还没说完,忽然就听内侍高喊道:“皇上驾到!”-

    裴淮之紧抿着唇,一脸愠怒踏入了内堂,众人一惊,然后纷纷跪拜,裴淮之却视若无睹,而是一步一步走到裴昭面前,裴昭愣了愣,喊了声“皇兄”。

    裴淮之却并未理他,而是一动不动瞪着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那目光中带着怒气,又带着恨意,他面若冰霜,忽伸出手,去掀新娘子的红盖头。

    说那时迟那时快,裴昭一把架住裴淮之的手,低声道:“皇兄三思。”

    裴淮之总算将目光看向裴昭,裴昭又道:“这是臣弟的婚宴。”

    他顿了顿,提醒裴淮之道:“您对面的人,是臣弟的妻子,您的弟媳。”

    裴昭将“弟媳”两个字咬的很重,裴淮之听后,却更加愠怒,他瞪着裴昭,咬牙一挥手,将裴昭重重推搡出去,裴昭被这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裴淮之已经一把扯下新娘子的红盖头,盖头之下,果然是那张他熟悉万分的脸。

    裴淮之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道:“你……”

    他有千言万语,他想问沈霜鹤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他想问沈霜鹤为什么会改名贺霜,他更想问沈霜鹤为什么会成为裴昭的妻子!

    不但裴淮之面露震惊,内堂里宾客也是一片惊呼,在场的不少宗室是见过沈皇后的,如今见到新娘子面容,更是颇为讶异,有些人还窃窃私语起来:“怎么有点像那位……”

    裴昭已经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挡在沈霜鹤面前,他拱手道:“皇兄这是做什么?”

    他还好意思问自己做什么?

    裴淮之心中,满是铺天盖地被欺瞒后的愤怒,他紧紧攥住红盖头,似乎要将那盖头捏碎,他瞪着裴昭,目欲喷火,他咬牙切齿道:“长!乐!王!你怎么解释?”

    裴昭却十分平静,仿佛他如今面对的不是一个生死局,而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罢了,裴昭道:“臣弟是忘了告诉皇兄,臣弟的新婚妻子和薨逝的沈皇后有些相似,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有相似也不奇怪,皇兄不会为了这个要治罪臣弟吧?”

    裴淮之从牙缝挤出五个字:“只是相似吗?”

    “当然。”裴昭一脸轻松地笑了:“难道皇兄怀疑臣弟妻子是沈皇后?这可太荒谬了吧,沈皇后死于冷宫失火,天下皆知,试问人死又如何复生?”

    裴昭说罢,甚至对那些宗亲们一笑:“大家说是不是?”

    辈分很高的老郡王捋着花白胡须,点头道:“不错,人死不能复生,只是相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敢来婚宴的宗亲也基本都是耿直脾气,早就看不惯裴淮之如此打压弟兄了,有其余人附和道:“是啊,人死怎么能复生呢?更何况,我瞧这新娘子也不怎么像沈皇后。”

    “是啊,我也觉的不怎么像。”

    裴昭笑了笑,看着裴淮之怒气满面的脸,耸了耸肩:“皇兄,宗亲们都看着呢,臣弟不知您听了什么谣言,才会来此责难臣弟,但皇兄您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您英明果断,想必不会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裴昭话中藏话,其实是在提醒裴淮之,婚宴上这么多宗亲都在场,如若裴淮之坚持认为新娘是已死的沈霜鹤,那弟娶兄妻,这是天大的丑闻,到时候传扬出去,只怕裴淮之会颜面扫地,千百年后,都会成为野史里的笑柄,他希望裴淮之掂量清楚,这时候闹开来,到底是对是错。

    裴淮之气的都要咬碎了后槽牙,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裴昭,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裴昭说的对,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本来已死的皇后死而复生就已经够让人浮想翩翩了,这皇后还成了他弟弟的妻子,这更是足够荒唐,裴昭不要脸,他裴淮之还要脸呢!

    裴淮之咬牙一言不发,裴昭见状,知道裴淮之已经做出了权衡,他到底还是要保住他的皇位还有他的名声,裴昭于是微微一笑,他弯下腰,抽出裴淮之手中的红盖头,然后递给裴淮之,示意他重新将盖头为沈霜鹤盖上:“皇兄,臣弟尚未礼成,还请皇兄赏脸,留下观礼。”

    裴淮之死死瞪着他,裴昭只是轻笑,半晌,裴淮之终于拿过红盖头,然后望向沈霜鹤。

    沈霜鹤的神情,已经从起初的惊慌,到现在的泰然,和四年前相比,她只是清瘦了些,容颜却依然秀丽倾城,一双眼眸,还是裴淮之习惯的温柔,只是这温柔,如今却只是在望着裴昭,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缱绻,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裴淮之,就如同此时此刻,裴昭才是她的天一般,会为她挡去一切风雨,她全身心信赖的人,是裴昭,而不是裴淮之。

    裴淮之顿时气急攻心,喉咙一阵腥甜,差点就当场气急吐血,但是满堂宾客,他必须忍,裴淮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沈霜鹤终于看向了他,但却收起了眸中的温柔,而是陌生,她嘴角微微一笑,轻声道:“皇上,妾,名为贺霜。”

    再不是沈霜鹤。

    更不是他的皇后。

    裴淮之愣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他怒从心起,狠狠瞪住沈霜鹤,但沈霜鹤也不害怕,不躲闪,而是微笑看着他,裴淮之盛怒之下,牙都几近咬碎,但是四周都是盯着他的宗亲,残存的理智更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天子一怒,固然是伏尸百万,但是之后呢?难道他裴淮之,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片刻之后,裴淮之终于咬牙上前一步,将紧攥着的红盖头披盖在沈霜鹤头上,只是披的时候,他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沈霜鹤耳边带着恨意说了句:“朕不会放过你的。”

    红盖头下,沈霜鹤明显被他这一句威胁之语恐吓到愣住,裴昭似乎察觉到她不安情绪,于是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这个动作落在裴淮之眼中,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但是裴昭丝毫不惧,只是握着沈霜鹤的手不放,傧相终于战战兢兢高喊了声:“礼成!送入洞房!”

    裴昭牵着沈霜鹤的手,对裴淮之不轻不重说了句:“皇兄,臣弟要入洞房了,多谢皇兄前来观礼。”

    裴淮之紧攥的拳头松了松,他瞪着裴昭,冷笑道:“不必言谢,朕祝你们‘夫妻’二人,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明天晚上

    66☪ 第 66 章

    ◎朕杀了你!◎

    裴淮之说罢, 就拂袖而去,留下满场面面相觑的宾客,裴昭倒是神情未变, 而是仍然按照既定流程和沈霜鹤携手入了洞房, 在场的人忍不住问谢琅:“皇上今日为何这么生气?”

    谢琅状若无事随口胡扯:“大概是被谁进了谗言吧,说长乐王的新婚妻子就是沈皇后,大家听听,这谗言是多么荒谬。”

    其余人都哈哈笑了起来:“人死怎么能复生呢,这么离谱的谗言,也值得皇上这般生气么?”

    谢琅道:“皇上素来不喜长乐王,只能说这个进谗言的人用心太过险恶。”

    “唉, 先帝一脉,就剩他们俩了, 好好的两兄弟,怎么就搞到这地步?”

    在座的人一言一语,却无人能猜到, 这所谓的谗言, 其实是真的-

    周安随同裴淮之回了宫,裴淮之一回去就大发雷霆, 将案上所有花瓶都摔的粉碎, 周安吓得跪下:“皇上息怒。”

    裴淮之却愈发气愤,他看着桌案上堆的很高的奏折, 一气之下, 拂袖将奏折都挥到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 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 所以, 承恩寺和长乐王府的背影,并不是他眼花,而的确是沈霜鹤。

    沈霜鹤并没有死,当初的大火,她不知道如何逃出了宫,但是逃出后,她却没有来回宫,而是去了西陵,并且和裴昭苟且,这个贱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皇后!是他裴淮之的妻子!但是她却和自己的弟弟勾搭成奸,而且还两人联合欺瞒了他,让他金口赐婚,有苦都难言。

    裴淮之想到被裴昭戏耍,更想到昨夜撞见的裴昭与沈霜鹤那一桩好事,他更是满腔愤怒,索性抽出剑,将桌案砍的七零八落,就如同砍在裴昭身上一般。

    大殿已是一片狼藉,周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裴淮之道:“周安,几更天了?”

    “四……四更……”

    “很好。”裴淮之冷笑:“再过两个时辰,洞房花烛夜也该过完了,朕到时候唤长乐王夫妇过来,也不至于被人说是打扰了他们良辰了。”

    裴淮之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周安抖索问道:“皇上,那奴才五更天便去传长乐王夫妇入宫面圣。”

    裴淮之不置可否,周安又道:“皇上,还有两个时辰,皇上是否先行休息片刻,免得熬坏了身子。”

    “朕不休息!”裴淮之冷笑:“朕就站在这里,等着他们俩!朕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裴淮之雷霆震怒,但是长乐王府中,裴昭却是满心欢喜,他牵着沈霜鹤的手,走到喜房时,还觉的跟做梦一样,直到关了房门,他用玉如意挑起沈霜鹤的红盖头时,看到她低垂的脸和长长的睫毛时,才有了成亲的实感。

    他刚想仔细端详时,沈霜鹤却自己拉下了红盖头,她忧心忡忡,一句“昭儿”还没喊出口,自己忽觉的不太妥,叫殿下又觉的生分,于是犹豫起来,裴昭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于是道:“既然成了亲,人前人后,我也不能唤你沈姐姐了,既然你改名为贺霜了,那以后,我便你唤你霜娘了。”

    沈霜鹤一阵恍惚,她自幼丧母,父亲又严厉,这般亲密的称呼,还从未有人唤过她,等嫁给了裴淮之,他更是初始称呼她“太子妃”,等他做了皇帝,她又成了他口中的“皇后”,回想夫妻七载,他竟一次都没叫过她的名字,沈霜鹤回过神后,对裴昭道:“以后,我便唤你岁安吧。”

    两人均是顿了顿,对新称呼还有些不习惯,还是裴昭先开了口,他抓了把桌上放着的红枣莲子,自己先吃了个莲子,然后递了个红枣给沈霜鹤:“霜娘,你也饿了,先吃点吧。”

    沈霜鹤叹道:“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怎么了?”

    沈霜鹤满面愁容:“你也看到了,今夜皇上的表情,只怕明日一早,他就会传召我们。”

    “传召就传召吧,我不怕。”

    “但我怕。”沈霜鹤蹙眉:“岁安,你说,如果我们告诉他,我只是一个和沈皇后长得相像的女子,你觉的,他会不会相信?”

    不等裴昭回答,沈霜鹤就自己答道:“不,他肯定不会相信的,我和他夫妻七载,彼此都十分熟悉,而且他并不是愚笨之人,相反,很是聪明,所以根本就瞒骗不过去的。”

    裴昭莞尔:“既然你已知晓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沈霜鹤道:“是啊,我又何必问你呢,大概是我还留了一丝希望吧,他是天下之主,贸然杀了你我二人,难堵天下悠悠众口,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四年前就和他和离的女子,毁了自己明君的声名么?”

    “所以我们如今忧心,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霜鹤笑了笑:“这回,倒是你通透了。”

    裴昭扬起嘴角,他从桌上端过合窇酒:“想通了,那就来喝交杯酒吧。”

    沈霜鹤不解:“你不是说,这是假成亲吗?既然是假成亲,为什么要喝交杯酒?”

    裴昭语塞,但脑子转了转,马上又想到了借口:“虽是假成亲,也要做的让人看不出破绽,不然,明日被人看到这两杯合窇酒还没被人饮过,岂不是生疑?”

    沈霜鹤隐隐觉的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这时裴昭一杯合窇酒已经塞到她手上,她只能迷迷糊糊跟着裴昭,手臂相勾,彼此饮下了这杯酒。

    裴昭喝下酒后,喜上眉梢,看向沈霜鹤的眼中也盛满了深情,沈霜鹤被他炙热眼神看的都不好意思,她撇过头,道:“好了,这回做戏做完了全套了。”

    裴昭回过神,忙道:“戏是做完了,那我们也早点歇息吧。”

    听到“歇息”二字,沈霜鹤面上飞起红晕,裴昭已经搬了被褥,准备睡在地上,沈霜鹤“咦”了声:“你做什么?”

    裴昭还以为她是怕自己拿被褥睡床上:“霜娘,你放心吧,我今晚睡地上。”

    沈霜鹤咬了咬唇:“你刚刚还说,不饮合窇酒的话,别人会生疑,那洞房花烛夜,新郎睡地上,让人见着,岂不是更会生疑?”

    裴昭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沈霜鹤耳根子都红了,她再也没管裴昭,而是自己和衣卧下,裴昭好一会儿才弄懂她那句话的意思,他瞬间都高兴到找不到北了,他挠了挠头,然后就小心翼翼,躺到沈霜鹤身边。

    沈霜鹤侧着身,背对着他躺着,裴昭都不敢动了,他平躺着,看着大红喜帐飘来飘去,手叠放在胸前,大气都不敢出,鼻尖是沈霜鹤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裴昭呼吸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佳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霜鹤似乎是睡着了,她呼吸声均匀,裴昭才小心翼翼翻了个身,他看着沈霜鹤的发丝,看着她青丝下露出的一处洁白修长的脖颈,就这般看了半晌,他都舍不得移开眼睛,仿佛一移开,她就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他无法触碰到的月上观音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对着熟睡中的她说了句:“霜娘,我今晚真的很高兴。”

    这是他记事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了。

    沈霜鹤似乎是真的睡熟了,听了这句话,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依旧背对着他,呼吸声均匀,裴昭浑不在意,而是依旧扬起嘴角,痴痴看着沈霜鹤的背影,好像怎么看都不会累一般,但是他却没有发现,本以为在熟睡的沈霜鹤却缓缓睁开眼,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下,眸中也显然划过一丝动容-

    裴昭直到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是还没睡一会,就被喊醒,下人禀报,说皇上传召。

    该来的,果然来了-

    裴昭与沈霜鹤梳洗后,就匆匆进了宫,一路上引着他的小太监低着头,行色匆匆,一句话都不敢说,裴昭从小太监神情中就看出不好,他和沈霜鹤对视一眼,然后裴昭握住沈霜鹤的手,说了声:“别怕。”

    沈霜鹤这回并没有挣脱他的手,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怕。”

    也不知道是说给裴昭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越到裴淮之居住的寝殿,景色越发熟悉,这是她曾经将自己最美好的岁月献祭的地方,这里曾留下过她的心血,也留下过她的不甘,更留下过,她的女儿。

    过往种种,她无过。

    既无过,那她何惧之有?

    沈霜鹤渐渐抬起头,跟着裴昭,踏入大殿之中。

    一到大殿,便是一柄剑抵在裴昭心口,裴淮之双眼赤红,冷冷看着裴昭和沈霜鹤。

    周安已经悄悄退下,并且关了大殿门,偌大的寝殿中,只剩下裴昭三人。

    裴淮之冷笑,他一字一句道:“长乐王,长乐王妃,你们二人作何解释?”

    裴昭被剑抵在心口,却面不改色:“一切正如皇兄看到的一样,臣弟无从解释。”

    “好一个无从解释!”裴淮之大怒:“朕杀了你!”

    “慢着!”沈霜鹤开口:“请问皇上,为何要杀岁安?”

    裴淮之听到最后两个字,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瞪向沈霜鹤:“岁安?叫的可真是亲密,你这个贱人,还敢问朕为何要杀他?”

    沈霜鹤也没有畏惧,而是直视裴淮之:“妾为何不敢问?大宪律法规定,就算是天子,也不可无过杀人,妾敢问皇上,岁安犯了哪条律法,让皇上要杀他?”

    “他敢娶你,就是犯了律法!”

    “哦?若妾没有记错的话,四年前,妾与皇上,就已经和离了,既然妾并非人妇,那为何不可以嫁给长乐王?”

    “这世上哪有妻子与丈夫和离的?沈霜鹤,你可真是可笑!”

    “丈夫可以休弃妻子,妻子为何不可以休弃丈夫?”

    裴淮之一时语塞,他怒道:“朕不想跟你胡扯这些,你身为一国皇后,不守妇道,还敢嫁给小叔子,简直丢尽了你们沈家的脸,等朕收拾了裴昭,再来收拾你!”

    裴昭却道:“皇兄,你既已知晓霜娘未死,但是你第一件事并不是询问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也并不是为她追查四年前冷宫大火的真相,更并未怜惜她在宫外这四年是怎么过的,而是辱骂她是贱人,骂她不守妇道,皇兄,你不怜惜她,自有人怜惜。”

    裴淮之愣了愣,但马上又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叫她什么?霜娘?”

    裴昭平静道:“皇兄,臣弟说了这么多,你却只关心臣弟唤她‘霜娘’,臣弟已经可以想象到,四年前,珠珠死的时候,你定然也是只关心你即将诞生的太子,这如何不让霜娘痛断肝肠?她一个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递和离书给皇帝,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她定然是心如死灰了,皇兄,她已经对你彻底绝望了,既然如此,为何你不能放了她?”

    裴淮之听到珠珠身故的时候,神情浮现出一丝内疚,但他复又道:“这是朕与皇后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沈霜鹤听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对裴昭道:“岁安,你先出去,我想和皇上单独聊聊。”

    然后她又对盛怒的裴淮之道:“皇上,您心知肚明,您不能杀长乐王,若杀了他,只怕更会让人浮想翩翩,到时候,你我三人的事,会被人添油加醋,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香艳传闻,到时候皇上也会背负一个为女色杀弟的恶名,皇上您是想成为一代明君的人,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裴淮之握着剑的手,虽未松,但是的确迟疑了下,沈霜鹤见状,于是轻轻推开裴淮之拿剑的手,裴淮之放下了剑,裴昭却仍在担心沈霜鹤:“我不出去,我出去了,你怎么办?”

    沈霜鹤只道:“你走。”

    她虽只说了两个字,而且语气平静,但却带着一丝让人无法违拗的坚持,此时此刻,她似乎回到了那个四年前掌管后宫,恩威并施的大宪皇后,裴昭虽然仍然不甘心,但仍然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大殿之中,此时只剩下裴淮之和沈霜鹤两人,裴淮之愤恨看了眼沈霜鹤:“朕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如今朕只想杀了你这个贱人!”

    沈霜鹤并未害怕,她只是环顾四周,这是裴淮之的寝殿,裴淮之有时不临幸后宫的时候,就歇息在这里,她忽勾勒嘴角,苦笑了声:“妾还记得,珠珠最喜欢让妾带她来这里玩耍,珠珠喜欢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比凤藻宫奢华多少,而是因为,这里有她的父亲。”

    她眸中隐隐有了些泪光:“珠珠如果在的话,也应该有八岁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大概在后天晚上

    67☪ 第 67 章

    ◎皇上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妾与您和离后,还要为您守身如玉?◎

    裴淮之只是冷笑:“怎么?做了亏心事, 就用女儿搏同情么?”

    裴淮之这话说的恶毒,沈霜鹤不可置信看了他一眼,但然后她就平静道:“妾没做过亏心事, 反而是皇上, 做了亏心事。”

    “笑话,朕做过什么亏心事?”

    裴淮之撂下这句话后,忽然想起自己陷害裴昭,以及不救亲女的事,他最后落音都小了些,他心虚撇头,强装镇定, 不去看沈霜鹤,沈霜鹤也没有反驳他, 只是道:“妾嫁给皇上七年,那七年,妾自认为尽到了一个妻子的职责, 也尽到了一个皇后的职责, 如果皇上觉的那七年妾有什么做的不好,大可以说出来。”

    裴淮之道:“你好端端提这个干什么?你那七年的尽心尽力, 也没有办法抵你今日的罪过!”

    沈霜鹤只是笑了笑:“看来皇上也说不出妾那七年做的有何不好, 皇上在妾生产的当晚宠幸郭贵妃,妾也毫无怨言, 因为当时妾觉的, 妻子为丈夫做任何事情, 受任何委屈, 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话音忽然一转:“但是, 当妾眼睁睁看着珠珠死在妾怀中时, 妾终于知道,自己错了,试问妾为什么要继续为一个不救亲女的男人尽心尽力呢?”

    “你……”

    沈霜鹤打断裴淮之:“妾知道皇上要说什么,无非是重复当日的话,什么珠珠没有社稷重要,这些话,妾不想听,妾只知道,珠珠是妾唯一的女儿,皇上不爱她,妾爱她,正是因为如此,妾此生,永远都不可能原谅皇上!”

    她此话说的决绝,裴淮之都愣住了,他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刚才还气势汹汹找沈霜鹤问罪,他下意识就开始辩解:“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朕是谁?朕是天子!你居然敢说不原谅朕?沈霜鹤,你好大的胆子!”

    沈霜鹤提高音量:“天子,难道就不是丈夫,不是父亲吗?难道身为天子,就不可以不尽丈夫的职责,父亲的职责吗?既然如此,皇上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妾与您和离后,还要为您守身如玉?您,配吗?”

    裴淮之彻底愣住,等回过神来后,他气的浑身哆嗦,手上长剑也横在沈霜鹤脖子上:“沈霜鹤,你真的不怕死吗?”

    沈霜鹤淡淡道:“皇上若要杀妾,只能证明妾戳到了您的痛处,您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您就算杀了妾,妾也还是这么说。”

    “沈霜鹤!”

    沈霜鹤忽笑了:“这是皇上唤妾名字最多的一天吧,以前皇上都是唤妾‘皇后’,在皇上的心目中,妾不是沈霜鹤,妾只是大宪皇后,所以皇上如此生气,到底是因为沈霜鹤背叛了皇上而生气,还是因为皇后背叛了皇上而生气呢?”

    裴淮之怔住,半晌后,他才道:“这有区别吗?”

    沈霜鹤望着他,平静道:“有,皇后的心中,只有皇上一人,但是沈霜鹤的心中,已再无皇上半点位置。”

    她慢慢闭上眼睛:“皇上要杀便杀吧,皇上的爱与恨,悲与乐,妾都不会在意了。”

    裴淮之大怒,握着剑的手恨不得立刻往前刺去,但是刺到沈霜鹤脖颈时,他却停住了手。

    沈霜鹤的神情,十分平静,好像她面对的并不是死亡一样,就如同她所说的,她心中,已无他半点位置,他憎恨也好,欢喜也罢,对于她来说,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了。

    裴淮之忽然惶恐起来,他从未想过,他和沈霜鹤有朝一日会变成陌生人,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她的谦卑,她的休书他也当作她失女心痛过度的一时癫狂之举,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他的所有物,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成为她眼中的陌生人。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的端详沈霜鹤,端详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七年的枕边人,他一直以为他很熟悉她,但是他今日发现,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熟悉她,她并非那么贤良淑德,并非是个没有半点脾气的面团人,她决绝起来,竟然让他觉的十分害怕。

    就算杀了她,又能怎么样,她不会向他求饶,他在她眼里,还是一个陌生人。

    那只剑,也再刺不进去了,裴淮之咬牙,他忽扔了剑:“滚出去!”

    沈霜鹤睁开眼,她看了看裴淮之,然后真的头也不回的开了门,走出了大殿。

    裴淮之颓然坐在地上,他靠着墙,他脑海一下回想着和沈霜鹤夫妻七载的浓情蜜意,一下回想着她那句“皇上的爱与恨,悲与乐,妾都不会在意了”,他忽然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茫然,身为一个帝王,或者说,身为一个男人,他应该毫不犹豫杀了沈霜鹤,但是他却下不了手,他不服气,他也不甘心,他的东西,怎么会突然之间变的不是他的了?

    裴淮之拳头慢慢攥紧,他唤道:“周安!”

    周安战战兢兢进来,跪倒在地:“皇上有何吩咐?”

    “四年前,冷宫大火,朕要知道真相!”

    “是……奴才立刻去查……”-

    周安的查探结果,证据却是直指郭彤霞。

    裴淮之本来也在怀疑郭彤霞,如今看到证据,更是勃然大怒:“朕本以为她只是愚蠢,没想到她却有胆子杀人!”

    他气的来回踱步,只觉的如今没有一件舒心事情,枕边人那么多,贤惠的突然生了反骨,愚蠢的突然生了贼心,没一个值得相信的。

    裴淮之大怒之下,就派周安去唤郭彤霞来对质,但没想到周安却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恕奴才不能从命。”

    “你大胆!”

    “皇上请听奴才一言。”周安恳求道:“皇上唤郭贵妃来对质,如若郭贵妃承认,皇上准备如何对待郭贵妃?”

    裴淮之愣了愣,周安道:“郭贵妃,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她谋害皇后,的确罪不容诛,可是,小太子才四岁,如果他是刚出生不知晓亲娘的年纪还好,但如今太子是黏着亲娘离不开亲娘的年纪,如若郭贵妃伏诛,那太子该交给何人抚养?如果郭贵妃没有伏诛,那太子的生母是一个罪妇,将来如何继位?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周安的话,倒让裴淮之冷静下来了,是啊,太子离不开郭彤霞,那他唤郭彤霞过来对质,又是想得到怎么样的结局呢?周安又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薨逝了。”

    周安是在提醒裴淮之,为了一个嫁给弟弟的沈霜鹤,让太子没了亲娘可值得?裴淮之被一语点醒,沈霜鹤已经心中没他了,那他何必要为沈霜鹤做这么多呢?

    裴淮之默了默,道:“朕让你去查冷宫大火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郭贵妃那里也不许说。”

    “奴才遵旨。”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应该在24号晚上

    68☪ 第 68 章

    ◎我既喜欢她,便不会伤了她◎

    裴昭和沈霜鹤仍然被软禁在长乐王府中, 裴昭十分想得开,而沈霜鹤本来是惴惴不安,但自从痛骂过裴淮之一顿后, 也将生死抛之脑后了, 因此两人在长乐王府并未过的愁云惨雾,而是岁月静好。

    闲暇之时,裴昭会拉沈霜鹤去荷花池钓鱼,荷花池中养了很多鲤鱼,本是应该很好钓的,但是裴昭生□□动,鱼稍微咬一下鱼钩他就迫不及待提鱼竿, 因此半个时辰下来,倒是一条鱼都没钓起来。

    沈霜鹤看不下去了, 她本不爱钓鱼,裴昭钓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书, 但见裴昭这样, 她也不由放下书,道:“我来。”

    沈霜鹤的性子就安静多了, 她虽然不会钓鱼, 但是还是比裴昭耐得住寂寞,她坐在荷花池边钓鱼的时候, 一动不动, 只是盯着鱼竿, 不一会儿, 就钓起了一条鱼, 沈霜鹤笑道:“你看, 钓鱼也没有那么难。”

    裴昭则道:“钓一条鱼不难,钓十条鱼才难。”

    沈霜鹤好胜心大起:“那我就钓十条给你看看。”

    她说罢,果真聚精会神的开始钓鱼,但裴昭却在一旁捣乱,一下在鱼上钩的时候往荷花池里丢个石子,一下在她快要钓到的时候推一下她的胳膊,跟个小孩子似的,当裴昭再一次推她胳膊的时候,沈霜鹤终于忍不住啪啪打了他两下:“你这人,这么大了,还耍无赖?”

    她生气的时候,眼角眉梢含嗔带怒,但又不是那种特别生气的模样,反而带了几分撒娇,裴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霜鹤,他不由都看呆了,沈霜鹤见他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也不好意思了,她扭过头,咳嗽道:“不准你再捣乱了!”

    “但是捣乱才是钓鱼的乐趣所在啊。”裴昭委屈道。

    沈霜鹤看了他一眼,见他虽语气委屈,但眉眼弯弯,笑的十分顽皮,沈霜鹤也不由忍俊不禁,两人对视笑了起来,沈霜鹤嗔道:“一天天的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裴昭道:“如果能够一直呆在姐姐身边,我愿意做一辈子的小孩子。”

    沈霜鹤脸红了,她啐了口:“油嘴滑舌的。”

    于是她也不理裴昭了,而是仍然专注钓鱼,只是裴昭仍然不断捣乱,两人边打边闹,沈霜鹤自己都没有发现,向来端庄持礼的她,在裴昭面前,越来越有小女儿的情态了。

    两人嬉闹时,周安来了-

    周安是奉裴淮之的命令,来进府查探的,裴昭对他是爱答不理,倒是沈霜鹤怜惜周安也是个奉主子命令行事的可怜人罢了,对他十分客气,说话也是轻言细语,很是尊重。

    周安垂眸,他道:“皇……长乐王妃,一别四年,近来可好?”

    沈霜鹤道:“劳烦公公挂念了,一切都好。”

    周安轻叹了声:“之前在宫中时,就有劳王妃照顾,周安还记得,十岁的时候,因为打破一个碗,差点要被掌事杖毙,当时若非王妃看不过去,出手相助,只怕周安已经命丧当场。”

    沈霜鹤蹙眉,她抱歉的笑了笑:“有这事吗?我不记得了。”

    周安愣了愣,然后苦笑声:“王妃帮助过的人太多,这宫中,有谁没受过王妃的恩惠呢?王妃不记得,也在常理之中。”

    沈霜鹤道:“以前的事,公公就忘了吧,不然,对公公不好。”

    周安会意,沈霜鹤是怕自己连累了他,她都这般境地了,还不忘顾念到他,她的心是何其善良,周安心中涌现一股愧疚:“奴才无能,对不起王妃。”

    沈霜鹤宽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这并不是无能,而是无奈,就算是我,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公公无需为此内疚。”

    周安不语,他望着正在意兴阑珊钓鱼的裴昭,然后道:“皇上有几句话,想让奴才单独和长乐王说。”

    沈霜鹤会意,她点点头,然后就走远了些,周安则走到裴昭身边,裴昭懒洋洋瞥了他一眼:“如果皇兄派你来骂我的,那骂完赶紧走,我还要和王妃钓鱼呢。”

    周安道:“皇上只是派奴才来问长乐王一句话。”

    “什么话?”

    “是否因为对皇上心存怨恨,这才故意迎娶长乐王妃?”

    裴昭本来懒懒的拿着鱼竿在钓鱼,听到这话,鱼竿都差点脱手了:“怎么?他以为我记恨他,所以夺了沈姐姐报复?”

    周安默然不语,裴昭大笑:“他自己下作,别以为别人和他一样下作。”

    裴昭一字一句道:“你回去告诉皇兄,我娶沈姐姐,那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既喜欢她,便不会伤了她,更不会为了报复旁人去毁了她!”

    周安垂眸,他又道:“看来殿下很是怨恨皇上。”

    裴昭嗤而不语,周安道:“皇上还想问殿下,先前在西陵,殿下并未答应回鹘人的劝降,也并未选择和回鹘联合领军南下,那如今回京是这般境地,殿下会不会后悔当日的选择?”

    裴昭摇了摇头:“这句话,更是小人之心,我当时没有投降回鹘人,如今更不会投降回鹘人。”

    “为何?”周安试探问道:“皇上随时都能杀了殿下,殿下就一点都不想反抗吗?”

    裴昭瞥了他一眼:“如果你说的反抗,就是投降回鹘的话,那我裴昭宁愿被皇兄所杀,我裴昭就算死,也绝不可能做一个叛国贼的。”

    “如若不是回鹘,而是朝中其他势力想扶持殿下,殿下是否会生出反心?”

    裴昭未答,只是看着在亭中安静看着书的沈霜鹤,正当周安以为这个问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的时候,裴昭忽道:“周公公,长乐王妃看书的样子,美不美?”

    周安愣了下,他看了眼,道:“很美。”

    “所以你可以回去告诉皇兄了,就算被他所杀,我也不会生出反心。”裴昭静静道:“一旦有了反心,则天下大乱,血流漂杵,但百姓何辜?我怎么会因为我一人的怨恨,而让天下陷入战火纷飞之中呢?到时候,会有多少如同长乐王妃一般美丽的女子,再也无法在亭阁中安静看自己喜欢的书?所以,就算被皇兄步步紧逼,我也做不到揭竿造反。”

    周安沉默片刻:“谢殿下,奴才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在后天晚上

    69☪ 第 69 章

    ◎皇上想做圣明天子,自然会知道分寸◎

    周安回去的时候, 裴淮之正在批阅奏折。

    说是批阅,裴淮之却心不在焉,朱笔迟迟未能落下, 他脑海里, 总是不断回想那日裴昭和沈霜鹤拜堂成亲时的画面,一旦想起,便是郁结于心,当他愤怒到无法自己时,又会想起那句“沈霜鹤的心中,已再无皇上半点位置”,他又会莫名气馁, 那股想杀人的冲动又硬生生摁下去了。

    平心而论,裴淮之并不是一个多么自信的人, 儿时由于父皇母后对弟弟裴昭的偏爱,他一直是惶恐不安的,心中也隐隐觉的自己比不上裴昭, 没有裴昭性格讨喜, 只是因为比裴昭早出生几年,所以才能当上太子, 那时他的性格有些阴郁自卑, 因此父皇更加不喜他,但是自从裴淮之和沈霜鹤成亲后, 沈霜鹤真正做到了满心满眼都是他, 仿佛无论他做了什么, 她都永远不会背叛他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全心全意对他, 在她的世界里, 裴淮之就是最好的丈夫,裴淮之于是也渐渐变的自信起来,所以其实是在婚后,他才渐渐开始成为一个既成熟、又合格的太子。

    不过人心思变,刚开始的时候,裴淮之的确很是珍惜沈霜鹤对他的好,可日子渐渐久了,他也就习惯沈霜鹤对他的好了,等日子再久一些,这习惯,也就变的腻味了,这时候会撒娇会生气的郭彤霞,对他而言就更有新鲜感,移情给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人就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莫及。

    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只是因为他是裴淮之而爱她,而并非因为他是皇帝而爱他。

    裴淮之再也批阅不下去奏折了,他放下朱笔,疲惫的揉着眉心,正当此时,周安回来了。

    周安跪下道:“皇上,奴才奉旨去长乐王府查探,如今回来面见皇上。”

    “你查探的怎么样了?”

    周安顿了顿,道:“长乐王……对皇上心存怨怼。”

    这的确在裴淮之的预料之中:“他怨不怨怼,朕也不在乎。”

    周安犹豫了下,又道:“但是长乐王言谈之间,对当初在西陵没有答应回鹘诱降,似乎是有点后悔。”

    裴淮之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皇上恕罪,长乐王嘴上是说不后悔,但奴才观察他神情,确实是有些后悔,而且……而且长乐王还说……”

    “说什么?”

    周安叩首道:“说皇上是真小人,手段下作……”

    裴淮之大怒:“什么?反了他了!”

    周安吓的赶紧叩头:“皇上恕罪。”

    裴淮之稍稍平复了下心绪:“那长乐王妃呢?”

    “长乐王妃虽然并未提及皇上,但是奴才去的时候,王妃还是问了句皇上可好?”

    “她问朕可好?”裴淮之愣住。

    “千真万确。”周安道:“奴婢瞧王妃和长乐王相处,并不像夫妻,动作间丝毫不见亲昵。”

    “果真如此?”

    “的确如此。”周安道:“皇上就算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胡说八道。”

    裴淮之道:“朕信你,你何时说过假话?”

    他有些高兴起来:“看来裴昭答应与她成亲,果然只是用来气朕的手段。”

    沈霜鹤心中挂念的人,还是他裴淮之。

    周安道:“只是,皇上一直将长乐王和王妃拘禁在王府,也不是一个事,年轻男女,难免日久生情……”

    他吞吞吐吐,但是裴淮之却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裴淮之思忖半晌:“你说的对,不杀又不放,的确不是一个事。”

    他想起裴昭的那些怨怼之言,不由恨意又生,之前因为裴昭没有勾结回鹘而产生的些许愧疚之心也顿时烟消云散,他道:“这件事,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翌日,沈霜鹤就接到旨意,召她单独入宫觐见。

    沈霜鹤有些疑惑:“召我单独入宫?”

    周安道:“皇上旨意,召王妃单独入宫。”

    沈霜鹤看了看裴昭,裴昭立刻道:“要么我和王妃一起入宫,要么王妃不入宫,我不可能答应她单独入宫。”

    周安劝道:“殿下,皇上旨意就是如此,请不要让奴才为难。”

    “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奉旨行事。”

    眼见局势陷入僵持,沈霜鹤缓颊道:“那我就随周公公,入宫一趟吧。”

    “霜娘……”裴昭拉住她,摇头道:“不要去。”

    “没事的。”沈霜鹤安慰他:“我如今的身份,是长乐王妃,皇上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她又对周安道:“周公公,是吧?”

    周安只是道:“皇上想做圣明天子,自然会知道分寸。”

    沈霜鹤对裴昭道:“你看,周公公都这么说了,你不要担心。”

    裴昭于是也不好再劝,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霜鹤随周安入宫,只是他心中涌现不好的预感,仿佛沈霜鹤此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忽然拥抱住沈霜鹤,似乎想将她揉入身体里:“我等你。”

    沈霜鹤轻轻拍着他的背:“好,我会回来的。”-

    沈霜鹤被周安带着入了宫,这是她回京城后第二次入宫,第一次有裴昭陪着她,她无比安心,但是这一次,只有她独自一人,她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就想起了裴昭,她会想,如果裴昭此时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啊。

    因为无论她再怎么在裴昭面前强装镇定,但其实,她真的很害怕。

    她害怕裴淮之,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

    但是为了裴昭的安危,她又不得不来见他。

    沈霜鹤问身边一直沉默行走的周安:“周公公,皇上召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周安依旧套不出话:“王妃去了就知道了。”

    沈霜鹤叹气:“你倒真是十分忠诚。”

    周安微微一笑:“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沈霜鹤摇了摇头,知道从此人口中是套不出什么话了,毕竟周安自幼就跟着裴淮之,从一个小太监变成现在的太监总管,可谓是裴淮之最忠心的奴才了,要他背叛裴淮之,比登天还难。

    沈霜鹤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见招拆招了,只是快走到裴淮之寝宫时,却偏偏遇到了郭彤霞。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卡文~下一更后天晚上了,会多更点字数~不会只有2000字了

    70☪ 第 70 章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郭彤霞因为惹怒裴淮之, 一直被禁足在椒房殿,但是小太子和她形影不离,总不能让太子也一直禁足在椒房殿吧, 于是后来裴淮之便免除了郭彤霞的禁足惩罚, 只是他实在厌恶她的愚蠢,因此再未踏足过椒房殿。

    裴淮之也想过让别的妃子抚养小太子,但是小太子黏娘亲黏的很,一抱走就哭的撕心裂肺,裴淮之也没有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心疼的很, 于是这个想法也不了了之了。

    但是裴淮之不理郭彤霞,郭彤霞可不会像当初的沈霜鹤一样坚持不低头, 她看得清自己,沈霜鹤有后位,有家世, 可她郭彤霞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太子而已, 以前裴淮之爱她的时候, 她还能恃宠而骄,可现在裴淮之摆明了厌恶她, 她再恃宠而骄, 那就是不识时务了。

    于是郭彤霞便每日早起, 去御花园中采摘荷叶露水, 送给裴淮之煮茶, 她不像沈霜鹤放不下身段, 她放得下。

    只是郭彤霞去御花园的时候,却看到周安带着沈霜鹤走近。

    这还是四年后,她第一次看到沈霜鹤,她就如同看到鬼一样,吓得倒退两步,要不是侍女搀扶,她就要瘫软在地了。

    她恐惧的望着沈霜鹤:“你……你是何人?为何……”

    她咽下那句话,周安已经抢先道:“贵妃娘娘,这是长乐王殿下新娶的王妃。”

    “长乐王妃?”郭彤霞脱口而出:“为什么会那么像?”

    周安瞥了她一眼,提醒道:“娘娘,这确实是长乐王妃。”

    周安的话,似乎让郭彤霞慌乱的心绪镇定了一下,她直起身子,望着沈霜鹤:“你……真的是长乐王妃?”

    沈霜鹤福了福身子,淡淡道:“见过贵妃娘娘,妾是长乐王妃,贺霜。”

    “贺霜……”郭彤霞喃喃念着这两个字。

    周安道:“娘娘,奴才要带长乐王妃去见皇上,就不打扰娘娘赏花了。”

    郭彤霞点头道好,只是周安和沈霜鹤走远后,她还忍不住望着两人背影,她喃喃道:“为什么会这么像?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身边侍女是在沈霜鹤离宫之后才到郭彤霞身边伺候的,她没见过沈霜鹤,不太懂郭彤霞的话,于是大着胆子问了句:“娘娘是觉的长乐王妃与人相像吗?”

    郭彤霞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沈霜鹤远去的背影,莫名其妙忽说了句:“她若真的回来,只怕我的美梦,就要醒了……”-

    周安带着沈霜鹤,来到裴淮之的寝宫,沈霜鹤踏入寝宫的时候,裴淮之挥了挥手,让周安先出去。

    房门被咿呀一声关上,沈霜鹤有些紧张,她退后两步,靠着房门,道:“皇上召见妾,所为何事?”

    裴淮之看着她,只道:“旨意恐怕已经到了长乐王府。”

    “什么旨意?”

    “回鹘进犯沧州,朕已经派长乐王领军去沧州作战了。”

    沈霜鹤愕然:“长乐王要去沧州作战?”

    裴淮之见她神情,心中莫名一种妒意涌现,她居然如此紧张裴昭么?他于是负气道:“朕这般安排,已经是便宜他了,须知藩王不能领军,朕让他去实现自己抱负,不好么?”

    沈霜鹤深吸一口气:“皇上到底是为了让长乐王实现抱负,还是为了自己私心,皇上心知肚明。”

    裴淮之听了她这话,更是生气:“你倒是说说,朕有什么私心?”

    沈霜鹤摇头:“只怕妾说出来,皇上会更为震怒,妾不想承受帝王的雷霆之怒,所以,就不说了,只是妾还是请求皇上念在兄弟情分上,不要做的太绝,毕竟西陵一战中,长乐王也没有辜负过皇上。”

    裴淮之冷笑了一声:“你总是为裴昭求情,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上他不成?”

    沈霜鹤愣住,她并未作答,但她的眼中却闪现过一丝犹豫,裴淮之敏锐的抓取到了这丝犹豫,他瞬间心慌起来,就好像属于自己的物品要被别人夺走一般心慌,沈霜鹤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裴淮之却打断她,反而说了句:“凤藻宫还空着,你要回去,便回去。”

    沈霜鹤又是愣住:“皇上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裴淮之道:“朕可以召告天下,说皇后四年前被奸人所害,逃出皇宫,如今归来,你沈霜鹤,仍然是大宪国的皇后。”

    沈霜鹤怔了半晌,她不可置信:“皇上心中,难道不是想杀了妾吗?为何又让妾做大宪的皇后?”

    裴淮之抿了抿唇,道:“这大宪的皇后,没人能做的比你好,而朕,需要一个安静的后宫,而不是整日叨扰朕的后宫。”

    “原来皇上要妾回来,是为了打理宫务的。”沈霜鹤苦笑。

    裴淮之看到她这抹苦笑,他张了张嘴,但最终出口的,确实一句无比伤人的话:“不然呢?难道你以为你这残花败柳的不洁之身,朕还会要你么?”

    “残花败柳,不洁之身……”沈霜鹤喃喃重复着,她平静地抬首,望着裴淮之:“但是妾不愿意。”

    “你说什么?”

    “妾说,不愿意。”沈霜鹤一字一句道:“妾是贺霜,而非沈霜鹤。”

    “你!”裴淮之勃然大怒:“朕已经原谅你了,还愿意许你皇后之位,沈霜鹤,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这个皇后之位,妾不稀罕!”

    裴淮之已是怒不可遏:“沈霜鹤,你真的不怕死吗?”

    “皇上大可以杀了妾,但是四年前的休书已下,妾与皇上,生已不同衾,死更不会同穴。”

    裴淮之听到“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时,他愣了愣,眼前似乎浮现当日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这般厌弃朕?连皇后都不做了?”

    沈霜鹤望着他,淡淡点了点头。

    裴淮之喉咙一阵腥甜,也不知道是被她的那句话气狠了,还是被她视他如无物的神情气狠了。

    他差点没又呕出一口血,只是他不想在沈霜鹤面前气吐血,于是捂着胸口,按捺下那股怒意,他瞪着沈霜鹤:“横竖裴昭已经不在皇宫,朕也绝对不会再放你回长乐王府,你想不想当皇后,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朕,绝不能放任自己的女人投入别的男人怀中!”

    说罢,他就唤来周安,让他带沈霜鹤去凤藻宫。

    作者有话说:

    啊啊今天还是有点少,不好意思了各位,明天会抽个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