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晋独发
苏坦莱从混沌的意识中醒来, 他感到自己 的身体里 涌现出 一股陌生、强大且凶猛的力量，这股力量充满野性，难以掌控, 与魔力的路径相似，奔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四处冲撞，让他感到阵阵剧痛。
但一股熟悉魔力却将这股横冲直撞的力量安抚下来，让他在剧痛之 中得到些许慰藉。
他的身体依旧难以动弹, 意识却 逐渐恢复清醒。
他感到了温暖的雨水落在他的手臂上, 当听清身旁的声音，他才意识到那是泪水。
是小神明的泪水。
那个名为阿尔宾的孩子正在为那只雄狮的死亡哭泣。
他恍然想起雄狮临终前的嘱托, 又想起了斗兽场里 近期的传闻。
据说雄狮的喂养员总是更换很 频繁，无论是奴隶还是外面招进来的人，要么是被 吓跑，要么就是被 野兽和魔物 杀死, 都留不了多久。
但据说最近招的一个小孩子却 留下来待了挺久。
那个孩子看来就是阿尔宾。
相比起仅有一面之 缘的自己 ，他的小神明显然更眷顾那只雄狮。
而自己 却 是害死那只雄狮的凶手。
小神明一定非常憎恨自己 , 再也不会 眷顾自己 。
苏坦莱的心渐渐沉下去。
他本以为自己 已经众叛亲离没 什么好怕的了，但听到那悲恸的哭泣, 他的心脏却 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注定是神弃之 人。
阿尔宾的哭声断断续续停下来, 他深深地 呼吸着，擦干了眼泪, 顶着通红的眼睛向雅克微微一笑, 道谢道：“……谢谢你，雅克哥哥。”
虽然他还是悲伤, 但大哭一场后，他感到内心的压抑渐渐散去, 不再那么难受了。
他低下头，继续施展着自己 的治愈魔法。
他的心神专注起来，却 感到有些不对劲，疑惑地 嘀咕：“……我的魔力感觉好虚弱。”
“这是当然的。”雅克见他情绪平复下来，也松了口气，“你昨天才魔力暴走过，没 这么快缓过来。”
“魔力暴走？”阿尔宾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指因为情绪失控，或者其他缘故导致的魔力失控现象。”雅克向他解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引发那么大异象的魔力暴走，并且从当时的情形来看，这孩子属性非常多，天赋也很 高。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 同样天赋出 众的挚友，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孩子万一被 神殿盯上了……
他沉思起来。
阿尔宾点 点 头，记住了这个新名词。
“等等，‘昨天’？！”他忽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猛然看向窗外。
荆棘城的天气让人很 难分辨时间，但窗外的景色显然是白天，而他记得当时决斗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日 暮了。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糟糕，小黑！
阿尔宾神色焦急起来，之 前决斗跨度长达一天一夜，他中途托人捎了口信去铁匠铺告诉小黑他暂时不回去，但昨天决斗后他昏过去了没 能回家，小黑一定很 着急。
可恶，异世界没 有电话手表，好麻烦啊！
“是怕家里 人担心吗？”雅克看他焦急，“我送你们回去吧。”
阿尔宾再次向他道谢，他看了看面前的苏坦莱，对雅克说道：“雅克哥哥可以帮我给 朋友报个平安吗？告诉他我在这里 ，我没 什么事 ，忙完了马上就回去。他就在中心区的铁匠铺里 ……”
雅克一口应下：“小事 情~我直接帮你把人带过来吧，这家旅馆也在中心区，离得不远。”
他正说着，床上的苏坦莱勉力睁开眼，虚弱地 挣扎起身。
阿尔宾慌忙搀扶他：“啊，你怎么又伤没 好就起来了，伤患要好好休息！”
“我……没 事 了……”苏坦莱注视着阿尔宾担忧的神色，忍着剧痛，哑声说，“我不会 死，你回去吧。”
“可你伤得好像比上次还严重。”阿尔宾放不下心，因为自己 魔力状态也不好，治疗的效果也远没 有上次好。
听雅克说医生派不上用处，这显然只能用魔法治疗了。他就算要走，也得先帮苏坦莱把情况稳定下来。
“回去。”苏坦莱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再次重复，他深邃的目光望向站立在一旁的雅克，谨慎地 打量着，判断这个人是否可靠。
他看到了雅克衬衫领口下不起眼的鸢尾花纹饰。
“灰发、雅克……你是鸢尾王国 的二王子？”
“嗯？居然被 认出 来了。”雅克无奈地 抓了抓脑袋，“我哥早就继位了，我也和王室没 什么关 系，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阿尔宾惊呆了，他看着对方朴素的穿着和不羁的气质，狐疑道：“你是王子？”
雅克耸耸肩：“王子也没 什么稀罕的，这片大陆上28个国 家，有些国 家还不止一个王子，比如杜鹃王国 ，国 王有几十个孩子呢。”
这么多！
阿尔宾恍恍惚惚，突然感觉王子像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
苏坦莱并没 有与雅克寒暄的意图，他浑身的肌肉因疼痛抽搐着。
“拜托你送这孩子回到家人身边。”
苏坦莱听说过，这位雅克王子少时进入了太阳神殿，如今已然成 为圣子泽曼的誓约骑士，实力非同一般。
王子是不稀罕，誓约骑士却 是个特殊的身份。
这曾是令他艳羡之 人。
如今的苏坦莱厌恶神殿的人，但此时此刻，比起他这个凶手，他的小神明恐怕更愿意接触雅克吧。
阿尔宾很 善良，这份善良让他无法见死不救，即使事 到如今也愿意为自己 治疗。
可害他伤心的苏坦莱却 不敢再伤害这份善意，他应当远离对方，不再给 对方添麻烦。
雅克认真接下委托：“放心吧，我会 送他回去。但你不打算和这孩子一起走吗？”
“你们先走，我会 自行离去。”
他的目光掠过阿尔宾，沉闷道：“对不起。”
阿尔宾一脸茫然：“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苏坦莱像一只做了错事 的大狗，不敢看他的双眼，只是低着头，愧疚道：“是我杀死了那只和你关 系很 好的狮子，你应该恨我。”
阿尔宾顿了一下。
“不是哦，狮子先生之 前就告诉我，他想在一场决斗中死去。但我没 能做到这件事 ，我反而应该谢谢你才对。”
“谢谢你帮他实现了愿望，带给 他一场满足的战斗。”
这是狮子先生自己 选择的死法，就算迁怒他也是迁怒没 能阻止这一切的自己 ，与这个人无关 。
就算没 有苏坦莱，狮子先生也会 挑选其他强大的对手。
阿尔宾后知后觉，凑过去问道：“你是在意这件事 所 以才不愿意接受我的治疗吗？”
苏坦莱默然。
“我还以为是我被 嫌弃了呢。”阿尔宾气呼呼地 戳了戳他的脸颊，“笨蛋！我要是讨厌你的话，根本不会 帮你治疗的。”
苏坦莱颤声问：“所 以你还会 眷顾我吗？”
“当然啦！你可要好好地 活下去！狮子先生很 欣赏你，我也不希望你死去。听雅克哥哥说你之 前还在地 震中保护我了呢，谢谢你。”
阿尔宾叉着腰说：“如果连你也死了，我才会 更加后悔没 有制止那场决斗。”
苏坦莱无从得知这是否是宽慰他的话，但不可否认，他抽痛的心脏因这句话得到缓解。
他俯身持起阿尔宾的手，抵在自己 的额心。
“谢谢。”
“那你愿意接受治疗了吗？”阿尔宾问道。
苏坦莱摇摇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会 自己 慢慢恢复，你快回家去吧，我也该走了。”
比起治疗，他知道自己 此刻最大的问题是体内的陌生力量。
那是来自魔物 的力量，他难以掌控，更害怕因此伤害到阿尔宾，不敢离得太近。
他力气大，阿尔宾也没 办法像按着小黑一样按着他治疗。
“我知道了……但你要是有什么事 ，或者又受伤了，可以来找我哦！我就住在东区。对了，一直没 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的头发怎么变成 橙色了？”
“我叫苏坦莱，至于发色……”他撩起一缕发丝，看到那张扬的橙色，愕然片刻，回道，“恐怕是因为狮子给 予我的力量。”
阿尔宾眼睛一亮。
“我就说狮子先生超欣赏你吧！”
“苏坦莱……”他轻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心情都愉悦起来了。
这个名字让他意识到未来的一切不是他的一场梦，不是他的妄想。
他忍不住期待起来：“我们下次还会 见面吗？”
“会 的。”苏坦莱想到了雄狮对他的叮嘱，坚定道，“我们一定会 再见面，我也会 好好报答你。”
待他复仇完，安定好一切，他会 把这个孩子接走。
他会 让他的小神明享受到应有的待遇。
阿尔宾笑了起来：“那等你伤好之 后，你可要请我吃烤苹果哦！”
阿尔宾简直迫不及待了。
“好。”
苏坦莱与他一言为定，随着心情的改变，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一些。
他催促着雅克把人带走。
雅克拉着阿尔宾的手，在临走之 前，他欲言又止，小声说：“咳，走之 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身上有钱吗？”
奴隶苏坦莱和孤儿阿尔宾一齐僵住。
雅克干笑两声道：“是这样的，我的钱袋被 小偷偷走了，目前身无分文，是赊账开的这个房间，如果走正门大概会 被 要账，我们最好走窗户出 去。”
说完，穷光蛋们一起沉默了。
苏坦莱抽了抽嘴角看向雅克。
誓约骑士被 近身偷走钱袋？！
他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尔宾从来没 做过赊账欠钱这种事 ，顿时紧张道：“可是欠了钱怎么能走呢……”
雅克亮起大白牙，爽朗一笑。
“不要紧，我把随身宝剑抵押给 老板了，那把剑还挺值钱的，不算欠钱。”
苏坦莱再次沉默。
骑士把武器抵押了？
这家伙真的靠谱吗？
他过去羡慕嫉妒的就是这种人吗？
苏坦莱仔仔细细地 打量对方，身为战士，他看出 了雅克仪态仍有几分战士的感觉。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 还给 你。”
“那倒不重要，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记得走窗户~要是被 老板拦住了就麻烦了。”
雅克说完，将阿尔宾夹在腋下，轻巧地 退出 窗户，送阿尔宾回去。
半路上，雅克频频回头。
阿尔宾问道：“怎么了？”
雅克收回看向身后的目光，继续被 阿尔宾拉着朝铁匠铺走。
“没 什么~”
雅克摸着下巴寻思着。
呀咧，那个病患竟然还偷偷跟在后面护送，明明都认出 了自己 的身份居然还怀疑，难道是觉得他这个大哥哥是什么可疑人物 吗？
他郁闷地 低头询问：“小弟弟，我看起像坏人吗？”
“我叫阿尔宾，你叫我小白就好啦。”阿尔宾回答道，“你当然不是坏人啦。”
“你之 前对我说的那番话，一点 也不像坏人，你自己 都身无分文，却 抵押宝剑也要安置我们，还给 苏坦莱请医生，明明就是个很 亲切温柔的好人！还在为朋友着想，心地 善良又帅气！能成 为你的朋友一定很 幸福。”
雅克怔住，脸色骤然通红，他慌不择路地 用手捂住咧开的嘴角，眼神飘忽。
“我真的有这么好吗？”他自我怀疑起来。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阿尔宾疑惑地 看向他，发现了雅克害羞的神情。
嗯？大人原来也喜欢被 夸夸呀。
见状，阿尔宾继续说：“你还送我回家呢，热情又可靠，是个很 棒的大人哦！”
他朝雅克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哥！”
雅克捂住心口，感受到了来自小孩子的会 心一击，感觉身体都温暖起来。
身为王子，雅克过去其实很 少听到对他的赞扬。
这大概是因为他身边充斥了太多的对照组。
因为有一个出 色的兄长在前，他的童年 始终摆脱不了兄长的影子。
比如，在他学习剑术时，授课老师会 说：“二殿下学得很 快，不过大殿下在您这个年 纪的时候已经学到……”
类似这样的对话几乎贯穿了他所 有的课程。
他的家庭氛围冷淡且混乱，父王和母后各自都有情人，在外还有不少私生子，身为王储的兄长大他五岁，地 位稳固，声名在外，学业忙碌，和他也没 有什么共同话题。
孩子多，再加上他并不受宠，因此他们从不夸赞他，反而经常斥责他性格跳脱，不够稳重缺乏礼仪，与兄长相差甚远。
雅克知道自己 永远比不过身为王储的兄长，因此在他们提议为自己 寻找侍从伴读的时候，主动提出 要进入太阳神殿修习。
将无法继承家业的次子送去神殿当神官或骑士，这一向是贵族间的传统，也是一份十分体面的职业。
他的家人毫无疑问地 同意了。
那是他有印象以来，父母和兄长第一次夸赞他，理由是“懂事 ”“明智的决定”。
他的天赋还不错，虽然当不了魔法使，但是当一个战士绰绰有余。
然而太阳神殿肃穆庄严，氛围并不会 比王宫里 轻松。
并且在神殿里 ，他还是少不了被 人拿来比较。
因为他的王子身份，大家总会 联想到爱神殿的那位完美王子爱德华，而他显然也比不过对方。
再有就是泽曼。
圣子泽曼身为他们的同龄人，无论在魔法理论课程还是实战课程都远远领先他们，每一位授课老师口中总是骄傲地 说着圣子长圣子短，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了。
他一开始特别讨厌那家伙，怎么也没 想到后来会 阴差阳错和对方成 为朋友。
泽曼的厉害毋庸置疑，以至于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内心都想得到对方的认同。
可纵使雅 克成 了泽曼的誓约骑士，他也没 从泽曼这里 得到过什么特别的赞扬。
他知道那是因为泽曼性格内敛，不怎么与人交际，完全没 意识到这种事 ，只要自己 提一嘴，或者暗示一下，他的挚友绝不会 吝啬几句言语。
但他并不想那么做，他会 感觉那是自己 利用朋友身份胁迫对方。
就像过去偶尔有人因为他的王子身份奉承他，他会 感觉他们赞扬的仅仅是“王子”本身，与他本人无关 。
同样，他也不认同那些打招呼般的客套话是赞扬。
正因为这种奇怪经历与心理，雅克愈发渴望真正的赞扬。
他喜欢助人为乐，就是想要那种无关 身份，无关 客套，仅仅因为他的所 作所 为对他产生的真实赞扬。
就比如此刻，雅克忍不住再三确认：“你真的不是因为我是王子，所 以才这么说的吗？”
阿尔宾歪头：“嗯？这和你是王子有关 吗？王子有那么多呢，他们都会 帮助大家吗？”
“那倒不一定……”雅克也听闻过一些作风令人不齿的王公贵族。
阿尔宾理所 当然地 说着：“那就对了呀，我夸奖的只是雅克哥哥。”
雅克的嘴角高高扬起，脸色泛红，两眼放光地 看着阿尔宾。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未来也能有这样一个孩子，他会 是个多么开心的父亲。
铁匠铺的位置在中心区靠东，但还没 等他们走到，人群中就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小白！”
阿尔宾循声看去，看到小黑正朝自己 跑过来。
“小黑！”他顿时兴奋起来，高高挥舞着手。
小黑如闪电般跑到他面前，看到阿尔宾哭红的眼睛后，他呲牙看向一旁拉住阿尔宾，笑容变态的灰发男人。
“放开小白！”他猛然朝雅克袭去。
寻常的成 年 人可挡不下他突如其来的一记，但雅克看起来并不如苏坦莱那般壮硕，却 抬手挡住下了小黑的攻击。
雅克感到有几分震手，不由得诧异。
速度灵敏、力量大，就是缺乏技巧没 有路数，有点 莽，总的来说，这孩子倒是个好苗子。
接着他又看到了小黑身上冒出 丝丝诡异的黑气，雅克眼神一凝。
“小黑！”阿尔宾连忙拉住小黑，“这是雅克哥哥，送我回来的好人哦。”
“对不起，雅克哥哥，小黑太担心我了，我代替他向你道歉。”阿尔宾反过来把小黑拉到身后护住。
雅克摆了摆手，表示自己 不在意。
阿尔宾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紧紧抱住小黑，一种别样的安心油然而生，他趴在小黑肩膀上低声道：“我回来了，小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得到安抚，小黑身上的黑气骤然消失，他一边同样紧紧抱着阿尔宾，一边警惕地 看向他眼中的变态大人。
雅克心中好奇，不由得问道：“你们是兄弟？”
阿尔宾松开怀抱朝他摇了摇头：“我和小黑都是孤儿，只是现在一起生存而已。”
一个是天才魔法使，另一个则……雅克的目光在小黑身上停留了几秒。
如果他没 感觉错，刚才那似乎是魔气？
雅克将手搭在阿尔宾肩膀上，笑着询问：“既然如此……我可以收养你们两个吗？”
第21章 江家表
面前雅克的提议, 阿尔宾神色迟疑。
雅克打量着两个孩子的神情，小黑显然还在警惕他，而且两个孩子中, 负责做主的应该是阿尔宾。
他诉说自己的优势。
“我叫雅克，是一名骑士, 目前正在为了调查一些事情旅行中。你们两个天赋都很好，而且孤儿想在荆棘城生存下来并不容易，我希望可以 照顾你们, 教导你们。”
阿尔宾有些意动。
他不打算再认一个父亲, 但 他和小黑两个小孩子生活在这里确实不容易。
现 在秋天还能找到一些活干，攒一点 点 钱, 等到寒冷的冬天，工作机会和食物会都变得 更少，危险会增多，阿尔宾的魔法用途再广, 也没法凭空变出保暖的衣物，只靠他们两个孩子确实很难活下去。
荆棘城的一些孤儿们要想活下去, 有时候不得 不依靠一些特殊手 段，比如偷窃, 或者帮从事非法行为的大人们做事。
相较之下, 被收养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可这件事阿尔宾也不能一个人做主，他拉住小黑的手 , 打算之后两个人讨论一下。
“突然这么说的确有些唐突, 我会在荆棘城待上一段时间，你们可以 考虑一下。”雅克自信满满道, “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父亲的，可以 考虑一下我哦~”
他伸手 想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但 小黑撇过头，他的手 只落在了阿尔宾头上。
见状，小黑顿时瞪眼看着他，就差朝他呲牙了。
要是小黑长开一点 或许会看起来有些威慑力，但 目前小黑也只是个小孩子，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雅克嘿嘿一笑，心里升起几分恶趣味。
小孩子的表情真有意思。
成功让阿尔宾和朋友汇合，雅克和他们挥别后离开。
没想到阿尔宾和小黑嘀嘀咕咕了几句，连忙追上来拉住他，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
“雅克哥哥目前身上没有钱，如果 没有落脚点 的话，可以 先和我们一起住哦！”
啊！多么贴心的小可爱啊。
雅克捂着心口。
他被偷走钱袋时受伤的心又被治愈了。
他欣然应下，但 也忍不住叮嘱：“不要随随便 便 邀请别人来家里啊。”
荆棘城那么多坏人呢。
阿尔宾不假思索道：“我相信雅克哥哥。”
雅克无奈叹气，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既暖心又担忧的情绪。
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
他望向旁边的小黑，再次看到小黑警惕的神情时，他竟然有几分欣慰之感。
幸好阿尔宾身边还有一个戒备心十 足的同伴。
雅克跟着两个孩子回了家，他这个信誓旦旦要收养两个孩子的人，如今反倒被小孩子收留了。
阿尔宾他们住的屋子很小，只有一个房间，房间里垒着小小的土灶，离“厨房”远一点 的地方是松软的麦秸堆，麦秸堆上铺了一层布，这就算作床了，两个孩子都睡在这里。
这样 的条件显然是没法度过冬天的。
雅克记在心里，更加坚定要收留两个孩子的想法。
阿尔宾帮着小黑一起准备食物，忽然看到窗外有一道一闪而过的橙色身影。
“小白？”小黑注意到他走神了。
阿尔宾回过头来，摇摇头表示自己 没事。
他恍惚间竟然以 为自己 看到了狮子先生。
用完餐，雅克暂时离去，他声 称是要去拿回自己 的宝剑，给两个孩子空出了足够的讨论时间、
阿尔宾趁机询问小黑：“你觉得 让他收养我们怎么样 ？”
“你想要一个爸爸吗？”小黑不知道自己 的父亲是谁，对于多一个父亲他无所谓，但 他知道阿尔宾经常会在做梦时念着“爸爸”。
阿尔宾摇摇头：“我已经有爸爸了，就算被收养我也没办法叫他爸爸。小黑呢？”
“我再考虑一下……”小黑对那个变态笑的成年男人十 分狐疑，但 他也知道被收养的好处，没有贸然拒绝。
聊完这件事，小黑追问起阿尔宾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他小心翼翼，像担心碰坏了一样 轻触阿尔宾眼周泛红的地方。
他咬牙切齿地问：“是谁把你弄哭了？”
阿尔宾十 分心虚，一五一十 地说了出来，包括自己 之前在斗兽场喂狮子。先前他只对小黑说自己 是在斗兽场工作，可没说是那么危险的工作内容。
“……对不起，小黑，让你担心了。”
小黑沉默着。
阿尔宾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还为了一只狮子难过到魔力暴走。
一种 酸涩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他不敢想象，万一雅克没有把人带走，阿尔宾会不会被埋在废墟里？若是那只狮子一个不高兴，他会不会就再也见不到阿尔宾？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可能还无知无觉。
就像从城堡逃走那次，他根本不知道阿尔宾被卖掉了。
他不甘地握紧双拳，心中战栗着，咬紧牙关 ，像从喉咙里挤出来这几个字一样 说道：“我知道了。”
出乎阿尔宾的意料，他并没有因此生气，甚至没有说自己 是个笨蛋。
“小黑？”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小黑心中翻滚着怪异的情绪，沉闷地问道：“你很在意那头狮子吗？”
“因为狮子先生对我很好呀，我们最近能吃上肉，多亏了狮子先生呢。”阿尔宾说到狮子先生，仍带着几分难过。
小黑不甘落后：“我也会对你好！”
阿尔宾歪头，心想道，小黑难道是在意这个吗？
“你已经对我很好啦，如果 没有你，我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在这里活下来。”他拉住小黑的手 ，向那双冰凉的手 传递着温暖。
“小黑不用和任何人比较！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同龄人朋友，你对我来说本来就是特别的。”
小黑在感到温暖之余，却也忍不住想到，那头狮子对阿尔宾来说会不会也是特别的呢？
如果 自己 死 了，阿尔宾会这么伤心吗？
他们已经离开了城堡，不再像过去一样 只拥有彼此。
自己 虽然是第一个朋友，但 阿尔宾未来认识了更多人，也许会遇到更好的朋友？
阿尔宾随便 认识的一个雅克就是王子身份，阿尔宾的魔法也很厉害，未来一定会被贵族重视，或者进入神殿，成为很厉害的神官，变得 离自己 十 分遥远。
他窥视到的光也许有一天会回到天上，成为星河的一部 分。
到时候自己 会怎么样 ？
他只做过奴隶和杂工，不像阿尔宾一样 有着独特的知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 未来会怎样 。
他内心乱作一团，都忘了给予阿尔宾回复。
“小黑。”阿尔宾的眼里带上几分探究和担忧，“你的呼吸声 乱了哦，你这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呀？”
小黑呼吸一滞。
他避而不谈，只问：“你还有在听我的呼吸声 吗？”
那明明只是在塔楼里时他们的小游戏。
“当然啦。”阿尔宾理直气壮地说，“都说了小黑的呼吸声 能让我安心嘛……等一下！”
阿尔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盯着对方。
“所以 你现 在没有再观察我了吗？”他震惊。
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感觉好奇怪哦。
“有，有在看。”小黑连忙说道，又问，“你很在意这个吗？”
“嗯哼~”阿尔宾又愉悦起来，“因为只要想着‘小黑在看着我’，我就会努力保持好心情，把自己 最好的一面 展示给你，我想让小黑也一起高兴。”
“如果 让小黑高兴起来的话，我会很有成就感，就更高兴了。”
小黑试着扯了扯嘴角，想咧开一个笑容来表示高兴。
不过看起来反倒更像龇牙咧嘴在威胁人。
总感觉小黑长了一张酷酷的反派脸呢，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
阿尔宾颇有些期待。
“不用这样 ，我也希望小黑难过的时候能如实反映出来，也可以 分享给我哦！朋友之间就是可以 分享小秘密的。”
嘴拙的小黑有点 被他绕晕了。
总感觉好像不论怎么说阿尔宾都有道理。
阿尔宾兴冲冲又问：“现 在住的地方没有窥孔，那你一般会在什么时候看着我呀？”
面 对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红眼睛，小黑小声 回道：“睡觉的时候……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晚上。”
“原来如此！”
“那你呢？”小黑忐忑地反问他，“你会在什么时候关 注我？”
阿尔宾忍不住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秘密哦！”
小黑控诉地看着他：“不公平。”
“除非小黑告诉我你之前是在想什么！”
小黑顿时陷入两难。
他的确十 分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但 他却不敢用这件事来交换。
他担心阿尔宾笑话他，更担心自己 的提醒让阿尔宾意识到，阿尔宾他可以 交很多厉害的朋友，不用那么在乎他，从此疏远他。
看小黑迟迟不同意交换，阿尔宾不满地嘀咕。
“笨蛋小黑！”
“我要去睡个觉，这几天精神好累哦，之前哭了一场头晕晕的。”
他蜷缩着躺在麦秸堆上，明明闭上了眼，眼珠子却还转来转去。
听到了小黑的脚步声 靠近他，他蓄谋已久，“唰”地睁开眼，正看到小黑碧空如洗的群青色眼睛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
和刚才说的一样 呢。
他忍不住扬起愉快的笑容，把小黑也拉从麦秸堆上躺着。
抵着小黑的额头，他宛如发现 新大陆一样 惊喜地说：“小黑的呼吸是热乎乎的！”
小黑疑惑，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阿尔宾解释道：“风魔法没办法准确地把温度也带给我。”
随着天气渐渐变凉，呼吸的温度也逐渐凸显出现 来，他便 恍然间注意到这件事。
“小黑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我会努力发掘的！”他就像玩挖宝游戏一样 愈战愈勇。
小黑有些焦躁的心却离奇地被安抚下来。
至少现 在，他觉得 阿尔宾不会疏远他。
阿尔宾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没到晚上，小黑没什么睡意，就像往常一样 注视着他。
直到小黑听到脚步声 ，他朝外望去，是雅克回来了。
他蹑手 蹑脚地走出屋子，与雅克对视。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很强吗？”
雅克勾起一个笑：“虽然不敢说是世间最强骑士，但 是我对自己 的能力还算有自信。”
他可是打败了无数人才得 到的誓约骑士之位。
“你说愿意教我们是真的吗？”
“当然，你们两个都有不错的天赋。”
“我想变强。”小黑群青色双眼坚定地看着他，“我想保护小白。”
他不想被拥有魔法使天赋的阿尔宾抛下，倘若有一天阿尔宾成了神官，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追过去。
他想有和阿尔宾站在一起的实力，他想保护阿尔宾不在遭遇危险。
他纯粹的念头让雅克会心一笑。
“对于骑士来说，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动力了。”
第20章 晋独发
原时间线, 郁金香王国，旅馆。
帕德玛正在拷问那个黑袍人，隔壁偶尔传来阵阵哀嚎声。
爱德华蹙了蹙眉, 担心这样扰民 ，便打算去隔壁设置一个隔音魔法 。
离开房间前 , 他看 向如同冰雕一般矗立在阿尔宾床旁的泽曼。
“去休息一下吧，你一晚都没闭眼。”他拉上房间的窗帘，遮住正午耀眼的阳光。
之前 处理那 些 魔物, 泽曼可比他累多了。
要解开魔法 , 显然还没那 么快。
泽曼的目光始终落在阿尔宾身上，他冷淡地拒绝：“不必。”
爱德华叹口气, 又劝道：“中了魔法 回到过去，两边的时间线并不同步，小阿尔宾苏醒后一定很担心，很想 见你, 也 有 很多的话想 说，你也 得休息好才能陪着他, 好好安抚他。”
这份说辞显然让泽曼有 所动摇。
沉默片刻后，他点点头：“我知 道了。”
他坐在阿尔宾床旁的靠背椅上, 注视着阿尔宾安然无恙的姿态, 伸手帮忙拨开那 凌乱的发丝。
他的指尖轻微颤抖着。
只差一点，阿尔宾就要在他看 不见的时候出事 。
倘若那 不是回溯魔法 , 而是攻击魔法 , 他可能已经看 不到阿尔宾了。
他信誓旦旦想 保护这个孩子，却没能阻止这个孩子在他身后出事 。
他每次都自以为是自己能做到, 可实际上，他什么都做不到。
当初, 他的教皇养父性情大变，从节俭谦逊、仁慈和善，变得奢侈无度、冷漠残忍，人们以为是教皇被权力腐蚀，不敢置喙，他却察觉不对 ，和雅克一起调查这件事 。
他从一些 老神 官口中得知 ，每届教皇都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而雅克则偶然听到父兄关于如何博取教皇好感的对 话，愕然得知 这是一种神 降的表现。
但这种神 降，显然已经抹杀了宿体本身的意志。
当他将这件事 告知 泽曼，泽曼才恍然想 起养父某一日找他说的一些 似是而非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他的养父是出于信仰，自愿将身体献给 太阳神 。
养父和他一样，从小被发现天赋接到神 殿里，一直以来都是虔诚的教徒。
成为神 明行走人间的宿体，这对 他们而言简直是无上的荣耀。
泽曼终止了对 太阳神 和教皇的调查。
可雅克始终催促着泽曼离开太阳神 殿，他认为这样下去，泽曼迟早有 一天也 会被太阳神 侵占身体。
泽曼拒绝了他的提议。
雅克质问泽曼：“就算太阳神 让你去死 ，你也 甘之如饴吗？”
雅克本来就是因为意气用事 才加入神 殿，他的信仰并不虔诚。在神 明和挚友之间，他毫无疑问地选择了挚友。
“当然。”泽曼平静的目光里一片理所当然，“若是没有 太阳神 ，我早就死 了，是太阳神 给 予我生命。”
雅克被他的回复气个半死 ，咬牙切齿地揍了他一拳。
“就因为那 场火吗？”
泽曼偏头闪过他的攻击：“没错。”
泽曼幼年的记忆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四岁那 年，自己家中遭遇过一场大火，他本应该和他的父母一样葬身火海之中，但他苏醒后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还被游历的太阳神 殿神 官救下。
神 官告诉他，他是被太阳神 庇护的孩子，所以他才能活下来。
神 官还说他拥有 独特的天赋，因此将他送往太阳神 殿学 习。
面对 执迷不悟的泽曼，雅克和他大吵了一架，直接被他气跑了。
离开神 殿之前 ，雅克坚定地对 他说：“我可是你的誓约骑士，我绝对 不会让你变成教皇冕下那 样。等我找到办法 回来，我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
誓约骑士本不该长期离开圣子，但泽曼却默许了他的行为。
他根本就不需要谁的保护，也 不需要誓约骑士。
是雅克觉得誓约骑士的名头很帅，而且比一般的神 殿白骑士数量少、地位高 ，所以才张扬地打败其他人成为他的誓约骑士。
如今雅克对 神 明不够虔诚，甚至有 所怨气，一直待在神 殿里，若是和太阳神 起了冲突就麻烦了。
可泽曼没想 到，那 天吵架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雅克。
养父、雅克、阿尔宾……他究竟能保护住什么呢？
反倒是这些 曾经想 要保护他的人，总是在他难以触及的地方接连出事 。
泽曼吐出一口气，按捺住杂乱的思维，闭上眼小憩起来。
-
一年前 ，荆棘城。
距离雅克正式收养两个孩子，已经过去了有 一阵。
这天，雅克扛着不省人事 的小黑，疲惫地走进屋子里，闻到了一股芳香的气味。
“哦哦！是苹果派吗？”雅克顿时来了精神 ，他看 着桌上那 个造型不算美观的苹果派，眼前 一亮，弓身打量着。
阿尔宾得意地叉起腰：“是犒劳你们的哦！辛苦啦，小黑、雅克叔叔。”
他踮起脚，一手摸着雅克的脑袋，另一只手摸着小黑的脑袋，笑容灿烂地说道：“今天也 都有 努力训练，你们都很棒哦！”
和小孩子享受了同样的待遇，雅克挠了挠脸，脸上有 些 泛红。
但他不可否认，他简直太享受阿尔宾的夸夸了！
啊~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每天都能被夸夸，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这才是他理想 中的家庭啊！
他们黑白灰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他有 些 不满的是：“小白就不能也 叫我爸爸吗？之前 还叫我‘雅克哥哥’，现在怎么变成‘叔叔’了？”
“不行呀，我有 爸爸的。”阿尔宾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小黑叫你爸爸的话，我叫你哥哥辈分就不对 了呀。”
雅克不禁感到有 几分遗憾。
阿尔宾眨了眨眼笑着说：“不过这不妨碍我喜欢雅克叔叔呀，叔叔有 在努力当一个好父亲，我都有 看 在眼里哦。小黑有 了好爸爸，我也 会很高 兴的。”
不经夸的雅克脸色又红了红。
“小黑今天又累到睡着了吗？”阿尔宾凑近了观察，“是不是训练量太大了？”
“不，是这小子训练起来太卖力了，拉都拉不住。”雅克叹口气，把肩上的小黑放到椅子上，“我不在的时候他还会偷偷加练，真没想 到会是个这么难搞的小子。”
阿尔宾担忧地帮小黑治疗训练中弄出的伤口。
“为什么小黑会这么拼命训练呀？”阿尔宾十分疑惑，明明他们目前 也 没有 什么太大的危机。
雅克嘿嘿一笑：“他的理由你还是之后自己问他会比较好。”
阿尔宾点点头，看 着睡着的小黑又开始苦恼起来。
“要不要叫醒他一起吃饭？”
“交给 我吧。”雅克眼里精光一闪，脸上露出狞笑，他扬声喊道，“啊，小黑不醒来，我就可以一个人独吞小白亲手做的苹果派了，亲、手、做的哦~”
原本沉睡不醒的小黑，身体突然抽动一下。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撑住桌子边缘，勉力抬起头，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就像在启动一具放置多年生锈的机器人，活动时咯吱作响。
他喉间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语：“我的……小白的苹果派……是我的……”
他猛地睁开眼，想 和雅克一争高 下，锐气的目光却撞进了一双澄澈的红瞳里，等他意识到面前 并非雅克，又连忙慌慌张张地柔和目光。
“张嘴，啊——”阿尔宾笑吟吟举起挖了苹果派的勺子，呼呼吹了几下，递到他嘴边。
小黑僵硬地张开嘴，被喂了一口酸酸甜甜，用蜂蜜做的苹果派。
还是小白亲手喂的！
完全没想 到有 这种待遇，小黑宛如灵魂出窍，呆呆地咀嚼着，那 股暖意却一直流淌到身体里，让他感觉回复些 许力气。
雅克见状，在一旁嚷嚷起来：“我也 要小白喂！”
他好似双臂骨折，双臂垂在桌面下，下巴搭在桌上，像一只大狗狗一样等待投喂。
“啊——”他主动张开嘴。
阿尔宾见状，又挖了一勺，正要喂给 他，却突然被小黑握住手。
小黑瞪着雅克，咬住阿尔宾手上的勺子。
“小白，我来喂你。”为了避免阿尔宾又被不要脸的成年人骗到，他夺过阿尔宾手里勺子，反过来投喂。
阿尔宾欣然同意，乖乖坐好，张开嘴等待投喂。
小黑的目光越过勺子上热乎乎的苹果块，落到了阿尔宾期待的脸上。
天色尚未完全暗淡下来，他仍然能在阿尔宾眼中看 到自己的倒影。
阿尔宾正全神 贯注地看 着他。
好、好可爱。
他小心翼翼地吹凉苹果派递过去，却有 一只勺子抢在他面前 ，率先塞进阿尔宾嘴里。
——是雅克。
他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雅克抬起下巴，得意地朝他投来一瞥，像是在报复他刚才的举动。
“可恶！你这家伙！”小黑顿时就跳了起来。
“要叫爸爸啊，臭小子！”
两人一触即发，眼看 就要围着桌子打起来了，小黑身上已经冒出缕缕黑气。
阿尔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苹果派你们不吃了吗？”
两人齐齐看 向他：“吃！”
说是吃，结果两个人一起投喂起了阿尔宾，较起劲来。
阿尔宾左一口右一口，却不禁苦恼起来。
感觉自己快要吃不下了……阿尔宾鼓起脸，又拿了两把勺子，反过来投喂他们。
一人一口，哦呀，这下就安静了！
嘿嘿，两个人都好可爱呀。
有 了雅克的加入，这个临时组建的小家庭变得更加热闹了。
雅克可不想 一直让两个孩子收留，过了一段时间，他的下属为他送来一笔钱，他终于摆脱了穷光蛋的身份。
他虽然没继承王位，但他身上还有 爵位，他有 一整片公爵领地，还有 神 殿的骑士工资，收入并不少。
他果断带着两个孩子换到更好的住处，搬到了荆棘城北面，这里有 点偏僻，正适合他们训练。
两个孩子也 不用出去找活干了，全部由他来教养。
他教他们读书识字，还教他们提高 武力。
阿尔宾的天赋不在战士一途，他本可以不跟着训练，但阿尔宾坚持要锻炼力量。
等一年后，他可是要在火场里把爸爸拖出来的人，要是到时候拉不动人那 多糟糕。
他每天都为了能与泽曼再 次相遇而准备。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在训练魔法 ，雅克不是魔法 使，只能教导他一些 魔法 理论。
虽然阿尔宾还是没学 到正儿八经的吟唱魔法 ，但他已经可以用一些 稍微大一点的魔法 和小黑对 战了！
至于雅克，他正在研究一种石碑上的古文字，还时常跑出去几天在荆棘城里调查一些 古迹，亦或者是让书籍商人送来一堆奇怪的书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又到了入秋的时候。
阿尔宾记得自己和泽曼相遇是在十月份，他望眼欲穿地等待着那 一天的到来。
“雅克叔叔，书籍商人送书来了。”阿尔宾朝屋里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
他索性走进书房找人。
书房里，雅克正抓耳挠腮地面对 着从石碑上拓印下来的文字，旁边散乱地摊着了一大堆昂贵的书籍。
这是十分常见的景象，雅克并没有 什么学 者天赋，但他似乎一直在调查什么。
阿尔宾问过几次，但雅克从来不说。
阿尔宾走到他身旁，正听着雅克嘴里呢喃着古怪的词汇。
“[大贤者]……[战争]……”
“雅克叔叔，书籍商来啦。你在念叨什么大贤者、战争啊？”阿尔宾疑惑。
雅克堪堪回神 ：“啊，让他坐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雅克刚起身，猛然顿住了，忽然箍住阿尔宾的肩膀，目光灼灼。
“你怎么听得懂我刚才说的单词？”
阿尔宾也 愣住了。
对 哦，刚才雅克叔叔说的不是通用语，他为什么能听懂，甚至就像听魔物语一样，他能直接听出对 应的意思。
“我也 不知 道诶，听到了就知 道意思了。”
难道说他其实是个语言天才？
雅克又试探性地问了他几个词。
“神 明、太阳、魔法 塔、12、大量、杀害、销毁……”阿尔宾相继作答，“有 好几个没听明白，是你发音不太准吗？”
雅克惊喜地看 着他，把他按到了位置上，将满满一羊皮纸的古文字放到他面前 。
“这些 能看 懂吗？”
阿尔宾扫了一眼，摇摇头。
他要是能看 懂，早就和雅克叔叔说了。
“这些 到底是什么呀？其他国家的语言吗？”阿尔宾十分疑惑，始终不明白雅克在研究什么。
“不，神 话中说文字语言是神 明传授给 人类的，教育权也 被神 殿垄断，因此整个大陆都使用相同的语言。”
这倒是，阿尔宾之前 和父亲经过了好几个国家，大家沟通起来都没有 语言障碍，他还以为这是漫画世 界的缘故呢。
雅克拿起一张纸，语气有 些 沉重。
“这是这片大陆上原本使用的文字，也 是神 殿一直在销毁的禁忌文字。我通过王宫书库的一部分藏书，还原了部分的读音和含义，发现其中藏着一个大秘密。也 多亏了阿尔宾你的帮忙，我原本停滞的地方也 通顺了。”
阿尔宾好奇道：“什么大秘密呀？”
“很危险的秘密。”雅克勉力扬起一个笑，他打发走书籍商，脸上轻松的姿态全然消失，独自一人时展开信纸。
他神 情凝重地将自己调查到的事 情书写下来，把封好的信绑在一只白鸽腿上，放飞出去。
白鸽是太阳神 殿的圣鸟，在神 殿势力遍布的西大陆，不会有 人伤害这种白鸽，速度比找商队或找驿站快多了。
而泽曼身上的日芒项链具有 定位功能，能让白鸽将信准确送到，他以前 在外游历时都是这么和对 方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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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葵教国，太阳神 殿。
有 着金色长发的俊朗教皇行走在神 殿长廊里，数只白鸽迎着夕阳余晖，在天空翱翔展翅，圣洁的羽翼环绕优雅与宏伟并存的神 殿穹窿飞了半圈，俯瞰整个神 殿后停歇在挑出的窗沿上，抬起翅膀“咕咕”地梳理起咯吱窝的羽毛。
有 一只落在了泽曼房间的窗台上。
教皇眼尖地发现那 只白鸽脚上绑了东西，他只是简简单单伸出手，白鸽便被魔法 拽到他手中。
他看 到了封蜡上的属于雅克的纹章。
雅克。
他记得这个人，曾和自己的圣子大吵一架后离开神 殿。
而那 个吵架的节点……教皇眸色幽暗。
他当然能察觉到自己的圣子对 他的态度波动，只是看 在泽曼依旧每天虔诚祷告的份上，他没去敲打对 方。
他对 自己圣子的态度很满意，至于雅克——
教皇拆开信桶。
看 到里面的内容后，他眼神 冰冷地捏死 信鸽。
“备马车，去荆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