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簌在小猫咪大快朵颐的时候捏住了它命运的脖颈,无视了它惨烈的、撕心裂肺的叫声,将铁石心肠贯彻到底。

    最后殷楚玉看不过眼,塞了根免费的猫条到猫包中。

    宁簌不敢看殷楚玉的神色,提上猫包堪称落荒而逃,并不比梁成君好上太少。

    接连公私区域的那道门缓缓闭合,宁簌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电梯口,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该死的电梯要刷卡,她该怎么下去?梁成君为什么出入自由?上来时候有保安帮忙,那下楼呢?

    宁簌扭头,正在纠结要不要去按门铃时,一条短信进来了。

    “密码是生日。”

    殷楚玉像是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

    宁簌找到密码键盘机械地输入0208四个数字。

    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浑噩的思绪被沉闷的声音惊醒。

    她怎么还记着前妻姐的生日啊!

    捧着手机,宁簌假惺惺地发了条短信:“你生日什么时候?”

    可殷楚玉没有回复。

    宁簌:“……”

    跟前妻姐的交锋,她又一次完败。

    预计的半小时换猫因为梁成君的失误,硬生生拖长。等垮着脸的宁簌拖着脚步回家时,已经黄昏了。

    气饱了,但她看到了苕皮小推车。

    在等待苕皮的功夫,宁簌回头看了眼那精致高档的相宜苑,思绪不由浮动起来。

    殷楚玉晚上吃什么?依照殷楚玉的性格,不会喜欢有人在家操弄三餐的吧?她吃什么呢?自己动手吗?还是外出呢?外出的话她又会跟谁结伴呢?

    宁簌回忆着过去的片段,再度发现她对殷楚玉一无所知。

    那段可怜单薄的恋爱经历就像空中楼阁一样悬浮,既没有少年人孤注一掷的热情浪漫,也没有细水长流的默契相知,她们到底在谈个什么鬼东西哦?相对坐论文吗?

    “打包装盒?”老板满含烟火气的声音传入宁簌耳中。

    宁簌回神,说了声:“打包。”

    要是她跟前妻姐还在一起,这苕皮就只能坐在外头吃,都不好意思带回家里去“污染”殷楚玉。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凭什么走到一起?就凭地球是圆的吗?可没有抵达终点,就会累死在路上吧。

    美味的苕皮驱走宁簌心中聚拢起的阴霾。

    宁簌没看书也没刷剧,而是兴致勃勃地逗起了猫,直到小猫团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才扭头看夜幕降临的城市。

    霓虹灯的光彩在高楼大厦间闪烁不定,这是一个车水马龙的不夜城。

    如果她没有碰到殷楚玉,大概率跟着陈散一起出去,听着刺激耳膜的摇滚,听驻台歌手唱到声嘶力竭。

    正想着,陈散的消息发来了。

    一张照片,一条语音。

    桌上酒瓶子横七竖八,满片狼藉。

    “簌宝,怎么回事呢?”

    宁簌回复:“少喝点。”

    想了想,她又说:“之前领猫回来的时候抱错了,今天就忙着换猫事,没空出来。”

    她坚信自己这张嘴拦不住爆满的倾诉欲,索性在这个时刻坦白了,只是掩藏起殷楚玉的名字。

    陈散没有怀疑,回了句:“ok。改天上你家撸猫。”

    宁簌扔掉了手机,看了眼睡得四脚朝天的小猫咪,把一些容易被咬断、抓乱东西收起。跟殷楚玉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宁簌扔掉了熬夜到两三点的坏习惯,逐步走上老干部作息。这种规律的生活并不坏,上火的次数直线下降,宁簌就一直保持着。

    这一晚也跟往常般洗漱入眠,可在合上眼睛的时候,宁簌像是一步踏入云团中,沉沉浮浮的,像梦境,也似神思清醒。

    难道是鬼压床了吗?宁簌悚然一惊,啪嗒一声响,一个充气棒槌敲上她的脑门。

    不疼可侮辱性极强!

    她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吗?憋了一天的恼羞彻底迸发,宁簌一把夺过棒槌,将那人参大小的小人儿敲得吱哇乱叫。

    她怨气比鬼还可怕,难道还怕鬼吗?

    “别敲了,还有我不是鬼!”小人儿一蹦三尺高,怕宁簌再打她,连珠炮似的将话说出,“我是神仙。一年前你不是在寺庙里许了个愿吗?天庭办事处走完手续批准了,你可以去实行了。”

    宁簌:“……”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她冷笑,“我一天要许八百个愿望,您说的哪个?”

    小人儿学着宁簌过去的模样,双手合十,虔诚说:“信女宁簌,愿意一生荤素搭配,希望早日跟殷楚玉步入同居生涯。”

    宁簌深吸一口气,又给了小人儿一锤子。复读机吗?语气语调竟然一模一样。

    她荤素搭配的愿望多着呢,那都是老皇历了,怎么不让她先发财呢?

    小人儿:“请快点跟殷楚玉同居,不然就是浪费天庭的人力物力,要天天遭受天打雷劈。”

    宁簌冷冷道:“天打雷劈一下我就当场归西了。”

    “还有要实现我的愿望,不该是让殷楚玉出现在我家中吗?为什么还要我想方设法跟她同居?”

    小人儿语重心长:“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你们还没结婚呢,直接把人塞过来那不是违法的吗?”

    难道要她去找前妻姐同居就很正常吗?

    宁簌骂了声“神经”,拿起小锤子将自称神仙的小人敲到变成一团空气,她才从那稀奇古怪的邪门梦里走出来。

    猛然间坐起身,宁簌差点被小猫咪那双“电力十足”的眼睛吓到魂归九天,她啪嗒一声打开房间中的灯,抚了抚手上的鸡皮疙瘩。

    光怪陆离的梦境驱走她的睡意,也勾起了一些对往事的回忆。

    跟殷楚玉在一起后,宁簌听人说当地的一家寺庙求姻缘很灵,就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拉着殷楚玉去爬山参拜。查攻略的时候,宁簌发现道路常年拥堵不堪,放弃开车的念头,在地铁、公交车的几次中转里,她们到了终点站——一个距离目的地约四公里的站点,余下的一截路需要蹬自行车。

    怀着区区四公里不在话下的念头,宁簌和殷楚玉爬了一截又一截的坡路,车轮子都快蹬出火了。

    那天运气也不大好,上山的索道在维修,这意味着要靠她们的双腿走上山阶。

    其实累成一滩死狗,可面上要强装成徒步高手。

    后来宁簌设身处地想了下,如果有谁跟她的约会是约爬山,她一定会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

    可殷楚玉没有丝毫的怨言,甚至替她分担了背包的重量。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她在寺庙求姻缘签的时候,殷楚玉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还能保姻缘吗?”

    那时候宁簌以为殷楚玉只是博学多识涉猎广,在读《金刚经》,没想到殷楚玉直接上一个台阶,将她这等俗人甩在身后。

    既然不为她入红尘,那就不许入红尘。

    宁簌冷哼一声,抱住了小猫咪安详地躺下闭眼。

    再次入眠的时候没再梦到神仙,一片黑洞,直到闹钟伴随着小猫的巴掌将她唤醒。

    宁簌揉了揉眼睛,嘴角忽地一抽,像是被电击。宁簌没在意,游魂似的穿衣、洗漱,伺候大小姐,直到提上包一身光鲜地出门。

    公司与家都在地铁口,宁簌大部分时候都懒得开车。当她把自己塞入地铁车厢的时候,那种电击的抽搐感越来越强烈。一开始,像是理疗时候的电针疗法,突然间,仿佛哪个不懂事的将电流开到最大档。宁簌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双手抖起来,帕金森似的,让手机滑了下去。

    前方坐着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眼疾手快地接住宁簌的手机,一脸惊恐地还给她。

    “谢谢。”宁簌面色发红,说话的时候身体又抽了抽,吓得车厢里的人向着四面挤去,硬是在宁簌身边腾出一个圈。小姑娘更是快要哭出来,忙不迭起身给宁簌让座。

    宁簌:“……”她快立不住了,疼痛没有那么极端酷烈,但是一浪接一浪的刺痛推来,将那种难受之感堆到巅峰。

    怎么回事啊!她难道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请去跟殷楚玉同居,不要让你的愿望成为‘烂尾愿’。”耳畔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宁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结合昨夜的梦,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十分彷徨不安。不会这么邪门吧?天底下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吗?宁簌没再故作坚强,抖着手给领导发了请假的讯息,接着搜索线路上的医院。

    她要挂什么科?手足科?还是精神科啊?或者应该请个大师来做法事?

    犹豫几秒后,宁簌预约了一个全身体检。

    在下地铁去路口打车的时候,宁簌忍着那种抽搐的痛感,乐观地想着,幸亏她没有开车出门,要不然结局就惨烈了。

    医院里的人很多,宁簌排号已经很后面了。

    在她靠在柱子上等待的时候,电击感越来越强烈,甚至从四肢蔓延到了脑袋。

    这个念头一起,宁簌眼前一黑,再度见到那个小人。

    小神仙戴了顶安全帽,费力地扬起小脑袋,叹气道:“你说你要是不乐意,你许什么愿呢?”

    宁簌:“……”一年前她跟殷楚玉你侬我侬,现在都已经分手了!她咬牙切齿:“我那么多愿望,怎么就实现了这一个?我不是也有发财梦吗?”

    小神仙:“因为不够强烈啊,你没那么高的物欲和进取心,也不缺财啊。”

    宁簌:“?”

    什么意思,说她缺爱?

    宁簌:“你们效率这么低,延后了一年才实现,我要投诉你们。”

    小神仙一摊手:“投诉信被有关部门接收,也就三十年吧。”

    宁簌:“……”

    醒来的时候,宁簌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面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护士听到动静看了她一眼,语气十分复杂:“睡醒的话就起床吧。”

    宁簌眨眼,她还在遭受那该死的电击,难道是她的幻觉吗?

    “我的身上没有一点问题吗?”宁簌问,她都被电晕了。

    护士眨了眨眼说:“没有。”顿了顿,看着她堪比吸血鬼的脸色,又留下一句,“你等等。”

    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宁簌一个人躺在床上悲从中来,想要说几句,却不知道说给谁听?难道告诉宁檀吗?不,她不想妈妈担心。跟陈散提吗?怕她立马放下工作到医院来,她公司的领导是个冷酷无情的,根本不让人请假。

    她的状况不明,唉,她就是想说两句话。

    思来想去,宁簌抖着手摸到手机,她想到一个能让她抒发倾诉欲又不会回复追问的人——已将她拉黑的殷楚玉。

    宁簌编辑了一句话发出:“我可能要死了。”

    还没等她酝酿出第二条消息,屏幕上就跳出来一个问号。

    殷楚玉:“?”

    宁簌眼皮子一跳,前妻姐什么时候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这下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