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周立向来心高气傲, 被人捧着长大,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比把他杀了更难受, 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蒋冲扬声说道:“今儿高兴,怎么也得多喝几杯。”
司华遥闻言调侃道:“我看蒋大哥就等着说这句话呢。”
蒋冲将倒好的茶分别推到众人面前, 笑着说道:“还是阿遥了解我。”
众人正说话间, 门外传来吵嚷声, “混账东西,竟敢拦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谁啊, 没看到雅间里有人吗?想要饭就去大街上,在这里要饭小心挨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狗奴才,信不信我弄死你!”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你竟将杀人放在嘴边, 一看就是惯犯。伙计们, 把他拿下送去衙门,说不准还能领到赏钱。”
司华遥一听便知是谁, 正是他们方才话题的主角周立。而把他怼得七窍生烟的人, 是蒋冲的书童李松。
司华遥看向蒋冲, 笑着说道:“蒋大哥, 李松这嘴皮子得了你的真传啊。”
蒋冲得意一笑, 道:“也不看看谁教的。”
周立见进不去,大喊道:“司华遥,有种你出来, 别当缩头乌龟!”
司华遥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这茶真不错, 不能浪费。”
将杯中茶喝完,司华遥站起身走向门口,之前不搭理他,是不屑搭理他,还真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打开房门,司华遥看了过去,周立衣衫不整,两眼青黑,眼中红血丝遍布,头发也不似之前的一丝不苟。他实在没想到,不过一日的时间,周立竟变得如此颓废,淡淡地说道:“哪家的要饭的,敢在这里喧哗。”
正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立仇视地看着司华遥,道:“司华遥,你说是不是你唆使太子来对付我的?”
“唆使太子?”司华遥冷笑道:“你的言下之意是说太子殿下是个听信谗言的蠢人?”
周立一怔,随即说道:“你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太子殿下虽聪慧,到底年幼,被人唆使也是在所难免,尤其是你这种巧言令色之徒,最容易被你蛊惑。”
司华遥感觉自己很冤枉,是赵韩青做的没错,但完全是周立自己作死,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却被这屎盆子当头淋下来,任谁都觉得膈应。
“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太子殿下对付?好像不对,太子殿下都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要出手对付你,就凭你也配?”
“司华遥,你个婊子养的,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司华遥冷眼看着他,眼底闪过杀意,道:“你落得今日下场,是皇上下的旨,与我何干?你若有几分骨气,就去敲登闻鼓,到皇上面前理论,无论结果如何,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胆小怕事不敢去,跑来我这儿泼脏水,有半点男子气概?你心高气傲,却嫉贤妒能,就因我瞧不上你的人品,不想与你同流合污,就到处污我名声,真是恬不知耻!皇上就是看透了你如此秉性,若放任你继续在朝中为官,定是遗祸朝廷的蛀虫,处置你是为民除害,是皇上圣明!”
方才那一巴掌把周立打愣了,脑袋嗡嗡作响,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打他,司华遥是第一个。
“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你现在不过一介白衣,却污蔑辱骂本官,已犯了国法。来人,将他绑了,送去应天府。”
“你敢!”周立面色一变。
“我有何不敢?既然你要闹,那我便与你对簿公堂,好好说说此事,也还我一个公道。”司华遥再次命令道:“把他绑了。”
“是,大人。”
李松等人得了命令,即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他绑了个结实。
“司华遥,你别把事做的太绝,你别忘了我祖父可是前任内阁首辅,是皇上的老师!”
周立终于知道怕了,若此事当真闹上公堂,他怕不止是被免官的罪名,十有八九还会吃上几年牢饭。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这种罪,于是便出言威胁。
“那又如何?我行得端做得正,便是皇上当面,我也要据理力争,更何况是前任首辅。”司华遥转头看向陈启等人,道:“今日出了变故,扫了诸位的兴,明日我再设宴,咱们再不醉不归。”
陈启出声说道:“这些时日我们忍得气闷,今日阿遥终于出手,那是大快人心之事,我怎么着也得前去做个见证。”
蒋冲应和道:“陈兄说得对,方才之事我们都看在眼中,去做个人证那是合情合理。”
“那就走吧。”
众人押着周立前往应天府衙门,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原本七八个人的队伍,到应天府衙门后,已变成密密麻麻一群人。
李灵午正忙着调查今早楚熙遇刺一事,突然听到一阵鼓声,吓了他一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门外的衙役应声,脚步匆匆地走向衙门口查看,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只见衙门前站着密密麻麻一群人,正可谓是人头攒动,稍微矮一点,都看不到头。
衙役忙上前,询问什么情况,门口的同伴三两句与他说清,他转身便回去禀告。
“启禀大人,翰林院修撰兼太子侍读司华遥,要状告周立污蔑、辱骂官员,及捏造、散布谣言毁坏其名誉。”
“你说谁状告谁?”李灵午眨了眨眼,不确定地问道。
“回大人,是翰林院修撰兼太子侍读司华遥要状告周立。”衙役又重复了一遍。
“周立?可是那个被免官的周立?”
衙役摇了摇头,道:“这个小的不知。”
李灵午沉吟片刻,道:“升堂。”
司华遥等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公堂内进来两班衙役,手中拿着杀威棒,分站两旁。
应天府知府李灵午随之走了进来,在公案前坐下,扫了众人一眼,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用力一拍,道:“升堂!”
两侧的衙役发出低吼声,“威武!”
“带人上堂。”
司华遥等人闻言齐齐走进公堂,包括被五花大绑的周立。
惊堂木再次落下,李灵午面沉似水,道:“大胆,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启禀大人,我等皆在朝中任职”司华遥转头看向周立,道:“唯独他不是,只是他似乎不想跪。”
陈启并未进大堂,进来的是司华遥、蒋冲和邵阳山三人。
“可有凭证?”
李灵午自然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尤其是司华遥这张招摇的脸,想要忘记恐怕都很难,只是外面围了许多百姓,总要做做样子。
三人纷纷掏出自己的牙牌递了过去,一旁的衙役见状忙接过来,上呈到李灵午面前。
李灵午象征性地看了看,又将牙牌递了过去,看向堂中的周立,道:“你为何不跪?”
衙役又将牙牌归还,三人重新放回怀中。
周立出声说道:“我有功名在身,见官可不跪。”
司华遥嗤笑一声,道:“若本官没记错,你的功名已被收回,如今不过白身,竟还充当有功名在身,还真是厚颜无耻!”
在那么多人面前戳他痛处,周立的脸色变了又变,对司华遥更加恨之入骨,道:“我只是被免官,并未被剥夺功名。”
“呀,这样啊,我怎么记得圣旨的后面还有一句‘永不录用’,那你要这功名还有何用?”
周立两眼通红地瞪着司华遥,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司华遥,你别太过分!”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虽然被司华遥的相貌吸引,却不喜他的咄咄逼人,不明就里又圣母心泛滥的人站在了周立那一边。
“这人相貌生得这么好,怎么说话这般不讨喜。”
“就是就是,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这是句句戳人痛处。”
“这人那,就不能光看表面,说不准是什么品性。”
陈启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不禁皱紧了眉头,道:“你们不知事情原委,便在这里胡说八道,真是岂有此理!”
陈启是清远楼的掌柜,街里街坊几乎都认得,清楚他的人品,见他为司华遥说话,有人便忍不住出声问道:“那陈掌柜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陈启将两人的恩怨详细地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忽略了堂中的动静。
李灵午见状出声说道:“既有功名在身,那便免跪。司修撰因何将其五花大绑?对簿公堂又是为何?”
“方才下官正与好友在清远楼饮宴,正高兴处,外面突然传来吵嚷……”
司华遥将两人的对话如实地叙述了一遍,道:“他不仅辱骂下官,甚至辱及下官之母,下官实在气不过,便将其绑了,押至公堂,求大人还下官一个公道。”
李灵午看向周立,道:“周立,司修撰此言可为真?”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只是去清远楼用饭,谁知刚上二楼,便遇到了他们,他们对草民百般侮辱,还将草民绑了,说要让草民去大牢吃牢饭。”
李灵午微微蹙眉,道:“你可有证人证明自己所说?”
“大人,如今草民被免官,原本亲近的人躲之不及,短短一日,草民尝尽人间冷暖,去清远楼就是为了买醉消愁,没人与我作证。”周立的说辞配上他这身狼狈,倒有几分可信。
李灵午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可有证人?”
司华遥回头看了看蒋冲等人,道:“自然有,他们便是下官的证人。”
周立忙说道:“大人,他们皆是司华遥的好友,未免有包庇之嫌,不能为证!”
李灵午点点头,再次问道:“司修撰可还有其他证人?”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周立一眼,道:“有清远楼的掌柜和伙计。”
周立又出声反驳道:“大人有所不知,清远楼的掌柜也是司华遥的好友,他店里的伙计都听命于掌柜,也不能为证。”
李灵午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这不能为证,那不能为证,你觉得何以为证?”
周立见状丝毫不惧,道:“与他毫无瓜葛之人可为证。大人向来公正廉明,是百姓称颂的父母官,草民相信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大人定不会偏袒。”
周立这是在拿官声威胁李灵午,若李灵午偏袒司华遥,那就是官官相护。
李灵午当官多年,哪能不明白周立的意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本官如何断案,还轮不到你一个罪人置喙。皇上不愧是皇上,整日忙于国事,竟还能看透你的本性,不仅罢了你的官,还言之永不录用。你这跳梁小丑,不知悔改,还在本官面前耍伎俩,简直不可救药!来人,公然威胁本官,赏他二十大板!”
李灵午也是老油条,打周立用的由头是威胁他,跟司华遥没有半分关系,周立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周立没想到李灵午竟不按剧本出牌,见两边衙役过来按他,顿时慌了神,喊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是被人构陷,皇上是被人蒙蔽!”
李灵午眼神微眯,道:“你这是在质疑君令?”
周立忙狡辩道:“不是,草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日理万机,哪能事事查问,我一个小小的八品绿豆芝麻官,怎么惊动皇上,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皇上被蒙蔽了耳目所致。”
“你可不是普通的八品小官,你是前任首辅的孙子,是宫中娘娘的弟弟,皇上稍加关注有何不可?
你就是仗着这层关系,想要拉拢我,说什么在朝为官最重要的就是人脉,我虽有才华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将来的成就有限,你有人脉,只要我们联手,就能纵横官场。
你虽有才,但心术不正,我果断拒绝,你怀恨在心,到处让人散布谣言,拿那些腌臜之事污蔑我。我本想着清者自清,不去在意,可你变本加厉,竟辱及家母,我忍无可忍才将你绑了,来这公堂之上求一个公道。”
人都会下意识地同情弱者,而司华遥将两人的身份说出来,将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位置,而周立则成了那个仗势欺人的人。
“原来他是宫中娘娘的弟弟,皇上的亲戚,那若真如此,那他定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让皇上不顾念这层情分。”
“拉拢不成就不择手段毁了人家,这种人真是活该吃牢饭!”
“还好皇上圣明,没让这么个人渣再当官,要不然倒霉的还是咱们老百姓。”
“是啊是啊……”
听着门外的百姓完全转了风向,周立的脸色更加难看,道:“你这是诬陷,是落井下石!你有何凭证,能证明那些谣言是我散布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过那些腌臜事才会被传出来,否则怎会不传别人?”
“陈强,吕宋,王杉,陆华。”司华遥报出几个人名,紧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此次参考的举子,就是你收买他们,在各处散布谣言,只要把他们抓来,稍加用刑,就知我说的是否为真。”
周立闻言心里一慌,忙说道:“他们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司华遥抬头看向李灵午,道:“大人,他们都住在林翔客栈,您可派人过去把人拿来,我有办法让他们招认。”
李灵午看看周立,再看看司华遥,心里跟明镜似的,道:“来人,去林翔客栈拿人,切记不可多说。”
“是,大人。”两班的衙役领命而去。
“劳烦大人将周立带去后堂,堵上嘴巴,不要让他说话。”
李灵午继续吩咐道:“按司修撰说的做。”
“大人,您怎能事事听从于他?您……”
周立想要狡辩,被一旁的衙役塞了块布进嘴里,随后便被拉扯着去了后堂。
众人小声地议论了起来,都好奇司华遥到底用什么方法,证明是他们在散布谣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出去的衙役回来了,还押着司华遥说的四人。
四人虽然没中进士,却也是举人,所以来到这公堂之上,也没有跪下的打算。
他们看向司华遥,顿时有些心虚,如今他是太子侍读,是翰林院修撰,而他们还只是个举人。
李灵午率先开了口,道:“堂下何人?”
“回大人,草民陈强。”
“草民吕宋。”
“草民王杉。”
“草民陆华。”
李灵午听完他们报完姓名,猛地拍响惊堂木,厉声喝道:“你们可知罪?”
四人被吓了一跳,陈强开口说道:“大人,我们何罪之有?”
“污蔑辱骂朝廷命官。”
他们在看到司华遥那一刻时,就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只是这罪名若是承认了,那他们非得吃牢饭,前途也就完了。
吕宋喊冤道:“大人冤枉!我等都是本分之人,怎会做出此等事,还请大人明鉴,千万莫相信某人的片面之言。”
陆华也跟着应和,道:“是啊,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某人?”司华遥笑了笑,道:“你们说的某人可是指本官?”
吕宋面色一僵,随即说道:“谁污蔑我们,我们就说谁。”
“周立已经招了,是你们为了讨好他,所以才私自散布谣言污蔑本官。”
听到周立的名字,四人的神情随之一变,陆华开口说道:“周立是谁,我们根本不认识。我们只是小小举人,有何处值得司修撰花心思对付。”
“你。”司华遥指了指陆华,道:“五月初九清远楼。”
“你。”司华遥指了指吕宋,道:“五月十二满香楼。”
“你。”司华遥指了指陈强,道:“五月十三林翔客栈。”
“你。”司华遥最后指向王杉,道:“五月十八状元楼。”
四人的脸色彻底变了,这么隐秘的事,他竟然如数家珍,看来周立当真是招了。
“你们是打算顽抗到底,还是从实招来,自己斟酌。”
四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正思量着该如何做,突然被一道震天响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们连忙看去,只见李灵午再次拍响了惊堂木,道:“看来不用刑,你们是不打算招了。来人,重打五十大板!”
“是,大人!”两班衙役的杀威棒齐齐捣地,传来的响动实在令人胆寒。
陈强慌忙说道:“大人,我们有功名在身,您不能私自用刑!”
“周立已经招了,那就是罪行确凿,为何不能用刑。”李灵午拿起桌上的令牌,随即扔在了地上,道:“来呀,行刑!”
两班衙役纷纷上前拉扯四人,四人被吓得面无人色,五十大板若打下去,那他们得掉半条命,该蹲大牢的还是得蹲大牢,何必多受罪。
想到这儿,陈强率先跪在了地上,道:“大人,我招,我招!”
吕宋闻言顿时出言提醒,道:“陈强,你……”
又是一声惊堂木打断了吕宋的话,李灵午指向吕宋,道:“试图扰乱公堂,先打他。”
“是,大人!”
衙役三下五除二,将吕宋按在了长凳上,褪掉他的裤子就打了起来。
‘砰砰砰’,‘啊啊啊’,棍棒捶打皮肉的声音,混合着吕宋的惨叫声,在公堂上响起。
陈强见状被吓破了胆,忙喊道:“大人,我招,我招!是周立收买我们到处造谣,毁坏司修撰的名声,草民等也是被金钱蒙住了心窍,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还请大人饶命!”
李灵午紧接着问道:“周立为何要用这种腌臜的手段,对付司修撰?”
“只因他收买司修撰不成,又嫉妒他的才华和运势,才做出这等事。”
李灵午看向王杉和陆华,道:“你们呢?”
陈强已经招认,他们再狡辩也是无用,便相继跪倒在地,道:“草民认。”
“师爷。”李灵午看向旁边的师爷。
师爷会意,拿着供妆过去给三人画押。
三人尽是一脸灰败,后悔一时的贪念,毁了自己一辈子。他们看看被打血肉模糊的吕宋,不敢耽搁,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周立在后堂提心吊胆,想要冲出去警告他们别做傻事,奈何他被五花大绑,又被堵住了嘴巴,还有个五大三粗的衙役在一旁看着,他根本没有机会。
不过在他想来,那几个人但凡不傻,为了自己的前途都不会承认,哪曾想到司华遥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一下子就让他们相信周立为了推卸责任卖了他们。
一名衙役走了过来,和守在他旁边的衙役,一起架起他,拖着走回大堂。
来到大堂,看着几人跪在地上,周立的心里‘咯噔’一声。
四人见周立被架出来,顿时叫喊了起来,“周立,你害我们!”
“周立,我们跟你誓不罢休!”
堵住嘴巴的布被拉了出来,周立眉头皱紧,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何时害过你们?”
周立说完,瞬间明白了过来,抬头看向司华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司华遥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说你招了,他们一听,也就招了。”
周立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们都被他骗了!蠢货!”
四人相互看了看,有些不敢置信,陈强出声说道:“怎么可能,他说的时间地点人物,每个都对,怎么可能……”
“什么时间地点人物?”
“我们散布谣言的时间地点人物。”
周立看向司华遥,脸色变了又变,道:“你在监视我们?”
“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我本不想与你们计较,可你们竟然变本加厉,当真是找死!”
原来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在司华遥的监控中,原来他们在他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
周立颓败地瘫在地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已。
第122章
惊堂木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灵午出声说道:“《大赵会典·卷之一百五十七·律例十·刑律三·骂詈》,周立、陈强、吕宋、陆华、王杉犯辱骂官员罪、诽谤罪,两罪并罚, 罚五年牢狱,杖责一百。”
陈强连忙求饶道:“我们是受周立唆使, 我们只是从犯, 求大人开恩, 免除杖责。”
周立闻言嘲讽道:“从犯?你们收我银子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犹豫,你们对外造谣时, 也没有丝毫顾忌,如今竟说是从犯,真是可笑至极!”
李灵午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 道:“驳回,就按本官方才判罚为准。”
司华遥躬身行礼道:“大人英明!”
李灵午本就对司华遥有好感, 再加上他是翰林出身, 又是太子侍读,不出意外的话, 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所以有心交好。
“行刑!”
随着李灵午一声令下, 衙役上前将周立等人按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惨叫声响起。因吕宋之前被打了五十大板, 李灵午唯恐他被打死,便缓了刑期。
行刑完毕,李灵午宣布退堂, 司华遥等人也出了衙门,李灵午这个人情他领了, 待日后定会相还。
待三人出得衙门,已是半夜时分,蒋冲不由长出一口气,道:“这口气憋在心里许久,今日总算是出了。”
邵阳山出声说道:“阿遥,你是否也在等这一日?”
司华遥被问得一愣,没想到邵阳山竟这般敏锐,他之前没对周立动手,是在等赵韩青的动作。
周立的人脉不是说着玩的,尤其是宫中有周玉清撑着,那些人脉便能活跃起来。即便之前他出手,这事也只能被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作为支撑的周玉清出事,他们在朝中的人脉也会随之土崩瓦解,这时他再出手,便能落井下石,让周立难逃律法。
蒋冲也是个聪明人,听邵阳山这么一说,便想明白了过来,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我真怀疑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就能猜到清嫔和周立会出事的?”
“我可没有那么神,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赵韩青为他出了气,司华遥不能以怨报德出卖他,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
蒋冲他们知道司华遥这是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
“今日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待明日去阿遥府上,咱们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
“好,那就一言为定。”
三人约好,便各自散去。
东宫内,清影将应天府衙门发生的事,如实地叙述了一遍。
赵韩青冷笑一声,道:“这个周立还真是蠢得很,这不是送上门让他整治吗?这样也好,省得再废心思对付他。”
“殿下,如今周立被下了狱,咱们的人是否不用再跟着?”
赵韩青点点头,道:“撤了吧,已经没有再跟的必要。”
“是,殿下。”
“退下吧。”
清影应声,翻出窗外,消失了身影。
赵韩青看着晃动的烛火,不禁苦笑出声,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看来还是没有瞒过他。那他会怀疑吗?毕竟那种药前世可是他给我的。若是他知道我是重生的,那他会怎么做?会如前世那般一言不发地抽身离开吗?
赵韩青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辗转反侧许久不曾入睡。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吃完早饭后,便去了西城,去买小喜子想吃的豆花,昨天他专门让人打听了位置,今儿一早直接过去便成。至于赵韩青想吃的糖糕,司华遥思来想去,还是给他买了。东西准备齐全,他先去翰林院一趟,和江陶说了一声,这才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小喜子一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一见他过来,忙招呼道:“司修撰这里。”
门口的守卫照例查看了司华遥的牙牌,这才放他进去。
司华遥将手里的豆花递了过去,道:“答应公公的豆花。”
小喜子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来,道:“司修撰当真买到了?”
司华遥点点头,“那卖豆花的摊子换了人,老爷子年纪大了,出不了摊,换成了他儿子,也不知这豆花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小喜子拎着豆花,笑弯了眉眼,道:“不管是不是,奴才都要谢谢司修撰。”
见他这么高兴,司华遥也扬起了嘴角,道:“昨日公公帮了我,今日我帮了公公,咱们算是互帮互助,公公用不着谢。”
“司修撰不仅相貌好,才华好,人品也好,怪不得殿下对您另眼相待。”宫中人心复杂,极少能付出真心,银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司华遥这一碗小小的豆花,却能轻易换取小喜子的真心。
听小喜子这么说,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复杂,道:“我们赶紧走吧,别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好。”
两人结伴在公道上走着,小喜子始终保持在前面半个身位,别人打眼一看,便知他在引路。很快,他们便进了东宫,在赵韩青卧房门前停下。
“司修撰稍待,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司华遥瞧了瞧面前的寝殿,好奇地问道:“殿下还未起身?”
“殿下昨日未睡好,今日起得晚些。”小喜子将豆花递给司华遥,道:“劳烦司修撰帮奴才拿一下。”
司华遥接了过来,道:“要不我去偏殿等会儿,待殿下醒了再过来。”
“殿下说了,若司修撰来了,定第一时间通禀。司修撰稍待,奴才去去就来。”
小喜子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道:“司修撰,殿下让您进去。”
司华遥将豆花递给他,道:“你快去吃了吧,别凉了。”
“好,多谢司修撰。”
司华遥看看面前的殿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而他前脚刚进门,后脚殿门就关上了。
“哥哥。”赵韩青睡眼朦胧地看着司华遥,声音软软的。
司华遥看了过去,只见他坐在床上,伸手揉着眼睛,漂亮的凤眼朦朦胧胧,明显不太清醒。
“殿下若是困,便再多睡一会儿,微臣过会儿再来便是。”
“不困!”赵韩青忙不迭地摇摇小脑袋,强迫性地睁大眼睛,证明自己不困。
司华遥见状不禁有些好笑,若当真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分明是个大男人,竟毫不费力地做出一般幼稚的举动,还让人看不出破绽,那几十年当真是没白活。
“殿下昨日因何晚睡?”
司华遥这属于明知故问,他之前就让洪阳盯着周立,就是要看看是否有人盯梢,后来证明果然不出他所料。昨日发生什么事,赵韩青一清二楚,之所以晚睡大概是因为这个。
“在想哥哥今日会不会给我带糖糕来。”
赵韩青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想司华遥是真的,所想的事是假的。
司华遥清楚他不会说实话,倒也不会觉得失望,道:“那殿下以为微臣会带吗?”
赵韩青起身下了床,光溜溜的脚丫踩在地上,走到司华遥的身边,仰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我觉得哥哥会。”
司华遥低头看他,他们之间相差九岁,此时的赵韩青堪堪到他腰的位置,而记忆中他们的身高相差不多。
见司华遥在发呆,赵韩青顿时有些心虚,道:“哥哥,你在想什么?”
司华遥回神,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殿下还是先洗漱吧。”
司华遥的动作让赵韩青心里越发没底,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变得这般冷淡?
“来人。”赵韩青没有纠缠司华遥。
守在门外的小亮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洗漱更衣。”
“是,殿下。”
小亮子退出去没多久,便又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几个小太监,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还有个托盘放着赵韩青要穿的衣服。
司华遥站在一旁看着,初来这个世界时,他也曾被这样侍候过,只是考虑到个人隐私问题,之后便自己更换衣服。
赵韩青从小锦衣玉食,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是尊贵的太子,是未来的君主,本应该受万人敬仰,却因司南遥变成禁囹,被治下百姓鄙夷,成了三国最大的笑柄,也难怪会这么恨司南遥。若换成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司南遥。
“朕寻了他二十多年……”
赵韩青的话言犹在耳,司华遥忍不住在想:若当真只是演戏,又何必一演就演几十年?他应该也动了真心吧……
想到这儿,司华遥的心突然一阵悸动,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胸口。
赵韩青一直在留意着司华遥,见他眉头微蹙,捂着胸口,下意识推开身边的侍从,跑到司华遥的身边,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快去传太医!”
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司华遥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殿下,微臣没事,不用劳烦太医。”
“不行,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万一有什么不妥之处,好早些对症下药。”
前世司华遥的身体不好,只是因为其太过强势,而总会让人忽略。而这一世因为司华遥的重生,他的身体并未像之前那样,整日病恹恹的,赵韩青很是庆幸,他不能容忍再出现前世的状况,他要和他白头到老。
司华遥自然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心脏不自觉地颤动起来,鬼使神差地应声道:“好。”
小亮子见状连忙去是请太医,寝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司华遥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从怀中掏出糖糕,道:“还是老规矩,殿下只能吃一小块。”
赵韩青一看顿时笑弯了眉眼,道:“我就知道哥哥定会给我带来。”
司华遥也随之扬起嘴角,掰了一小块给赵韩青,道:“这是最后一次,除非殿下的牙好了,否则微臣不会再给殿下带。”
赵韩青的小脸顿时挎了下来,道:“哥哥,我的牙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若一直好不了,那岂非永远吃不到了?”
“殿下莫说胡话,殿下现在年岁还小,待换牙以后,蛀牙便会好。不过以后也要多加注意,不能贪食甜品,否则牙疼会伴随殿下一辈子。”
赵韩青眨了眨凤眼,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道:“我自制力不强,总会忍不住,要不哥哥帮我吧。”
就赵韩青现在的演技,早就炉火纯青,如此做作不过是想让他清楚他在打主意。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配合道:“殿下想要微臣如何帮你?”
赵韩青忙说道:“哥哥负责监督我,哥哥让我吃,我就吃,哥哥不让我吃,我就不吃。”
“微臣有微臣的事要做,怕是承担不了监督殿下的责任。”这算盘打得叮当响,司华遥哪能听不出来。
“只要哥哥同意,我会跟父皇说,让哥哥留在东宫,到时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偶尔陪我聊聊天就成。”
这样的条件让司华遥有些心动,道:“殿下如此偏袒微臣,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谁敢!”
赵韩青无意识地释放出君主的威压,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好像意识到了,随即恢复了小孩子的模样,小眉头皱紧,露出凶巴巴的模样,道:“若是谁敢说闲话,我就让父皇收拾他们。”
司华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突然发现看他演戏也是一种乐趣,道:“皇上虽然宠爱殿下,却也不会无故处罚大臣,况且殿下若是说的多了,皇上定会觉得微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一旦厌烦了微臣,那微臣的前途可就毁了。”
赵韩青听得有些急,忙说道:“只要哥哥答应,我保证不会让哥哥受半分委屈。”
司华遥相信赵韩青有这份能力,之前发生的事足以证明,那些与他有过节,想对他不利的人,都被收拾了个干净。
“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微臣最近在整理一本手札,是一名仵作留下的,微臣十分感兴趣,以后应该会经常来往刑部。”
“仵作?”
赵韩青微微皱眉,前世也未曾发现他有这方面的爱好,看来还是相处的时间不够多,以后定要加倍补回来。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殿下这是……不悦?”
赵韩青忙摇头,道:“不是,我在想仵作的手札有何吸引哥哥之处。”
“仵作虽地位低下,却在刑事案件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说到这个,司华遥不可避免地带了几分官方的味道。
赵韩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这个我不是很懂,哥哥能否仔细说说?”
他确实不懂,但赵小婉应该知道些,待改日召她进宫问问。
“仵作所做的主要工作是验尸,包括确定死者的死因、具体死亡时间,判定死者是正常死亡,还是被谋杀,以及凶器是何物等等。”
司华遥滔滔不绝地说着,赵韩青认认真真地听着,只要是司华遥感兴趣的,他都想了解,这样他们才能有共同话题,才能更好地拉进两人的关系。
两人正说话间,小亮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殿下,太医到了,正在外面侯着。”
虽然不满良好的气氛被打断,但司华遥的身体最重要,赵韩青出声说道:“让他进来。”
“是,殿下。”
小亮子来到门口,传达了赵韩青的意思,徐超便背着医药箱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赵韩青直截了当地命令道:“徐太医,你给司修撰把把脉。”
“是,殿下。”徐超抬头看向司华遥,神情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到近前道:“司修撰,下官给您请脉。”
“那就劳烦徐太医了。”
“徐太医坐吧,不必拘礼。”
“谢殿下。”徐超得了命令,这才在司华遥的下首坐了下来,仔细为他听着脉。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超收回手,眉头微蹙,似有不解,道:“敢问司修撰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并无不适。”
徐超听得一怔,并无不适让他过来干嘛?溜他玩呢?
当然,赵韩青在一旁看着,他不敢这么说,道:“司修撰身体强壮,没有任何问题。”
司华遥清楚徐超心里是怎么想的,道:“劳烦徐太医跑一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徐超闻言心里舒坦了不少,越看司华遥越觉得顺眼,道:“司修撰哪里话,这是下官的本分,司修撰不必如此客气。”
赵韩青听闻司华遥无事,不禁长出一口气,打断两人的客套,道:“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徐超神情一滞,随即应声道:“微臣告退。”
司华遥见状不禁挑了挑眉,眼中闪过无奈的笑意,这就是真人版的用完就扔吧。
徐超退下,赵韩青看向司华遥,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没想到验尸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哥哥感兴趣。那就这样吧,哥哥只要空闲,便来东宫整理手札,我派人去给哥哥收集材料。这样成吗?”
赵韩青这么说,司华遥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本身就是太子侍读,要时常出入东宫。只是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着眉头,佯装思考着。
赵韩青心急地走了过来,拽住他的衣袖,撒娇道:“哥哥!”
司华遥这才松了口,道:“好,那就依殿下所言。”
赵韩青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嘿嘿,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答应。”
司华遥见状挑了挑眉,道:“殿下可是一国太子,您的命令,微臣可不敢违背。”
“哥哥,我从未想过用身份压你。”赵韩青连忙辩解,随即挎下小脸,道:“若是哥哥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司华遥一怔,随即问道:“当真?”
“当真!”虽然赵韩青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但他还是不愿让司华遥感觉丝毫委屈。
看着赵韩青认真的模样,司华遥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决定不再捉弄他,道:“若殿下能保证在微臣整理手札时,不来打扰,微臣便勉为其难依殿下所言。”
“我保证!”赵韩青连忙举起小手。
司华遥见状眼底的笑意更浓,道:“昨日周立又来找微臣麻烦,还辱及微臣的母亲,微臣一气之下,便闹上了公堂,也不知皇上知道此时,会作何感想。”
“周立还敢找哥哥麻烦?”
赵韩青的小眉头皱紧,明明心知肚明,却演得一无所知,司华遥不禁再次感叹,果然日子没有白混的,至少演技提升了一个档次。
“是啊。”司华遥倒是乐意陪他演,就当磨炼演技了,道:“昨日微臣与好友在清远楼喝酒,周立突然出现,骂微臣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他落得那般下场,都是微臣在殿下面前挑唆所致。微臣觉得冤枉,分明是清嫔出事连累了他,跟殿下和微臣有何关系。殿下,你说是吧。”
“当然!”赵韩青心中苦笑,面上却不显,道:“他这是嫉妒哥哥,才将自己之不幸,强加在哥哥身上,这恰恰说明他之无能。”
司华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此事闹上公堂,影响甚大,也不知皇上是否会因此怪罪?”
“哥哥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哥哥有任何麻烦。”赵韩青边说边拍了拍小胸脯,那小模样格外喜人。
司华遥强忍着眼底的笑意,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其实司华遥一点都不担心赵连章会怪罪,此事闹上公堂,并未给赵连章带来丝毫负面影响,还给他在百姓心里刷了波好感,他高兴还来不及。
赵韩青佯装好奇地问道:“闹上公堂后,结果如何?”
“周立极其同党被杖责一百,被判五年刑期。”
“才五年?”赵韩青的小眉头皱紧,道:“当真是便宜他了。”
“与一个从小娇生惯养又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来说,吃五年牢饭已是很重的惩罚,况且他又不能再为官,前途彻底毁了。”
“哥哥就是心肠太软,以后定然会吃亏,不过哥哥不用担心,有我在,保证哥哥不会吃亏便是。”
他心肠软,那他便执起屠刀,为他荡平所有阻碍。
司华遥闻言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赵韩青的意思,心中不由深受震动,他不只是说说而已,一直都在用行动保护他,不给别人伤害他的机会。
“殿下言重了,微臣受不起。”
赵韩青试探性地握住司华遥的手,温暖的触感一如往昔,让他忍不住贪恋,本能的紧紧握住,道:“不,哥哥在我心中很重要,很重要,能为哥哥做事,我心中高兴。”
看着眼前小了不止一个号又胖嘟嘟白嫩嫩的小手,司华遥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的赵韩青变成前世他成人的模样,英俊挺拔,心机深沉。
司华遥很快回了神,抽回了手,道:“殿下,今日的时辰不早了,微臣便先退下了,改日再进宫陪伴殿下。”
没了温暖的包裹,赵韩青心里难免失落,道:“哥哥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明日微臣会带手札过来。”
赵韩青马上扬起笑脸,道:“那我等着哥哥。”
司华遥没再逗留,转身出了寝殿。
小喜子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道:“司修撰。”
“公公,豆花的味道如何,可是原来的味道?”
小喜子笑着点头,道:“没错,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这次要多谢司修撰了。”
“豆花?什么豆花?”赵韩青从寝殿里探出头来。
小喜子见状忙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司修撰给你带了豆花?”赵韩青心中很是不悦,看小喜子突然觉得不顺眼起来。
“回殿下,司修撰确实给奴才捎来了一碗豆花,不过是奴才央求司修撰的,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我何时因这点小事怪罪过你们,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样小题大做、反复无常的主子?”赵韩青小眉头皱紧,一脸的不悦。
小喜子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怕……”
说到这儿,小喜子意识到不对,便打住了话头。
赵韩青却不依不饶地说道:“怕我怪罪司修撰?”
“殿下。”司华遥无奈地打断赵韩青的话,道:“明日微臣带一碗过来,也给殿下尝尝。”
赵韩青这才缓下神色,道:“还是司修撰善解人意,以后多学着点。”
小喜子一脸茫然地看看司华遥,又一脸茫然地点点头,道:“是,奴才谨记。”
司华遥好笑地看着,心中忍不住吐槽:为了口吃的,至于吗?
赵韩青:这可不只是一口吃的,当然至于。
第123章
司华遥从皇宫出来, 径直回了翰林院,本想着继续整理手札,突然想起今日那场刺杀, 似乎死了不少人,便和江陶打了声招呼, 去了应天府。
李灵午听到他来, 便亲自迎了出去, 寒暄过后,笑着问道:“司修撰今日来所为何事?”
司华遥如实说道:“下官最近正在整理一份手札,是一位仵作所记录, 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做仵作期间所遇到的所有案件。下官对此颇有兴趣,便想着研究一番,瞧瞧手札中描述的尸体死状, 在现实中是否如此。今早七皇子遭遇刺杀,死了不少刺客, 便想着来瞧瞧, 不知大人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虽然不太理解司华遥的爱好, 但李灵午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种小事能换来他的好感, 何乐而不为, 道:“尸体就停放在停尸房, 本官带你过去。”
“不敢劳烦大人,您让个差役带下官过去便可。”
“也好。”李灵午也不勉强,扬声叫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差役走了进来, 道:“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司修撰去一趟停尸房, 让老吴好好侍候着。”
“是,大人。”差役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请。”
“那下官告退。”司华遥和李灵午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差役走了出去。
刚来到停尸房附近,便闻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差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司华遥,道:“司修撰,停尸房的味道着实难闻,您是第一次去,还是拿着这个为好。”
司华遥伸手接了过来,道:“这是……”
“这是小的的内人为小的缝制的荷包,里面放了艾草。”
“既然是令夫人为你缝制的心爱之物,我怎能夺你所爱。”司华遥又递了回去,道:“放心,我随身带了香囊,这个你自己收好,莫辜负令夫人的一片深情厚谊。”
差役被说得脸上一红,却没有反驳,将荷包重新接回手中。
两人相继进了停尸房,即便他们有香囊,也无法阻挡尸体的腐臭味,司华遥的胃开始翻腾,好悬没吐出来。
停尸房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摆弄着面前的尸体,神情十分专注,都未发现有人进来。
“老……”
差役想要上前叫人,被司华遥拦了下来,小声说道:“不要打扰他。”
差役点点头,和司华遥站在一旁看着,尽量让自己适应这里的环境。
老吴捏住尸体的下巴,迫使尸体张开嘴巴,查看嘴里的情况,一边查看,一边在记录着什么。
司华遥见那尸体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不由想起自缢的吴江,小声问道:“那具尸体是谁?”
差役小声答道:“回大人,那是太医院的吴太医。”
司华遥点点头,还想再问,老吴突然转过头来,见两人站在身后,神情只是微微一怔,并没有丝毫惊吓或者惊讶的表情。
差役见状忙说道:“老吴,这是翰林院的司修撰,最近在研究一名仵作的手札,过来瞧瞧尸体。”
老吴淡淡地瞥了司华遥一眼,行礼道:“小的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司华遥看向差役,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差役应声,不忘叮嘱道:“老吴,大人吩咐,要你好好侍候。”
老吴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我这里无茶无饭无点心,只有横七竖八又烂又臭的尸体,如何侍候?”
差役一听,顿觉有些难看,道:“老吴,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吴这看似是在与差役说话,实则是说给他听,司华遥哪能不明白,拦住差役,道:“我无需人侍候,你去忙吧。”
差役看看老吴,又看看司华遥,道:“那小的告退。”
老吴不打算搭理司华遥,司华遥也不想搭理他,径直来到吴江的尸体前,查看尸体的形态,他要确定吴江究竟是怎么死的。
司华遥首先看得就是吴江颈项的勒痕,呈现垂直的方向,脸部两侧有刮伤,颈部除勒痕外,还有抓伤。司华遥视线向下,看向尸体的双手,果然见他部分指甲外翻,指甲内还有皮肤组织。这是人在窒息后的正常反应,他想挣脱绳子,所导致的挣扎伤。
司华遥又查看了他的口腔和鼻腔,发现他的舌骨并无断裂的痕迹,又检查了他的眼球,眼睑有点状出血的现象,最后他褪下尸体的裤子,查看他是否有失禁的情况,发现果然有。
老吴没有阻止司华遥,他要看看这个长相漂亮的小白脸到底要做什么,可司华遥接下来所做的事,让他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过分漂亮的男人。
老吴出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司华遥随口答道。
老吴顿时来了兴致,道:“如何判别?”
司华遥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一看颈项的勒痕,垂直向上,呈八字形,痕迹平滑,并无其他痕迹叠加。二看舌骨,自缢造成舌骨骨折的几率不大,而若是勒杀,十有八九会导致舌骨骨折。三看身上的挣扎伤,死者除了手部和脸部有挣扎伤外,其他部位皆无。由此可以判断,他自杀的可能性大于被谋杀的可能性。”
听司华遥说完,老吴对他彻底改观,道:“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我姓司,在翰林院做修撰一职。”
“司……修撰?”老吴微微愣了愣,随即说道:“可是金科状元?”
司华遥点点头,道:“是。”
瞧老吴这态度,哪有半点身份低下的自觉,司华遥打量着他,不禁想起前世的章进。若有他帮忙,那绝对是事半功倍,只可惜这一世他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老吴好奇地问道:“大人为何对验尸如此有研究?”
“本官最近在研究一本手札,是一名仵作留下的,那上面记录了他几十年来遇到的所有案件,包括验尸的心得和经验,以及未解之谜。只是手札被老鼠啃食的面目全非,本官打算重新将它整理出来,希望能造福百姓。”
老吴的眼睛亮了亮,道:“大人为何认为做这些会造福百姓?”
“活人可以撒谎,但死人不会,只要读懂他们留下的遗言,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既能为死者申冤,又能避免出现冤狱,这就是造福百姓。”
“好,大人说得好啊!”
做了半辈子的仵作,没人真正瞧得起他,也没人愿意接他的班,就连他的儿子也不例外。没想到堂堂状元郎竟愿意放下身段,专心研究一个仵作的手札,还颇有心得,这让他看到了仵作未来的希望。
老吴激动地想要上前,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脏污后,又收回了手,道:“大人放心,老吴定好好配合大人搞研究,只希望大人能坚持下去,让仵作终有一日也能堂堂正正地立于人前。”
司华遥理解他的心情,郑重地承诺道:“你放心,就算本官有其他事要做,也会令委派人跟进此事,不会轻言放弃。”
“谢大人,谢大人!”老吴竟激动地红了眼眶。
司华遥在停尸房一呆一下午,直到临近天黑才出了应天府衙门。临走之前,他去见了李灵午,无偿地提供了一条线索。
“李大人,若下官所料不错,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军人,且不是我赵国的军人。”
“军人?”李灵午愣了愣,随即问道:“司修撰怎会有此结论?”
“从他们手、脚、腿上的茧子可以判断,所在之处几乎一模一样,且都是惯用长兵刃,故而有此猜测。自然也不一定作准,只是想让李大人多条思路。”司华遥并未把话说死。
李灵午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却也知司华遥绝不会无的放矢,只要找个行伍之人过来问问便可,道:“司修撰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我之前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有了司修撰提供的线索,那我心中便有数了。”
“李大人不必客气,下官这也是投桃报李。下官还有事,不易逗留,告辞。”周立的事,李灵午帮了他,他便以此事还之,这份人情便算是还了。
李灵午忙说道:“我送司修撰出去。”
“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就不劳烦了,自行离开便可。”
话虽这么说,但李灵午还是坚持送他到门口。
因为临时决定要来应天府衙,司华遥在翰林院留话,让春海不必接自己,所以这会儿他只能步行回
与他来说,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只是提高了来往行人出意外的概率,不是谁撞了谁,就是谁撞翻了摊子,卖东西的忘了收钱,买东西的忘了拿东西。
司华遥倒是无所谓,就是被多看两眼,也不会少块肉,很快便来到了家门口。他转身看向一路尾随的人群,无奈地说道:“都回吧,我到家了。”
人群中一名公子哥大声问道:“敢问公子可曾婚配?”
张口就是婚事,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有看脸的人,司华遥无奈地笑笑,道:“多谢诸位抬举,在下已有婚约。诸位请回吧,待会儿在下还要待客。”
一个身穿粗布衣裙的少女大着胆子说道:“公子府上可缺下人,民女什么活计都能干,只要一日三餐,有个床铺睡,不给工钱也成。”
见有人先开了口,人群中的少女纷纷响应了起来。
“我也能干,我做饭最拿手!”
渝兮……
“我手脚最麻利,女红最好!”
“我读过书,会作诗,能陪公子读书!”
“我会唱曲儿,什么曲儿都会!”
……
司华遥被吵得一个脑袋两个大,道:“我家什么都不缺,诸位请回。”
门里的人听到动静,打开门查看情况,一看这阵势,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兵刃,道:“大人,这是……”
“无事,进去吧。”
司华遥很是无奈,不打算再理会身后的人群,抬脚进了门。
门口的守卫并未回去,而是将大门关上,留在了门口,警惕地看着人群,以免有人趁机生乱。
待蒋冲他们过来时,人群还未散去,他们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好在人群自觉地让开了通路,他们方能顺利地来到大门口。
蒋冲瞟了一眼人群,好奇地说道:“你们说阿遥这又怎么招来一群人?”
邵阳山无奈地笑了笑,道:“阿遥走到哪儿不是这副模样,蒋兄有些少见多怪了。”
“倒也是。”蒋冲认同地点点头,没作逗留,径直进了宅子。
众人相继进了大宅,而外面的人群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散去。
司华遥此时已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停尸房呆的久了,身上难免沾染味道,他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也不知那些人为何还要跟着他。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司华遥的脸泛着淡淡地粉,头发并未擦干,还有水珠顺着发丝落下来,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让他本就完美的容貌,又多了几分神秘感。
众人看得一愣,蒋冲率先回过神来,玩笑道:“阿遥,若你是女子,定是红颜祸水。”
“蒋大哥这话,我可不爱听,从古至今女子都是身不由己,是男子贪图她们的美色,这才误国误民,为何要将错处全怪在她们身上。”
蒋冲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好似有几分道理。”
司华遥笑了笑,转头看向邵阳山,道:“邵兄,你那五十年的女儿红可带来了?”
邵阳山扬了扬手里的酒坛,道:“有蒋兄在,就算忘了我,也绝对忘不了女儿红。”
“这话不假。”蒋冲哈哈一笑,从邵阳山手里接过酒坛,道:“今日的主角可是它,怎能不带来。”
司华遥一脸无辜地眨眨眼,道:“咦,合着今晚的主角是它啊,那我是否要往一边站?”
蒋冲脸上的笑意更浓,调侃道:“在五十年的女儿红面前,阿遥不香了。”
司华遥配合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竟输给了一坛酒,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邵阳山出声问道:“阿遥,陈兄还没来吗?”
司华遥摇摇头,道:“我也有觉得奇怪,陈兄说要带食材过来,应该比你们早才对,怎么反而落在你们之后。”
“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咱们多等一会儿。”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约莫等了一柱香的功夫,陈启这才姗姗来迟。
“阿遥,我来晚了!”
蒋冲笑着说道:“不晚不晚,我们也是刚到。”
陈启解释道:“今早定的鲈鱼不知为何竟死了,我便让人又去买了些,阿遥爱吃鱼,可不能少了,所以来得迟了。”
司华遥心下感动,道:“原来陈兄是为了我,今儿那条鱼谁也不许抢,我一个人包圆了。”
“得得得,都给你。”蒋冲拎起酒坛,道:“这可是五十年陈酿,你确定不尝一尝?”
司华遥摇摇头,道:“我不喜饮酒,它便是再好,也入不了我的口。”
“进了官场哪有不饮酒的,你也算独一份。不过这样也好,少一个人分,我还能多喝点。”
“蒋大哥,你可别忘了阿灵和王兄,多少给他们留一点。”
说到王子俊,众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蒋冲眉头微蹙,道:“阿遥不说,我都忘了,晋王死了,王兄正在守灵,而我们却在这里拔酒言欢,是否有些不妥?”
司华遥笑了笑,道:“无碍。若非要做个样子,王兄怕是也会来。”
蒋冲将手里的酒坛递给司华遥,道:“这酒还是存在你这儿吧,待人齐了,咱们再开封。”
“成,那我便让人先保存起来。”司华遥将酒递给了门外侍候的洪阳。
蒋冲再次开口说道:“你们说晋王的丧礼谁会去?”
邵阳山说道:“晋王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连皇上都怕,谁会上赶着。”
“我去。”司华遥笑了笑,道:“不能让王兄一个人扛。”
蒋冲一听,立即说道:“那我们也去。”
“蒋大哥、邵兄,你们不必如此。我是孤身一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而你们身边亲眷都在,实在不易冒险。王兄定也不想你们去,就由我做个代表便可。”
“我们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阿遥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相处多年,你们什么秉性,我一清二楚,知道你们不怕死。但蒋大哥,你现在住在高侍郎府上,你是没有忌讳,他们呢?别为了这件事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境。”
蒋冲的眉头皱紧,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要抓紧找房子了。”
邵阳山刚想开口,却被司华遥抢了先,道:“邵兄虽然是支身在京都,但家中亲眷俱在,也要为他们多想想。这是诅咒,不是其他,人力不可为,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好。”
邵阳山担忧道:“那阿遥你呢?”
陈启也应声道:“阿遥也说那是诅咒,人力不可为,你就不怕自己出事?”
司华遥安抚道:“很小的时候,师父便找得道高僧给我看过命,高僧说我福星高照,一辈子锦衣玉食,无病无灾,所以你们放心。”
见气氛有些凝重,蒋冲出声缓和道:“哪位大师?赶明我也去算算。”
“大师己然早登极乐,蒋大哥怕是算不成了。”
“那倒是可惜了。”蒋冲转移话题道:“阿遥说说,今日去应天府都做了什么?”
“在停尸房呆了一下午,里面的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
蒋冲惊讶地说道:“你还真去看尸体了?”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还检查了吴江的尸体。”
“太医院的吴太医?”蒋冲顿时来了精神,道:“阿遥可看出他是自杀还是被谋害?”
“自杀。”
说到这个,司华遥突然很是好奇,吴江这个自杀幕后的真实原因,他到底做了什么,被赵韩青拿往了把柄,以至于心甘情愿去自杀。
“太医院……难不成真和医药有关?”司华遥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
蒋冲好奇地问道:“什么和医药有关?”
司华遥回神,道:“没什么,想到了其他事。”
蒋冲见状也没多问,道:“听说吴江的家眷在他自杀的前一日,便离开了京都,看来他是早知有今日。”
陈启接话道:“人呐,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否则早晚有一日会还的。”
“今儿早上见阿遥带了吃食进宫,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喜子托我买的豆花,说是一直念着这一口,却因为身份问题出不了宫,便央求我买一碗给他。”
“小喜子跟着太子多年,吃过的好东西也不再少数,什么样的豆花能让他念念不忘,要不改明儿咱们也去尝尝?”
“明儿我还得去买,到时给你们捎去翰林院。”
“还去买?小喜子公公还吃上瘾了?”
司华遥无奈地说道:“那倒不是,是太子殿下听小喜子说吃了豆花,便嚷着也要尝尝。”
蒋冲惊讶地说道:“都说太子殿下早慧,成熟的不像个孩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更加孩子气的模样,你们都没见过,若当真见了,保证惊掉你们的大牙。
众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蒋冲不出意料地喝多了,时间太晚,司华遥便将他安置在客房,又派人到侍郎府报了信儿。
邵阳山和陈启则一起离开,结伴而行。
第二日一早,司华遥让春海去买了豆花,和蒋冲一起吃完后,又带着打包好的去了翰林院。
司华遥照例跟江陶打了声招呼后,便拎着东西进了宫。
这回来接他的不是小喜子,而是小亮子,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定是赵韩青故意安排的,明明是一统天下的霸主,心眼小的却跟针眼一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今儿赵韩青起得早,眼巴巴地等着司华遥来给他送早饭,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口的方向,那小模样都快成望夫石了。
脚步声响起,门外响起说话声,快要石化的赵韩青猛地抬起了小脑袋,‘噔噔噔’跑到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哥哥快进来,我都饿极了。”
司华遥见他这副小模样,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拎着东西就走了过去,“殿下若是饿,为何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那些东西哪有哥哥拿来的好吃。”
听着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司华遥不禁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那还是不够饿,若当真饿极了,那就什么都吃了。”
赵韩青仰头看着司华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意,道:“哥哥不会让我饿着的。”
“那可说不准。”司华遥话虽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将豆花从食盒中拿了出来,道:“殿下尝尝是否凉了,若是凉了,便让他们热一热。”
“现在可是三伏天,我巴不得吃点凉的,消消暑呢。”
赵韩青迫不及待地端过豆花,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这天确实是热,尤其还得穿着厚重的官府,实在是让人吃不消。好在他内功深厚,比普通人耐热耐寒,感觉没那么明显,否则莫说在停尸房呆一下午,就是呆上一小会儿,也非得难受死。
司华遥将手札拿了出来,坐在赵韩青的下首,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看到入迷处,竟忘了自己在何处,随手就想拿笔,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
“哥哥可是想要笔墨?”赵韩青拿着毛笔眼巴巴地看着他。
司华遥看了看一旁的桌子,道:“殿下吃完了?”
“吃完有一会儿了,见哥哥看得认真,便没有打扰。”
司华遥接过赵韩青手里的笔,道:“殿下今日没有课业?”
“前几日小考,我得了优秀,向太师要了两日假,明日才正式开课。”
赵韩青可是重生而来,要学的东西要就烂熟于心,学与不学没什么区别,司华遥心里清楚。
“殿下,微臣要看手札,不想被打扰。”
“哥哥看哥哥的,我保证不出声。”赵韩青举起了小手。
司华遥点点头,继续看着手札。
赵韩青则轻手轻脚地拿了纸,铺在桌案上,提笔画了起来。
前世为了以解相思之苦,他日日画着司华遥的画像,日子过得越久,他的脸越清晰。他临终之时,看到司华遥在一团光晕中朝他走来,就好似他陷入绝望的深渊时看到的画面一样。
他伸出手,温柔地笑着,“跟我走吧。”
他激动的两眼含泪,连连应声,“好。”
第124章
司华遥五感何等敏锐, 即便在精神高度集中的前提下,依然能感知到周围的情况,更向况是赵韩青那般炽热的眼神。
他在专心看手札, 而赵韩青在专心看他。
司华遥实在忍无可忍,抬眼看了过去, 发现赵韩青正在作画, 而他是那个免费模特。好奇之下, 他放下手札走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脸,跟他记忙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就好似在照镜子。
“殿下这画画得真好!没有多年的磨炼怕是有不了这样的笔触。”司华遥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韩青听得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道:“哥哥过奖了!我就是爱画, 平日里多练了一些,尤其是画哥哥, 我己经是驾轻就熟。”
“驾轻就熟?”司华遥挑了挑眉。
“我不爱山水, 独爱画人像,除了父皇母后, 我画的最多的便是哥哥。哥哥, 你等一下。”
赵韩青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 便又回转, 手上抱着个木盒子。
赵韩青羡宝似的看着司华遥,道:“哥哥打开看看。”
虽然还未打开,司华遥却已猜到里面是什么, 而当他亲眼看到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颤动。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百多张画像, 每一张都是那么栩栩如生,足见他在画时倾注了多少感情。
“殿下这是何时画的?”
“再与哥哥相遇后,也不知怎么的,我总会想起哥哥,很想去看看哥哥。可我与哥哥有两年的约定,不能食言而肥,于是我便决心将哥哥画下来,就这样不知不觉画了几百张,这个木盒里只是一小部分。”
“你……”看着他眼中炽烈的情感,司华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很是期待司华遥能给他回应,却也知道受的伤需要时间去疗愈,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主动转移话题道:“哥哥也给我画一张吧。”
看着他凤眼中的期待,司华遥不忍心拒绝,道:“好。”
赵韩青兴奋地叫了一声,连忙将他画的画像小心地拿开,又重新铺上了白纸,让开了桌前的位置。
俗话说书画不分家,司华遥自然也学了画,只是他更专注于书法,在画上没下多少功夫。不过没下多少功夫,并不代表他画的就不好,老头子就曾经夸赞他有极高的绘画天赋。
司华遥端详着赵韩青,提起笔简单地勾勒出大体的轮廓,再慢慢细化,尤其是他的那双漂亮的凤眼,是他五官中最为出彩的地方。随着他一笔笔落下,纸上的人越发传神,很快便跃然纸上,灵动的就好似真人在画里一样。
也随着他的落笔,在他心中也画成了一幅画,而那幅画中人物的模样,赫然就是赵韩青成年后的样子。
往日的种种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带人去往无名岛,与春海洪阳对峙的画面上。
“朕寻了他二十几年……”
这句满含悲凉和绝望的话,在他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哥哥,你画得真好!”
赵韩青的声音拉回了司华遥的思绪,他看向桌上的画,不禁微微一怔,这应该是他画得最好的一次人物画像。
果然画一旦倾注了情感,所表现出来的便已大于技巧,不可否认他终究没有放下对赵韩青的那段情,只是将它压在了心里的某个角落,让它自生自灭,只是这么久过去,它依旧坚强的活着,尤其是两人再遇之后。就好似埋在地下的种子,熬过了严冬,遇到了春天,自然而然地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哥哥,哥哥……”
见司华遥又在发呆,赵韩青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看向眼前担忧的凤眼,道:“嗯?”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哥哥心事重重的?”
司华遥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目光,道:“可能是有点累。殿下,时间不早了,微臣也该回去了。”
察觉到司华遥情绪不对,赵韩青本能地不想让他走,道:“这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哥哥就留下用膳吧,方才我已吩咐他们做哥哥爱吃的香辣鱼。”
“殿下怎知微臣爱吃香辣鱼?”
赵韩青丝毫不慌,笑着说道:“哥哥忘了,我曾与哥哥在凝翠山上住过两日,那时我就发现哥哥几乎每餐都会吃鱼。再加上哥哥喜吃辣,我便猜哥哥定喜欢吃香辣鱼。”
看着他讨喜的模样,司华遥心里却有些失望,道:“殿下,微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司华遥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是不想再留在这里,生平第一次想要逃离一个地方。
见司华遥转身就走,赵韩青顿时有些心急,上前拽住他的手,道:“哥哥,可是我哪里做错了,若是有,哥哥说出来,我定然会改,哥哥千万莫与我置气,可好?”
同样的场景在记忙中也曾出现过,而且不只一次,每次赵韩青都努力想要留下他,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挣脱赵韩青双手的拉址,道:“殿下与微臣身份玄殊,微臣怎敢与殿下置气,况且殿下没做错任何事,是微臣突感不适,这才要造退,还望殿□□谅。”
赵韩青了解司华遥,他越是这么说越证明他心里有事,而且这事定与自己有关。他想问,却没有立场,司华遥也不会说实话,一时不知是否该放他回去。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小喜子的声音,道:“启禀殿下,德辉公公在外求见。”
赵韩青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让他进来。”
司华遥见状退到一旁,赵韩青则坐了回去。
德辉从殿外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司华遥,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德辉答道:“不瞒殿下,奴才此来是为司修撰。”
赵韩青和司华遥皆是一怔,随即问道:“可是父皇要召见司修撰?”
“启禀殿下,今日早朝后,楚汉王便带着七皇子进了宫,说是想在京都多逗留些时日,好好欣赏欣赏京都的美景。”
一听到楚熙的名字,赵韩青的脸色就变了,道:“这与司修撰何干?”
德辉如实说道:“七皇子说想让司修撰作为向导,带着他四处转一转,皇上同意了,便让奴才传口谕给司修撰。”
赵韩青清楚楚熙的目的,他找的借口也算是合情合理,赵连章没有拒绝的理由,而自己也不能违抗皇命。
“寿宴上我答应过七皇子,要好好带他玩一玩,只是事忙,没有空闲。正好这几日我有时间,可以作陪,权当尽地主之谊了。”
既然此事已经定下,他没必要因此与赵连章硬碰硬,只要人在眼皮子底下,晾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还可以趁机多和司华遥相处,四下游玩,一举两得。
司华遥提醒道:“殿下明日有课。”
说实话,司华遥十分怀疑楚熙的身份,和他来赵国的目的,若是能以正当理由接触,省得他专门派人去调查,也可以趁机平复一团乱麻的心绪。当然这是赵韩青不在的前提下。
司华遥的提醒让赵韩青心里有些委屈,这明显是不想让他去,只是他并未表现出来,道:“无妨,我与父皇告两天假便是。”
“殿下乃一国储君,要以课业为重,哪能耽于玩乐?”司华遥恪守一名忠臣的本分,谏言道。
“我明白司修撰之担忧,不过司修撰放心,落下的课业,我会在之后补上,况且还有司修撰这个状元郎在,我的课业不成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就是跟定了,他绝对不能给楚熙单独接近司华遥的机会。
打着他的名义堵他的嘴,司华遥明白赵韩青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就算阻拦也没用,索性不再开口。
德辉看看两人,道:“七皇子说明日一早会去请司修撰,奴才在这儿知会一声。”
“多谢公公。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定会好好相陪。”
“既如此,那奴才便先回去复命了,告退。”
司华遥见状出声说道:“公公慢走,我与公公一起。”
德辉瞟了一眼赵韩青,见他没有阻拦,便停留了一步,与司华遥一起离开了东宫。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对他变了副态度。难道他做的那些事都暴露了?今日也没多说什么,怎么就暴露了?
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做什么都提心吊胆。
两人走出东宫,德辉四下看了看,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咱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公公有话直说便可。”
“太子殿下虽年幼,自制力却很强,这些年他的课业从未让皇上和皇后操心过,内阁的三位对殿下更是赞不绝口,说殿下既勤奋又有天赋,皇上和皇后对此十分欣慰。只是殿下太过老成,不像其他孩童般活泼,皇上皇后总想着殿下也能有一日放下课业,去好好玩一玩。”
德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司华遥听明白了。
“多谢公公,我明白了。”
德辉笑了笑,道:“司修撰不仅才学过人,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可谓是天纵奇才,有你在身边看顾,想必皇上和皇后可以放心了。”
“我定竭尽全力,护佑殿下左右,以报君恩。”
待出了皇宫,司华遥径直回了翰林院,坐下后才发现,那本手札落在了东宫。
既然不能继续整理手札,他索性拿了京都的地图,打算制定一套旅游路线。
地图这种东西在这个年代,那可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尤其是一国首都的地图,就算在翰林院,也只能查看,不能外带。否则会被怀疑图谋不轨,一个弄不好脑袋就搬家了。
京都附近的山不少,最为有名,去的人最多的就是百花山,但介于山上的百花仙神庙,司华遥就没打算去。而凝翠山是他的老巢,就算风景再好,也不能带他们去。
思来想去最好的去处就是东华山,山上不仅有普度寺,山下还有锦绣阁,虽然这时候泡温泉是热了点,到底还有其他消遣,主要问题是他们是否已经去过。
蒋冲见司华遥在研究京都的地形图,不禁好奇地问道:“阿遥,你不整理手札了,怎么看起地图来了?”
司华遥如实答道:“皇上让我给楚国使团当向导,陪他们游玩京都,我在想要去哪里。”
“那不是鸿胪寺的事吗?怎么交给你了?”
司华遥不禁苦笑出声,道:“楚国七皇子点名要我陪。”
蒋冲怔了怔,随即打趣道:“所以那一箱子东西,不仅仅是谢礼。”
这下轮到司华遥发愣了,无奈地说道:“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这可是公差,朝廷应该会给销账,再说楚国七皇子财大气粗,应该不会让阿遥出钱。”蒋冲以为司华遥在担心费用问题,道:“待我回去,派人给你送些银子,放心。”
司华遥心里感动,连忙拒绝道:“不用,有太子殿下随行,还用不着我花钱。”
“太子殿下也去?”蒋冲点点头,道:“那确实用不着你花钱。只是这多了太子殿下,可又多了份责任,阿遥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差池。”
“放心,我心中有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司华遥照常起床,打完拳简单擦洗过后,便开始用早饭。
而就在这时,春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大人,楚国七皇子来了,正在门外等候。”
司华遥看了看吃了一半的早饭,不禁微微蹙眉,道:“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春海请示道:“大人如何打算?”
司华遥没好气地说道:“如今我们的身份悬殊,还能如何打算,出门迎接。”
“是,大人。”
司华遥带着人来到大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那辆豪华大马车,以及站在车旁的李欢。他快步上前,行礼道:“李将军,七皇子可在里面?”
“司修撰。”李欢回礼,道:“殿下在车里。”
两人正说话,楚熙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看向司华遥扬起了笑脸,软软地叫道:“司修撰。”
司华遥行礼道:“下官见过七皇子。”
“司修撰可介意我们到府上坐坐?”
“下官正有此意,殿下里面请。”
赵韩青还未来,他们自然要等着。
有下人弄好了马凳,楚熙迈开小短腿,一步一步下了马车,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分外呆萌可爱。
司华遥站在一旁等着,随后在头前带路,为了迁就楚熙,刻意放缓了步子。
众人进了宅子,楚熙边走边仰头看向司华遥,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听闻这宅子是太子哥哥赏给司修撰的,是真的吗?”
“没错,幸蒙殿下赏识,看下官在京中没有居所,便赏了这座宅子。”
“太子哥哥怎知司修撰没有房子?”楚熙小眉头皱紧,道:“这叫雪……雪……”
司华遥见状接话道:“殿下可是想说雪中送炭?”
“是,我就想说这个,司修撰真厉害!”楚熙又扬起笑脸。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下官的身世不太好,太子殿下应该知晓一二,所以便解了下官的燃眉之急。”
“司修撰的身世?”楚熙眨眨眼睛,道:“怎么了吗?”
司华遥淡淡地说道:“下官是个孤儿,自幼父母双亡。”
楚熙闻言大眼睛里满是愧疚,道:“司修撰,我不是有意的,对不住。”
“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这么多年过去,下官已经习惯。”
“熙儿的母妃也……”楚熙说着红了眼眶,道:“熙儿很难过,司修撰也很难过。”
“七皇子的母妃……”
司华遥微微怔了怔,原剧中楚熙的生母一直活着,始终是宫女的身份。而现在楚熙却称呼‘母妃’,这说明楚皇不仅给了她名分,听起来位份还不低。
“在熙儿两岁时,母妃便离开了熙儿。”
见他眼里有泪光闪烁,司华遥安慰道:“七皇子节哀。”
楚熙吸吸鼻子,道:“父皇说熙儿没了母妃,还有父皇,当然还有汉王叔,熙儿有人疼,熙儿不难过。”
司华遥被他可爱的小动作萌到,从袖带里掏出帕子递给他,道:“七皇子若不嫌弃,便用这个吧。”
楚熙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接过了帕子,甜甜地说道:“谢谢司修撰。”
“七皇子不必客气。”
几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正厅,司华遥安排他们入了座,又招呼人上茶。
这才刚坐下,又听到‘咕噜、咕噜’两声轻响,他转头看过去,只见楚熙正偷偷拍着小肚子,见他看过去,做贼心虚地倒背起手,小脸红彤彤的。
司华遥挑了挑眉,出声问道:“七皇子可曾用过早饭?”
楚熙点点头,又摇摇头,脸红地说道:“没吃饱。”
李欢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殿下一心想快点来找司修撰,便只匆匆吃了几口,肯定没吃饱。”
“七皇子想吃什么,下官让他们去做。”
说到吃的,楚熙的眼睛一亮,问道:“司修撰早上吃的什么?”
“白粥、油饼和小菜。”
“我也想尝尝。”
“七皇子稍候,下官吩咐他们去做。”
楚熙忙不迭地点了点小脑袋,道:“我不着急,让他们慢慢来。”
话虽说得漂亮,他的身体却十分诚实,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司华遥看得好笑,猛然发觉他现在好似没那么讨厌小孩了,尤其是懂事乖巧,长得又可爱的小孩。
不过转念一想,身边的小孩子貌似都不是正常小孩,面前的这个也存疑,心里也就释然了。
饭菜都是现成的,很快便上了桌,司华遥抬头看向李欢,道:“李将军要不也吃点?”
闻着油饼的香味,楚熙不停吞咽着口水,道:“李将军,你也坐下吃点吧,这油饼看上去好香。”
李欢摇摇头,道:“不了,早上我已经吃过了。”
“那我陪七皇子一起吃点。”司华遥在楚熙对面坐下,方才饭只吃了一半,根本没吃饱,他可不想委屈自己。
楚熙期待地看着司华遥,“那我们能吃了吗?”
“七皇子请。”
楚熙闻言不再抻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然他的筷子用起来不熟练,但吃饭的速度却不慢,看那鼓鼓的小腮帮,白嫩嫩的小牙,吃起东西来就好似小松鼠一样,异常可爱。
“这油饼真香!”他边说边夹起一块,放进自己盘子里,又夹起一块递给司华遥,道:“司修撰多吃点,别客气。”
司华遥见状连忙接了过来,心里有些好笑,这孩子吃得太忘我,怕是连自己在哪儿都忘了。
“太子哥哥不能来,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油饼,太可惜了!”
楚熙的话让司华遥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看去,道:“七皇子的意思是今日出游,太子殿下不能来了?”
楚熙点了点小脑袋,道:“太子哥哥本想随行,可赵皇陛下不同意。”
司华遥奇怪地问道:“为何?”
以赵韩青受宠的程度,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昨日德辉的态度,明摆着是赵连章支持赵韩青出去游玩,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楚熙皱着小眉头想了想,道:“好像是……李将军,那个王爷是……”
李欢忙答道:“殿下,是晋王。”
楚熙的大眼睛一亮,道:“对,是晋王。”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了然,赵齐豫的丧礼在即,就算他们不出席,也总要做做样子,若让人知晓他四处游玩,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不去正好,省了不少麻烦。
司华遥长出一口气,刻意忽略了心头的那点怅然若失。
吃完早饭,司华遥又带着楚熙在院子里转了转,就当是消食,随后才坐着马车出发,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马车里,楚熙一脸兴奋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我们要去哪儿玩?”
出门在外,带着官称不太方便,索性大家都改了称呼。
“去东华山,我们上午爬山,去山上的普度寺拜佛吃斋,下午下山,去山下的锦绣阁游玩。”
“锦绣阁好,汉王叔去过,未曾带着熙儿,熙儿羡慕了许久,没想到今日能与遥哥哥一起去,真是太棒了!”
“汉王为何不带七皇子去?”司华遥好奇地问道。
楚熙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道:“熙儿不知。”
李欢见状无奈地解释道:“王爷初以为锦绣阁和那些烟花柳巷类似,所以……”
司华遥了然地点点头,而楚熙依旧一脸茫然,问道:“遥哥哥,烟花柳巷是什么地方?”
司华遥被问得一愣,随即看向李欢,道:“我从未去过,也不知是何去处,七皇子还是问李将军吧。”
楚熙转头看向李欢,天真地问道:“李将军,烟花柳巷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李欢被问得一脸尴尬,竟还臊红了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是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
楚熙接着问道:“遥哥哥不是小孩子,为何也不曾去过?”
见司华遥含笑地看着他,李欢的脸越发红了,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司华遥正想为李欢解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三人皆是一怔,司华遥掀开车帘看了出去,问道:“春海,为何停车?”
“回公子,前路被一辆马车拦住。”
司华遥眉头微蹙,吩咐道:“上前查看情况,小心应付。”
“是,公子。”
李欢起身,道:“以防万一,我也去瞧瞧,殿下就交给司修撰了。”
“李将军放心,七皇子交给我便可。”
第125章
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楚熙神情有些不安,朝着司华遥的方向挪了挪,小手试探性地握住了司华遥的手。
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 道:“七皇子别怕,有我在, 不会让人伤了你。”
楚熙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 道:“遥哥哥, 不是说好要叫熙儿吗?”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这里没有外人, 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遥哥哥不喜欢熙儿?”楚熙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
这不是楚熙第一次这么说,初见时他便说过一回。
“七皇子言重了……”
脚步声打断了司华遥的话,紧接着马车一阵晃动, 车帘被掀开,赵韩青出现在两人面前。
司华遥神情一怔, 下意识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韩青扫了一眼楚熙, 抬脚进了车厢,一屁股坐到了司华遥和楚熙中间, 随后笑着说道:“昨日已和司修撰约好, 自然不能爽约。”
看着近在咫尺的赵韩青, 司华遥回了神, 果断起身坐到了对面, 道:“七皇子说皇上并未答应殿下出行的要求,殿下莫不是又偷偷跑出皇宫?”
赵韩青虽然有些失望,却不怎么在意, 只要楚熙和司华遥之间保持距离,其他都可以退而求其次, 道:“当着楚国使臣的面儿,自然要做做样子。此时的太子殿下正在东宫,出来的我只是‘遥哥哥’的远亲,‘遥哥哥’就叫我青儿便可。”
赵韩青将‘遥哥哥’三个字咬得很重,很明显是不满楚熙对他的称呼。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当着楚熙的面儿这么说,真的好吗?
楚熙好似方才回了神,一把拉住了赵韩青的手,高兴地说道:“熙儿能和太子哥哥一起游玩,真是太好了!”
看着被紧紧握住的手腕,赵韩青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却未挣开楚熙的手,反而反客为主,将楚熙的小手攥得紧紧的,道:“既然熙儿这么高兴,那可得跟紧了我,我会时时刻刻看着熙儿。”
楚熙见状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有些害怕地往后躲了躲,怯生生地说道:“太子哥哥,你捏疼熙儿了。”
赵韩青好似才发现,慌忙松了手,满脸愧疚地说道:“对不住,熙儿,我一时高兴,没控制好力道,熙儿应该不会怪我吧。”
楚熙揉着被捏红的小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摇头说道:“不会,太子哥哥不是故意的。”
司华遥将一切看在眼中,对赵韩青欺负小朋友的举动很是好笑,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七皇子擦擦眼泪吧。”
楚熙伸手去接,却被赵韩青抢了先,道:“遥哥哥,熙儿皮焦肉嫩,你这帕子太过粗糙,怕是会弄疼他,还是用我的吧。”
赵韩青说着将司华遥的帕子揣进怀里,拿出自己的帕子,抬手就帮楚熙擦眼泪。
“太子哥哥,疼……”
眼看着楚熙白嫩嫩的小脸被擦得通红,司华遥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了赵韩青,道:“殿下身份尊贵,这等粗活还是换别人来吧。”
现在都不能确定楚熙是否重生,若当真是,也就算了。若不是,这么欺负一个四岁的孩子,实在是没眼看。
退一万步说,就算楚熙重生了,前世自己对他也不错,还让人帮他夺位,他心里对他应该是感激才对。
楚熙害怕地起身,躲到司华遥身后,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小声叫道:“遥哥哥……”
司华遥越是维护楚熙,赵韩青越看他不顺眼,道:“熙儿怎么了,可是方才我手上没有轻重,弄疼了你?”
楚熙看看赵韩青,又看看司华遥,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熙儿做错了事,惹恼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不喜欢熙儿了?”
“没有,我喜欢熙儿,特别特别喜欢!”赵韩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道:“熙儿不是也喜欢我嘛,过来和我一起坐。”
楚熙见状瑟缩了一下身子,又往司华遥身后躲了躲,道:“熙儿……熙儿想坐在遥哥哥身边。”
赵韩青听他这么说,也站起了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楚熙身边,道:“熙儿不过去,那我只能过来了。”
司华遥看着看着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回去!”
虽然司华遥没有指名道姓,但赵韩青清楚他在说谁,身子不由一僵,抬头看了过去,可怜巴巴地叫道:“遥哥哥……”
司华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危险地看着他,道:“回去!”
赵韩青不禁有些恍惚,前世的记忆与现实交叠,面前的司华遥又变成了前世不可一世的摄政王,而他的身子也因此战栗。待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
司华遥转头看向楚熙,指了指正中的位置,道:“你去那边坐!”
楚熙也不敢违背,乖乖地坐了回去。
见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司华遥接着说道:“从现在起,谁不听话,就送谁回去,没有商量的余地,听到没?”
“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答道。
司华遥这才缓下神色,掀开车帘看了出去,道:“启程。”
车外的李欢回了神,下意识地应声道:“哦,好。”
司华遥重新坐回车里,瞥了两个小不点一眼,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任何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一个两个都是欠收拾的小混蛋。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脑海中快速闪过前世的种种,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未曾再现,他的心还有他的身子都极其兴奋,兴奋得几乎压制不住。
楚熙的目光也落在司华遥身上,懵懂、茫然的眼神中掺杂着别的情绪,只是藏的很深很深,让人很难分辨。
赵韩青转头看向楚熙,精准地捕捉那丝复杂的情绪,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楚熙察觉他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赵韩青眼中毫不掩藏的敌意,让他微微一怔,好似明白了什么,震惊在眼中快速闪过。
两人对视的电光火石间,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底细,心中的敌意再也掩藏不住,若是眼神能杀人,他们怕是已经千疮百孔。
虽然司华遥闭着眼睛,可他的感知力很强,很快便察觉到紧张的气氛,当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却是两双看向他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一双比一双无辜。
司华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暗劝自己: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也不是不行,至少眼不见为净。
马车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行进,过了半个多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东华山山脚。
马车停下,司华遥睁开眼睛,依旧是被两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没搭理两人,而是掀开车帘看了出去。
春海出声说道:“公子,我们到了。”
司华遥点点头,率先下了马车,在马车前站定,这才说道:“两位殿下可以下车了。”
司华遥看着车门,心里止不住地想,第一个下来的一定是赵韩青。
果然不出他所料,赵韩青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车。
司华遥又想道:楚熙出来定是委屈巴巴,两眼通红,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车帘再次被掀开,楚熙出现在众人眼前,果然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李松上前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楚熙抬头看了赵韩青一眼,随后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方才下车时,不小心摔了一下。”
楚熙边说边摸了摸自己的手肘,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
李松见状小心地掀起衣袖查看,发现他手肘附近白嫩嫩的皮肤上一道红痕,不像是摔的,倒像是碰的。
司华遥眉头微蹙,转头看向赵韩青。
还不等他开口,赵韩青便出声说道:“我出来时,他还好好的。”
“遥哥哥,你别怪太子哥哥,是熙儿自己不小心。”
楚熙这么说,就是在告诉司华遥,他身上的伤就是赵韩青弄的,只是碍于身份,他不敢说。
方才在楚熙下车时,他听到了一声轻响,那就是碰撞的声音,所以才会猜测楚熙下车时的表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楚熙这是撞伤了自己,赖在赵韩青身上。
若是之前司华遥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那他如今就已经确定,这个楚熙不是四岁的孩子,而是重生者或者穿越者,而他来赵国的目的,多半与赵韩青有关。
不过司华遥没打算拆穿他,却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既然出来游玩,那便都把称呼改了,七皇子便称呼太子殿下哥哥,对外便说你们是兄弟。我是你们的远方表哥,李将军是护卫统领,春海是管家,小喜子是小厮。大家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称呼错了。”
司华遥没有轻信楚熙,赵韩青心里高兴,道:“好,听表哥的。”
楚熙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失望之色,随后也应和道:“熙儿也听遥哥哥的。”
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上山吧。”
李欢见赵韩青和司华遥一起向前走去,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问道:“殿下的胳膊可疼得厉害?”
楚熙摇摇头,放下衣袖,迈开小短腿追了上去,眼巴巴地跑到司华遥身边,想去牵他的手。
赵韩青时刻防备着,在楚熙伸手的瞬间,挤进两人中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道:“熙儿,上山的路不好走,还是我牵着你吧。”
楚熙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被赵韩青抓得死紧,以他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他红着眼眶说道:“哥哥,你弄疼我了。”
“哦,是吗?那我轻点。我也是怕抓得不紧,再摔了熙儿,熙儿应该不会怪哥哥吧。”
赵韩青把楚熙之前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司华遥低头看了一眼,见楚熙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出声说道:“山路不好走,确实该抓紧些,若是他又弄疼熙儿,熙儿便直接说出来,让他松一松力道。”
虽然他知道楚熙不是四岁孩童,但李松不知道,他到底还是得顾及两国关系,不能太过放任赵韩青。
“哥哥也是小孩子,熙儿怕哥哥会累,遥哥哥能带着熙儿吗?”楚熙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赵韩青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道:“熙儿这么为我着想,我心中十分感动,但我答应过父亲,定会好好照顾熙儿,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熙儿还是不要麻烦表哥了。”
“爬山的乐趣就在于欣赏风景和锻炼身体,若熙儿全程让我带着,那便没了爬山的乐趣。况且这山上是佛寺,要想达成心愿,就要让佛祖看到你的诚心。先走吧,这才刚刚开始,何时熙儿真的爬不动了,再找人带着你。”
听到这儿,赵韩青的神情一阵怔忡,随后说道:“哥哥说得对,要想得偿所愿,就得让佛祖看到我的诚心。”
楚熙抬头看了赵韩青一眼,明亮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多说什么,任由赵韩青拉着自己往前走。
虽然在山间,到处都是树荫,但在这炎炎夏日,还是难以抵挡得热,尤其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
热让他们的体力消耗更大,不过爬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气喘吁吁。尤其是楚熙,这里他的年纪最小,体力最差。他的小脸被热得红扑扑的,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头发也已经湿透了。小喜子也是热得直擦汗,体力也明显有些跟不上。
司华遥找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道:“大家坐下歇会儿吧,喝点水补充一下体力。”
众人应声,各自找了地方坐了下来,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
最让司华遥意外的是赵韩青,他竟然只是微喘,看起来体力相当不错。
想到他是重生的,司华遥也就释然了,为了不重蹈覆辙,赵韩青努力习武十分有必要,尤其是面对武功高强的他。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想着,看来为了能达到目的,他也没少武装自己。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司华遥再次招呼众人上路。
“熙儿还行吗,若是体力不支,便让李统领带着你。”
楚熙坚定地点点头,道:“遥哥哥,我可以的,不用别人带。”
司华遥微微有些惊讶,道:“那好吧,我们继续。”
更让他惊讶地是,楚熙竟坚持爬到了半山腰,若非小脚丫被磨出了血泡,实在是走不了,他还会坚持下去。
“遥哥哥,熙儿没用,不能自己爬上山,呜呜……”说着说着,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楚熙竟哭了起来。
司华遥很是奇怪楚熙为何这般执着的要自己爬上山,安慰道:“熙儿今年不过四岁,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胜过许多人,我们都为熙儿骄傲,熙儿实在不必如此难过。”
楚熙哽咽道:“那……那佛祖能看到熙儿的诚心吗?”
司华遥闻言一怔,终于明白了楚熙为何这般坚持,好奇地问道:“熙儿想向佛祖求什么?”
楚熙刚要开口,就听赵韩青说道:“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楚熙抽抽搭搭地说道:“那、那我不能、告诉遥哥哥了。”
司华遥看看赵韩青,又看看楚熙,总感觉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在瞒着他,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问,只能暂时将疑惑埋在心里。
李欢出声安慰道:“小主放心,您的诚心佛祖能看到,小主定能心想事成。”
楚熙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是这样吗?”
“是,佛祖能看到熙儿的诚心。”
司华遥从不信这些东西,即便身上发生这般离奇的事,他也不信,这般说也不过是安慰楚熙罢了。
楚熙激动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了下来,乖乖地任由李欢背在身上。
司华遥低头看向赵韩青,问道:“青儿可还能坚持?”
“自然,我定能独自爬上山,表哥拭目以待便可。”
见他如此自信,司华遥点点头,便没在多问,爬山这项旅游节目,最治的就是嘴硬。不管游客在山底下有多雄赳赳,气昂昂,到了山顶都是狼狈的落水狗模样。当然有武功底子,和常年来往于山中的人除外。
又爬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山顶,赵韩青确实是自己爬上来的,没有依靠任何人,只是模样有些狼狈。
因为天气热的原因,爬山的人并不多,来普度寺上香的人自然也不多。他们来到寺庙门前,抬头看向面前的皇家寺院,坐落于山巅,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很是气派。
门口的小僧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随后目光便被牢牢吸引,直到众人来到近前,他才算回过神来,忙双手合十,行礼道:“诸位贵客,小僧有礼了。”
“小师傅有礼。”众人相继还了礼。
小僧低垂着头,不敢再看司华遥一眼,道:“诸位里面请。”
司华遥等人相继进了大门,朝着正殿走去。
众人在正殿门前的大香炉面前停下脚步,春海等人将买好的香点上,分给众人,虔诚的行礼后,插在了香炉内,随后便相继走向大殿。
在外面用的是又粗又大的香,而在里面用的是普通的香,行礼后就插在佛像前的香炉内。
所有人都虔诚地许着愿,唯有司华遥早早就起了身,退出大殿,百无聊赖地等着。
“施主有礼。”
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司华遥吓了一跳,本能地转身,警惕地看着身后的老和尚。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还礼道:“大师有礼。”
“施主本是富贵命,且身边有贵人环绕,奈何命中有一劫,且是在劫难逃,怕是寿数不长。”
司华遥听得一愣,下意识地将他视为骗人买东西的老骗子,道:“抱歉,今日带的银两不多,改日再来向大师寻求破解之法。”
方丈被他说得也是一阵怔忪,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从手上脱下一串佛珠,递给司华遥,道:“你我相遇便是有缘,这串佛珠跟随老衲几十年,日日受着香火,听着经文,应能抵消些许灾厄,便赠与施主了。”
司华遥看着他递过来的手串,怀疑地问道:“当真是送我的?”
方丈含笑地与他对视,道:“施主虽身负冤屈,却能放下仇恨,一心为民,这是百姓之福祉。”
司华遥听得心中一紧,警惕地说道:“在下愚钝,实在不知方丈这是何意?”
方丈忽然上前两步,伸手将佛珠塞进司华遥手中,动作之快,他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施主不必紧张,老衲乃方外之人,这世=间因果与老衲无关。”
这老和尚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若他们交手,恐怕他必败无疑,“既然世间因果与大师无关,为何还要出手相助?”
“施主大义,老衲佩服,望能助施主得脱苦难。”
那双苍老深邃的双眸,仿佛能将人的灵魂看透,司华遥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心中不禁升起敬畏之心,道:“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微微欠身,飘然离去。
“哥哥。”
赵韩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司华遥转头看去,不知何时他已来到了身边,足以证明他的心绪乱了。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道:“拜完了?”
赵韩青迈过门槛,走到司华遥身边,将他手里的佛珠拿在手里,替他戴在手腕上,认真地叮嘱道:“哥哥要每时每刻都戴着。”
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是被压抑的汹涌情感,以及深深的恐惧。他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道:“你都听到了?”
赵韩青握紧司华遥的手,很紧很紧,道:“我不会让哥哥有事,哥哥信我!”
司华遥莫名有些心酸,他从未担忧过,也从未害怕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死了,也会去重生或者去转世投胎。可今天他看着赵韩青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了害怕,那是对生命的畏惧。
“遥哥哥。”
楚熙的声音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到嘴边的安慰的话又被吞了回去,他挣开了赵韩青的手。
“时间不早了,想必大家也饿了,我们去后面的禅房用斋吧。”
赵韩青也没纠缠,只是垂下眼帘,遮去了眼底的情绪。
“遥哥哥怎么出来这么快,就没有心愿要求佛祖保佑吗?”
司华遥笑了笑,道:“天下祈愿的人那么多,佛祖却只有一个,我担心佛祖太忙,无法帮更多的人实现愿望,便想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楚熙蹙起小眉头,道:“佛祖虽然只有一个,但他法力无边,定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遥哥哥无需谦让。”
“不说这个,大家也饿了,我们赶紧去后面的禅房用斋吧。”司华遥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李欢抱着楚熙紧随其后,唯有赵韩青和小喜子并没有跟上。
小喜子见状出声提醒道:“主子,表公子走远了,我们是都也跟上?”
赵韩青没有跟上,而是朝着方丈离开的方向走去。
后山竹林外,赵韩青被一个小和尚拦住了去路。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乃方丈清修之所,还请施主留步。”
“我要见方丈。”赵韩青直接表明来意。
小和尚依旧拦着去路,道:“方丈说今日不见外客。”
“我有急事相询,还请小师傅通禀一声。”
“方丈说他已泄露天机,一生修为尽毁,已然无能为力,他将来之造化如何,只看他自己,别人帮不了。”
第126章
“既然帮不了, 大师为何还要赠礼?大师定有破解之法,若大师肯说,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我都在所不”
“方丈说施主杀孽太重,还需放下屠刀, 方能得偿所愿。”
“放下屠刀?”赵韩青微微一怔, 随即问道:“他的劫数可是应在我身上?”
小和尚摇摇头, 道:“施主,方丈只说了这么多,小僧已全部转述, 施主请回。”
“我只问一句,他的劫数是否应在我身上?”
赵韩青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因为前世司华遥便是因他而死,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这个小僧不知, 还请施主见谅。”赵韩青想要硬闯, 被小和尚再度拦了下来,道:“施主, 切莫让小僧为难。”
赵韩青的脸色沉了下来, 道:“放肆!你可知我的身份!”
小和尚闻言依旧面不改色, 道:“无论施主是何身份, 方丈今后都不再见客。”
“今后都不见客?”赵韩青神情一怔, 随即大声喊道:“方丈,我知道你能听得见,若有破解之法, 还请方丈不吝赐教,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我都在所不方丈……”
“青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让赵韩青冷静下来,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司华遥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翠竹下。一想到这样一个人,会在将来的某一日离他而去,他便接受不了。
“过来。”司华遥微笑着朝他招手。
赵韩青眼眶通红,看看身后的竹林,又看看等在那里的司华遥,仅犹豫片刻,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赵韩青仰头看着他,不禁有些哽咽,道:“哥哥。”
司华遥上前一步,将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歉意地朝小和尚笑了笑,道:“小师傅,抱歉,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小和尚神情一滞,慌忙移开视线,道:“施主不必客气。”
“劳烦小师傅转告方丈,今日之事多谢方丈,若他日方丈有难,也可以来找我,我定出手相助,告辞。”
小和尚连忙行礼,道:“施主慢走。”
司华遥松开赵韩青,拉着他离开竹林所在,在一处偏僻之地停下。他转头看向小喜子,道:“劳烦公公回避一下,我有话对殿下说。”
小喜子看了赵韩青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转身走远了一些。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从赵韩青与小和尚的对话中,能听出应是事关司华遥的性命安危,虽然他和司华遥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对司华遥颇有好感,一想到这样好的人将来会遭遇不幸,他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司华遥蹲下身与他对视,道:“殿下,我从不信佛,我只信自己,我记得你也说过同样的话。世事无常,谁能保证谁的一生就能平平顺顺,无灾无厄,所以殿下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以平常心对待即可。”
“可方丈是得道高僧,即便父皇母后想见他,也不是说见就能见,他说的话可信度很高,万一……万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即便是只是想象他会出事,赵韩青都做不到。
“人的一生很长,他只含糊其辞地说我命中有劫数,又没说是在何时何地,难道我就因为他的一句话,从今往后的日子都提心吊胆、寝食难安?若当真如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韩青红着眼眶说道:“哥哥,不许你说这种话!”
“好,我不说!”司华遥果断打住话头,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就说说‘放下屠刀’这四个字。殿下,你是太子,赵国未来的皇帝,你手中本就握着生杀大权这把刀,若你完全放下,又如何威慑朝廷?若连朝廷都无法威慑,又如何威慑敌国?到时战事再起,百姓又要谁来守护?所以放下屠刀,只是指不滥杀,不弑杀,而不是让你出家当和尚,懂吗?”
司华遥唯恐赵韩青钻牛角尖,及时把话说开,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变得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那样只能让大好形势拱手让人。
“我怕……”
赵韩青明白司华遥的意思,只是那小和尚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施主杀戮过重,需放下屠刀,许能得偿所愿。’
见赵韩青果然钻了牛角尖,司华遥面色沉了下来,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赵韩青犹豫片刻,道:“听哥哥的。”
司华遥的神色依旧严肃,道:“好,既然你决定听我的,就把那和尚的话抛之脑后,听到没?”
赵韩青乖巧地点点头,道:“听到了。”
司华遥继续威胁道:“若让我知道你敢三心二意,不用等什么劫数,我先把你结束了,可明白?”
赵韩青再次点点头,道:“明白。”
司华遥想拿帕子给赵韩青擦擦眼泪,却掏了个空,突然想起之前赵韩青将他的帕子拿走了,并没有还给他。
“自己拿帕子擦擦。男儿有泪不轻弹,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赵韩青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小声嘟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司华遥凉凉地看着他,道:“刚才是谁说听我话的?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忘了?”
赵韩青见状连忙用手揪住耳朵,认错道:“我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扫了一眼小喜子所在的方向,果然见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挡住了赵韩青。
“有别人在时,别这么没出息,有损你太子殿下的威严。”
见他笑了,赵韩青也忍不住扬起嘴角,道:“好,都听哥哥的。”
“走吧,再不回去,那些好吃的素斋可就没我们的份儿了。”
司华遥转身就走,赵韩青连忙跟上,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司华遥的手。
司华遥仅是低头看了一眼,并未挣脱,继续往前走着。
赵韩青见状心中欢喜,紧紧地攥着司华遥的手,脚步也比之前轻快了几分。他抬头傻笑地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这双手他握紧了,再也不会放开!
赵韩青的种种反应,都说明他对自己也动了情,且已是情根深种,而自己对他也放不下。既然如此,那又何必为难彼此,不如放手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只是……
司华遥看着仅到自己腰间的小不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还是先等他长大吧。”
午后的阳光下,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一个仰着头,满脸的笑意,一个低着头,一身的温柔,很美很美!
见两人进来,楚熙忙站起身,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明亮的眼睛闪过晦暗的光,佯装好奇地问道:“遥哥哥,你们去哪儿了?熙儿让人找了你们好久。”
“去了后山一趟。”司华遥松开赵韩青的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赵韩青紧随其后,坐在了他身边,将手边的豆腐端了过去,道:“哥哥,这个豆腐做的最好吃,你尝尝。”
“你吃过?”问完以后,司华遥突然想了起来,他四岁那年和于慧娴来过普度寺。
赵韩青随口说道:“我四岁时来过一次,吃过这里的素斋。”
“还有这个清炒笋片,十分清脆爽口,遥哥哥也尝尝。”
楚熙也想端起手边的菜递过去,却被司华遥阻止,道:“熙儿自己吃吧,我不爱吃笋。”
楚熙怔了怔,小眉头皱了起来,认真地问道:“那遥哥哥爱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夹,熙儿照顾好自己便可。”
赵韩青瞥了一眼楚熙,故意让他看到眼中的得意,随后夹起木耳放到司华遥盘子里,道:“这凉拌木耳也是这里的特色,这黑木耳咳是寺中一棵菩提树上长的。”
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道:“菩提树上长的?”
“哥哥不信?”赵韩青得意地笑着说道:“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
这事司华遥确实没想到,“这些菜花了多少香油钱?”
这里的素斋都是要收费的,美其名曰香油钱。
春海如实答道:“这些菜一共是五十两银子。”
“就这几叠素菜,几碗米饭,就要五十两银子?”
司华遥惊讶地睁大眼睛,要是在山下,这些菜用不了一两银子,一来到山上,换了个招牌,就整整翻了五十倍,这也太黑了!
司华遥不由感慨道:“这老方丈还真会做生意,黑店都不敢这么开。”
赵韩青忙小声提醒道:“哥哥,小点声,莫让他们听了去。”
“光明正大地开黑店,看来这老方丈的话不能信,六根都不清净,哪里配得上‘得道高僧’四个字。”这事让司华遥想到了现代景区那些开黑店的,他就曾经被坑过一次。
赵韩青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道:“哥哥,普度寺的香油钱,除了维持寺庙的开销外,都用来接济百姓了。”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小手,示意他放开。
赵韩青犹豫片刻,这才松了手,“哥哥,普度寺的方丈确实是得道高僧,他们这里的素斋也是明码标价,从不强买强卖,在这里吃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捐香油钱。”
司华遥尴尬地点点头,道:“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我错过他了。”
赵韩青松了口气,道:“这菌汤十分鲜美,哥哥快尝尝,若是凉了,味道就差了。”
司华遥借着赵韩青递的台阶走了下来,端起汤碗尝了尝,不由点头称赞道:“这汤的味道确实不错!”
楚熙看着两人间亲密的举动,明亮的眼睛闪过复杂的光,只是转瞬即逝,极难捕捉。他随意找了个话题,打断两人的交谈,“遥哥哥,我们何时下山?”
“吃完午饭后,稍作休息,再行下山。”
“熙儿真是没用,不像青哥哥,单凭自己就能爬上山,想必下山也不在话下,只有熙儿成了拖累。”楚熙自责地垂下头。
赵韩青瞥了他一眼,道:“熙儿不必妄自菲薄,至少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司华遥眼底闪过笑意,他与楚熙之间就是稍微熟悉点的陌生人,可怜他的身世,理解他的伪装,却并无什么感情,最后的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不想楚仪如意,想给赵韩青留一个可以压制他的敌人,不至于让他毫无顾忌。
这一世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得知他并非真正的小孩后,他的种种行为都显得那么绿茶,而赵韩青的每句话都怼到了点子上,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楚熙吃瘪,大眼睛又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道:“对不起,是我拖累大家了。”
李欢见状连忙安慰道:“小主别难过,你年纪小,能做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见李欢神色间有些不满,司华遥不禁挑挑眉,为了少点麻烦,不得不配合道:“李统领说的没错。体力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的,等熙儿长大,也会和青儿一样。你说是吧,青儿。”
收到司华遥警告的眼神,赵韩青不情不愿地说道:“表哥说的对。”
楚熙用袖子擦擦眼泪,目光坚定地说道:“那熙儿要快快长大,这样就不用再拖累别人了。”
若当真小孩子,那他这副模样,别人一定会觉得可爱,可一想到他壳子里是个成年人,司华遥就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看向赵韩青,不禁扪心自问,明明他们都一样,为何他会觉得赵韩青撒娇耍赖时那般可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啊,司华遥看看面前豆丁大的身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是司南遥,没有娈/童的嗜好。
一顿饭吃完,又歇了会儿,众人这才启程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山上还不觉得,这一下山,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就好似借来的一样。赵韩青和小喜子的感触最深,两条腿绷得挺直,好似忘了怎么打弯儿。
“哥哥,你还好吗?若是坚持不住,便说出来,不要逞强哦。”楚熙状似关心地说道。
赵韩青抬头瞥了他一眼,别以为看不到他藏在眼底的挑衅,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不打算搭理他。
司华遥自然有留意到他的状况,两条腿不自觉地哆嗦着,一看就知已经到了极限。
“哥哥,快点哦,天快黑了,我们得在天黑之前下山。”
赵韩青擦擦额角的汗,转头看向司华遥,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他带着自己,气死那个聒噪的阴阳人。
司华遥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顿住脚步等他跟上来,道:“青儿可还能坚持?”
赵韩青愣了愣,在自尊心与司华遥亲近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说道:“累,腿疼……”
司华遥在他面前蹲下身,道:“上来吧。”
赵韩青神情微微一怔,连忙上前搂住了司华遥的脖子,放松身子趴在他身上,生怕司华遥会反悔。
楚熙见状不由一阵怔忪,没想到司华遥竟主动去背赵韩青。
赵韩青抱紧司华遥,将脑袋搭在他的肩窝处,得意地看向楚熙,笑着说道:“哥哥的背就是宽,靠起来就是舒服。”
楚熙眼中的嫉妒几乎掩藏不住,道:“哥哥,遥哥哥上山下山已经很累了,还得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哥哥还是让别人背吧,我担心遥哥哥会吃不消。”
楚熙话里话外,表达了对司华遥的关心,自认为与赵韩青形成鲜明对比。
赵韩青清楚楚熙的心思,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其实心里嫉妒得要命。他故意搂紧司华遥的脖子,道:“哥哥武功高强,上山下山与他来说如履平地,熙儿是太过杞人忧天,还是怀疑哥哥的实力?”
“遥哥哥是人,不是神,总有力竭的时候,我们不能与他分担,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哥哥,你就多心疼心疼遥哥哥吧。”
一听楚熙说话,他浑身寒毛直竖,不是被吓得,而是被恶心的。赵韩青不打算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司华遥,在他耳边说道:“哥哥,若是累了,便和青儿说一声,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闭嘴,老实呆着。”
“好嘞。”
赵韩青利落地应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认认真真地看着司华遥。他的皮肤真好,距离这么近,都看不到任何瑕疵,就好似煮熟的鸡蛋,剥去了那层外壳。从侧面看,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尤其是他纤长细密的睫毛,就好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扇动着翅膀。
“哥哥,你真好看!”
赵韩青的声音很轻,温热的呼吸萦绕耳边,有些痒痒的,让司华遥下意识躲闪,白皙的耳朵快速染上红晕,红彤彤的,极为可爱!
被一个小豆丁调戏了,司华遥顿觉有些恼,出声警告道:“想下来自己走?”
“我错了!我闭嘴!”
赵韩青闻言急忙认怂,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他可不想就这么搞砸了。
许是上山下山太累,也许是靠在司华遥身上太安心,赵韩青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众人下到了山底,司华遥将他叫醒。
众人上了马车,下一站便是锦绣阁。与来时相比,楚熙安静了下来,眼睛在赵韩青和司华遥身上来回巡视着,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司华遥盘膝坐在车上,道:“我要打坐,你们安静点。”
虽然他内功深厚,带着一个人上下山不算什么,到底还需损耗一些内力,需要调息补充回来,他习惯内力满盈的状态,这样才能更好地应对突然状况。
“哥哥放心调息便是,我在旁边守着,保证无人敢打扰你。”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了两人一眼,闭上眼睛调息起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楚熙与他应该不是敌人,他来赵国或许是为了拉拢自己,一起对付将来会灭了楚国的赵韩青。
若果真如此,那楚熙很有可能了解他的司南皇族遗孤的身份,只是不知楚熙想何时与他摊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锦绣阁大门外,司华遥也从打坐中抽离出来,率先跳下了马车。
工牌号为零八六的伙计热情的招呼道:“诸位,欢迎光临锦绣阁。”
司华遥点点头,将马车交给零八六,和众人一起进大厅办理入住。
司华遥刚报上名字,就听前台的伙计笑着说道:“司公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不必再办理入住。”
“办好了?”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你办的?”
赵韩青点点头,轻声说道:“自家产业,打声招呼的事。”
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明明是手短脚短的小豆丁,说话却是一副霸道总裁的口吻,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样也好,反正他是替他们赵家出公差,省得他出公账这么麻烦了。
“诸位,我是零五七,是你们这次入住锦绣阁全程跟随服务的伙计。各位有任何吩咐,直接告诉我便可,我会尽量满足各位,为各位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有劳了。”司华遥客气了一句。
“各位请随我来,咱们先去客房休整,然后去就餐区就餐。”
众人跟在零五七身后,径直走向后院,这次来与上次来的流程不太一样,更加人性化,应该是经过了调整。
来到一处院落外,零五七停下了脚步,司华遥抬头看去,院门的牌匾上写着‘皓月’两个字。
门口的守卫见赵韩青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主子。”
赵韩青摆摆手,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哥哥,我们进去吧。”
司华遥看了看旁边的落星院,上次他去了落星院,发现了锦绣阁的掌柜赵小婉。而这皓月院十有八九是赵韩青的专属院子,他当时怎么就没往这边再寻一寻,说不准就有意外收获呢。
赵韩青顺着司华遥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有些心虚,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哥哥,我脚疼。”
司华遥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低头看向赵韩青的脚,道:“脚伤了?”
赵韩青可怜巴巴地点点头,道:“好像是。”
司华遥走上前,弯腰将赵韩青抱了起来,随后便大步进了院子。
赵韩青没想到会被公主抱,连忙搂紧司华遥的脖子,抬头看了过去,见他眉头微蹙,眼底尽是担忧,心里甜滋滋的。
楚熙见状连忙吩咐李欢跟上,看着司华遥的背影,他陷入了回忆当中。
前世他被选中,与赵国的摄政王司华遥和亲,说的好听点是和亲,其实就是把他当成玩物送到男人床上。
百花山下第一次见面,他便被司华遥完美的容貌吸引,被他的那句‘别怕,有我在’轻易打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于危难,在他陷入绝望时,伸手将他拉出来,为他出头,替他撑腰,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以至于他深陷其中却不自知。
他犹记得,那日他说‘我知你并非懦弱无能之辈,这里不过是你暂时的栖息之所,早晚有一日,你会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只要得到了权势,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结果是他得到了权势,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位,却永远失去了他。
在皇城被攻破那日,他嘲笑赵韩青得了天下输了他,殊不知他也在嘲笑自己,以为自己赢了,其实早在把心遗落时,便已输得一败涂地。
赵韩青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幽禁在楚国的皇宫中,直到他十年后郁郁而终。
在临终之际,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可以重新来过,他不会离开司华遥,他要留下,即便只是待在他身边,做个小小的男宠也好,也好过日日夜夜在思念中煎熬。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他竟然重生了,变成了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不由欣喜若狂,这样他就可以重新来过。有了这样的优势,不论是一统天下,还是司华遥,他都势在必得。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得到了楚皇的宠爱,不仅从前世人见人厌的小透明,变成了人见人爱的七皇子,还想方设法跟着使团来了赵京。几十年心心念念,他真的等不及想见他一面。他要好好谋划,不仅要谋得这天下,还谋得他。
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来到赵京,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可是一切似乎与他预期的不太一样,尤其是他的一生死敌-赵韩青。
第127章
司华遥抱着赵韩青进了院子, 来到正厅后将他放下,随即蹲下身子,问道:“哪只脚伤了?”
赵韩青乖乖地抬起右脚, 看着蹲在面前的司华遥,不知为何脸上一阵发烧。司华遥握住赵韩青的右脚, 动作轻柔地为他卷起裤腿, 褪掉鞋子。
当司华遥打算为他脱掉袜子时, 他往一旁躲了躲,脸红地说道:“哥哥,让小喜子来吧, 走了一日,味道实在难闻。”
“味道确实大。”
司华遥点点头,脚臭味在脱掉鞋子的时候, 就已经扑鼻而来,不过在忍受范围内, 至少比停尸房的腐臭味好得多。
赵韩青闻言脸上火辣辣的, 忙解释道:“我平时脚不臭,只是今日走的路有些多, 脚难免出汗……”
司华遥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 小心地帮他脱掉袜子, 发现脚掌上确实被磨破了皮, 伤口不大, 也不深,难怪他并未察觉不妥,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涂了些, 随后便站起了身,道:“伤口就晾着吧, 好得快些。”
“哦。”赵韩青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十分懊恼,忍不住在想:他会不会因此嫌弃我?早知道就找这个借口了。
李欢背着楚熙紧随其后,在进了院子后,被带到了客房外。
零五七笑着说道:“这是小公子的客房。”
李欢背着楚熙走了进去,将他放在窗边的软榻上,道:“小主,你忍着点,属下瞧瞧您的伤口怎么样了。”
楚熙没有说话,李欢蹲下身,帮他查看伤口,道:“小主,您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休息一晚,明日就能好。”
楚熙出神地看着自己的脚,自顾自地说道:“你说遥哥哥为何不喜欢我?”
李欢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小主天真可爱,没人会不喜欢,司修撰也不例外。”
“我的脚伤了,遥哥哥一点都不关心,他的脚伤了,遥哥哥主动去背他。遥哥哥喜欢谁,一目了然。”
见楚熙神情低落,李欢出声安慰道:“司修撰是赵国官员,小主是楚国皇子,他对太子殿下另眼相待是应该的,这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就好似属下关心小主,多过太子殿下一样。”
“所以纵然我再努力,遥哥哥也只会选择赵韩青。”楚熙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脚,似是在问李欢,也好似在问自己。
“小主,您怎么了?”
李欢很是奇怪楚熙的反应,似乎对司华遥太过关注了些。
楚熙的瞳孔骤然一缩,大眼睛眨了眨,又恢复了平日里娇憨的模样,委屈地说道:“在楚国,人人都偏爱熙儿,可到了赵国,就完全变了样,太子哥哥和遥哥哥都不喜欢熙儿,熙儿有些难过。”
李欢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道:“小主,这里是赵国,而我们是楚国人,就算小主再讨人喜欢,这中间也隔着一层,他们不会真心待小主,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李欢虽然是武将,却看得十分透彻,将自己的身份摆得很正,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楚熙小眉头皱紧,道:“可熙儿喜欢遥哥哥。”
“司修撰不仅相貌堂堂,还文武双全,确实十分难得,只可惜不是咱们楚国人。”李欢忍不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两国交好还好说,若两国……”
李欢没把话说完,楚熙却听得明白,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和欲望,三国的平衡早晚会被打破,无论是赵国吞并楚国,还是楚国吞并赵国,他们之间隔得就是国仇家恨。
可能怎么办呢?像他这样完美的人,想要得到就只有站得足够高,让他能正视甚至仰视,让他别无选择,否则自己永远只能远远看着。
“国仇家恨啊……”楚熙轻声呢喃道。
“小主在说什么?”李欢没有听清,忍不住发问。
“没有。”楚熙转移话题道:“让他们备水,我要洗澡。”
李欢闻言阻止道:“小主脚上有伤,还是不要碰水得好。”
“你不是说已经结痂了吗?那就不碍事,爬了一日的山,出了一身汗,身上极不舒服。”
李欢又看了一眼他的脚,道:“那我去问问,他们是否有小些的浴桶,这样小主沐浴时,便可将受伤的脚搭在外面。”
“嗯。”楚熙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这点伤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不过是今时今日他也身娇肉贵了。
司华遥回到自己的房间,沐浴更衣,收拾清爽后,才招呼其他人一起去餐厅用膳。
依旧是自助餐,楚熙等人是第一次来,觉得这里的用餐方式很是新奇。楚熙学着司华遥和赵韩青,取了个托盘,在取餐区取了爱吃的饭菜,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可可爱爱的模样惹来不少人的关注。
李欢唯恐他摔了,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护着,道:“小主,还是属下帮您吧。”
看着前面的赵韩青,楚熙摇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司华遥转头看了一眼,这托盘并非现代的塑料制品,而是木头所制,还是有些分量的,再加上放在上面的菜,以四岁小孩的力气,还是有几分吃力的。
见司华遥看过来,楚熙扬起笑脸,道:“遥哥哥,哥哥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司华遥微微笑了笑,总觉得楚熙话里有话,道:“自食其力是好事,不过也要量力而行。”
“遥哥哥,你看我端得稳稳的,一点都没有洒。”
司华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端着饭菜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楚熙个子太矮,托盘又太重,他踮着脚尖试了好几次,都放不到桌子上。司华遥伸手将他手里的托盘接了过来,帮他放到了桌子上。
楚熙顿时笑弯了眉眼,甜甜地说道:“谢谢遥哥哥。”
司华遥刚想坐下,赵韩青嬉皮笑脸地挤了过来,道:“哥哥,这一日相处下来,我觉得与熙儿特别投缘,我想和熙儿坐在一处,行吗?”
司华遥看看赵韩青,又看看楚熙,这就是典型地睁眼说瞎话。不过他并未拆穿,而是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让赵韩青如愿地坐到了两人中间。
楚熙看着赵韩青,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心里恨得不行,脸上却是带笑,道:“没想到哥哥这么喜欢熙儿,熙儿很高兴。”
赵韩青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道:“熙儿高兴就好,以后我哪儿也不坐,就坐熙儿身边。”
“那可太好了!”楚熙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司华遥安静地坐在一旁看戏,两人的演技不相上下,只是楚熙的心思到底不如赵韩青深,处处被其压制。
楚熙跳下椅子,一瘸一拐地端来一盘食物,放到赵韩青手边,道:“哥哥,这个菜很好吃,你也尝尝。”
赵韩青看看面前的中式汉堡,心知楚熙定没安好心,又将餐盘推了过去,道:“好吃你就多吃点,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哥哥可是嫌弃是我拿的,哥哥放心,我方才净了手。”楚熙抬起手给赵韩青看了看,随后接着说道:“还是说哥哥不敢吃,害怕我下了毒?”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都用上了,可以看出楚熙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美妙’。
就在司华遥以为赵韩青绝对不会吃的时候,他竟伸手接了过来,道:“熙儿这么天真善良,自然不会害我,我信得过。”
赵韩青张嘴咬了一口,仔细地琢磨着食物的味道,突然鼻子一酸,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他连忙闭上了眼睛。
辛辣的味道飘来,司华遥眨了眨眼睛,眼泪不自觉地飙了出来,可以想见赵韩青现在是何种滋味。他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也不知楚熙在那个汉堡里抹了多少芥末。不过明知道是陷阱,还直不楞登地往里跳,受点罪也是活该!
赵韩青忙掏出帕子,捂住了眼睛,若非如此,早就眼泪鼻涕横流了。
是男人就受不了别人说他不行,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就算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行,那也不行!
“哥哥,你没事吧?我拿的食物不好吃吗?”楚熙佯装关心地看着赵韩青,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好吃,怎能不好吃!”过了好一会儿,赵韩青才缓过来,擦擦脸上的泪,道:“熙儿这么想着我,我心中十分感动,必须给熙儿也备上我爱吃的食物。”
楚熙闻言忙说道:“熙儿年纪小,胃口也小,实在吃不下了,哥哥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应该多吃一些,等着。”赵韩青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朝着取餐区走了过去。
李欢自然看出了其中的不妥,看向楚熙的眼神发生些许变化。
楚熙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遥哥哥,今日爬山累得狠了,实在是吃不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司华遥看看赵韩青,又看看楚熙,点头说道:“行,你先回去休息吧。”
“还是遥哥哥最心疼我。”楚熙闻言笑弯了眉眼,转头看向李欢,道:“李统领,你背我回去吧。”
“是,小主。”李欢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来到楚熙身边,将他背了起来,道:“表公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好休息。”司华遥象征性地叮嘱了一句,他们到底是客,总要让着几分。
赵韩青正往粥里加料,一抬眼便看到李欢背着楚熙往外走,忙大声说道:“熙儿,这饭还未吃完,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哥哥慢慢吃,我们就先回去了。”楚熙得意地朝他挥挥手。
赵韩青放下手里的东西,想上前阻拦,被司华遥出声叫住,“青儿,休要胡闹!”
赵韩青眼看着楚熙离开,到底没有追上去。待他们走出大门,赵韩青脸上的懊恼消失,端起桌上的粥,走到司华遥身边坐下,道:“哥哥,这是海鲜粥,味道十分鲜美,尤其是加点醋,别有一番风味,你尝尝。”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你是故意把他吓走的?”
“他在这儿碍手碍脚,说话还阴阳怪气,实在影响食欲。”赵韩青又将碗往司华遥手边推了推,道:“哥哥快尝尝这粥,鲜美得很。”
司华遥端起碗喝了两口,味道确实不错,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汉堡,道:“食物既然吃了,就把它吃完,不能浪费粮食。”
赵韩青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垮下了脸,可怜巴巴地说道:“哥哥,那可是加了料的,你不会这么狠心,要让我吃完吧。”
“粮食得来不易,不能浪费。况且你不是想体会民间疾苦吗?这样的食物是许多普通老百姓求都求不来的。”
这熊孩子方才将他也算计了进去,实在是欠收拾,必须小惩大诫,否则以后还不得翻了天去。
“民间疾苦?”赵韩青看着面前的汉堡,下意识吞咽着口水,这还没吃呢,眼泪鼻涕就想往外流,道:“真的要吃吗?”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自然是真的。”
“没有商量的余地?”赵韩青还存有几分侥幸心理。
“没有。”司华遥丝毫不为所动,熊孩子就得趁早收拾。
“那好吧。”
赵韩青见司华遥铁面无私,也没再多说,伸手将汉堡拿了起来,辛辣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在及时捂住了嘴巴,否则这汉堡的滋味怕是又重了几分。
司华遥悠然自得地拿着勺子喝着粥,还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对它的喜爱。
赵韩青则看得一阵苦笑,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做错了,惹到了这位大爷,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赵韩青做了一阵心理建设,闭着眼睛大口咬了下去,然后就是醍醐灌顶般的感觉。
司华遥的相貌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很快他们的视线便转移到赵韩青身上,这孩子一边吃一边哭,眼泪鼻涕横流,也不知是受了多大委屈,哭得不能自已。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道:“喝茶清口。”
赵韩青忙接了过来,也不管热不热,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好在那茶本就是凉茶,否则非得烫出个好歹不可。
司华遥等了一会儿,见赵韩青恢复了正常,出声问道:“有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赵韩青心里‘咯噔’一声,瞒着司华遥的事做多了,难免会心虚,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想问什么?”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上次我和朋友来锦绣阁游玩,你是否也在?”
赵韩青神情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哥哥不是问过了吗?我们来的不凑巧,正好错开了一日,我还因此懊悔了许久。”
“我要听实话。”司华遥直视赵韩青的眼睛。
“哥哥……”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平静的眼神,谎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挣扎了片刻,道:“哥哥,我与你说实话,你能否答应我不要生气。”
“我无法保证。”赵韩青虽然还什么都未说,司华遥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不禁一阵气恼,道:“我只能说,你说,我也许会生气,但你不说,我一定会生气,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选。”
司华遥有多聪明,赵韩青深有体会,一看他的眼睛便知,他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自己根本别无选择。
“你们来得那日,我刚巧也在。不过我确实是来养伤的,事前也不知道你们会来,一切都是巧合。”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我们集体昏倒也是巧合?”
赵韩青见状越发心虚,两只手不停地尅着指甲,小声说道:“不是巧合,是我让人在水里下了迷药。”
“迷药!”不出所料的回答,司华遥额间的青筋怦怦直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道:“为何?”
“我与哥哥有两年之约,本不想食言,可一听说哥哥也在,我便忍不住想见哥哥,所以就……”
赵韩青见司华遥变了脸色,忙解释道:“哥哥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依偎在哥哥身边呆了一会儿,我发誓!”
司华遥视线下移,看向赵韩青豆丁大点的身体,就算他想做点什么,硬件也不允许,这个他没撒谎,只是这种行径实在可耻,绝对不能轻饶!
“青儿应该还没吃饱吧,我去给你取些餐点过来。”
想想刚才的汉堡,赵韩青忙说道:“哥哥,我吃饱了!”
“吃饱了?”司华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凉凉地看着他。
“吃……没吃饱。”
赵韩青果断认怂,受点罪就受点罪,只要司华遥不跟他置气,就算让他吃毒药,他也愿意。
小喜子看看赵韩青,又看看司华遥,识趣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房间里的一根柱子。他们之间的较量,他这个小奴才还是别多事得好。
司华遥起身,走到取餐区,同样给他盛了一碗海鲜粥,不同的是他在里面加了一大勺醋,又加了个芥末和胡椒,见旁边还有凉拌苦瓜,让零五七给他找了个蒜臼子,现榨了苦瓜汁倒进粥里,随后搅合搅合端了过来。
“喝吧,一点都不能剩。”
辛辣的味道传入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本能地流了出来,“若我喝光,哥哥便不生我气了,对吗?”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在与我谈条件?”
赵韩青嘴角勾起苦笑,拿起勺子搅了搅,随后端起碗,捏住鼻子就往嘴里灌。
入口的先是辛辣和酸,最后是苦,原以为只要他喝得足够快,就尝不出味道,哪曾想这几个味道一个比一个浓,只喝了一口,就差点把他送走。
“呕!”满嘴的苦味让赵韩青本能地干呕。
小喜子抬头瞥了赵韩青一眼,眼中尽是同情,思量着是否出声为他说几句好话,可当他看到司华遥的眼神后,果断放弃这愚蠢的想法。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味道是不好,但对身体无害,司华遥不担心赵韩青的身体会出什么问题,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赵韩青偷偷瞥了司华遥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心中不禁苦笑,看来他是真的惹毛了他,这罪得受,否则他心里的气消不了,他们的关系又要降到冰点。
想到这儿,赵韩青心一横,又端起粥碗喝了起来,这次没有磨蹭,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完,紧接着又端起茶杯,喝光了杯子里的茶。
“哥哥,我喝完了。”赵韩青两眼含泪地看着司华遥,这完全是生理反应。
司华遥警告道:“这次只是小惩大诫,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算计我,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赵韩青瞒着司华遥的事有点多,这要是都被发现,那他还有抢救的机会吗?
“是,我明白。”
走一步算一步吧,等哪日司华遥心情好了,他再将之前做的事和盘托出,争取个宽大处理。
司华遥没再说话,将面前的饭菜吃完,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赵韩青见状连忙跟上,看看司华遥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被司华遥躲了过去。
赵韩青可怜巴巴地说道:“哥哥,你都惩罚我了,还没消气啊?”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道:“你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我是否原谅,不在你是否受了惩罚。”
“那哥哥何时能消气?”
“不知。”司华遥不打算轻易将此事揭过,他要让赵韩青长个记性。
一大一小并排往前走,小的小心翼翼,大的冷冷淡淡,就连天上的月儿都好似多了几分轻愁。
司华遥没再搭理赵韩青,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韩青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没多加纠缠,乖乖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赵韩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道:“小喜子,你说哥哥何时能消气?”
锦绣阁那日发生的事,小喜子也知情,明白司华遥为何生气,别说是心高气傲的司华遥,就算换成任何人,也一定会生气。
“主子恕罪,奴才不知。”
“真是没用!”赵韩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是,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赵韩青清楚自己是在迁怒,缓了语气道:“去打水吧。”
小喜子连忙应声,吩咐人打了水来。
赵韩青简单地洗漱过后,便爬上了床,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便沉沉睡去。
司华遥让春喜泡了杯茶,随后拿出那份手札认真地看了起来。他正看得入迷,便听春海进来禀告,“公子,表少爷想见您。”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熙儿?”
“是,公子。”
“让他进来。”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表亲,而司华遥是楚熙的表哥,不必起身去迎接。
楚熙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扬起笑脸叫道:“遥哥哥。”
司华遥开门见山,道:“熙儿不是说要早点睡吗?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遥哥哥,我说这事想和你说。”
司华遥起身来到软榻前坐下,示意楚熙坐在他对面。楚熙下意识照做,坐在了司华遥的下首。
“熙儿有话不妨直说。”
楚熙沉吟了一会儿,道:“遥哥哥,你相信我吗?”
“熙儿为何这般问?”
“熙儿接下来说的事,可能有些离奇,但这都是我亲身经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希望遥哥哥能够相信我。”
司华遥已猜到他想说什么,内心毫无波澜,道:“熙儿先说什么事。”
楚熙又沉吟了片刻,整理自己的思绪,组织一些语言,道:“我知道遥哥哥的身世。”
司华遥的心一紧,道:“知晓我的身世不足为奇,这与你方才所说有何干系?”
“我是说遥哥哥的真实身份。”既然决定说出来,那便索性说个清楚明白。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这话我没听明白。”
“遥哥哥是司南皇室遗孤。”楚熙直接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七皇子这是何意,我不太明白。”
楚熙见状连忙安抚道:“遥哥哥不用紧张,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七皇子怕是弄错了,我姓‘司’,并非‘司南’。”
虽然猜到楚熙清楚他的身份,但打死他也不能认,否则若是被赵连章知道,那他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遥哥哥,我不止知道你的身世,我还清楚你将来的一切。”
司华遥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七皇子莫不是累得很了,开始说胡话了?”
“遥哥哥,不瞒你说,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其中就包括你的,还有你与赵氏皇族的种种恩怨。”
第128章
“七皇子, 方才的话,我就当从来没听过。你莫在胡说八道,快点回去休息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 司华遥已经确定楚熙是重生而来,而且知道他的身世, 若楚熙将此事当做把柄, 那他们就危险了。
见司华遥不信他的话, 楚熙难免有些心急,道:“遥哥哥,我要怎么说, 你才能信我?我只是想帮你。”
“我再说一遍,我姓‘司’,不姓‘司南’, 不是什么司南皇室遗孤。七皇子这般污蔑与我,是在把我往死路上逼, 何来帮我一说?”司华遥看向楚熙的眼神越发冷淡, 道:“若非你是楚国皇子,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楚熙虽然是重生而来, 但对司华遥的事了解并不多, 也仅限于他在摄政王府待得那段时间, 对司华遥的了解。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 将来的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只要遥哥哥与我联手,赵国便是遥哥哥的囊中之物。”
司华遥的脸色越发阴沉,道:“七皇子若还胡言乱语, 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知道我说的事很难取信于人,但遥哥哥要相信我,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我不逼遥哥哥,遥哥哥好好考虑一下,只要在我离开赵国之前给我答复便可。”
司华遥起身,道:“七皇子请回。”
“遥哥哥,容我最后再说一句,赵韩青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他很有可能与我一样,也是重生而来。前世遥哥哥掌控赵国朝局,将他囚禁在皇宫,对他百般凌虐折磨,他这次回来定会复仇,他接近遥哥哥就是别有用心,遥哥哥千万要小心!”
司华遥不为所动,道:“七皇子请回。”
楚熙起身,真心实意地说道:“遥哥哥,前世你救过熙儿,对熙儿千般好,熙儿一直铭记于心。
熙儿不想遥哥哥再重蹈覆辙,成为赵韩青的刀下亡魂,故而千里迢迢来到赵国,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遥哥哥。”
司华遥神色稍有松动,却依旧坚持道:“七皇子请回。”
楚熙见状松了口气,这表明司华遥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道:“遥哥哥不信我也没关系,只要小心防备赵韩青便可,熙儿先走了,遥哥哥好好歇息。”
司华遥看着楚熙走出房间,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地问道:“少主,七皇子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以春海的功夫,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司华遥一点也不意外,道:“你信吗?”
春海认真地想了想,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司华遥接着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春海的眼中闪过寒芒,道:“杀了他,以绝后患!”
“若真如他所说,赵韩青也是重生而来,那我们的身份在他那里,便不是秘密,那皇上是否也已经知道,你觉得我们该杀谁?若我们将赵韩青和楚熙全都杀了,是否也就证实了我们的身份?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能否与赵国大军对抗?”
春海眉头皱紧,道:“那我们便与七皇子联手,这样我们行事便可事半功倍。”
“若当真出了事,楚国在千里之外,他们能否越过边关那道坎都难说,如何与他们联手,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他现在不过是四岁孩童,手中并无实权,若当真遇到事,谁听他的?”
春海闻言点点头,道:“为了少主的安全,趁他们还未动手,我们先行撤离,然后再做打算。”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你且稍安勿躁,待我去探探口风。”
春海点点头,道:“是,奴才听少主安排。”
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口,转头看向春海,道:“未免乱了军心,此事不要告知任何人,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
司华遥瞧了瞧赵韩青房间的方向,见房中已灭了烛火,不禁微微蹙眉,又扫了一眼楚熙的房门,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了一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春海虽很是不解,却没有多问,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到三更时分,躺在床上的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趁着夜色纵身一跃,来到了房顶,俯下身仔细看着周围的情况。他知道赵韩青身边有影卫保护,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赵韩青,就得先解决掉潜伏在周围的影卫。仔细观察半晌,他终于锁定影卫的位置,就在窗外的那棵大树上。
司华遥从房顶跳下,绕过楚熙所在的房间,径直来到那棵树下,仰头看向藏在树上的玄影。
在司华遥靠近的时候,玄影便已经察觉,手指悄悄摸上腰间的软剑,蓄势待发,只等对方靠近,便直取他的要害。谁知那黑影站在树下仰头往上看,还向他招了招手。
玄影……
因为今夜是个无月夜,院子里只有几盏不甚明亮的灯笼,又有树荫的遮挡,玄影根本看不清树底下的是谁,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深更半夜,一个身穿白衣,披散着头发的人,站在树下招手,怎么想都觉得瘆得慌。
跟在赵韩青身边数年,玄影清楚这些年所谓的鬼神,都是赵韩青为达目的所使得手段,可他依旧敬畏鬼神,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也会忍不住发毛,不过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即便再怕,也不能忘,“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玄影抽出腰间软剑,脚尖一点,朝着司华遥扑了过去。
司华遥身影微动,运内力于右手,夹住了玄影刺来的软剑。
“是我。”司华遥轻声说道。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玄影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三更半夜,你这是作甚?”
“我有事找殿下密谈,不想惊动旁人,故而出此下策。”司华遥看向楚熙和李欢所在的房间。
玄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抖了抖剑身,示意司华遥放手,道:“殿下已经歇下,司修撰若是有事,待明日再说也不迟。”
“若能明日再说,我便不必多此一举。”司华遥松了手,提醒道:“我与殿下要说的话是机密,你最好离远一点,若是听到一星半点,后果如何,你自付。”
司华遥说完不再搭理玄影,径直走向赵韩青所在卧房的窗户。
玄影见状微微蹙眉,将软剑重新缠回腰间,并未阻止司华遥。他跟随赵韩青也有数年,太清楚司华遥在赵韩青心中的分量,若自己出手阻止,先不说能否成功,但一定会招来赵韩青一顿训斥。既然已预知结果,那他又何必自讨苦吃。更何况他也不是司华遥的对手。
司华遥从窗口翻了进去,他料定了玄影不会阻止,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进入房间后,他径直来到床前,看向正酣睡的赵韩青,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床边站着个人,他竟无半点察觉。
司华遥伸手扼住赵韩青的喉咙,因为动作太大,他从睡梦中惊醒,愕然地看向床边司华遥。
虽然光线很是昏暗,司华遥又是背着光的方向,但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还是让赵韩青第一时间认出了司华遥,“哥哥?”
司华遥并未松手,手指还在慢慢用力,冷漠地问道:“你是谁?”
声音一出,赵韩青更加确定来人是司华遥,但这问题让他心里‘咯噔’一声,没有挣扎,任由自己的要害掌控在司华遥手中,道:“哥哥,我是青儿啊,你怎么了?”
司华遥又加重了力道,道:“不,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赵韩青的呼吸变得困难,却依旧没有挣扎的打算,道:“哥哥,我就是青儿啊,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司华遥沉默了下来,明亮的眼睛审视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许久,他终于松了手,不过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他这么做只是试探赵韩青,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到他。
赵韩青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告诉我吗?”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夜间楚熙来找我,说了一些话。”
“楚熙?”赵韩青闻言皱紧眉头,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是赵韩青。”司华遥直视他的眼睛,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赵韩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要错开视线,却硬生生地阻止了自己的动作,道:“他胡说八道,我不是赵韩青,还能是谁?”
司华遥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平静地说道:“他说你这具皮囊里住着一个成人的魂魄。”
赵韩青心里越发紧张,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司华遥,道:“哥哥,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怎能轻信?”
“我信了。”司华遥与他对视,道:“你的种种作为都太过反常,不似一个孩子能做出的事。”
“那是因为……”赵韩青焦急的想要辩解。
“我要听实话。”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认真地说道:“我只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且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想好再回答我。”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的眼睛,心里剧烈地挣扎着,他清楚司华遥向来说话算话,说只有一次机会,那就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他此时不坦白,那以后便没了坦白的机会。可以他们目前的关系,他真的没有底气说出事实真相。
司华遥就是借此机会,让赵韩青跟他坦白,因为楚熙的出现给了他危机感,说不准还有别人是重生而来,那他的身份就极有可能会暴露,所以他必须有所准备,而赵韩青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不知过了多久,赵韩青依旧没有坦白的打算,司华遥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哥哥!”赵韩青一怔,下意识地阻止道:“你去哪儿?”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便无需再久留。”司华遥虽然顿住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哥哥别走!”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说,我向哥哥坦白。”
司华遥这才转过了身,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赵韩青起身下床,走到司华遥的身边坐下,沉吟了许久,才出声说道:“哥哥,你能告诉我,楚熙到底说了些什么吗?”
“楚熙说他是重生而来,清楚我们每个人的结局,还说我是死在你手中,说你也是重生而来,回来就是为了找我报仇。”司华遥三言两语总结了楚熙找他的目的。
“哥哥,他在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别听他胡说?”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问道:“我是否为你所害?”
赵韩青的神情一滞,看着司华遥的眼睛露出痛苦之色,道:“是,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会真的伤害到你,若是早知道,我绝不会那么做。”
“所以我的死果然与你有关。”前世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司华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毕竟让一个直男承认自己喜欢上男人,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而结果却是被算计,还因此丢了命。他不是司南遥,并未做过伤害赵韩青的事,不该承受这样的结果。
“我……我只是想拉进我们的关系,并未想过那种药竟对你伤害那么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赵韩青语气里尽是懊悔,道:“我知道无论我本意为何,哥哥的死都与我脱不了关系,是我害死了哥哥……”
见他这样,司华遥心里也不是滋味,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详细与我说来。”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司华遥听得认真,因为是站在赵韩青的视角,所以很多事他不知具体过程,只知结果,也就简略地提了几句。
“我乃堂堂一国之君,却被当成男宠囚禁在皇宫中,被肆意□□、欺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我不甘、我痛恨,我发誓一定要亲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开始我拼命讨好你,确实并非真心,是想降低你的戒心,趁机发展势力。可后来我蓦然发觉,我竟真的爱上了你,爱上了对我百般羞辱的你。我也因此挣扎过、迷茫过,觉得自己不可理喻,觉得自己犯贱,我对不起赵家列祖列宗,甚至羞愧到想要自我了断。你也说我是中了毒,是我得了病,所以才会对你动心,还说若我想好好活下去,只有戒掉你。
只是感情从来由不得自己,无论我怎么咒骂自己,无论我怎么愧疚,都无法改变我爱上你的事实。我费尽心机地靠近你,甚至为此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可你对我时冷时热,让我很不安,所以我想了个蠢办法。”
见赵韩青看过来,司华遥出声问道:“什么办法?”
“我在一本杂书中得知,若有人在短时间内,同时闻到合欢香和四叶草焚烧的味道,就如同中了催/情/药,于是便动了心思。我让小孔子收买曹贵人身边的侍女,借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曹贵人,再蛊惑曹贵人为我所用,我只是想让哥哥再要我一次,拉进我们的关系,没想到这药不能用内力压制,以致哥哥五脏受损,还损了阳元,不得不卧病在床。”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杂书中未写此药的禁忌?”
赵韩青忙解释道:“那书被鼠咬过,残破不堪,若早知有这般严重的后果,我绝不会这么做!”
“如此严重的后果,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后来如何?”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就算最初算计他,是为了拉进两人的关系,但后来赵韩青杀人灭口,司华遥不敢苟同。
“后来我听闻哥哥因此损了身子,需卧床静养,心中懊悔又害怕,唯恐哥哥知晓此事,便提前审了曹贵人和清荷。”
见赵韩青停了下来,司华遥接着问道:“之后呢,她们认罪了?皇上又是如何处置的她们?”
赵韩青知道司华遥也是重生而来,前世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如此问不过是对他的试探,“那可是欺君罔上的罪过,她们怎会认?清荷还妄图在我面前耍花样,我气怒之下便让人把她拉出去杖毙了,曹贵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便什么都招了。”
前世赵韩青审问曹明珍时,司华遥还在昏睡当中,并不了解详情,“她们不招是好事,皇上为何多此一举,非逼着她们说?”
“不管我是否审过,哥哥势必会亲自审问,她们招供是迟早的事,我……”说到这儿,赵韩青又停了下来。
“所以清荷是被你故意杀人灭口。”司华遥替他说出了口。
“是。”赵韩青之前不了解司华遥的真正来历,不知道他在意这些,如今说来总觉得有些心虚。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道:“还有谁因此被你灭了口?曹贵人?她身边的其他侍女?还是你身边知晓此事的人?”
“还有小孔子。”赵韩青见司华遥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淡漠,心里顿时有些发慌,道:“我只是让赵明羽把人弄出宫,并未想过杀他,我得知他的死讯,还是在哥哥的寝殿中。”
当初他们对峙,赵韩青可是认下了小孔子被灭口的事,如今为何又反了口?
“赵明羽?”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此事与他有关?”
赵韩青点点头,道:“我身边都是哥哥的眼线,一举一动皆在哥哥的监控之下,根本无法动手,所以我便将此事告知了赵明羽,想让他将小孔子弄出宫,让他离开京都,没曾想他竟死了。后来哥哥的人发现了小孔子的尸体,便找我过去对峙,我见哥哥对章进如此温柔,却对我冷眼相对,激动之下说了气话,其实小孔子的死,我当真不知情。”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道:“你算计我之事,赵明羽事前知不知情?”
“他并不知情。”赵韩青突然顿住,随即抬头看向司华遥,道:“不对,他也看过那本杂书。”
“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赵韩青仔细地回想道:“那日他来找我,我正在小书房看书,他与我聊了几句,便也在书架上找书,随后便兴致盎然地坐在窗前看着。我不禁有些奇怪,他平日里最厌烦的就是读书,于是便问他看得什么,他便将那本杂书给了我,还说那上面写的比那些之乎者也好看多了。在他走后,我出于好奇,便也看了看,于是便看到了有关合欢香和四叶草的记载。”
“你就从未怀疑这是赵明羽的阴谋?”
赵韩青摇摇头,道:“在我印象中,赵明羽虽骄纵任性,却毫无心机,所以我从未想过会被他算计。”
“赵明羽……”司华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自以为聪明,却被人算计到死,还不知凶手是谁,真真是可笑至极!
赵韩青的脸色也不好看,“哥哥是怀疑我被赵明羽算计了?”
司华遥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杀人灭口,可曾后悔过?”
赵韩青心中一紧,明白司华遥这般问的原因,“哥哥可是怪我杖毙了清荷?”
司华遥没回答,默认了他的话。
“哥哥可知我为何偏偏挑选曹贵人做此事?”
“为何?”
“曹贵人仗着被我宠幸过,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有不少宫妃都被其欺辱过,常贵人的侍女无意间冲撞了她而被杖毙,行凶的便是清荷。”好在他当初选人时,多思量了几分,否则今日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司华遥。
“还有此事?”司华遥眉头微皱,他却不曾听说此事。
“确有此事。”赵韩青直视司华遥的眼睛。
司华遥移开视线,“后来呢,赵明羽可有做过僭越之事?”
赵韩青摇摇头,道:“他本来并不安分,只是我棋高一着,将他的羽翼一一剪除,他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除了行事一如既往的跋扈,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寿终正寝。”
“后来呢,你们可曾有子嗣?”
“我心中只有哥哥,又怎会与其他人苟合,自然没有子嗣。”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冷淡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道:“那你将皇位传给了谁?”
赵韩青如实说道:“赵明羽的长子赵光涵。”
听到这儿,司华遥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道:“先借你的手除掉我,再利用你帮他们打天下,最后他和他的儿子坐享其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司华遥的若即若离,让赵韩青没有安全感,赵明羽定是发觉了这一点,所以只要他稍加挑拨,那这份不安就会加倍,再略加引导,赵韩青便会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陷阱。那杂书并不是被虫蛀,而是赵明羽故意为之,他怕赵韩青看后会有所顾忌。
赵明羽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借此挑拨司华遥和赵韩青的关系。只要真相浮出水面,以司南遥的性子,就算不杀了赵韩青,也定会废了他,那继位的合适人选,便只有他一人。登基后,他便可利用手中的暗势力,一点点的谋划,夺回司华遥手中的政权。
只是赵明羽没想到司南遥的身体里换了芯子,没及时找人交合,以致司华遥伤了五脏,损了寿命。不过这结局与他来说是意外之喜,赵韩青的死期定了,不过他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司华遥杀赵韩青。事实正相反,司华遥竟逐渐淡出朝堂,放权给赵韩青,这让他有些吃不准司华遥的心思,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后来司华遥不辞而别,赵韩青重新拿回政权,赵明羽若是再对赵韩青动手,那就是谋朝篡位,不禁风险太大,还要背上骂名,所以赵明羽便又蛊惑赵韩青出兵征讨,以期他死在边关,哪曾想他竟一统天下,受万民敬仰。
不过好在赵韩青对司华遥执念太深,一辈子未曾踏进后宫,也没留下子嗣,那赵国将来的皇帝便只能从赵明羽的子嗣中挑选,所以到头来赵韩青和司华遥都是在给他打工。
赵韩青做皇帝做了几十年,就算最初没有察觉,后来也想通了,他甚至怀疑当初赵明羽不做皇帝,就是察觉了危险,而自己不过是他的牺牲品。
赵韩青在想通这件事后,便将赵明羽幽禁了起来,每日在他房间里焚烧四叶草和合欢香,随后让人放一头母猪进去……
前世赵明羽不得好死,赵韩青却依旧恨他入骨,所以想方设法阻止于慧娴怀孕,这一世赵明羽甚至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
第129章
听完赵韩青对前世的讲述, 司华遥总算放下了心中的那份不甘,原来这其中竟还有隐情,身在其中, 有了感情的牵绊,便失去了对事情的准确判断, 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三年前你在东华山被人劫持,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前世的事, 也是时候说一说这一世发生的事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赵韩青实话说道:“前世的我死了, 却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婴儿,一切又可以重新来过。我知道你就在沧县, 却不能相见,只能强忍着对你的思念, 在宫中度过了四年, 后来实在是想见你,便想了个办法, 让人假意劫持我, 带我去凝翠山找你,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好。”
司华遥眉头皱紧, 道:“那场劫持是你谋划?那死掉的两人是怎么回事?”
赵韩青脸上浮现愧疚之色, 道:“是我失算,我没想到李统领会追上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摔倒晕过去, 当我再醒来时,他们都死了。”
司华遥眉头微蹙, “因为你的失算,平白搭进去两条性命。”
“我已经暗中找到他们的家人,给与他们补偿,只要他们不好吃懒做,这辈子应该能衣食无忧。”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已是无用,只能给他们的家人多做补偿。
“所以曹于张三家出事,晋王府别院走水,晋王府被诅咒,还有邵光宇下狱,都是你的手笔?”
赵韩青点点头,“他们胆敢算计于哥哥,我自然不能放过。”
司华遥接着问道:“那安宁公主呢?为何要将她牵扯进来?”
赵韩青解释道:“安宁公主与马娇交好,又和马家是姻亲关系,马家不安分,说不准将来安宁会成为他们的臂助,我自然也要为以后打算,把她从马家那边拉过来。”
司华遥点头,马家确实是隐患,赵韩青着手对付也是应该的。
“那晋王府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晋王妃善妒,容不下晋王膝下有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那王子俊就是意外,被安置在别院,才勉强活了下来。王子俊才学过人,接连过了三试,且成绩优越,自然会引来晋王妃的关注。加之吴松与哥哥有过口角,晋王府算计王子俊,定会将哥哥也算计进去。我本想着让人弄伤赵荣,阻止他去沧县,没曾想哥哥竟想到了这一点,还想出了那般绝妙的计划,除掉了赵荣这个祸害。为了让人确信,赵荣是因触怒百花仙而被杀,所以便找人给赵耀下毒,传出晋王府被诅咒的流言。”
“果然是毒。”猜想被印证,司华遥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道:“那毒是宋晓峰给你的吧。”
赵韩青苦笑着说道:“是,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哥哥。”
“一开始你并没想对晋王下手,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
刘焉死后,赵齐豫许久都没出事,说明赵韩青并没想对他动手,后来却又被下了毒,司华遥想印证赵韩青改变主意的理由。
“我本想看在亲戚的份上,饶他一命,谁曾想他竟想谋害哥哥,我自然不能放过。”
果然不出所料,赵韩青之所以出手对付赵齐豫,是因赵齐豫算计自己,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那清嫔呢?她服用的假孕药,到底是谁给他的?吴江又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以至于心甘情愿畏罪自杀?”
“那药是宋晓峰制成的。吴江做太医这些年,在药材上做了不少手脚,从中贪了几万两,若事发,不仅他要没命,还会连累家人。我便与他做了交易,确保他的家人拿着钱安全离开京都,往后的日子都能衣食无忧。”
说起假孕药时,赵韩青紧紧盯着司华遥,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可他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一切的疑问都已经解开,司华遥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既知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放任?你该知道你我之间隔着什么。”
赵韩青并未回答司华遥,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所有的一切都已向哥哥坦白,没有丝毫保留,哥哥能否也与我说句实话?”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想问什么?”
“哥哥应该知晓婉容皇姐吧。”
司华遥点点头,道:“若我没猜错,这座锦绣阁便是婉容公主的手笔。”
司华遥的回答让赵韩青眼睛亮了起来,道:“前世婉容皇姐早在几年前便死了,可如今她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变了性情,还设计了这座锦绣阁,哥哥可知这是为何?”
司华遥闻言不由有些紧张,他清楚赵小婉是穿越者,赵韩青这么问似乎也猜到了他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姐很早便察觉我的不同,便想方设法套我的话,只是她套话的痕迹过重,被我轻易识破,我便将计就计,将她的话套了出来。她说她并非我的皇姐赵小婉,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歌舞升平,科技高度发达,人们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说到这儿,赵韩青停顿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司华遥的眼睛,道:“哥哥,你是谁?是这个世界的司华遥,还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外来者?”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的眼睛,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就好似被剥了衣服,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哥哥,你知道吗?当我意识到爱上了那个对自己肆意凌虐、羞辱的人后,我内心是多么挣扎吗?那段日子我每日都活在自我厌弃当中,那种无法挣脱的痛苦,哥哥能理解吗?”
看着赵韩青含泪的眼睛,司华遥的心也随之疼了起来,他不是赵韩青,不能完全理解那种感受,却能够想象。
“直到……直到我得知了赵小婉的来历,我才恍然大悟,好似得到了解脱一般,整个人豁然开朗,原来我不是有病,我爱慕之人不是那个把我当成玩物的变态。”赵韩青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哥哥,你能否告诉我句实话,你是他吗?”
司华遥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你为何会有这种联想?”
“因为你们不一样!”赵韩青握住司华遥的手,急切地问道:“哥哥能否先回答我?”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猜的没错,我不是司南遥,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我不是有病,我不是有病……”
听到这样的答案,赵韩青忍不住哭出了声,他紧紧攥着司华遥的手,嘴里不停地呢喃着,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
司华遥眼眶一酸,也跟着流下泪来,想要掏手帕,又掏了个空,只能用袖子帮他擦着,道:“哭起来真丑!”
赵韩青扑进司华遥怀里,放肆地哭了起来,这些年他虽然接受了自己爱上司华遥的事实,心里却有一个坎儿,始终折磨着他,旧时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他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记忆犹新。既深爱又痛恨,这种矛盾的心情始终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得以解脱,直到赵小婉的出现。
司华遥轻轻拍着他脊背,安抚着他激动的情绪,说实话自己也曾茫然过,毕竟在赵韩青眼中,他是司南遥,根本不知道司华遥是谁。就算赵韩青动了心,爱上的也是司南遥,这也是他迟迟不肯接受这份感情的原因。
如今听到他这么说,司华遥心中的困惑解了,便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这份感情,一同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发泄了许久,赵韩青才平静下来,却并未离开司华遥的怀抱,只是抬头看向他,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哥哥,你的本名叫什么?”
司华遥伸手替他擦擦眼泪,道:“‘司华遥’就是我的本名。”
“你与他同名?”
“他真名叫‘司南遥’,‘司华遥’只是他的化名。”
“那哥哥为何会来到我们的世界?”
“我是被他召唤而来。”
“召唤而来?”赵韩青哭肿的眼睛好奇地睁大了些许,道:“他怎能召唤到哥哥?”
“我也不知。”司华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赵韩青坐在自己腿上,以他现在的模样,实在很难与他谈情说爱,就暂时先当一回老父亲吧,“大概是我们两个的灵魂比较契合吧。”
赵韩青依偎在司华遥身上,道:“那他呢?去哪儿了?”
“魂飞魄散了,在我来这里的几天后吧。”
“魂飞魄散?”赵韩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嗯,你若想找他报仇是不可能了。”
“那他为何要召唤哥哥过来?”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将司南遥与他讲过的事情,转述给赵韩青听,“他与你纠缠了三世,每一世的下场都极其惨烈,他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便召唤了我过来,想让我帮他化解你们之间的恩怨。”
赵韩青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说到底若不是我们赵家谋夺了司南家的皇位,他才是货真价实的皇子,甚至是司南家的皇位继承人。这样一想,他变成那样,也是情有可原,况且是他将哥哥召唤而来。”
赵家与司南家的恩怨,是因赵家而起,司南遥也是为了报灭国弑亲之仇,站在他的立场,他并没有错,司华遥也不好评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卸下身上的枷锁,才能活得轻松些。”
“哥哥不在意吗?”赵韩青直起身,仰头看着司华遥。
“在意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堪的过往,我也不例外。我们要向前看,不要缅怀过去的不幸,让自己沉浸在痛苦当中,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我曾被他凌虐、欺辱,我的身子脏了,哥哥不在意吗?”
司华遥摇摇头,道:“我在那个世界也有一个女朋友,我们和夫妻一样生活了三年,只是后来我们分开了。”
赵韩青闻言心里有些发酸,却又忍不住好奇,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哥哥这么好,她怎么舍得离开哥哥?”
“她长得漂亮,还是名牌大学毕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司华遥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而我在那个世界只是个普通人,没钱没势,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不,哥哥很好!”赵韩青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试探地问道:“哥哥可是还放不下她?”
“早就放下了,有句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事实证明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提到李琳时,司华遥的内心很平静,证明他早已放下了那段感情。
听到这儿,赵韩青心里的酸涩消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那哥哥喜欢我吗?”
赵韩青问得如此直白,让司华遥一时有些语塞,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这段感情,可要他说‘喜欢’,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赵韩青见状有些心慌,忙说道:“哥哥可是还在生气?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弥补,只要哥哥不疏离我,我相信终有一日,哥哥会看到我的真心!”
“嗯。”赵韩青给他找好了理由,司华遥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楚熙也是重生而来,了解我的身世,若他将此事外泄,怕是不好办。”
赵韩青听司华遥转移话题,也没继续纠缠,道:“前世哥哥救过他不止一次,还助他登上了楚国的皇位,他应该不会对哥哥不利。”
以他对楚熙的了解,是绝对不会伤害司华遥的。
隅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能将自己的安危,交托在别人手中,我要对跟随我的人负责。”
“那哥哥打算怎么做?”
司华遥想了想,道:“目前只能使用‘拖’字诀,先假意与他合作,再另做打算。”
“倒是个办法。他到底是楚国的皇子,在赵国呆不了多久,只要他走了,一切都好说。”
“正如你所说,他感念前世我对他的恩情,不会与我不利。他这里,我倒不会过多担心,只是……”司华遥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我怕重生而来的人,并非只有你们两个,若是与我交好的人也就罢了,怕只怕前世的对头也重生而来。”
赵韩青点点头,道:“哥哥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以后行事,还需小心谨慎才行。”
司华遥低头看向赵韩青,道:“若有一日,皇上得知了我的身份,你会如何选择?”问题一出口,司华遥就后悔了,放下赵韩青,道:“许是有些累,问了个蠢问题,你就当我没有问过。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赵连章是赵韩青的父亲,把他从小宠到大的父亲,即便是再爱一个人,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人抛弃父母。若赵韩青当真这么做了,司华遥不会感动,只会觉得可怕,一个连父母都可以抛弃的人,又怎么值得爱。
“哥哥。”赵韩青闻言连忙出声叫住司华遥,道:“若当真有那么一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护哥哥周全。只是父母之恩大于天,我不能对他们动手,还请哥哥原谅。”
司华遥听他这么说,不禁松了口气,欣慰地笑了笑,道:“这是应该的。若你当真为了儿女之情,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手,那我只会避而远之。”
“若当真有那么一日,哥哥能否带我走,就如前世那般找个无人的小岛,过隐居的生活?”
看着赵韩青眼底的期待,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舍得这里的一切?”
“舍得!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无论放弃什么,我都舍得。”
赵韩青的话成功取悦了司华遥,道:“以我们两个的能力,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无需杞人忧天。你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呢?”赵韩青连忙上前拉住司华遥的手,道:“前世哥哥便不辞而别,我怕……”
“前世我不辞而别,一是因为我命不久矣,二是为那些跟随我的人谋一条后路。如今你我心意相通,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你无需过多担忧。”
“你我心意相通?”赵韩青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哥哥的意思是……”
司华遥脸上一热,挣开赵韩青的手,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你别胡思乱想,我先走了。”
看着司华遥略显慌乱的背影,赵韩青忍不住扬起嘴角,兴奋地手舞足蹈,他并非单相思,司华遥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就好似方才那个拥抱,若不喜欢他,又怎会那般安慰?只要他再主动一点,定能得偿所愿。
想到这儿,赵韩青脸上的表情一滞,低头看向自己的五短身材,他现在的身体才八岁,距离成年还有八年,就算他得偿所愿,与司华遥确定关系,也什么都做不了。
赵韩青来到床边,将自己重重地扔了上去,懊恼地嘀咕道:“为何不重生到十六岁,就算不是十六岁,十三岁也成啊,怎么就当真从头再来了呢?”
司华遥从房间出来,四下瞧了瞧,并未发现玄影的踪影,看来他的话,玄影听进了心里。
玄影此时正躺在远处的房顶上闭目养神,做了这么多年的影卫,他始终秉持‘少说少听多做’的原则。既然司华遥那么说了,他索性离得远远的,反正有他这个绝顶高手在,赵韩青的安全不成问题。
司华遥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褪掉衣服躺上床,不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夜,他和赵韩青各自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两人再无隔阂,可以说是心意相通,以后的日子他们只需携手共进,相信没什么困境能难得住他们。
不过有一点,纵然他们再聪明,也无法改变,那就是赵韩青的年龄,他只有八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无法像看电影一样,不喜欢的就快进,日子只能一天一天地过,慢慢等着他长大。
这是养成系?可惜壳子里的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若是这么算来,那就不是他比赵韩青大九岁,而是赵韩青老牛吃嫩草。司华遥在胡思乱想中慢慢入睡。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一如往常很早就起了床,在院子里打拳。他这边刚开始,赵韩青就出了门,就好似在他身上装了监控器。
赵韩青顶着两个熊猫眼,精神看上去却十分亢奋,笑眯眯地打招呼道:“哥哥早!”
“早。”司华遥哭笑不得地回了一句,便继续打着拳。
赵韩青来到司华遥身边,学着他的招式,也开始模仿了起来。
司华遥见状连忙阻止,道:“停下。”
赵韩青一怔,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道:“哥哥,怎么了?”
司华遥收势,停下吐纳,耐心地解释道:“我这套拳并非什么人都能学,必须配合内力运行,还要打好基础。若是胡乱模仿,轻则会内息混乱,重则会伤筋动骨。”
赵韩青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哥哥,你打的是什么拳,竟如此霸道?”
司华遥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这拳法的名字叫柔水,讲究以柔克刚。”
“柔水?这么软绵绵的名字,怎会如此霸道?”
“这是以拳法的奥义命名。”司华遥放下毛巾,道:“我要重新开始,你不要再模仿了,若想学功夫,改日我再教你。”
赵韩青乖巧地点点头,道:“那我练别的。”
司华遥没再多说,重新开始打拳,赵韩青则站在一旁扎马步,练习最基本的长拳,虽然简单,但他每一拳都打得十分认真。
待他们打完一套拳,各自回房间洗漱,楚熙这时候才起了床。
楚熙笑意盈盈地跟两人打招呼,“遥哥哥早,哥哥早。”
“早。”司华遥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忘记了昨日的不愉快。
赵韩青一看到楚熙就觉得碍眼,道:“熙儿昨日睡得那么早,为何看上去还这么精神不佳,难道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夜里梦游去了何处?”
楚熙下意识地看了司华遥一眼,道:“熙儿多谢哥哥关心,昨日爬山有些不自量力,不止脚上的伤疼,就连腿也疼,躺在床上愣是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算睡过去,故而脸色差了些。”
“不自量力……”赵韩青笑了笑,道:“我发现熙儿不止学问有长进,也越发有自知之明了。”
赵韩青的针锋相对,让楚熙蹙起了眉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可是在生气?熙儿哪里得罪哥哥了,哥哥不妨直说,熙儿给哥哥道歉便是。”
“熙儿别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赵韩青不打算再搭理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哥哥,我们是在院子里吃早饭,还是去餐厅吃?”
司华遥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楚熙,问道:“熙儿觉得呢?”
楚熙见状顿时眉开眼笑,道:“只要和遥哥哥一起用早饭,在哪儿吃都行。”
赵韩青虽然清楚司华遥这么做的用意,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哥哥,我想在院子里吃。”
司华遥没什么意见,转头看向零五七,道:“把早饭送来吧,我们在院子里用饭。”
零五七点点头,转身离开院子。
这里是赵韩青的专属院落,待遇就是不一样,早饭既精致,种类又多,什么馒头花卷、包子油条、豆腐脑胡辣汤等等,应有尽有。
赵韩青夹了个烧麦,放进司华遥盘子里,道:“哥哥,你尝尝这个烧麦,是锦绣阁的特色,在别处吃不到。”
楚熙也不甘落后,夹了个小笼包,伸长胳膊放进司华遥盘子里,道:“遥哥哥,这个小笼包也很香,你快尝尝。”
司华遥先吃了烧麦,又吃了小笼包,不偏不倚地说道:“味道都不错。”
赵韩青瞥了楚熙一眼,明显很不服气,拿起碗盛了碗豆花,放到司华遥手边,道:“哥哥,这咸豆花的味道也很好,尤其是这里面的酱豆子,软糯配上嫩滑,口感真的绝了!”
“咸豆花怎么能好吃,还是得吃甜的。”楚熙盛了些排骨汤,随后推开椅子,端着碗来到司华遥身边,道:“遥哥哥,你尝尝这个冬瓜排骨汤,味道又鲜又香,十分好喝。”
司华遥看看面前的咸豆花,又看看楚熙端着的排骨汤,额角的青筋怦怦直跳,要是这么个投喂法,他非得撑个好歹不可,道:“我自己有手有脚,想吃什么会自己拿,把你们盛的东西都端回去!”
赵韩青见司华遥有发怒的迹象,连忙将咸豆花端了回来,道:“这碗咸菜放得多,还是我自己吃吧,”
楚熙见状也乖乖走了回去,将汤碗放在了自己手边。
看着消停下来的两人,司华遥不禁长出一口气,他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倒霉的却是他,上哪儿说理去。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尽快结束这次的旅行为好。
李欢看看司华遥,又看看赵韩青,最后将目光落在楚熙身上,他还从未见过什么人,能让楚熙这般在意的。
有了司华遥的震慑,两小只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饭,虽然不能打嘴仗,却不妨碍他们看彼此不顺眼,左瞪一眼,右瞪一眼,若是目光能化成武器,两人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
司华遥喜欢豆浆油条,再配上点秘制的小凉菜,味道简直一绝!
赵韩青见司华遥吃得很享受,不禁出声问道:“哥哥,这豆浆好喝吗?”
“你可以试试。”
赵韩青应了一声,盛了一碗豆浆出来,学着司华遥的吃法,不禁眼前一亮,道:“哥哥,这个吃法简直绝了!我太喜欢了!”
第130章
众人吃完早饭, 在客厅坐了会儿小食,便去了棋牌室,楚熙和李欢是第一次来, 从未玩过麻将和纸牌,便由零五七细心地讲述规则, 一点一点慢慢学。而赵韩青和司华遥, 再加上春海和小喜子, 一桌四人正好,愉快地打着麻将。
“胡了。”司华遥将手中的牌推倒,道:“清一色。”
“哥哥, 你麻将打得也太好了,这都接连坐了四把庄了。”
今天的手气确实不错,司华遥笑了笑, 道:“这东西也就无聊的时候玩玩,千万当不得真, 若上了瘾, 那就成了赌徒,最后的下场逃不过家破人亡。”
“哥哥说得对, 小赌怡情, 大赌伤身, 要懂得及时收手。”赵韩青瞥了一眼隔壁桌的楚熙, 道:“要不我们去玩点别的?”
司华遥对麻将并不热衷, 自然没什么意见,“不玩牌的话,那就去骑射吧。”
“哥哥有所不知, 这里新上了一个项目—打马球,是现在最火爆的游戏, 最适合哥哥这种懂骑射的人玩。”
打马球是古代贵族玩的游戏,起源于汉代,兴盛于唐宋,司华遥还从未玩过,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好,那我们去瞧瞧。”
楚熙一直在关注这边,听他们这么说,也站起了身子,道:“遥哥哥,我也想去瞧瞧。”
“打马球是成年人玩的游戏,熙儿年纪小,怕是玩不了,只能坐在一旁看着,还不如在这里打打麻将,玩玩纸牌。”赵韩青自然不想楚熙跟着。
“玩不了没关系,能在一旁看着,为遥哥哥摇旗呐喊就成。”楚熙不可能放任赵韩青和司华遥单独相处。
未免他们争执,司华遥忙下了决定,道:“那就一起去吧。”
众人起身,在零五七的带领下,一起去了马场。他们刚刚靠近,就听到一阵摇旗呐喊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沸腾。
马场上围满了人,看情况比赛才刚刚开始,两方人马的袖子上分别绑了红色和蓝色的布条,用以区分不同的队伍,每队四个人,两个先锋,两个后卫。场上沙尘弥漫,却掩盖不住场中人的热情,双方的比分是零比一,蓝队领先一分。
“蓝队加油!冲冲冲!”
“红队进球,进球,进球!”
场中的呐喊声一浪接着一浪,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你们站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可有空位。”
司华遥说完走向高处,来到一棵大树下,一纵身便跳了上去,站在树杈上放眼看去,看台上人满为患,根本没有空位可以容身。
司华遥无奈地跳下大树,来到众人面前,道:“看台没有空位,要想看到全场,树上是最好的选择。走吧,我带青儿,李统领带熙儿。”
“好。”赵韩青闻言喜笑颜开,上前拉住了赵韩青的手。
楚熙见状也走了过来,道:“遥哥哥,昨日爬山就是你带的哥哥,这次看比赛,能不能让李统领带哥哥,遥哥哥带我?”
“那不行。”赵韩青挡在楚熙面前,道:“熙儿莫不是忘了我们的身份?”
楚熙没搭理赵韩青,依旧仰着头看向司华遥,道:“遥哥哥,熙儿很乖的,你就带着熙儿吧。”
司华遥看着两人只觉得一阵头疼,道:“这游戏很合我胃口,说不准待会儿我会上场,带着你们多有不便。春海,你带着青儿,李统领带着熙儿。”
春海应声,走到赵韩青身边,道:“表少爷,请吧。”
“哥哥不带我了,熙儿可满意了?”赵韩青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楚熙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这么凶,熙儿好害怕。”
赵韩青眉头皱紧,道:“整日装模作样,熙儿不觉得累吗?”
楚熙眨了眨眼,顿时有泪珠闪现,道:“熙儿不懂哥哥的意思,熙儿只是想让遥哥哥带一次,难道遥哥哥只能带哥哥吗?”
“行了。”司华遥打断两人的对峙,不悦道:“你们若想吵,便回去吵,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韩青瞪了楚熙一眼,抬脚朝着方才司华遥呆过的大树走去。春海见状紧随其后,待来到树前站定,他揽住赵韩青的腰,一纵身便跳上了大树。待站稳后,赵韩青小心地坐到了树杈上。
司华遥也走了过去,楚熙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和李欢一起来到大树底下。李欢抱起楚熙,脚尖轻点,也上了大树。
司华遥站在树下看了看,这棵大树上已然没了位置,便跳上另外一棵相对小一些的树上,距离他们远点,耳根子也能清净些。虽然心里偏向赵韩青,可楚熙的身份在哪儿放着,他也不能做的太过。
“好球!”
场中一声呐喊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司华遥放眼看去,红队进了一球,将比分拉平了。双方对抗十分激烈,不止要击球,还需控制马匹,比蹴鞠要难得多,若从马上摔下来,绝对会受伤。
‘砰’的一声,两匹马撞在了一处,其中一人死死抱住了马头,另外一人被狠狠甩了出去。裁判见状连忙吹响了哨子,暂停了比赛。驻场的大夫背着药箱跑了过去,蹲下身子为他诊治,随后便有人抬了担架过来,架起人离开了赛场。
裁判见状扬声说道:“蓝队少一人,在场哪位愿意上场?”
场中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被抬下去生死不知的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我来。”司华遥脚尖轻点,一纵身飞了出去,衣袂翻飞间,来到了场中。
场中一静,众人被他的容貌惊艳,陷入呆滞当中。
司华遥来到裁判身前,出声说道:“我可以上场。”
裁判闻言回了神,忙说道:“公子可会打马球?”
司华遥如实说道:“从未打过,想尝试一下。”
裁判紧接着问道:“那公子可知马球的规则?”
司华遥依旧淡定地回道:“劳烦告知。”
裁判见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转头看向蓝队队员,问道:“这位公子从未打过马球,你们愿意与他一队吗?”
“愿意。”蓝队的成员回了神,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愿意。”
“那成吧。”裁判见蓝队队员没意见,转头看向司华遥,道:“我们的规则很简单,就是球锤除了球,不能击打其他东西,否则就视为犯规,犯规五次便会被罚下场。”
司华遥没打过马球,不知是这里改了规则,还是原本打马球的规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过简单好,不必费脑子去记。
“我明白了,多谢。”司华遥礼貌地抱拳行礼。
裁判拿出蓝色袖标递给司华遥,道:“你把这个绑在右臂上。”
司华遥依言绑上袖标,又接过裁判给的护具,在他的帮助下正确佩戴好,随后翻身上马。
绝美的容貌,潇洒的动作,优雅的气质,让在场众人被之倾倒,下意识地喊道:“加油!”
“这位公子贵姓?”发问的是蓝队队员,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典型的硬汉形象。
“我姓司,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我叫马骏。”
“我叫孙威。”
“我叫卢宇。”
三人一一报上名字,看向司华遥的眼神都非常友好,这还有赖于他绝美的容貌,以及方才展现的轻功。
“准备好了吗?”裁判见他们简单介绍了自己,出声问道。
司华遥点点头,道:“准备好了。”
裁判拿起哨子,吹了一声,道:“比赛继续!”
“加油!哥哥加油!”赵韩青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楚熙见状不甘落后,也大声喊道:“遥哥哥加油!打败他们!”
司华遥握紧缰绳,拿着球锤在赛场上驰骋,完全做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带着球在赛场上左冲右突,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这场球赛更具观赏性。
“哥哥抢到球了!”赵韩青激动地说道:“哥哥越过他了,进进进,一定要进!”
楚熙也攥紧拳头,激动地说道:“又越过了一个人,哥哥击球,快击球!”
司华遥带球越过两人,瞅准空挡,扬起球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球打了出去。球的速度很快,对方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只觉得一阵风吹过,球便擦着脸颊,飞进了球门。
“进了!耶!进了!”
赵韩青激动地抓着春海,动作一大,差点掉下去,幸好春海伸手拉了他一把。
“遥哥哥进了!遥哥哥最棒!”同样激动的还有楚熙,小脸通红地大喊着。
观众席也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进球了!司公子进球了!”
“他的力道好大,我只看到一道球的残影。”
“是啊是啊,红队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人长得好看,骑术也好,还这么会打马球,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马骏骑马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司公子好样的!”
“多谢。比赛还未结束,我们还需尽快防守。”
“对,我们定要守住这一球!”
对方的球权,蓝队展开队形进行防守。
红队四号球员传球给二号球员,二号球员带球来到中场,先将球击出,随后纵马越过马骏,将球控制在手中,而下一刻球却在眼前消失了,二号连忙寻找,发现球已被司华遥截胡。
二号大叫道:“拦住他!”
一号忙纵马上前,试图拦截,却被司华遥轻易躲过。三号连忙补位,试图从司华遥手中抢到球。四号唯恐三号拦截不下,也纵马飞奔而来。
司华遥看着对方的球门,扬起球锤果断击球,球‘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四号见状连忙挥舞球锤,想要将球击飞,谁知球竟在飞速旋转,擦着球锤飞了出去,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球进了球门。
“进了!又进了!哥哥又进了!”赵韩青激动地大喊着。
楚熙也挥舞着小拳头,兴奋地吼道:“遥哥哥太厉害了!遥哥哥碾压他们!”
四号呢喃地说道:“刚才我分明打到了球,怎么还是进了?”
二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道:“他竟然在半场就射门!”
三号看向司华遥,道:“这球的速度也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耶!又进了!又进了!”
“蓝队加油!蓝队必胜!”
观众席发出震天响的呐喊!
司华遥听着周围人的呐喊,不禁热血沸腾,终于明白了运动员在赛场上赢球的感受。
马骏好奇地问道:“司公子,你当真从未打过马球吗?”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是第一次。”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卢宇感慨道:“你真是天才!”
“防守,他们要进攻了!”
司华遥虽然在跟他们聊天,眼睛却一直在红队身上,见他们已经发起进攻,连忙提醒道。
红队一号出声喊道:“这一球我们必须得进!”
“是!”其他三人应和道。
“这一球我们必须守住!”蓝队也不甘示弱。
“守住!”
双方的气势都达到顶点,大战一触即发。
红队一号神勇,接连过了两人,随后传球给二号,二号扬起球锤,用力打在球上,球‘砰’的一声飞了出去。
“拦住!”卢宇纵马飞奔,伸出球锤,却差了那么一点。
眼看着球就要进了,突然一只球锤伸了出来,重重地击在球上,把球击飞了出去。
“没进!被击飞了!”
“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速度也太快了!”
司华遥大喊道:“孙威接球!”
孙威忙应声,将球控制在手中,随后快速来到中场。
红队队员急忙拦截,将球抢了过去,只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球又不见了,只看到一道身影闪过,再回头时,司华遥已经来到他们的球门前,轻而易举地进了球。
“又进了!连进三球!”
“力挽狂澜!太棒了!”
“这是碾压,实力地碾压!”
一声哨响后,上半场以四比一的比分结束。
司华遥上场接连拿了三分,让人刮目相看,蓝队也被其点燃,下半场接连得分,最后以十五比一的大比分获得胜利,而十五分中有十分是司华遥所拿。
赵韩青让春海带着他来到场中,兴奋地跑了过去,道:“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司华遥见状也随之扬起嘴角,道:“这游戏我喜欢。”
“哥哥喜欢,那就常来。”赵韩青激动地脸色通红,道:“我让他们重新组织比赛,让全国的高手齐聚京都,哥哥与他们打,定能尽兴。”
赵韩青的话让司华遥哭笑不得,果然是一国太子能说出的话,道:“不必,游戏而已,玩一玩便可。”
“嗯,我都听哥哥的。”
赵韩青激动地拉住司华遥的手,仰着头看他,这样完美的人,真的会让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李欢虽是武将,轻功却不是很好,不能想春海和司华遥那般高来高去,只能带着楚熙跳下大树,挤开人群,来到司华遥身边。
“遥哥哥,你打球打得真好!”楚熙也是激动得不行,一时忽略了旁边的赵韩青。
“这里人多,我们有话出去再说吧。”
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炙热,便是司华遥也有些受不住,拉着赵韩青走向人群。
马骏见状连忙出声阻止道:“司公子,还有奖品没拿呢。”
司华遥不在乎那点东西,道:“多谢提醒,奖品我就不要了,诸位平分便可,有缘再会。”
眼看着司华遥走了过来,人群非但没有让路的打算,四周的人还在往这边挤。
“司公子家住何处,是否成婚?”
“对对对,司公子家中可有妻小?”
“司公子,我姓黄,能否与在下结交?”
“司公子在哪儿高就?”
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司华遥眉头微蹙,弯腰抱起赵韩青,运起内力,一纵身飞了起来,脚尖轻点人群的脑袋,几个起落间,便离开了比赛现场。
楚熙和李欢刚挤进去,又不得不挤出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来的两人,看着司华遥与赵韩青远去的背影,心情无比复杂。
“表少爷真是天纵奇才!”李欢忍不住夸赞道。
他也打过马球,明白这个游戏的难度,可在司华遥这里如此轻松,足见他的天赋。
“遥哥哥本就无人能比,只可惜……”楚熙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眼神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李欢怔了怔,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啊,若他是我们楚国人该多好,偏偏是赵国人。”
楚熙抬头看了李欢一眼,清楚他会错了意,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众人回到皓月院,正好来到正午时分,司华遥看向跟过来的零五七,道:“午饭还在院子里吃,你让他们准备着。”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零五七看向司华遥的眼神也变了,与外面那些人并无差别,足见司华遥在赛场上的魅力非同一般。
傍晚时分,众人离开了锦绣阁,回了京都。赵韩青和楚熙并未各自回去,而是跟着司华遥回了他们之所以回来,是因为第二日是赵齐豫出殡的日子,司华遥要去晋王府祭拜。
司华遥让春海准备了客房,让赵韩青和楚熙住下,一起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关于晋王府被诅咒一事,没人比赵韩青更清楚,所以他并不担心司华遥会有什么不妥,只是王子俊明显对司华遥有意思,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只是赵齐豫出殡,他不方便出现,又说服不了司华遥,只能留在宅子里与楚熙斗智斗勇,打发无聊的时间。
司华遥吃过早饭后,便起身去了晋王府,来到府门前,他下了马车,抬头看向王府大门,门上挂着白灯笼,以及黑色的布。
大门敞开,门口有门房的人守着,却不见半个宾客上门,真可谓是门可罗雀。
司华遥迈上台阶,故意加重了脚步,让门房的人听到。
门房的人没想到竟会有人上门,一时间有些怔忪,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忙上前迎了两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司华遥并未来过晋王府,门房的人不认识他。
“我姓司,是世子的朋友,听闻晋王今日出殡,特来吊唁。”
“司?”门房顿了顿,随即问道:“您可是金科状元,就任翰林院修撰的司大人?”
司华遥点头,“是我。”
门房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司大人,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有所怠慢,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你带我进去吧。”
“是,大人请随奴才来。”
门房在前面带路,司华遥紧随其后,很快来到了锡惠园的门口。
王子俊得了信儿,起身迎了出来,见到司华遥,眼眶有些发酸,不过短短几日不见,他却好似熬了好几个春秋,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什么是思念。
“阿遥,你来了。”
见他红了眼眶,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过会来,便不会食言。人死不能复生,世子还需节哀顺变。”
有外人在场,司华遥不能再称呼他‘王兄’,便以世子相称。
“好。”王子俊用手擦擦眼角,道:“我们去正厅坐吧。”
“既然来了,自然要吊唁一下。无论他生前做过多少错事,到底是他把世子带到人世间,让我有了世子这个知己,单凭这一点,我就该拜上一拜。”
王子俊了解司华遥,他一旦做了决定,便极难更改,不过既然来了,确实还做做样子。
王子俊从身上解下香囊,递给司华遥,道:“那阿遥拿着这个。”
“我带了。”司华遥指了指腰间的荷包,道:“去了应天府的停尸房后,我便让人专门配了香料,可以遮盖大部分的臭味。”
王子俊没有勉强,将香囊收了起来,好奇地问道:“阿遥为何去哪儿?”
“世子可是忘了我在整理的手札?”
王子俊愣了愣,随即苦笑着说道:“最近忙得我晕头转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司华遥打量着王子俊,道:“世子清瘦了不少,我来得晚了,该早点来帮你。”
王子俊摇摇头,道:“阿遥在朝中为官,也是身不由己,今日能来,我已十分感激。”
“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个?”
“不说,不说。”
王子俊心里感动,其他人来不来他都不在乎,只要司华遥能来就好。
两人走进院子,一股扑鼻的腐臭味传来,司华遥将荷包解下来,拿在手里,香料的味道稍稍遮盖了腐臭味。
“不瞒阿遥,父王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未免吓到人,我已经让人盖上了棺材。”
就算王子俊对赵齐豫再不满,在人前他还是要叫一声‘父王’。
两人走进正厅,看到了停在正中的棺材,司华遥从小年子手里接过香,跪在了蒲团上行了礼,这才将香插在了香炉内。
“阿遥,咱们去前院坐坐。”
司华遥应声,和王子俊一起来到了前院。两人各自落座,小年子给他们上了茶。
王子俊出声问道:“阿遥去停尸房可有收获?”
“收获不少。”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的茶香驱散了那股腐臭味,道:“我去时,吴江的尸体也在,顺便瞧了瞧。”
“太医院的吴太医?寿宴那日宫中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听闻楚国献上了黄金蛇,还因此闹出了乱子。”
司华遥并未多说,而是抬眼看了看小年子。
王子俊会意,道:“你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主子。”小年子躬身退出门外,随手关上了房门。
“寿宴一事可有内情?”
司华遥点点头,道:“黄金蛇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清嫔。”
“清嫔?她怎么了?”
这两日王子俊没出门,又没人登门拜访,再加上赵连章刻意隐瞒消息,他对周玉清的事可谓是一无所知。
“清嫔假孕被揭发,吴江上吊自尽,清嫔被打入冷宫。”
“假孕?”王子俊惊讶地说道:“清嫔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司华遥不能说实话,道:“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王子俊不疑有他地点点头,道:“那周立呢?”
“周立受周玉清连累,不仅被免了官,还永不录用……”
司华遥将那日周立找茬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王子俊听后冷笑着说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有今日下场,都是他自找的。”
“这几日我接了个差事,皇上让我带着楚国七皇子四处游玩,故而来得晚了些。”
“楚国七皇子楚熙?”
“是,那日清早,七皇子遭遇刺杀,正好被我遇上,我便出手相助,之后他便禀告皇上,说是要在京都多留几日,好好游玩一番,指名道姓的让我作陪。”
“怎会这么巧?”王子俊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