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看了两章物理和化学,物理老师顾凡进入教室,包括林北在内,所有学生齐刷刷翻书,把课本翻到第一节,动作一致握笔,眼睛盯着黑板。
“老师已经感受到了你们对知识的渴望,不过在正式上课前,老师忍不住啰嗦几句,希望不要嫌老师烦人。”顾凡把教材放到讲台一角,从兜里掏出一个空墨水瓶,一把铁皮小刀,一块小的铁片,一截树枝,一根棉捻,一盒火柴,将其一一放到讲台上,撑着讲台说,“老师今天唠叨电荒,一到冬天,各地电荒严重,为了支援县、市,底下的乡镇大片停电,电依旧不够用,为了保证各大工厂正常运转,上面按照区划分,四个区轮流停电,我们淮大在静贤区,也在停电范围内,到时候你们得自带煤油灯上课咯。”
“你们啊,有的人会制作简易煤油灯,有的人不会制作简易煤油灯,不管你们会不会,老师都会制作一遍给你们看。”顾凡拿小刀在盖子上挖一个洞,他放下小刀和盖子,拿起铁片卷树枝,抽出树枝,留下铁皮圆筒,把棉捻穿进铁皮圆筒里,再把铁皮圆筒插进盖子里,他放下盖子,拿空墨水瓶出去,没过多久,他拿装了半瓶煤油的墨水瓶回来,把盖子拧上。
棉捻迅速吸满了煤油,顾凡擦火柴点棉捻,棉捻化作火焰,照亮了同学们漆黑的瞳仁。
在他们调皮捣蛋的年纪,他们就已经会制作煤油灯了,但这会儿他们看到煤油灯被老师点亮,胸腔里竟塞满了兴奋、激动。
顾凡吹灭煤油灯,翻开教材开始讲课。
教室突然陷入黑暗,顾凡的声音戛然而止,又再次响起:“你们待在教室里别动,更不许私自触碰电线,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凡离开的脚步声传入同学们耳中,同学们还没有做出反应,教室的一角突然有了光,光时亮时暗,大家寻找光源,看到姚初一整个身体横在桌子上,在丁琼的桌子上滴蜡烛油,把半截蜡烛摁到蜡烛油上,虚弱的火星瞬间变得强劲有力。
“哦”大家的视线在姚初一、丁琼身上徘徊。
丁琼脸烧了起来,手伸向蜡烛,姚初一翻了一个身坐在桌子上,敲了敲桌子:“哦啥哦呀,都给我聚过来,大家一起讨论顾老师说的运动和静止。”
丁琼蜷了蜷手指,红着脸收回手,低头看笔记。
众人聚过来,围绕着运动和静止进行讨论。
林北带着余好好参与进来。
没过多久,顾凡拎四盏煤油灯出现,他指挥学生把煤油灯挂在两面墙壁上,点燃自制的煤油灯继续讲课。
晚上九点顾凡离开教室,化学老师廖娜进入教室,她带领学生读了两遍元素周期表,正式开始讲课。
晚上十点半,廖娜离开。
林北把两人的课本装进包里,一只手抱着林聪,一只手牵着余好好离开座位。
丁琼猛地站起来,身体撞到长椅、课桌,她倒抽冷气喊:“英语课代表,我已经找齐了人,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们排练一下?”
林北认真思索,说:“我最近好像都没时间。”
丁琼转而把目光投向余好好:“余同学,你有时间吗?”
“……我五号傍晚有时间。”余好好底气不足,但是林北牵着她的手握住软乎乎的小手手,余好好顿时充满了信心,“我六号、七号全天都有时间。”
“我们五号傍晚淮大门口见。”丁琼开心说。
“好。”余好好朝丁琼挥了挥手,一家三口离开教室,身影被黑暗吞噬,一家三口才意识到整个静贤区停电了。
见识到了万家灯火、路灯构筑一条璀璨银河的盛况,一家三口已经适应不了漆黑的夜空。突然几束光穿破夜空,林北追寻光的源头,其中两束光来自和平北路996号、和平西路1105号,还有一束光出现在淮大,这束光消失,很快出现在林北所在的这条路上。
林北眯眼寻找光,看到了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一个女人打着手电筒。林北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人还是那个人,林北才敢确定他没眼花,确实是刘雪和关怀仁,两人边走边聊天,林北的耳朵抖了一下,牵着余好好朝两人走去,两人的聊天声越来越清晰钻入他耳中。
“小关,你是黄邯迁的秘书,今晚你又没过来上课,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不许隐瞒。”刘雪停下来,一脸严肃看着关怀仁。
“……刘教授,你知道郑忠辉先生吗?”关怀仁沉默一会儿问道。
“这事跟郑忠辉先生有关?”刘雪拧眉说。
“华侨郑忠辉先生归国前卖了股票、基金、房产,拿出所有积蓄订购了一批机器,郑忠辉先生回到祖籍地淮市,他实地考察机械厂,决定把机器捐给淮市金阳机械厂,此时,他订购的机器出货了,市里直接和供应商对接,接机器回家,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机器安全到达金阳机械厂。在跟随机器一道来的工程师的帮助下,机器被安装好,大家迫不及待启动机器,结果机器刚运行两周,居然窜出火花,机械厂浓烟滚滚,整个静贤区的电路陷入瘫痪。
火星被迅速扑灭,机械厂的工程师冒险进入厂房,拿出一枚零件出来质问对方的工程师这是一枚旧零件,怎么会出现在新的机器里,对方工程师一会儿说他们发的是新机器,肯定在运输过程中被人调换了,一会儿说金阳机械厂工人操作不当,领导不听他胡扯,立即联系供应商,却始终联系不上,抱着一丝希望联系了大使馆。
大家都聚在政府办等大使馆回信,冯副局长也在,他让我给你送手电筒,让我跟你捎一句话,他今晚不回家了。”关怀仁心都在滴血,倒不是肉疼上百万美金买了一堆破铜烂铁回来,而是肉疼股票、基金,当他从黄邯迁口中得知股票、基金是啥玩意,他没有一天不在心里痛骂郑忠辉,这个蠢货居然把下金蛋的母鸡卖了,真是蠢到家了。
刘雪气的身体发抖,跑到车棚,掏钥匙开锁,把铁链放进车篮里,骑车前往政府办。
关怀仁掏出丝绒质地首饰盒,抿唇笑,他揪袖子小心翼翼擦首饰盒,把首饰盒装入兜里,计划现在到和平西路找年年,给年年一个惊喜,却又想到年年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在黄邯迁身边,年年肯定和他闹分手,关怀仁垂头丧气骑车回政府办。
林北回头看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他眉头一直紧蹙。
“大使馆是干嘛的?”余好好的声音钻入林北耳中。
林北回神:“两个国家建交,派外交官到建交国,外交官就在大使馆里办公,大使馆就是外交代表机关,负责两国关系,本国人遇到麻烦,也可以向大使馆求助。”1
不管是大使馆还是外交官,余好好头一回听说两个名词,但不妨碍她觉得大使馆、外交官好厉害。她捏紧拳头说:“大使馆一定给咱们主持公道,让供应商赔咱们一批新的机器。”
林北却觉得可能性不大。供应商敢发一批老旧的机器过来,肯定做好了死不认账的准备,绝对不会做出赔偿。
“我这辈子能见到外交官吗?”外交官对于余好好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名词,比见省长难百倍。
“能。”林聪脆生生说。
余好好戳了戳林北腰窝:“哪所学校出外交官?”
“……外交学院,北外。”林北揽紧林聪,握紧余好好的手往前走。
到了教职工宿舍,三人抹黑到水房简单洗漱一下,便回屋睡觉。
林北躺在上铺枕着手臂,一道道充满活力的声音传入林北耳中,是余好好的畅想,余好好想着有一天她带父子俩到两所大学大门口蹲守,记下每一个从她眼前走过去的学生,兴许有一个学生在将来当上了外交官,那就等于她见到了外交官。
林北掏出烟盒,又把烟盒塞回兜里,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房顶,身下的声音裹挟着困意,音量逐渐减小,直到消失。
林北合上眼睛。
次日清晨,林北被一声来电了惊醒,他睁开眼睛,此时余好好已经跳下床拉电灯线,淡黄色灯光瞬间塞满了整间屋子,林北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林北缓了缓下床,单手抱着林聪,另一只手拿两个茶缸出门。
余好好快速把三本课本塞进包里,把毛巾、茶缸放入脸盆里,端着面盆到水房。
林北单手抱着林聪,另一只手拿牙刷刷牙,林聪两只肉嘟嘟的脚叠在一起,嘿呦嘿呦刷牙。
余好好靠近,把脸盆放到一旁,林北咬着牙刷,把牙膏递给她,余好好接过牙膏,挤了一截牙膏到牙刷上,把牙膏放到水池台上,边刷牙边说:“我四号、五号就能统计完村里所有的咸鸭蛋,五号傍晚我俩汇合,我告诉你你得准备多少钱,你六号、七号准备钱,我八号带钱回村收咸鸭蛋,你九号下午回村拉咸鸭蛋。”
林北刷牙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继续刷牙,边刷牙边琢磨在没钱的情况下怎么能收到数万枚咸鸭蛋。
余好好漱口,把茶缸放到一旁,她把脸盆放到水龙头底下,接水洗脸:“你听到没有?”
林北指着一嘴的泡沫,提醒余好好他嘴巴里全是泡沫,说不了话。
余好好要笑不笑睨了他一眼,给林聪洗脸。
林北磨磨蹭蹭半天,终于舍得漱口。
“你能开口说话了吗?”余好好撑着水池笑眯眯看他。
“能。这次回村,你跟大家说一枚咸鸭蛋八分二厘,谁愿意过了中秋节结钱,当场给他两个玻璃杯,如果他们要现钱,就没有玻璃杯。”林北把两个茶缸递给林聪,双手抱着林聪离开。
余好好……端脸盆追他:“一个玻璃杯多少钱?”
“我从厂里直接拿货,一个玻璃杯九分八厘,大家到供销社买玻璃杯,怎么着也得四五毛,而且咱们镇上不一定卖玻璃杯。”林北停在门口,余好好掏钥匙开门。
余好好进屋,把脸盆放到窗台上,匆忙跑到卧室,从包里掏出记账本和铅笔,记下玻璃杯的成本价和售价。
林北给林聪穿了一件褂子,林聪从床上跳下来,坐到爸爸的拖鞋上自己穿球鞋。
余好好把记账本和铅笔装进包里,牵着林聪下楼。
林北锁上门,下楼带母子俩到教室旁边的车棚取车。
一路上,一家三口遇到的人都在讨论昨晚为什么停电。
林北取了车,载娘俩到店里,他到店里取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了农副产品收购站许可证和公章。他留下许可证和公章打算跟绿时代昌平制药厂谈合作,但一直抽不出时间找制药厂副厂长刘勇谈合作。林北算了下,至少过完中秋节他才有时间,他临时决定先把两样东西交给余好好。
林北把文件袋递给余好好,余好好打开文件袋,伸头看:“里面是啥?”
“许可证和公章。”林北回店里拿了两本收据和一包印蓝纸,把东西递给余好好,“等会我们先到玻璃厂找周航拿几个样品,回村后,你把许可证、公章、收据、印蓝纸、玻璃杯摆成一排,安他们心。”
余好好开开心心把它们装进包里,抱着林聪坐到后车座上:“去玻璃厂前,你先买两蛇皮袋海带。”
“姐让你带的?”林北拐头前往菜市场。
余好好欢快:“嗯。”
林北买了两蛇皮袋海带,钱是余好好付的。他骑车马不停蹄前往腾飞玻璃厂,跟周航签了一份补充合同,订了四百五十个玻璃杯,拿了六个样品离开。
他直接骑车到余淮镇,到了他姐的包子铺门口,他卸下两蛇皮袋海带,把两张收据给他姐,林茜拿钱给林北,林北把钱装兜里,牵着林聪找一个空位坐下,笑眯眯朝他姐夫冯曲喊:“老板,要一屉海带包子,一屉小青菜包子,再来三碗胡辣汤。”
冯曲手脚麻利上包子和汤,坐到林北对面,手肘搭在桌子上,嘿嘿笑瞅林北。
林北夹一个包子递给冯曲,冯曲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说:“小北,夏露说许初彦有办法把惊蛰塞到育星小学,我打算把惊蛰弄过来上学,惊蛰过来,我爹肯定追过来,我爹过来了,我娘肯定带着谷雨坐驴车过来。”冯曲看了一眼四周,伸长脖子小声说,“等我爹娘过来了,我就到市里给你当大厨。”
林北又夹了一个包子给他:“我叔我婶会包包子吗?”
“……我爹不会,我娘包的包子能吃。”冯曲苦兮兮看着林北。他学成归来,一直等小舅子接他到市里,可小舅子一直没有出现,他想小舅子一定想等他教会了茜茜包包子,再接他回市里,他特别认真教茜茜包包子,茜茜刚出师,他怂恿茜茜回娘家,他跟老丈人、丈母娘夸茜茜包的包子好吃,指望老丈人、丈母娘跟小舅子提一嘴,谁知道老丈人和丈母娘差点因为海带包子打一架,他摸摸鼻子带茜茜回家,惴惴不安在家里等消息,结果他没等来小舅子,倒是等来了老丈人、丈母娘和海带,隔日,好好带茜茜带余淮镇取海带,哪知道茜茜不跟他商量一下,而是跟好好、顾美兰商量,当天盘了一个铺子,铺子生意好,茜茜一个人忙不过来,包子铺就特别需要他,小舅子更加不会带他到市里,他算是被拴在包子铺上了,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招,在竹竿上绑一根胡萝卜,先把他爹钓到镇上,再把他娘钓到镇上,让爹娘帮忙,他就可以安心和小舅子前往淮市,结果……他俩一个不会包包子,一个包的包子不好吃,造孽啊。
眼瞅着冯曲就要哭出来了,林北又递给他一个包子。
他的双手被包子占据了,他一辈子不得自由了,冯曲更想哭了。
“姐夫,你是我叔我婶生的,你学做包子学的这么快,我叔我婶学做包子肯定不会慢。”林北喝完胡辣汤,放下碗,“等我叔我婶学会了做包子,撑起了包子铺,你就跟着我干吧。”
“真的?”冯曲揉了揉红红的眼眶。
“我骗过你吗?”林北真诚看他。
冯曲摇头。
林北笑着转身,跟他姐、余好好打了一声招呼,心情舒畅骑车回市里。
回到市里,林北到和平西路看第二小队盖客房,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他骑车前往和平北路。
林北一露面,第三小队成员就告诉林北昨晚好几伙人摸到工地偷建房材料,都被他们赶跑了,还告诉林北附近有好几户人家丢了东西。
淮大这一片人员复杂,林北料到肯定有人趁机干坏事,他倒是不惊讶。
“他们丢了东西,直接把公安带到工地,让公安搜我们行李,还要公安扒水泥、沙子,他们怀疑我们把东西藏到水泥、沙子里了。”小工季扬愤愤不满说。
“金阳街道派出所公安问他们有没有证据证明我们是嫌疑犯,他们憋了半天憋一句‘只有他们是外地人’,被公安训斥了一顿。”另一个小工林丰收红光满面说,“公安说这一片好多街溜子,大部分街溜子到监狱溜了一圈,他们不怀疑街溜子作案,反而怀疑勤劳干活的我们,他们要不思想出了问题,要不眼睛出了问题。”
林北诧异挑眉。
“小北,最近两天我好像看到弟妹和聪聪了。”林东扶着脚手架低头喊。
“我和好好在淮大上夜校,聪聪也跟了过来。”林北后退两步仰头喊,“夜校春季也招生,你们现在可以复习小学知识,下年春报名上夜校。”
以前上学要他狗命,现在上学要他老命。林东往旁边移动,躲开小弟的视线,全身上下写满了莫要骗老子上当。
工程队其他成员刚识字,暂时还不需要考虑要不要上夜校,他们拿上过初中的林东开玩笑,一个劲鼓励林东报春季班。
林东拽绳子拎灰桶:“你们怎么不报春季班?”
“我们过两年再报班。”唐海替大家回答。
“那我也过两年再报班。”林东拿灰刀挖水泥。
“师父,你好孬,居然跟我们读一个班。”王稼十分嫌弃看着林东。
林东拿着灰刀抵着墙:“师父和徒弟一个班,确实孬,这样吧,等你啥时候会了四年级的知识,我就到夜校报名。”
王稼哀嚎:“师父,你恐怕见不到我四年级毕业。”
“师父能不能上夜校,就看你了。”林东笑眯眯看着王稼。
王稼抽自己嘴巴:“叫你多嘴。”
其他师父见状,纷纷说他们能不能读夜校,就看徒弟们肯不肯为师父们努力一把。可是这些师父忘了,他们和徒弟们一个水平,如果徒弟努力,他们只有比徒弟们更努力,才能赶在徒弟们前面上夜校。
师父们:“……”
师父、徒弟互相挖坑,林北看的津津有味。
林北留在这里解决了午饭,他骑车回店里,桑超英正在拿鸡毛掸子扫营业执照和许可证,林北瞅着鸡毛掸子怪熟悉的,好像是陆江河的鸡毛掸子。
桑超英拿袖子擦了擦边框,跳下凳子:“北哥,月饼、老红糖今晚八点到货,我们到泸州区桥上取货。”
“三间房子堆满了酒缸,没有地方放月饼和老红糖。”林北走到后院,用脚量空地面积,“超英,你能不能弄到七米长六米宽的雨布,我把空地用雨布罩起来,月饼、老红糖暂时放在院子里,玻璃瓶、玻璃杯、咸鸭蛋到货,也得放在院子里。”
“我应该能弄到。”桑超英把鸡毛掸子还给陆江河,骑林北的车离开。
林北到陆江河的杂货店借铁钩,他把铁钩嵌入院墙上和瓦房上。
傍晚,桑超英驮了一大捆雨布回来。
林北和桑超英把雨布勾在铁钩上,两人搭好了雨布,就去吃饭,饭后,林北骑车载桑超英到和平西路,把自行车放到工地上,他开拖拉机到泸州区桥上接货。
两人把货接回来,连夜把货卸到后院,又出去吃了一顿饭,他俩回到店里倒头就睡,林北睡到中午才起来,桑超英还在后院睡觉。
林北打一个哈欠开门,靠在门上睡觉的黄益民没了依靠,咕噜一下滚进店里。
林北……低头看脚下。
黄益民撑着地坐起来,双手环着双膝,仰头:“我早晨七点敲门,敲了十来分钟,没人理我,我就靠着门坐下。”
“我和桑超英凌晨四五点才睡觉。”林北把黄益民拽起来。
“印刷厂今天下午把货送过来,纸箱厂最迟大后天把货送过来。”黄益民注意到后院的光线十分暗,他靠近,脑袋上是一张巨大的雨布,黄益民回头,“北哥,你和超英弄得?”
“嗯。”林北出门,拐一个弯到了杂货店,“老板,借一根六米长的电线,再借两个灯泡,一圈黑胶带。”
陆江河反拿鸡毛掸子,敲了敲柜台:“不借。”
林北举手投降,快速说:“我赊账,把八个铁钩也记在账上,二十二号我找你拿自行车,我一块儿给你钱。”
“这倒是可以。”陆江河拿尺子量电线,拿剪刀截断电线,把电线放到柜台上,转身拿灯泡和胶带。
林北拿东西离开,回后院拉了一根电线到雨布下,在雨布底下安了两个灯泡。
林北叫醒了桑超英,三人出门吃饭。
饭后,三人守在店里等着印刷厂送货。大概下午三点钟,印刷厂员工刘知识骑三轮车来到舟山路,眼前有两个礼品店,一个新世纪礼品商店,一个新世界礼品商店,刘知识停车掏出送货单:“新世纪礼品商店,就是这家。”
他把送货单折起来装进兜里,骑车到新世纪礼品商店门口:“我是印刷厂员工,过来送货的。”
黄益民、桑超英轰隆一下窜出去:“这是我们的店。”
“你和隔壁礼品商店开在一起,我差点以为是一个店,差点把货送到那个店里了。”刘知识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