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酒窝星球31
不知道许肆周为什么好像什么都会, 无所不能的。左渔怀着疑惑的心情,回到家里给许肆周找工具箱,只是她在屋里翻箱倒柜半天,也只找到一个扳手和一把小小的螺丝刀, 没想到许肆周把手搭过来, 拿走了这两个工具说足够了。
他拿着她新买的那枚灯泡, 抬头大致观察了一会电路, 心中有数:“小问题。”
左渔跟着他过去, 想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渡嘉奈站在一旁,瞧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 笑着对她说:“不用担心, 这祖宗拆过跑车,改装过电路板, 修过服务器,门儿清。”
那架小梯子虽不高,但也有一定高度,左渔撇头看着, 许肆周仍是一脸淡定, 不慌不乱地在检查, 她也就点点头:“好吧, 那我先去忙点别的。”
临近傍晚,左渔要去把上午晒的衣服都收了。冬天的尺塘气温低,衣服一般都晾在室外,靠着白天的太阳晒干,如果傍晚不收, 就会返潮。
等她将衣服一一收好,叠起来放到柜子里, 然后出去厨房找许肆周时,天色已经渐暗,夜色下铺着一层月光,渡嘉奈则站在院子里低头摁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忽明忽暗,好像事务很繁忙。
许肆周费了些时间检查,长腿踩在梯子上,垂直跳下来,左渔生怕他摔了,担忧得心脏猛地一收缩。
“控制这块的总闸在哪?”他问。
左渔连忙给他指路,带着他过去。
“在屋子另一边,不过这会天快黑了,你小心。”她提醒道。
说着她把许肆周带到屋外,他们的屋子外面围了一层一人高的矮墙,离屋子外墙很近,看上去就像一条狭窄的巷子,而厨房的电闸就装在这里,在这种傍晚时分,光线并不好。
此刻的太阳即将下山,浅白的月牙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由暖色调转变为冷色调,呈现静谧的深蓝色。
左渔抬头,指着房檐和墙壁的交界处告诉他:“就那儿。”
许肆周在四周搬了块大石,丢在墙根,然后踩了上去。他指尖拨开闸门,开始打量内部构造,可是傍晚的房檐下光线很暗,借着微弱的光也很难看清,于是扭头对她说:“帮我打个光。”
“噢,好,我进去找手电筒。”
“不用。”许肆周垂着眼皮,单手拧动螺丝刀,“有手机吗,开闪光灯。”
左渔手机放屋里了,没带出来,转身要跑:“我进去拿。”
“我裤袋里有。”许肆周喊住她,螺丝刀叼嘴里。
左渔定住脚步,见他双手在拨弄着电闸,专注地研究着电路板,确实不得闲,于是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哪侧裤袋呀?”
“右边。”
左渔蜷着指头,伸出一只手往他裤子侧边的口袋伸去,动作僵硬而谨慎。
但那只紧张的小手在他右侧裤兜口摸索半天,却怎么都没有摸到,只能又左右探索了会儿。
这个动作太尴尬了。
一不小心好像很容易碰到什么。
许肆周毫无防备,被她的动作蹭得喉头又痒又烧,于是帽檐下的眉眼有些无奈地垂了下来,胸腔沉着口气:“你是来折磨我的?”
“啊?”左渔耳朵瞬间红透了,手一下子缩回去,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傍晚的微风吹动她的碎发,轻拂着她那柔软透白的面颊,许肆周有一刻走神,喉结滚了滚。
左渔小小声:“没…没找着……”
“往里伸点。”
“噢……”左渔怯怯地把手重新放了进去,咬住自己因紧张而微微泛白的下唇,硬着头皮摸了两下,终于摸出他的手机,点开闪光灯,对着他操作的方向打亮。
那片区域瞬间被照得亮堂堂,光线打在他身上,将他恃帅行凶的侧脸无限放大,压都压不住。
四周寂静,只有偶尔许肆周手下发出的窸窣声响。左渔静静高举着许肆周的手机,机身因为打着强光而开始发烫。
“累吗?”他抽空瞥她一眼。
左渔赶忙摇摇头,才要开口说话,道路的尽头突然有道车灯投射过来,突兀地刺破了这边的昏暗。
强烈的光线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左渔微微抬手,搭在前额遮挡刺眼的亮光,但紧接着转弯处又扫来了第二道、第三道车灯。
许肆周也随之眯眼看去,小小的一片烟南村接连驶进好几辆奔驰大G。
一列排开,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前方的路口。
为首那辆车摁了下喇叭,在静谧的村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声响。在那些强光的照射下,他看到施伯维单手抓着方向盘坐在主驾驶,接着车灯“啪”地一下熄灭,副驾驶座的车门应声而开。
黎莺探着头出来,将身上背着的香奈儿小包往后一甩,一眼就注意到屋檐下的许肆周。
“周周,你在干嘛?”边说她边打量周围的环境,“渡渡呢?”
“你们怎么来了。”
许肆周将最后的一点儿收尾,很快,清脆的一声“卟”,院子里的灯就亮起来了,再没有了不时闪烁几下的情况,还挺酷的。
“渡渡给我们发了定位呀……”
黎莺看着突然亮起的灯,“哇哦”一声,惊奇地低呼,“牛逼啊,周周,这欢迎仪式别出心裁,够浪漫哦。”
许肆周大手一抬,“啪”地一声将匣子合上,从石头上走下来,平时的混球本性根本藏不住,侧眼望着对面插着兜刚下车的施伯维,淡淡问:“你平时不哄老婆?”
言下之意就是亮个灯激动成这样。
施伯维笑笑,走到黎莺身边搂住她腰,唇贴着她的耳,后知后觉地问:“什么?”
黎莺也反手环绕住他的背,说:“你刚才没看到吗?”
“没。”
黎莺叹气,转头看见安静站在一旁的左渔,眼睛一亮:“喔~大师球捕获!”
“你就是渡渡说的那个‘靓靓’,是不是?”她惊喜地问。
左渔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也不知道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的几人分别是谁,但直觉他们都是许肆周和渡嘉奈的朋友,毕竟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太熟稔。
女孩长得很美,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笑容灿烂开朗:“确实靓靓哦。”
“黎莺。”渡嘉奈恰好从院子那边过来,将她喊住。
黎莺松开施伯维,朝渡嘉奈走过去:“你有没组好局啊,今晚不少人过来……”
左渔看着她的背影,将许肆周手上的工具拿过来,准备放回屋里,才走两步,黎莺又想起了她:“左鱼,你是不是叫左鱼啊,我叫黎莺,夜莺的莺。”
黎莺,原来这个嗓音像夜莺般莹润动听的女孩叫黎莺,名字真的很贴她,有一种电视里精致大小姐的感觉,却大大方方没有脾气,是一个活泼的自来熟大小姐,像春天般天真烂漫。
“我们还挺有缘的呢。”她笑笑,继续说,“一个水里游,一个天上飞。”
“不是那个鱼,”左渔轻轻摇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是后面的那个渔,三点水的渔。”
“啊,抱歉哦宝宝,渡渡给我发语音提到你的名字,我下意识以为是金鱼的鱼。”
“没事的。”左渔摆摆手,唇角弯起,朝她笑了笑。
“呀,宝宝,你真的很好看,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黎莺眸光清亮地看着她。
但她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酒窝,而是左渔结痂后留下的疤痕,当时那位面相大师涂抹药水时在这一块点重了些,所以痊愈后这一处就留下了浅浅的印子,小小的一圈,笑起来更是明显,就在嘴角边缘,看上去与酒窝无异。
左渔以前也被不少人夸过,但现在被她这么直白地夸赞,有些脸红,低声说着自己的真心话:“谢谢,你也好漂亮的……”
黎莺看着左渔,心中满是喜欢。左渔看起来娇娇滴滴,长得也特别对她的胃口,性子乖乖的,又讨喜又可爱。
黎莺怎么看怎么喜欢,好感跟着upupup。
她扭头看一眼,见许肆周正跟施伯维还有一堆男生凑一块聊天,忍不住回头撩左渔:“宝宝……我看你第一眼就感觉很喜欢了,晚上跟我们一起去玩呗?我们今晚在湖畔别墅攒了个局。”
渡嘉奈正在一旁摁着手机,闻言不慌不忙丢一句:“想把人拐走啊?”
“要你管,我喜欢,我乐意。”黎莺拎起手提包,毫不犹豫地将价值几万块的香奈儿小包拍在他身上。
面对黎莺骄纵的三连怼,渡嘉奈双手举起,给面子地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没多废话。
左渔是第一次见渡嘉奈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打圆场。
黎莺看见左渔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着将包包收回,挂到自己的肩上。她神色轻松地说:“别怕,他是我哥,就比我大五分钟,行为举止却好像比我大十岁似的。”
“哥哥……?”左渔看看她又看看渡嘉奈,懵懵地问。
“是啊,我随父姓黎,他随母姓渡,这下你明白了吧?”
原来是双胞胎,果然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无所顾忌地笑骂互损。
左渔点点头,表示理解。
黎莺接着问:“想不想去呀,我们车里还有座。”
左渔在生人面前有点慢热,想了想只能礼貌地拒绝:“谢谢邀请呀,不过太晚了,天已经黑了,我得给外公外婆做晚饭。”
“外公外婆,他们在家吗?”黎莺想打个招呼,但没看到人,有些意外。
“不在,他们带着药上小高医生那复诊去了。”左渔依旧乖乖的回答,“所以我要在他们回家前帮他们把饭做好。”
“这样啊,好吧,那下次哦!”黎莺出于善意的邀约,虽略微有些遗憾,但也只能由着她。
这样的乖乖牌,谁他喵能拒绝啊!
一群人回到车上,施伯维开车,正要往湖边别墅出发,结果许肆周径直走过来,拉开车门,一阵风似的坐进来,车身都跟着轻颤了下。
“先去苏城寺。”
“去那干嘛?”黎莺从副驾侧身过来,一脸狐疑地望向渡嘉奈,“你们缺了东西要回去拿?”
渡嘉奈想起那两罐蜂蜜,心底明镜似的,不阴不阳地嗤一声:“这祖宗最近自我攻略上头,嗜糖如命。”
许肆周:“……”
车停在苏城寺门口,黎莺好奇不已,跟着下车。
施伯维打开车窗,坐在主驾驶等她,渡嘉奈嫌闷,懒得静静等,想下车抽根烟,被施伯维叫住。
“别抽了。”
“我抽烟也管?”
施伯维耸耸肩,摆出一副“我媳妇儿我不宠谁宠”的态度:“你妹不中意车里有烟味。”
渡嘉奈笑他没出息。
“吃糖。”施伯维从黎莺手袋里掏出几支棒棒糖,丢给他。
渡嘉奈麻溜地拆开棒棒糖,叼进嘴里,跟叼根烟似的,过程中百无聊赖地用膝盖顶一顶施伯维的座椅,要他播歌。
施伯维从椅背上起身,顺手打开了车载音响,将音量调大。
车内静谧,骤然响起一段挺sexy的旋律,透过音响传遍整个车厢。
渡嘉奈隐约皱了下眉,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In my eyes, so moist and bare, I'm gazing at you with nothing to wear.(我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一丝.不挂。)
Your kisses, wild and ablaze, My legs go weak, in a passionate daze.(你的吻很疯狂好炙热,我双腿发软了。)”
“Babe, hold me close, throw me on the bed, In the storm of desire, let our love be fed.(宝贝,快来将我抱住,把我扔床上。)
As the rain of passion starts to cease, Can you whisper by my ear, bring a sense of peace?(云雨渐歇后你能不能贴着我耳语……)”
“……”
情侣调情说爱的歌。
尤其是歌词结尾那两声格外清晰的喘息,瞬间就将整个画面扯到了限制级的程度。
“靠。黎莺还写这种露骨歌?”渡嘉奈嗤笑出声,“你们二位谈得挺有情趣啊。”
黎莺蓝牙连的demo,两个大男人听这首歌属实不合适,施伯维抬手切去了FM广播电台。
渡嘉奈将棒棒糖咬得嘎嘣嘎嘣响,撑着脑袋笑,又问:“她才写了那么几首歌,哪首歌能赚到钱,养活整个团队?”
“Westwood发布会主题曲,邀约她写的。”
施伯维见到人远远地从寺庙里出来,手搭到车沿上,又说:“她爱玩就由得她玩,有灵感了就写首歌,没灵感了就纯玩。工作室没人敢有怨言。”
“她当老板,赚不赚钱没所谓,还有我发工资。”过会,又补一句。
靠,又一位恋爱脑大过天的,渡嘉奈啧啧鼓掌。
透过车窗望出去时,两个进寺庙的人回来了。黎莺宝贝一般抱着两罐蜂蜜,亦步亦趋地跟在许肆周身后。
反观这位大少爷,两手空空,插着兜散漫地踱步回来。
从小到大,许肆周说一,黎莺绝对不说二,这会儿她跟在他身后,活脱脱一个温顺听话的小妹。渡嘉奈边扭动脖子,边活动颈椎感叹:“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她的亲哥。”
第32章 酒窝星球32
黑暗中车辆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 车窗亮得反光,侧窗玻璃锃亮清晰。
尺塘山势险峻,弯道一个接着一个,一眼看不到尽头。经过漫长的行驶后, 车子终于抵达目的地, 停在了半山腰, 一座湖景别墅前。
晚上九点多, 夜色昏暗, 但别墅背靠青山,灯光如昼。
站在悬崖边缘向下俯瞰, 能将整片湖湾尽收眼底, 夜色下,月影照射在湖面, 波光粼粼。
停车坪上,一众豪车依次排开,宛如车展现场。
施伯维的车绕道一趟苏城寺,到得晚, 下车时一群人在别墅里已经玩嗨了。
空旷的草地上, 架着篝火和烧烤炉, 男男女女聚在一起, 有看球赛的,有烧烤的,有喝酒的,有打啵儿的,气氛热火朝天。
远远的看见他们的车来, 一簇人就已经候在了门口。
还没等施伯维停好车,就有几个男生上前, 勾着许肆周和渡嘉奈往草地中央直播球赛的大屏幕走,边走还边给他们递酒,看他们那表情,估摸着是想耍什么奸滑。
黎莺晚一步下车,直奔吧台的方向,找侍应生要了杯草莓奶昔。
一路从尺塘开过来,她已经饿得不行了,但最近在减脂,对于烧烤一类的油腻食物她选择避而远之。
刚喝了两口,有人走到她身后,模样挺帅,嘻哈风打扮,个很高,身后跟着一条阿拉斯加犬,他手里拿着洋酒杯,看见她附近一女生,眼睛一亮,驾轻就熟地打招呼搭讪:“嗨,一个人?”
这场子的人她都相熟,但这被搭讪的女孩,生面孔,是个新人。
他问完,那条阿拉斯加犬就像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一样,好奇地开始围着那女孩转圈圈,尾巴使劲儿摇晃,狗鼻子轻嗅,发出欢快的嗷呜声。
黎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企图,直起身,叫住人,“尤浩。”
“莺妹?”尤浩回头一挑眉,有点意外,问,“什么时候到的?”
“你别打她主意。”黎莺直截了当地说。
尤浩笑了笑,把洋酒杯摆到了桌上。“莺妹,随便聊聊天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掌心朝上勾了勾:“Arno,过来。”
尤浩唤回阿拉斯加犬,又看向女孩,一脸颇为无奈地说:“不好意思,它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没关系。”女孩摸了摸狗的脑袋,阿拉斯加犬则欢快地摇着尾巴,黎莺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尤浩重新看向黎莺。
黎莺将奶昔轻轻搁在桌上,当着他的面对女孩说:“宝宝,这就是他的搭讪方式。”
用阿拉斯加犬来搭讪吗?
女孩倏然收回手。
“这不是搭讪。”尤浩耸了耸肩,“我其实是想交个朋友。”
黎莺笑,“尤浩,你收敛点。我们邀请来的人,你敢动吗?”
黎莺毕竟是黎家的人,黎家在港岛有权有势,大哥黎彦南更是港岛逢苏集团的太子爷,尤浩虽然平日纨绔恶少当惯了,但在黎家的地盘上,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触碰。
更何况黎家背后还有施家和许家。
许家自不必说,从民国时起已是正宗的上流名门,政商两道通吃,特别低调神秘。
而施伯维的父亲,施家保爵士作为杰出华人企业家,不仅在港口运输、基建、零售和地产等领域有所作为,还斥资超过100亿用于慈善事业,前段时间,刚被特区授予“大紫荆星章”。
黎莺作为准儿媳,身份非富则贵,早就被施家保驾护航。
尤浩家世并不差,但也自知惹不起,笑了笑说:“莺妹,你误会了,我只是见这位靓女一个人,想请她来聊聊天,顺便给她介绍一下我的Arno。”说着,他用下巴指一指身后忠实的阿拉斯加犬。
“Sure.”黎莺笑了笑,也不把时间耽误在他身上,转身对着那位女生说,“宝宝,这圈子里像他那样的二世祖多得是,最好离他们远点,别招惹。”
女生有些局促地点点头:“谢谢啊。”
施伯维停好车回来,在草地找一圈没见着黎莺,最后看到她在吧台前喝奶昔。
他走过去,伸手搂住她的腰:“阿渡在烤银鱼和湖虾,你出来吃?”
“唔……no,不想吃烧烤,上火。”黎莺摇摇头,又问,“外面那群男生那么激动,聊什么呢?”
吧台就在别墅一楼的落地窗前,旁边有一个巨型的壁炉,坐在里面就能看见外面的草坪以及别墅内的一切活动。
夜深了,外面的篝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一群热血沸腾的男生占据着草坪中最佳的位置观看球赛,嘻嘻哈哈地大声聊着球赛的走势,互相争论着哪支队伍会赢得最终的胜利。
那些声音她即使坐在室内,隔着一道玻璃都能听见。
许肆周、渡嘉奈和Jeff三个人大喇喇地坐在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直播大屏。周围人声鼎沸,许肆周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搭在椅子扶手,另一手夹了根烟,侧头在渡嘉奈耳边说话。
“聊球赛。”
施伯维喝她那杯奶昔,又补了句:“周周指点Jeff玩球。”
“指点?”黎莺狐疑道,“你是说……赌球?”
“对啊。”施伯维点头,“简直神了,周周十赌九赢,带你玩带你飞。”
黎莺笑起来,“这么厉害吗?不是靠运气?”
“靠用脑啊。”施伯维捏捏她的脸,“你没看那些赌球的,有几个能像他那样,玩得那么遛?”
黎莺眨了眨眼,满脸的好奇:“真的吗?下的注是什么?一辆车?”
“不赌钱,这群人有的是钱。”
“那赌什么?”
“赌输了,脱光跳湖里,然后在脸书和IG上发‘I am a loser.’”
“他妈赌得够大,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这群人可真是会找乐子啊,黎莺唇角稍抬,了然地道,“这么损的招,肯定是周周故意出的。”
“猜对了。是他暗地里怂恿Jeff的。”
“果然。”
“走吧,那帮人开香槟了。”施伯维又说,下巴朝外面一指。
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呼,欢声雷动。黎莺透过玻璃往外瞟了一眼,赢球后,一帮男生像愣头小子般,狂热地呐喊欢庆,口哨声、拍手声几乎要把整个草坪震得颤动起来。
在闹哄哄的场地里,有人开了几支香槟,使劲摇晃庆祝,酒液在气体挤压下喷射而出,泡沫四溅。
每次聚会赢球后,惯例是男男女女坐一块儿喝酒聊天,玩游戏。
一群人玩得很嗨,除去香槟还有各种洋酒、名酒,从顶级威士忌到珍贵的葡萄酒,一溜儿排开,侍应生手持银盘,轻巧地在人群中穿梭,添酒加冰,冰块在液体中悠然旋转。
肆无忌惮,彻夜狂欢的兴味很足。
黎莺被施伯维揽住腰到酒桌时,游戏已经开始了。开场就是八百年不变的老游戏:转空酒瓶,落到谁身上,谁就得接受一个惩罚。
这群人见他们俩姗姗来迟,就起哄:“哇,来这么迟,该罚酒喔。”
施伯维也不废话,腿挑开椅子,拿着手机,两杯酒下肚:“莺莺的,我替。”
“咦,好sweet啊~”一群女生帮腔。
黎莺坐施伯维旁边,撑着下颌笑,跟着一起玩:“等会我自己喝,不用他帮。”
“光喝酒没意思,场都热起来了,玩点儿刺激的。”Jeff一脸坏笑地说,“大家都玩得开吧?我见今日不少新面孔。”
Jeff盯着对面一群引人注目的白富美大小姐。
堆成山儿高的玻璃酒杯,灯光闪烁,昏乱炽热,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不鬼混根本不能过瘾,何况酒精上头,彼此都心照不宣,没人say no。
黎莺跟着瞥了一眼,把目光转移过去,发现几个面生的脸孔在这个圈子里,她们穿的都是Valentino的套装,散发出优雅的名媛淑女气质,一个个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渡嘉奈和远处打电话的许肆周身上,低声窃窃私语,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
渡嘉奈翘着二郎腿,手里悠哉悠哉地夹住支烟,闲坐看戏。他的旁边是个空座,但没人敢坐。
每次聚会如若有新人出现,黎莺最大的乐趣便是坐在霓虹灯下,观察这些新鲜的面孔,揣摩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乐此不彼地解读着“谁看上了谁,谁又想睡谁”。
谁和谁多对了几眼,谁对谁多笑了几次,她都能get到那底下的暗流涌动。
“哎,你看。”她脚尖碰了碰施伯维,俯身过去贴他,“那几个小美女在放电。”
施伯维从手机上抬眼,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扫了一圈又收回:“你怎么知道?女人天生的第六感?”
“你看她们的视线焦点落在哪里呀,都盯成什么样了,简直像是在盯一座‘人形金矿’。”
视线的尽头……落在许肆周身上,施伯维懒洋洋地“哦”一声,继续点手机:“都想睡周周?”
“你猜中了。”黎莺一副众览全场的架势,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发现刚才被尤浩搭讪的那女生也坐在其中,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姑娘里显得格外怯生生,两手局促。
可是坐她旁边那位戴贝雷帽的女生更令黎莺意外。
黎莺抬了抬下巴:“那女孩,你记得吗,叫陆眠,是我上次在国贸LV店碰到的女孩,她还蛮有品味的,不是一味地往身上堆砌大牌,而是知道该怎么选择适合自己的风格。她戴的那对花卉耳环,就是来自Oscar de la Renta的设计。”
施伯维不懂女人衣服鞋包,囫囵问了声:“谁?”
“陆眠。”黎莺抿着酒杯,看过去,与她眼神打了个招呼。
“我上次不是去买大衣吗?看中了一件驼色的羊毛大衣,结果没有我那码,当时特烦呢,好不容易挑中,然后她在旁边看到,悄悄跟我说,其实MaxMara有一款大衣也蛮衬我的,推荐我去看看,所以我就去试了试,发现还真不错,就买了下来。后面穿去你妈生日酒会,你妈不是还夸来着。”
施伯维“嗯”一声,刚被人加了酒,结果酒瓶就晃晃悠悠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
也是在这时候,许肆周接完电话回来,径直在渡嘉奈旁边的空位落座。
一群人又起哄,吹着口哨:“周周,大忙人,该罚啊。”
“哪位妹妹仔找啊,撇下我们这班兄弟,听了二十几分钟电话?”一个大胆的声音在人群中喊道。
“没妹。”许肆周直接将手机扣桌上,提了一杯酒,仰头悉数往喉咙里倒。
他本身就够高,喝酒时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看起来又浑又欲,却偏偏是这股子劲,最迷得人七荤八素的,人一坐下来,场上六七八双异性的眼睛像磁铁,齐刷刷地往他身上瞄,眼神里饱含炙热和狂恋。
那些女孩,几杯酒下肚后,耳根还没怎么被酒精染红,却因他漫不经心看过来的一眼——脸颊飞满红霞。
他懒洋洋地坐下,两条长腿往两边侧,整个人瘫坐在椅背上问:“玩到哪?”
“就转酒瓶,转到谁,谁问问题,答案是yes,就要喝,否的就不用喝。”Jeff张罗着解释,给他倒酒,问,“玩吗?”
许肆周“嗯”了声:“轮到谁?”
Jeff探身看了眼:“施伯维,到你了!”
“那我讲个容易点的,”施伯维讲完,捏着酒杯,慢悠悠说,“罗杰·费德勒,今年辛辛那提大师赛夺冠。”
“咦~夹带私货。”
谁不知费德勒是网球界当之无愧的天王,桌上响起嘘声一片,有人觉得他浪费了一次机会。许肆周不作声,笑吟吟地拿起酒杯,仰头饮尽。
这群人里,温网决赛场能坐首排的,也就黎家、许家和施家,有人借机提出:“可不可以帮忙搞张皇家包厢的票?”
“不清楚,你去问Cathy,我是受邀的。”施伯维笑着继续转酒瓶,难得地炫了一波。
这次,瓶子慢悠悠地转至一群白富美大小姐那边,一桌人屏住气,视线盯住酒瓶。
最后瓶身颤颤悠悠地停住,瓶嘴对准了陆眠,Jeff嘴角勾勒着坏笑,看向陆眠:“陆眠,使劲问,问个high的!”
陆眠本身也不是害羞玩不开的人,朝许肆周那儿望了一眼,然后视线盯着桌面中央的酒瓶,嘴角含情地翘了下。
就这一眼,黎莺知道她对许肆周有意思。
确实问出来的问题也挺觊觎——“你们,认为自己能接受一夜情吗?”
点到即止,她云淡风轻地看一眼,朝许肆周的方向,桌上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然后过两秒,这一圈人轰地炸了,响应空前。
“呜呼!Wuuuu~~”
“陆眠,好样的!”
“问得好啊!”
越禁忌越刺激,然后桌上陆陆续续有人喝酒,黎莺没喝,施伯维没喝,他们俩选择不喝合情合理,毕竟身份摆在这儿,没人质疑。
但蹊跷的是,桌上其他所有单身的女生都喝了。
放得开的,豪气地一饮而尽;放不开的,则红着脸一口一口酒地喝。
许肆周没管,给自己倒了杯。
“哇哦,周周~~”一群人递来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许肆周淡定地喝完,也不说什么,手上拿住支烟,微笑地看着大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再跟着,是渡嘉奈。
但他仰头喝酒前,流露出一个稍不留神就捕捉不到的眼神,没人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味,反正挺难形容。
“什么眼神啊?”有人嗅到情况,笑着问渡嘉奈,“讲,是不是有奸情,哪个妞啊!”
“你他妈少来!”渡嘉奈随手将酒瓶塞子丢那男生身上。
酒过三巡,Jeff又出主意,提议不再转酒瓶,改为玩游戏,玩输的人真心话,或大冒险,问大家有没异议。
全部赞同。
于是酒桌上转酒瓶换成了靠智商和反应力取胜的游戏。
这一类游戏,许肆周和渡嘉奈自然是不会输的,玩了十几盘,玩得游刃有余,轻轻松松,盘盘稳赢,还时不时看心情给人下套。
偏偏其他人直到后半程才看破,直呼这两个人心机太深!
施伯维中途去接了个电话,离开的时候,黎莺刚好运气差了一点,输了。
Jeff一脸终于逮到她的模样:“莺莺,这一劫你逃不过了啊——手机相册——打开来——第三张——是什么——快!”
“你好坏啊Jeff,万一真是私房照怎么办?”有女生帮忙搭腔。
“要玩就玩大的啊!”Jeff得意地笑着,“况且,如果照片不能亮出来就喝酒咯,不然我都担心伯维哥追杀我啊!”
黎莺没私房照,也没跟施伯维拍过私密照,微微一笑,坦坦荡荡地拿出手机,翻开相册,找到第三张照片。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抬眼看向周围好奇的目光:“确实是张半裸.照喔……你们猜猜看,是什么?”
Jeff脑袋凑过来,直接探头过来看——
“我靠。”
黎莺将手机递过去,意兴盎然地问:“能认出来是谁吗?”
“这不是周周跟阿渡吗?”
照片是黎莺之前回祖宅,百无聊赖翻阅相册簿时看到的,觉得好玩就拍摄下来。
复古年代的照片,像素不算特别清晰,但因着相机好,仍然能够捕捉到一些生动的细节。
左上角的塑封有些微微反光,在宽敞通透的深水湾大平层,明亮开阔的落地窗前,坐着两个模样端正、帅气的小正太,看起来岁数挺小,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没穿上衣,只系一条黑色小领带,着一条小短裤坐在地毯上,也不看镜头,淡定地打着电玩,皮肤白净,小单眼皮,高挺鼻,嘴角薄薄,头发微微汗湿,才几岁的脸蛋就风华绝代。
他右边的那位小同伴,手里拿着口红和睫毛膏,半个身子向前倾,半趴在他身上自由地绘画。他光溜挺立的肩膀被画得到处都是花里胡哨,却一点不生气,仍旧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玩屏幕,小嘴角微微歪,丝毫不受干扰,现实版小王子。
两个人都没看镜头,但Jeff一下就猜出来了,左边是许肆周,右边是渡嘉奈?
“哎,你们快来看,这俩人贼他妈难得一见!”他将手机滑向桌子中央,又贼又邪地笑。
众人纷纷凑上前,好奇地看向那个泛着亮光的手机屏幕。
“吗的,这俩人竟然还有这么可爱,不耍奸滑的时候。”坐渡嘉奈另一边的男生忍不住感叹。
“好玩吧?”黎莺捏着酒杯,慢悠悠地说,“我八月份回家的时候心血来潮翻照片,看到这张觉得好玩就拍下来了,那时候我们二姨结婚,过大礼呢,看到他们后边那些金器、金镯子没?他俩当花童,那时候渡渡趁菲佣阿姨不注意的时候,从二姨房间偷拿唇膏和化妆包。”
“太皮了,拿着口红涂在周周身上,还给他刷眼睫毛,将周周的脸蛋、肩膀、肚子都涂得花里胡哨,美其名曰,艺术创作~~”
“哈哈,天哪,所以渡渡那个昵称‘大艺术家’就是这样来的?”有新来的人问。
“对啊!”黎莺笑。
“可惜了,你不应该跟同学合伙做Mobile通信开公司的,你应该去搞艺术。”有男生调侃渡嘉奈。
黎莺继续说:“你们都不知道,他们那时候还贼他妈有情调,用黑胶唱片机放着一首浪漫到爆的英文歌!我妈说,一进去,看到这一幕,又气又好笑,感叹周周脾气真好,任由渡渡将他画成花脸猫……”
“哟哟哟……浪漫高手啊,”对面一男生喝大了,别有深意地挑眉,嬉笑着插嘴,“我们周周好会疼人,都不敢想以后会有多宠女人!”
许肆周静坐如山,一言不发地将烟头轻压入烟灰缸。
黎莺看到一桌子的女生注意力全飘在他身上,吸一口气,犯规地私心暗示一句:“宝宝们,搞男人就要搞周周这样的,够爷们儿。”
夜晚起了风,不大,微风掠过,却吹得篝火噼里啪啦作响,偶尔几点火星迸溅出来,借风势在半空飘起。
许肆周起身,往别墅屋内走,没过一会儿返回来,好像是刚去交代完什么,这会儿才回来拿手机,走人。然后有人陆续过来将篝火移开,移动到下风口,距离人群稍远的地方,等他离场时,又有几位侍应生迅速走过来,为女生们逐一分发毯子,细致入微地为大家打理舒适的篝火聚会场地。
整个过程做得不动声色,人群依旧在嗨玩,只有那些被细心照顾到的女生微微露出羞涩的笑容。
陆眠的情绪也在这一刻被治得死死的,紧紧攥着毯子,脸上热,手掌心在烧,一股微妙的痒意从喉咙窜到心尖,抓心挠肝,烈火干柴,难以自控。
也不想控,惦记的滋味牵肠挂肚。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许肆周,去年的那个夏天,她和一群人一起去冰岛玩,其中就有许肆周。
那时,一队人马正在往众神瀑布出发,却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打断了一切,大雨倾盆而下,阻挡了视线,强大的横风近乎要将车子吹翻,再加上冰岛多为火山灰石路,这种路本来就不好走,黑色的小石子咔咔打在挡风玻璃上,车队寸步难行,只能被迫滞留原地。
而那时的许肆周显得很冷静,默不作声地打点一切,他尝试联系其他车辆,指挥车队远离山崖,并跟导游沟通情况。
天气状况恶劣,车子开不动,车内疯狂响警报,安全驾驶模式都遭不住。
她跟着小姐妹一辆车,恰好在海边,风浪又大,当时慌到不行,直到许肆周边打电话边过来,替她们开车头大灯、雾灯,双闪全开,直接让她小姐妹去渡嘉奈那辆车,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将车驶离危险区域。
过程屁话也不多说,但行动上给足女生干脆利落的安全感。
他跟渡嘉奈真的是分工明确,却又各自出彩的那种“老友拍档”,渡嘉奈很会哄女孩子,在那种环境下,察言观色地化解掉女孩子紧张的情绪,提供情绪价值,而许肆周则默默成为整个团队在危急时刻的支点。
再次回忆起这段交集时,陆眠捏着酒杯,灌了满杯,冰酒下肚,后劲很强,冲得喉咙又辣又呛。
酒精怂恿着本能,她趁着众人都放空的机会,挪到黎莺旁边,贴近她的耳朵,旁敲侧击地问她有什么办法能撩到许肆周。
黎莺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涂满水红色甲油的指尖晃着酒杯,调侃道:“我们家周周很难把的。”
“怎么难把?”
“就方方面面都难把,在你之前,多少个女孩想泡他啊,各种约他,各种手段,各种招数都不少见啊,哪个最后不是折兵损将地回来。”
陆眠沉默,将杯中的酒喝个精光,瞥了眼黎莺,还是不太死心,酝酿着情绪说:“……我知道,但我不是今晚才动心的,我不是一时兴起,我认准他了,就是想试试。”
“那你打算怎么试?”黎莺转头,看着她酒劲上头的脸陷在黑夜里。
陆眠手托着下巴,讷讷道:“你这么了解他,支两招我呗,该怎么做才能接近他?”
“他啊,可是个有自我主张的主,一般女孩近不了他身,除非是他自己动心。”黎莺双手抱胸,徐徐地说,“之前我们一群人,去瑞士少女峰滑雪,周周一个人坐车里,一女孩硬是贴上去,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上了他的副驾驶。”
“然后呢?”
“周周玩不了暧昧,把那女孩搞湿了,车也换了。”
陆眠立即转头,“什么意思?”
“wait……不是你想的那种。”黎莺扬眉,瞥见陆眠一副想歪到天际的表情,及时刹住。
“是那女孩上车后整个人贴过去勾他,像八爪鱼似的缠得他动都动不了。”
“周周当时极度不爽呐,叫她下车。可她竟然以为周周在和她调情。见她完全听不懂人话,周周索性拧开手边的苏打水,晃动起里面的气泡,直接朝她身上喷去。结果驾驶座和方向盘上瞬间沾满了水迹,然后他还特凉薄地开口,问她是不是清醒了……”
“女孩气得直跳脚啊,又急又羞,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然后他就把整辆车都换了?”陆眠难以置信的语气。
“换了啊,他换车不就跟换玩具差不多嘛。”
黎莺眼皮都没抬一下,“况且那辆JEEP黑武士也不算贵,也就20万刀。不过怪可惜的,他花了很多心思改装那车准备上雪山,结果没开两天就糟蹋了。”
陆眠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半张脸埋在掌心里,眼神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迷离。
酒精令她的情绪变得更敏感,脸上的绯红已经无法掩盖。
黎莺伸手轻轻贴她的脸,刚说了句“你的脸好烫”,而后手机“叮”一声,许肆周私聊发了一条消息给她:【照片发我一份。】
黎莺抬头,在酒桌上没找到他人,打字,回:【?】
黎莺:【要干嘛?】
许肆周:【发我。】
一旁的陆眠也察觉自己的脸烫的过分,放下酒杯,深呼吸,过两秒轻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大概是酒精的原因,她的心脏怦怦跳,快得好像呼吸都乱了,然后在吧台的壁炉边,看见许肆周。
不远处是悬崖湖景,他坐在长凳上,像是在醒酒,手边放着杯水,二郎腿跷着,安静地独自沉思,不时看两眼手机消息,又重新放下。
身后是喧嚣热闹的人群,而他却在这宁静的角落里孑然一身,孤单、老实。
回想起对他的印象,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话少、冷帅的人。
心跳得更热烈,愈发加速,但她却不敢轻易打扰,走到吧台边,又强迫自己干了两杯,然后有意放慢脚步,踱步朝他走去,每走近一步,心脏便收紧一分,心跳声、脉搏声在耳蜗呐呐低鸣,几乎震耳欲聋。
她朝他靠近,小心地觑他一眼,轻着声打招呼:“嗨,一个人吹风?”
手机里,消息已发送过去有五六分钟,那个灰色的头像却毫无动静,冷不防有人走过来找自己,许肆周心不在焉地收腿,慢慢抬眼。
陆眠这会儿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大脑愈发混沌,晕乎乎,视线也更加模糊,眼睛里,许肆周有两个。
是重影。
……但依旧帅得不行。
天哪,腿、软。
陆眠心里直嘀咕,感觉脚下有些站不稳,仿佛整个人要失去平衡一样。天旋地转间,她的身体真就朝他的旁边栽下去,脑门差点儿磕到。接着,她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操”,过后就被反应超快地拽了一把。
“谢、谢谢啊……”她整个人坐稳,结结巴巴地道谢。
许肆周刚才在走神,下意识将她拉住,然后就松开手,语气也敷衍:“没事,小心一点。”
他手松得快,不余丁点可供遐想的暧昧空间,人也冷淡。他不说别的,她也就不好开口,双手放在膝前,瞥见他的手机屏幕,正在用q.q。
这年头,除开脸书、微博和推特,微信早就出来了,风头正盛,哪还有人用q.q啊,他却还在用,视线盯着蓝白色的界面不知在等什么。
他外网有账号,但多少不怎么用,八百年也不发一条动态,账号昵称却简简单单,统一是:yolo
这句俚语她知道,2012年很流行,是英文“you only live once”,直译过来的意思是:你只活一次。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很贴他。
随性洒脱,又辽阔的一个人。
滑雪,赛车,高空跳伞,极地圈冲浪,冰瀑攀冰,追鲸潜水,怎么刺激他怎么来。
跟她也贴,陆眠心想。
人就活一次,抵死爱个这样的男人吧。
又酷又飒又能抗事,带感死了,没几个姐妹能顶得住的,她也不例外。
但也没人拿得下他。
要不干脆点,霸王硬上弓,反正她不亏,但临到最终关头是赫然醒悟:妈呀,之前瑞士那妹子,该不会就是这样想的吧。
千钧一发之际仍不忘看向他,找他旁边是不是有水杯、饮料之类的高危物品……还真特么有一杯水。
诶等等。
……这么养生?
竟然是一杯蜂蜜水?
“过来找我,肯定不是单纯吹风吧?想说什么?”
他好直接,简直洞若观火,也是,他那么聪明,智商超群,怎么可能看不透女孩子的喜欢。
本质就是都不喜欢罢了。
陆眠迟缓地转着,勉力保持冷静,抬起一双被酒精浸泡的眼睛,直挺挺地望着他。
他眼皮很薄,眼角很尖,鼻子很挺,看人时的眼神笔直又坦荡,嘴角介于斯文和痞气之间,只要不说话,你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确实有些话想说。”她沉沉地深呼吸,借着酒意开口。
“我喜欢你啊,她们说你很难泡……”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挺难。”
“……”
手机“叮”一声,夜晚十点四十八分,终于弹出一条红点的未读消息,左渔回:【这是什么呀?】
“如果是讲这些,那我走了。”许肆周起身准备走,被陆眠扯住了手臂。
“为什么?”陆眠问,“你如果不想谈恋爱,那也行的……我知道你们圈子里很多人都只约不谈,如果你想这样,我也可以的。”
“其他人这样我们也这样?”
“你究竟是看低我还是看低你自己?”
许肆周冷冷开口,眼皮也不抬一下,手指在屏幕键盘上打字:【嗯,发错了。】
再次想走,又被人拉住。
“你对什么样的有感觉?”陆眠指着他侧颈的那块暧昧的红痕,“为什么她行我不行?”
许肆周:?
这姑娘是眼神不对劲还是脑子不对劲。
“……跟蚊子你也好计较?”
“蚊子?”陆眠显然不相信,“怎么可能,你以为我傻啊,这明明就是吻痕啊!”
“???”
“我他妈初吻还在。”哪来的吻痕。
“少忽悠人了。你明明看着很渣很会玩,而且这么帅,桃花肯定多。”陆眠酒精上头,慌不择言。
许肆周抬起眉毛,看她一眼,还真就像模像样地配合反思起来,然后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平时……这么装逼?”
陆眠:“……”
接着手机又振了一下,左渔回:【哦哦,没关系。】
不是,这不按套路出牌,陆眠被弄得一时有点懵,然后看见他一刻也不缓地看向手机,清瘦有劲的手臂暴露在夜色中,专心致志地在26键上打字:【照片,你认出来了?】
……也就搭理了她一秒。
“你能不能别玩手机,可不可以认真听我说话?”陆眠看着他,不死心地捉着他的手臂。
屏幕弹:【确实有点容易辨认,是不是你跟渡嘉奈小时候?】
许肆周弯起嘴角,回:【嗯。】
又发:【哪个是我?】
后一句,发出去一秒,又秒地发觉不对劲。
紧急撤回。
妈的,给人发三岁半裸.照?
美男计?搞色.诱?
在这里涎皮赖脸,暗搓搓的搞什么? 四舍五入不就是男妲己吗!?
第33章 酒窝星球33
左渔在接到许肆周消息前, 心情其实不太愉快,因为碰上了一些烦心事。
和外公外婆吃过晚饭后,她洗完澡,做了两套数学题和一套英语卷子, 最后放下笔时, 一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四十五分了。
外公外婆早早入睡了, 她打着哈欠, 准备熄灯睡觉, 但临睡前她习惯检查一遍手机消息,点开q.q时, 才发现秋摇一个小时前给她发来数条消息。
秋千摇啊摇:【[图片]】
秋千摇啊摇:【渔渔!你快来看!!】
秋千摇啊摇:【洪尧明这个人在他们班群里发的话!】
秋千摇啊摇:【愤怒.jpg/ 愤怒.jpg】
左渔指腹轻触屏幕, 点开原图,圈圈加载了会儿, 一张长图弹出来,清晰映入眼帘。
竟然是一份8班的班群聊天记录。
最上面开始的时间是今天中午:十二点五十二分,洪尧明在群里发了自己和女朋友的合照。
照片中,他坐在桌球室里, 搂着一名女生的腰, 一双宽大的板鞋踩在面前的矮茶几上, 高昂着头颅看向镜头。
那女生斜侧着窝躺在他的胸腔里, 脸容娇羞,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蛋,只露出了一双闪耀灵动的大眼睛。
他发出去不久,立即有人回应:哟!尧哥!这是新女友?之前不是在追左渔吗?
他回:新女友,漂亮吧?呲牙.jpg
过后又回:左渔?哎呀, 那只是过去的事情啦,咱也不能一直守着一个人不是?
有人调侃地回复他:哇, 点赞.jpg/ 果然是尧哥。
如果聊天记录只到这里结束,那这截图最终也不会传到左渔这里。
但用秋摇的话说,洪尧明接着在群里的发言就实在欺负人了。
洪尧明:“有些人错过了,真是谢天谢地了,点赞.jpg/”
蔡叶荣:“尧哥,怎么说?呲牙.jpg/”
洪尧明:“那时候明明也是喜欢我,就贼几把装,假清高,吊着我,呲牙.jpg/”
洪尧明:“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现在毁容了,反过来追我,呲牙.jpg/”
洪尧明:“前几天还求着让我做她男朋友,时不时的路过咱们教室,假装经过,来看我,呲牙.jpg/”
洪尧明:“我有很多女生追的,都很漂亮,实话说,她还不在一个层次上,呲牙.jpg/”
蔡叶荣:“牛啊,尧哥,点赞.jpg/”
洪尧明:“现在谁还搭理她啊,呲牙.jpg/”
……
左渔划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可自控地在发抖……
洪尧明的话语如同一记沉重的打击,令她震惊不已。她没有料到,自己在洪尧明心中的形象竟然是如此扭曲,而且他居然会在群里公然造谣地说出这番话。
她没有……她没有喜欢洪尧明……她没有吊着他……更没有去求着他……让他做她的男朋友……
她真的都没有……
她看着那些话,整个人愣在那里,嘴唇微微颤抖,一阵阵的绝望和伤害涌上心头。
在群里,其他成员们纷纷对洪尧明的话表示赞同,不少人跟风点赞并发出一阵嘲笑的表情。左渔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一下一下地往下拉,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希望这些都能消失……
但并没有……
那些嘲讽的字眼那么刺眼,如此鲜明,刺痛着她,根本让人不能忽视,左渔有苦说不出……
秋摇后面还给她说,这些截图已经在年级里传开了,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有其他女生来问她“左渔是不是真毁容了?”“左渔真重新倒追洪尧明啊?”……各种谣言因为洪尧明一番言论在大肆发酵……
秋摇跟她发来安慰,说洪尧明就是纯纯得不到就毁掉的下头男,让她不要生气,这种贱人自有天收。
可是那种无力感,如同利刃一样刺入她的心脏。
怔忪间,一滴清莹的眼泪自眼角滑落,她抬手轻轻揩掉,“啪”地一声关掉了自己房间的灯。
入夜的尺塘真的很安静,繁星闪烁,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星星的分布格外清晰,稀薄的月光映在青石板上,远处偶尔传来悠扬的虫鸣声,伴随着微风拂过农田的声音,形成一曲和谐的自然交响乐。
但秋摇发来的消息却令她无心入睡,心头就像被一片灰蒙蒙的阴云笼罩着,怎么弄都拨不开。
她丢开手机,掀开被子,翻身上床。
在黑暗里,眼睁睁地望着那被月光映照的天花板,认认真真地在思考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洪尧明说谎欺骗大家?
最初跟洪尧明这个人有交集,是因为他经常违反校规,被年级组通报批评,然后有一天,他被年级主任拉去办公室写检讨,而她恰好去办公室给陆萍老师交班级刚收齐的作业。
她刚进去,走了没两步,就被这个流里流气的男生伸腿挡住了脚步,他一条腿拦住她的路,另一条腿边坐边抖着,像个小混混一样。
那时候,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在,他肆无忌惮地调戏她,故意刁难她,问她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级的,还让她放学后在学校后门等他。
她当时害怕极了,快速将作业放到陆萍老师桌上,就跑掉了,连头都不敢回。
那时候,她以为她躲掉了,但是后来洪尧明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她的名字以及班级,经常来班上找她,她坐在教室里,有时候还有蒋科、熊韦谦等班上的男生帮忙挡着,有时候却躲不掉,只能藏在卫生间里,直到他走掉她才敢出来。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段时间,她的成绩下降了很多,因为一面分心躲他,一面担惊受怕。
其实她收到的男生告白并不少,从小到大都有,但是没有一个男生像他这样疯狂偏执的,很多时候,很多男生都是讲道理的,她礼貌地拒绝掉后,他们就不会再过来找她了,只是这个洪尧明,不管她怎么说,他都缠着她不放。
她以为她的日子就这样暗无天日,直到后来奶奶带她去找面相大师点痣,然后脸上因为药水的作用结了很多疤,她戴着口罩去上课,某一日又被洪尧明堵在了楼梯口,她身体瑟瑟发抖,害怕得抖成筛子,被他用力扯掉了口罩,然后听见他大骂了句:“妈了个逼!”
她看见他眼里的惊吓和嫌弃,在看见她的脸后。
“操你妈,毁容了?”洪尧明扯住她的手臂问。
她一边发抖一边点头,然后他再也没来找过她,但自此校园里也渐渐传出了她毁容的消息。
她还挺庆幸的,因为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洪尧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以为她跟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是今天他却这样在班群里说她。
黑暗中,枕头旁边的手机“叮”地一声响。
她拿起手机,发现是许肆周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但她没有心情查看,默默地拉紧被子,翻了个身,眼泪又开始无声地落。
平复了好久,胸腔依旧憋得很难受,枕头都哭湿了,但她想了想,还是强忍着泪水擦干脸颊,拿起手机给许肆周回消息。
虽然难过,但是不回人消息是不礼貌的……
更何况许肆周帮了她很多,还给外公外婆买了药……
这么想着,左渔掩饰起自己的情绪,不在对话中流露出丝毫异样,发现他发了张照片过来,边啜泣着边问他:【这是什么呀?】
他回答:【嗯,发错了。】
好吧。
她回复:【哦哦,没关系。】
过了会,他又问:【照片,你认出来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照片中的两个小男生,那是他和渡嘉奈小时候的模样。
和同样年纪的小朋友不同。其他小朋友可能仍然处于穿着小棉裤、拿着奥特曼玩耍的天真阶段,而他和渡嘉奈在这么小就已经实行起精英教育,领带打得非常正式了。
单单一张照片,就看出他们家庭的基础了,左渔点开键盘,打字输入:【确实有点容易辨认,是不是你跟渡嘉奈小时候?】
许肆周回了个【嗯。】,但很快又撤回了一条消息。
后一条消息在屏幕飞快地一闪而过,就不见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半天也没有后文。
漆黑的房间里,屏幕的亮光倒映着她仍挂有泪痕的脸,他究竟撤回了什么?
左渔看着聊天框发呆,目光游离。
屏幕一点点地暗下去。
直到手心里的手机振动不止,嗡嗡嗡地闷响,她才惊醒过来,抬起手机,吓了一跳。
[许肆周Yolo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他怎么突然打过来呀……而且这么晚了……
虽然调了无声模式,但这依旧令她措手不及。
左渔抓着振动不止的手机,像抓了个烫手的山芋,她还从来没有跟男同学深夜聊过电话,当下紧张不已。
迟疑再三,又思虑再三,她还是点了接听,万一他有什么要紧事呢……但是因为担心被外公外婆听见,她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成了气音:“喂?”
夜里真的太安静了,尤其是在被窝里,她甚至能够清晰听见自己刚刚哭过后的声音,带着一层沙哑,与平时迥然不同。尽管她极力压了下去。
“声音怎么了?”
“……”
那端,许肆周的声音透过听筒低低地漫出来,通过电话听他说话有些陌生,但依旧能想象到他打给她时,那有点懒散,又有点冷淡的样子。
“你…你打过来,怎么了吗?”左渔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躲在被窝里,很小声很小声地问。
“睡了?”
“还没……但快了。”
“怎么这么晚回我消息?”
“我…我刚刚一直在做题……没有看手机。”左渔选择撒了一点小谎,没有告诉他关于洪尧明的事,但心头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她把话说得很缓很慢,给他道歉,“不好意思啊……”
“做什么题?”
“数学……”“还有英语……”左渔又补充。
“有遇到不懂的?”
“有几题,但是后来对了答案,花了些时间看解析,就明白了……”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没有撒谎。
空气突然安静,大概是她说得太多,他听出了异样,好一会儿才听他低低地“嗯”了声,说:“数学和英语确实有难度,别太为难自己。”
他是误以为她因为题目做不出来,所以哭了么,左渔手指放在被子上,无意识地抠着,瓮声瓮气地点头。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题目,可以直接问我。”
“好……”左渔微微哽咽,但很快又表现得若无其事,说,“谢谢你呀,许肆周。”
是真心的感激,即使他不知道她真正难过的原因,但她真的很感激他。
尤其是在她已经打算自己独自消化掉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时,他还那么照顾她,让她原本烦闷的心态多了一丝温暖。
“题目都做完了?”电话那边,许肆周又问了句。
“嗯。做完了,都关灯了……”
“上床了?”
“是啊……我就是躲在被窝里听的电话……”
“怕被外公外婆发现?”
“嗯……”左渔点头,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怎么那么像偷偷做坏事似的,不能被外公外婆发现……
“别闷着我们小鱼鱼,”他又说,在那边很轻地哼笑了下,“从被窝里出来,我会小声点,外公外婆听不见。”
听到他也学着班上那群男生喊她“小鱼鱼”,左渔的脸颊开始发红发烫,呼吸也渐渐不自然起来,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坏坏的笑容。
“还不出来?”许是久久听不到动静,他又问了句。
“……”他耳朵怎么那么灵敏。
左渔挪动着身子,耳后根红得厉害,从被窝里出来,清爽的空气自鼻腔钻进来,透着夜里清洌的微凉。
“盖好被子。”他说。
“……”他是神算子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左渔听从他的话,把被子重新掖好。
“手机放耳边,安心睡觉知道吗。”
“那你呢……”她忍不住问,“你不挂电话吗?”
“乖乖的闭起眼睛听就行了。”他的声音低低,声线有些懒又有些倦,语调轻轻慢慢,有点哄人的意味。
“乖乖睡觉,等你睡着了,我会挂,不用担心。”
“嗯……”左渔点点头,虽然明知他听不见,但还是乖巧地把手机放耳边,闭上了眼睛。
她原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但刚合上眼睛没一会,听筒忽而传来他慵懒又有点痞的哼歌声,不算很认真地轻唱着。
却如同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心尖,然后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有点痒,有点温暖,让她不由得微微动了动眼皮。
“我間中飲醉酒/很喜歡自由/常犯錯愛說謊/但總會内疚
遇過很多的損友/學到貪新厭舊……”
他唱的是一首粤语歌,她听不太懂,但迷迷糊糊地听着她紧绷的状态却渐渐舒缓了下来。
他的歌声一点也不刻意,也没有用力,只是自娱自乐一样,很放松,像是在哄睡似的那种轻吟,但她的手机紧贴在耳边,将他无比抓人的声线无限放大,左渔的耳朵像过电般,酥酥麻麻。
“怕結婚只會守三分鐘諾言/曾話過要戒煙/但講了就算
夢與想丢低很遠但對返工厭倦/自小不會打算
……
但是仍唯獨你愛我這廢人/出錯你都肯去忍
然而誰亦早知不會合襯/偏偏你願意等……”
舒缓的音调被轻轻哼着,一首歌很长,快接近尾声时,左渔脑袋已然开始呈现睡意,浓重的困意向她席来,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最后这首歌的结尾好似转了国语。
不知是不是这首歌特殊,但当他唱完“爲何還喜歡我我這種無賴/是話你蠢還是很偉大……”后那几句歌词她确实能听懂。
因为那几句是——“但是你没把我推开/留底陪我坏/没想过和谁有未来/但你除外”
第34章 酒窝星球34
夜晚十一点半, 电话那端终于传来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许肆周单手插兜,懒散地斜倚着玻璃墙,饶有兴致地看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偶尔有几只夜鸟掠过,留下一串闪烁的涟漪。他又额外多等了二十多分钟才挂断。
手机揣回兜里, 他收腿, 准备走人, 转头才发现刚那姑娘还在, 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露天小餐桌上, 肩膀搭着旋转伞的伞架,腿垂在空中, 静静地望着他。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锲而不舍, 他都有点甘拜下风了。
许肆周有些心累地叹口气,没想让她多难堪, 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让她早点回去,别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人生不是没有爱情就会败北, 至少他之前确实这么认为, 结果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撞南墙不回头地拽住他:“你刚才在电话里聊得真久啊, 我一直在这听着呢。”
许肆周插着兜, 用一种“所以呢?”的眼神睨她。
这眼神看起来挺麻木的,透露出一种“我该讲的都讲了,你还贼心不死我也没招”的态度。
“我听你电话里跟她聊的都是作业呀,题目呀,什么数学题, 英语题,你还哄她写作业啊?”
许肆周这个人多拽啊, 天之骄子的大少爷,连影子都刻着拽的一个人,本人就不是多认真学习的类型,脑子灵活又聪明,聪明人解决顶尖难题在一定程度上就算“好好学习”了,结果这会儿拽得要死还耐性十足地帮人“辅导功课”,偏爱都写在了脸上。
“这么宝贝地哄着她吗……”陆眠苦涩地笑一笑,当下酒也醒了大半,多少有些不可置信,“是哪位啊,我见过吗?黎莺认识吗?叫什么名字?”
许肆周将胳膊从她手里撤出来,维持着那股不爱搭理人的冷淡劲:“不需要你认识。”
宝贝当然藏着了。
还能露给你看不成。
……
周一和周二是期末考,这个周六日大家照常休息,为了布置考场,原本周日晚上的自习也取消了。
期末考与平时的月考不同,学校会将全年级的同学放在一份名单中,然后随机打乱顺序,编排到不同的考场,一是为了减少作弊的可能性,二是为了让同学们提前适应高考模式。
因此,大家在周一前都会将自己座位的书籍和杂物统统搬回宿舍,教室里只留下必要的桌椅,晚上则会有监考老师来布置考场,张贴座位号。
左渔是周日下午回的学校。
当她走在走廊上时,可以看到各班的很多课桌都是空空荡荡的,还有不少同学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课桌,或者抱着一摞摞的书往宿舍的方向走。
她们班级的前黑板旁张贴着他们的考场安排,左渔看了一眼,她被分到了4号考场,在东边4楼,第19号座位,而秋摇被分到了2号考场,在西边的1楼,和她相隔很远。
教室里大部分的座位都已经腾空了,考试前大家基本都会回到自己的宿舍复习,但也仍然有一小部分人觉得宿舍吵闹或者没有状态,依然留在教室,安静地翻阅着自己的复习资料。
秋摇这周末回了趟家,要到晚上才回来,所以拜托左渔帮忙搬一下她的东西。
左渔也正好趁着下午的时间,把两人的东西都搬回宿舍。
她花了一些时间收拾,将两人的书都摞在了桌面,而文具之类的杂物则收进了书包里。
这两摞书,一趟肯定是搬不完了。她背起书包,吃力的抱起自己的那摞,慢慢朝门口走去,可刚踏出教室,就被迎面跑来的孙益撞了个正着,好在她及时稳住脚步,才没让手上的书洒落一地。
孙益也吓了一跳,知道是自己不对,连忙向左渔道歉:“不好意思小鱼鱼,我跑太快了没看见。”
“哇,你书好多啊,我帮你搬吧。”孙益说着,直接上手将她手上那些书统统抱过来。
左渔本想着不用麻烦,结果听他说他也是回宿舍,就回来拿个复习资料,顺路,于是便问他能不能等等,她去把秋摇的书搬一下。
“你还要帮秋摇搬啊?”
左渔点点头,孙益回到座位上,从桌肚里抽出一叠复习资料,然后等在门口,又问她:“你第几考场?”
“第4考场。”左渔抱起书,与他一同下楼。
“哎,你怎么被分到那么偏?”孙益多少有些意外,“咱班大部分都被分在了1、2、3考场,你怎么被分去了文科班那边?”
第4考场是文科班的考场,但是因为理科学生比较多,所以学校又从第4考场额外抽调了两个教室用于理科考试,而左渔恰好就被分配了过去。
“确实有点远。”左渔刚刚特地留意了一眼座位表,班上几乎没有跟她一起被分过去的。
但怎样考不是考,她觉得没有太大所谓。
不管在哪里,只要能认真答题就好。
两人一路聊着,不多时就走到了女生宿舍门口。男生是不允许进入女生宿舍的,所以孙益将她的书放到了门口的花坛上说:“这些书我先放这,你等下再拿走。”
左渔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啊,这下我轻松多了。”
孙益笑着摇摇头,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就被远处一道洪亮的声音叫住:“狗益!”
“孙子,又上赶着给女生献殷勤啊?”
孙益抬眼望去,看见一抹又骚又厚重的斜刘海,不用怀疑就知道是自己的那位初中同桌,蔡叶荣,于是笑着嗤骂道:“献你妈的殷勤,同学互帮互助。”
“还互帮互助,你考试准备好了吗?”蔡叶荣一拳拍在孙益肩膀上,额上那抹刘海随之跟着震一震。
“那还用说,我可是备战多时了,不像你这个懒货。”
蔡叶荣贼眉鼠眼地笑了声,勾着他肩膀说:“这么牛,今晚开黑啊,尧哥今晚在网吧包了一整夜,一起去刷一波?”
“刷你妹啊,明天就考试了,到时候被光头逮到怎么办?”孙益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怕啥,有尧哥顶着,尧哥一连刷了三天夜了……”
左渔不认得蔡叶荣,但听到他不停提及“尧哥”,她不禁皱了皱眉,立刻转身,加快脚步往宿舍楼里走去。
翌日清早,左渔和秋摇吃过早饭,在综合楼前分开,各自往考场走去。
由于是第一场考试,大家都到得很早,迫不及待地找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桌面,摆放好必备的文具。有些同学抽空利用这段时间背诵古诗词,为考试做最后的准备。
左渔到得还算早,但不到两分钟,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谈话声和闲聊声也愈发喧嚣。监考老师还未到,整个考场呈现出一片无人管理的状态,有人在玩手机,有人偷偷在课桌上写小抄。
她的座位在右侧靠窗的位置,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桌上,映照出一片温暖的光影。
她闭着眼睛默念了一遍《滕王阁序》,但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响,令人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睁开眼,发现教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往她的方向瞄,要么交头接耳时抽空觑她一眼,要么边看手机边看她,虽然隐隐感觉不对劲,但她也说不清楚原因。
这次回校,她还是如之前那样戴着口罩,虽然脸已经完全好了,但每次出宿舍时出于习惯又戴上了。
突然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左渔感觉轻微的不自在。
以前不是没有被大规模地注视过,但那都是她在国旗下讲话或者在文艺节舞台表演的时候,而现在,这种注视却是无缘无故地降临。
左渔不由自主地调整了坐姿,很快,考试预备铃声响起,其他人终于收回目光,趁着监控老师来之前收好手机以及书包。
即使有这么一个小插曲,但考试开始后她就没再分心,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试卷上,专心致志地答题。
语文考试满分是150分,时间也是150分钟,左渔赶在结束前五分钟写下作文的最后一个字,然后开始快速通读一遍,检查是否有错别字。
直到“叮铃铃”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起,左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放下笔,将试卷整理好,等待着监考老师收卷。
老师收齐卷子后,又花了三分钟清点卷子,确认无误后才宣布考试结束。
她们这个教室的监考老师特别认真负责,让同学们离开时隔壁几个班的都已经解散了,不少人就在她们教室的外面等候。
左渔走出教室,看到外面站着一群同学,有的在小声交谈,有的在检查手机,还有一些在等待朋友或同学一起离开。
她从这群人旁边经过,却被这群人频频打量,眉头微微皱起,正疑惑,就被其中一个穿束脚校服的女生从后推了一把:“嘿,你挺绿茶啊!”
“平时装得清纯得要死,现在却背地里勾人男朋友。”她说着翻了个白眼,直接将自己手上那瓶刚喝完的康师傅绿茶扔她身上,“这么绿茶,那就送你了!”
左渔眼疾手快地用手接住,但里面残余的液体还是漏了出来,流到她的手上,黏黏腻腻的。
“妈耶,唐薇薇,别跟她聊了,咱们走吧。”另一个女生拉着唐薇薇,迅速离开,仿佛怕继续与她有更多的接触。
左渔愕然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终于明白过来那些或探究、或鄙视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了,但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遭受这样的指责。
其他围观的同学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人嘲笑,有些人则默默地看着她,好奇她会作何反应。
左渔紧抿着唇,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卫生角,一言不发地那个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
从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她径直进了西边的女厕所。
刚考完试,不少人在排队上厕所,只是她一进去,所有女生的目光又齐刷刷地往她身上瞟,才经历过这种注目礼,左渔有点缓不过来,也不想洗手了,再次拉开门,走了出去,只是刚走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喊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是聂潇潇。
“你还好吗?”她问。
聂潇潇看着左渔,不太相信左渔会是一个勾引别人男朋友的狐狸精。因为上次在她哭的时候,左渔给她递过纸巾,她觉得即使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左渔也能对她伸出援手并给予安慰,这样富有同情心的女孩子总归不会太坏。
“那边有个饮水机,有洗手的地方,我带你去。”聂潇潇是文科生,平时上课的教室就在这附近,对这周围的环境比较熟悉,拉着左渔就要过去。
“谢…谢谢你……”左渔心头有些涩,小声地道谢,跟着她往前走。
拐了个弯后,所有的围观的目光就被隔绝在一堵墙后,聂潇潇走到饮水机前,打开水龙头,“你洗洗……”
左渔听了聂潇潇的话,微微点头,然后走到水龙头前开始洗手。
水流清凉甚至有些冰冷地流淌在她的手上,聂潇潇又问她:“你跟洪尧明怎么回事啊?他女朋友不是咱们学校的,不知道他为人可以理解,但你也是咱学校的,不可能不清楚他是个烂人啊?”
“什么……”
“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吗?”聂潇潇震惊不已。
“你自己看吧。”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左渔看,“洪尧明的女朋友登洪尧明的q.q空间,在里面发动态锤你,指名道姓地点你,说你勾引洪尧明。”
左渔一脸错愕地关掉水龙头,快速擦干手,接过聂潇潇递过来的手机,仔细阅读着洪尧明的女朋友发布的内容。
“高二6班的左渔,我是洪尧明的女朋友,我警告你,不要再缠着洪尧明,要点脸,否则我会杀到知行高中来收拾你!”
“这……这怎么可能……”左渔声音都在抖,看着那一字一句的指责,冤枉和委屈一起袭来,“我和洪尧明之间没有什么……我从来没想过勾引他,我怕他还来不及……”
聂潇潇见她这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我相信你,但那些谣言都传播出去了……你这段时间可能会有点惨,不过还好,考完试就放假了,下学期回来,很多人就忘了,你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左渔黯然地垂下眼皮,她知道聂潇潇说的没错,但心中的委屈和不平仍然挥之不去。被人误解和诋毁,即使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是她真的没做过,为什么要白白蒙受这些指责和诋毁……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些……
……
许肆周很早就交卷了,跷着二郎腿等在左渔考试的楼下,手边摆着一套包装精致、绑着丝绸蝴蝶结的甜甜圈。
一套六个装,有白巧克力夹心、柚子碎口味、焦糖杏仁、草莓奶油、青柠椰子味以及苹果肉桂的味道,造型别致又少女心。
他本人对于甜食没有太大兴趣,但之前在挪威的奥斯陆,下暴雪,整个城市的交通陷入瘫痪的状态,他的车开不动,偶然进了一家烘焙店,在中央火车站附近。
机缘巧合之下,他买了份甜甜圈给黎莺,结果意外地收获好评。后来她时不时问起,才知道那是一家网红店,平时周末队伍能排到街头。
黎莺喜欢吃,还极力推荐给她二姐,她二姐干脆让人在港岛开了家分店。
他趁周末回了港岛,今早连夜赶回来,想着等左渔考完试就把甜甜圈给她,希望这份小礼物能给她带来一些欢乐和安慰。
但考完试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从教学楼里出来,却迟迟没有见到她。
许肆周低头,又确认了一遍手机上的考场名单,最后干脆直接上楼找人,结果边上楼梯边听见楼上下来的女生窃窃私语。
“真是不要脸啊,人家正牌女友都找上门了,指名道姓地锤她,她肯定不无辜。”
“天天戴着个口罩,可能就是怕丢脸吧……”
……
楼里渐渐变得空荡荡的,左渔没走,一个人站在西侧走廊的尽头往下望着,目光随着校道上的人影一点点移动。
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她周围缓缓离去,留下了一片寂静。
远处的树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她闭上眼睛,尝试平复心绪,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时的困惑和迷茫,明天的太阳会带来新的希望。
只是想要独自消化掉这些情绪,属实不易。
左渔胸腔贴着栏杆,整个人有些沮丧地半趴在上面,下巴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一阵风吹过来,她鼻腔一酸,莫名地眼圈就红了。
突然,头顶上方覆盖下一层阴影,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骤然出现了一只修长清瘦的手臂,肤色干净白皙,冷感似玉雕,左渔眯起眼,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一股熟悉好闻的柏树香味随之钻入鼻尖,清爽干净,少年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将她包围,无孔不入。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捉住了,紧接着下眼皮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温热的指腹贴在上边,将她马上就要落下的泪水轻轻拭掉。
“公主,别哭了。”
两天没见,少年的头发剪短了些,看起来头颈挺拔、整洁利落,显得更加帅气了。
许肆周垂着眼皮,冲锋衣的拉链拉到喉结那处,居高临下地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潇洒难驯,说完这句,他微微俯身,漆黑的双眼与她的双眼靠得更近,气息灼热。
“有事儿我担着,我给你撑腰,受了委屈别憋着,踹回去,知不知道?”他身上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气,骄傲散漫,受不得委屈,但此刻他的手腕捉着她,左渔有种被他轻轻哄着的错觉。
“怎…怎么踹?”左渔红着鼻子,上半身微微往后仰,瓮声瓮气地问。
“考完试,我教你。”
第35章 酒窝星球35
左渔没想到许肆周说给她撑腰是认真的。
考完理综的那天下午, 许肆周安排了一个男生给她送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个地址,让她考完试直接过去找他。
左渔看着那个地址,却不太清楚是什么地方。
黔巷67号, 她默念了遍, 秋摇恰好在这时从综合楼出来, 看到她手里的字条, 脑袋一同凑了过来, 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
左渔将纸条递给秋摇,解释道:“这是许肆周让我过去的地址, 但我不太清楚是哪里。”
秋摇接过纸条, 仔细看了一下地址,然后皱起了眉头。“黔巷67号?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地方, 应该是市中心居民区附近的一个小巷子。”
“不过,他约你呀?”秋摇双眼睁圆,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我也不知道,你愿意陪我去吗?”左渔点点头又摇头, 轻声细语地问。
“那我当然愿意啊!”秋摇敏锐地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 立刻点头答应, 拉着她风风火火地就往校门去, “走吧!”
左渔和秋摇跟着地址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黔巷并不像她们想象的那样是一条小巷,而是一条颇为宽阔的街道,两旁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车。而67号的门牌旁悬挂着一张不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姜圣拳馆”。
当她们两人还站在门口犹豫时, 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生出现在前台处,远远地注意到了她们, 很快走过来,拉开了玻璃门:“你好,左渔是吧,我是这家拳馆的老板,我叫姜圣。”
左渔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拳馆老板,他看上去并不像传统拳馆老板那样拥有粗犷的长相或粗壮的身材,反而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夹克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脖颈上挂了一条银色链,看起来很随和。
左渔有些没料到,愣愣地点头:“嗯……我是。”
“进来吧,周周跟我说了,他就在里面等你。”姜圣礼貌性地笑了笑,然后示意左渔和秋摇跟着他进入拳馆。
左渔跟着姜圣一起走进拳馆,一边环顾四周。这个拳馆并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一些拳击手套和奖杯,地板上铺着厚实的垫子,最中央摆放着几排拳击沙袋和训练设备,像一个小型的拳击练习区。
左渔对恫山竟然有这样的拳馆感到十分惊讶。她一直以为这种地方只存在于大城市,没想到在这个小县城上也有。
不知是有特殊安排还是被包场了,此刻拳馆内并没有其他人,训练的声音也没有,只有一台悬挂式电视机正在播报着本地新闻,还有擂台前面堆放着一排排沉重的沙包和各种训练器械。它们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金属味和汗水气息。沙包挂在钢铁支架上,被反复击打后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痕迹。
新闻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在拳馆四周回荡。
大概是巧合,报道的新闻竟然有种意外的熟悉感。
“今日下午,市卫生局成立了专项检查组,依法对市内多家医院及诊所展开突击检查。调查中发现,部分医院存在50元代开实习证明、100元代开病假条等违规行为,相关监管部门将采取措施杜绝假证买卖等违法行为,维护医疗行业……”
听到这里,左渔心中不免一震,立刻想起了陈仲远造假证明一事。难道这次检查就是针对那件事情而进行的后续行动吗?
她疑惑地抬头,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赫然正是她姑姑所在的恫山医院。
但还不待她细看,姜圣的声音已经从前方传来,“人在那边,你们过去吧。”
左渔和秋摇同时朝姜圣所指的方向看去。
许肆周就坐在一张折叠椅上,优哉游哉地跷着二郎腿,也同样在看电视。只是他手臂大剌剌地敞着,一只手拿住一听可乐,即使听见这则新闻,脸上也没太明显的表情反应,好像心里有数,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有那么一瞬间,左渔脑海闪过一丝猜测,这有没有可能,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他有少年感,但也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思维和成熟,遇事不可能摆不平。
这会儿的状态,更像是一种低调的胜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也是在这一秒,他听见动静,往这边看过来,转头时慢悠悠地喝了口可乐,那罐可乐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随后视线对撞间,他有意无意地朝她挑了下眉。
“来了。”他说得很简单,“坐着,等会看好戏。”
“喝什么?”姜圣两手插着兜问她们。
秋摇被许肆周那股气场震慑到,细声细气地说了句:“都…都行。”
“那给你们上两杯橙汁?”姜圣问。
“嗯……谢谢。”秋摇点头。
“不客气。”姜圣一笑,转身给她们准备。
她们旁边就有好几张小桌子,两人座那种,和搏击、格斗所铺的垫子相隔不远,秋摇就地拉着左渔坐下。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着,还不明白许肆周这番话里的“好戏”指的是什么,直至洪尧明扛着两个沉甸甸的整人高沙袋,从地下的通道走上来。
“肆哥,这最后两个了,干完这我可以走了吧?”洪尧明的声音有些沙哑,透出浓浓的疲惫感,没注意到左渔和秋摇两个人也在,一边走一边将沙袋放至指定的区域。
秋摇看到洪尧明骤然出现在这里,瞪大了双眼,脑袋凑到左渔身边,压低声音:“所以,许肆周是来替你出气的?”
秋摇的视线在许肆周和洪尧明身上来回打探。
洪尧明放下沙包后,许肆周才终于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可乐,一步步走到放着拳套和训练服的地方,随手捞起一副拳击手套,然后毫不犹豫地丢向了洪尧明。
洪尧明接过拳击手套,不明所以:“肆哥,这……”
“你女朋友等会就来。”许肆周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戴上拳击手套,微微挑眉,“陪我练练。”
洪尧明咽了咽口水,没有多言,只能默默地配合戴上了拳套。
秋摇也不知道洪尧明是有什么把柄被许肆周抓住,顺从听话得令人匪夷所思。左渔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洪尧明虽然还在读高二,但因为多次违反校规校纪,留过两次级,早就成年,而且臭名远扬,根本不可能轻易被人操纵。然而,现在的他却似乎对许肆周百依百顺。
许肆周个高腿长,三两步就轻轻松松跨过了拦隔擂台的边界,他的下巴轻轻抬了抬,望向洪尧明的眼神看起来平静,但底下的气势冷厉森然,那种坏的程度令人心生畏惧。
洪尧明硬着头皮,拉起了擂台边缘粗粗的围绳,弯腰从底下钻了进去。
他平时跟着社会上的一波人混的都是三脚猫功夫,花架子招式,这会儿临到场上,才想起摆出一副看似威风的姿势,但还没帅过一秒,就被一个干脆飒爽的高踢腿给直接踢懵逼了。
洪尧明猝不及防,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眼冒金星,整个人都被踢得晃了几下,差点失去平衡。许肆周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迅速靠近洪尧明,然后一拳砸在了他的胃上。
这一拳下手特别狠,震得洪尧明五脏六腑都痛,他瞬间躬起腰,蜷缩成一团,额头布满汗珠。
左渔和秋摇看得目瞪口呆,秋摇连连倒抽凉气,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这…这练拳……是这样练的吗……许…许肆周出手好狠……快狠准……”
左渔咬着唇,恍然间,莫名回想起之前的校内篮球赛,当时的一众女生被他打球时的暴力美学所震撼。现在看到擂台上的情景,她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许肆周全程没有说话,但拳拳到肉。
“轻……轻点……”洪尧明抱着许肆周的大腿,鼻血一下一下地往下滴,痛苦地呻.吟着,他缓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再打下去,自己真的要被许肆周打残成植物人了,于是哆嗦着出声,拳套抱着头,护着脑袋:“肆哥,不……肆爷!”
虽然年纪同样大,但洪尧明求起饶来直接连辈份都给他升了,“我究竟哪儿惹到你了,你讲一声,小的立马就改啊……”
洪尧明觉得今儿自己真是操他妈的倒霉透顶!早上考英语,他早早交完卷,从学校翻过围墙,正准备逃去网吧,结果刚跳下地,立马就被人拽住了后颈。
他愤怒地呵斥了声:“他妈的,是谁!”
在学校里,谁敢动他?这简直是找死!然而,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虽然不认识,但那人的气场沉稳强大。他一对上那双眼睛,立刻就被人捏住了软肋,痛得几乎站不稳脚。
“有人要见你。”那人淡淡地说道。
一句话,他就被人丢上了一旁的面包车,然后再次下车,就出现在这个拳馆里。
洪尧明被人推着进了拳馆,一眼就看见里面坐着的许肆周,他右腿跷着,横压在左腿上,一副大佬做派。虽然没跟他正面打过交道,但洪尧明多多少少听过、也见过许肆周这个人。
据说之前职高闹事那帮人,就是被他搞定的,地点也在这个拳馆。他以替熊韦谦出气而一战成名。
而现在,他被以同样的方式带到了同样的地方。
洪尧明早有预感来者不善,但自认与许肆周没有过节,因此语气还算客气:“闹这出,可有什么事?”
可话才问出口,拳馆墙上的电视机就开始播放起一段视频。
液晶屏上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放映,虽然无声,但洪尧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画面的右下角还有清晰无比的时间条——2014年1月20号晚上八点五十分。
地点是他平时一周去一两次的小旅馆。
视频画面黢黑,摸黑儿看不着人,却能靠着破旧旅馆内粉红色的霓虹顶灯看清人脸。洪尧明站在走道上,等了不到两分钟,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姐穿着紧身短裙走过来,朝他身上贴。
视频录到他在外面鬼混,迫不及待地捏人屁股,又捏别的地方,然后两人齐齐进了房间,关门,不到十分钟,又齐齐出来。
洪尧明贪便宜,约的还是那种最便宜的按时间收费的房间,然后被拍到在门口给小姐付钱。女人穿得很暴露,还想再拿一张钱时,被洪尧明打发走了,于是在背过身时,她还翻了一道白眼。
洪尧明自以为一直行事隐秘,从未被抓过,但没想到这次被人录了下来,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
这件事被抖出去,丢脸丢自尊丢女朋友事小,可这他妈是违法的。不被抓还好,被抓得拘留。虽然没被抓现行,但这条视频是赤裸裸的证据。他想撒谎也得掂量掂量。留过级,已成年,也不涉未成年保护法。
洪尧明看到视频,脸都白了:“你给我下套!?”
“自己控制不住下半身,怪得了谁?”许肆周都听笑了,冷冷地托住下巴,神情漠然地睨了他一眼,歪歪头,似笑非笑地问,“就两分钟?”
妈的!明明有三分,四十八秒!
但这种关头,洪尧明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个,清楚自己处于一种极为被动的局面,只能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你认错人了吧,这不是我……”
“小姐的口供,我派人拿到了。”
“她出卖我!?”
“我呢,教教你做人。”许肆周难得地站起了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笼络人心,最紧要投其所好,就是不能小气。”
“……”
洪尧明无话可说,挣开许肆周的手掌,问他:“你想要什么?”
许肆周嘴角勾了笑,贴近洪尧明,胜券在握的语气:“我朋友这拳馆,缺人手,需要帮工。”
“就这样?”洪尧明犹豫了一下,声音满是疑惑,“这么简单?”
许肆周掀掀眼皮子,语调不紧不慢:“就这么简单。”
洪尧明虽然心中疑惑,但把柄在人手上,不得不听,狐疑着问:“那我……什么时候开始?”
许肆周思索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现在就可以。下午的考试也不用去了,给我你的手机,我给你请假。”
洪尧明别无选择,将手机交给许肆周,然后看见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熟练地解锁,翻出他女朋友的聊天记录,直接甩了条消息过去:下午过来姜圣拳馆。
……
“哐”地一声,洪尧明又被踹到了擂台的边缘。
洪尧明没有练过,面对许肆周压根不是对手,毫无招架还手的能力,只能被动挨打。
他惜命,拼命逃窜,但被许肆周捏住了后颈,无法动弹,他迫不得已,气的不行,只能挣扎着问:“有完没完!他妈能不能给句痛快话,我哪得罪你了。”
许肆周也不急,转转脖子,俯身贴到洪尧明跟前,面无表情地撂狠话:“再猜不到,我把你这一层皮都剥了。”
这么说着,洪尧明那台被许肆周丢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催促着,响个不停,洪尧明不敢动,抬头看许肆周,眼神里是询问的意思。
许肆周“啧”一声,微微停了手,不耐烦地脱下拳击手套,丢到一边,伸手从桌上拿过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丢到洪尧明面前:“接。”
洪尧明战战兢兢地拆下拳套,连忙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电话一接通,那端的声音就传来:“喂?洪尧明,你无端端约我来拳馆干嘛,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不干的啊!”
“那你到了没有?”洪尧明没好气。
“……到了。”
“那快进来!”洪尧明回答道。
秦罂推开玻璃门走进拳馆,里面没人,只好顺着往里走,差不多到头时,看到了被打趴在拳台上的洪尧明。
秦罂停下了脚步,眼睛睁大了一些,露出了诧异之色。她疾步跑到洪尧明身边,弯下腰,关切地问道:“洪尧明,你怎么了?”
洪尧明扭头看向秦罂,面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练练。”
“练练?”秦罂瞪大了眼睛,“你这练得像挨打一样吗?”
说完,她才抬头,但看见许肆周的一瞬间,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两秒,宽肩长腿,极其优越的脸,从容不迫的气场,还有那与她俨然不同层次的气质,让她不由得心头一震。
许肆周低着头,没看她,漫不经心地重新戴拳套。
秦罂心口跳得很快,颤颤巍巍地问:“你……你打的他吗?”
许肆周这才好整以暇地抬起眼,嘴角勾着一抹好看的笑,却坏得可以:“怎么,心疼?”
“你……你们打得太厉害了,你看他都已经不行了,我担心他受伤。”秦罂扶着洪尧明,被许肆周看得头皮发麻。
许肆周挑挑眉,笑问:“哦?那你来代替他怎么样?”
许肆周居高临下,身形压迫,两个拳套像沙包般大,秦罂吓得立马松开了手,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
许肆周懒得理她,刚洪尧明还有劲儿还嘴,那就代表还能打。
许肆周扯着衣领将人提溜起来,又猛地抬腿二话不说将膝盖顶在了洪尧明的身体上。然后,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秦罂,仿佛在说:“你看,他还能动。”
洪尧明心知自己惹了许肆周的不快,但却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对方,整个人直不起身,喉头弥漫着一种浓烈的血腥味。
也是在这时,姜圣拿着托盘走过来,给左渔和秋摇送橙汁。
她们这边虽然听不见许肆周跟洪尧明说的什么,但秋摇还是紧张兮兮地仰起头问姜圣:“姜……老板,这么打,真的没问题么?”
姜圣扭头看一眼,又一脸微笑地转回来:“这不是在切磋么。正常。”
许肆周聪明就聪明在这里。行为虽然过火,但心里有数,否则他完全可以不戴拳套,裸拳上阵,打击强度也更高。
“哐”地一声,洪尧明又被整个踹到了秦罂的脚边,秦罂惊得连忙后退了数步。
洪尧明感觉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两手死命地抱住脑袋,眼尾余光看见姜圣走过,紧接着,在绝望中,他看见左渔那一抹身影。
脑袋“嗡”地一下炸开,洪尧明虽然没把心思放学习上,但人不傻,花了两秒便意识到:“左……左渔?”
许肆周在这时整个人蹲到地上,脱下拳套,随手叩了叩他的胸口:“这会儿才想起来,太晚了点吧?”
洪尧明猛地想起来了,左渔和许肆周是同一个班的,冲口而出:“你要帮她?”
“之前纠缠了别人这么久,我就打你这一顿不过分吧?”许肆周笑得好看,“至于,你后来在群里说的那番话,该怎么算——”
洪尧明见他气势逼人,立马矢口否认:“那番话真不是我本意,我那时候就是好面子,喝酒喝迷糊后,上头说了两句玩笑话,酒醒后也知道自己错了,我现在立马澄清,您看行不行?”
“澄清是必然。”许肆周听了洪尧明的解释,摆了摆手,“但该算的帐,一笔都不能少。”
接着,许肆周也不跟他废话,侧头看向秦罂,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q.q空间那条动态是你发的?”
秦罂面色微变,心里明白这场面有些不对劲,但仍努力保持冷静,眼神飘忽:“什、什么意思?”
许肆周将双手放进裤兜里,神情冷傲地说:“我只问一次。”
“肆哥,我女朋友误会了。”洪尧明在这时候出来打圆场,“我最近跟蔡叶荣一起打英雄联盟,蔡叶荣那逼改了个特别女性化的骚名儿,她就以为我一直跟别的狐狸精打游戏,刚好看到我在群里发的消息说左渔前几天还求着我做她男朋友,她就误以为那个人是左渔。”
洪尧明咳了咳,中气不算很足地说:“其实就是一场误会。”
秦罂见状也跟着解释:“是啊是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场误会。”
许肆周此刻压根没耐性听解释,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目光一转,直视秦罂。
“你眼光差,识人不清,遇人不淑,这我通通没兴趣管。”许肆周说,“你是女生,我不动女生和小孩,但下次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之前,三思而后行。女孩子的清白和名声很脆弱,当你张嘴诋毁她的那时候,自己反思并代入一下,好自为之。”
秦罂:“……”
“两个选择。”许肆周淡淡瞥着她,“要么公开道歉,要么起诉诽谤。”
立案起诉,律师团队一条龙伺候,简单粗暴。
秦罂听到许肆周提到起诉诽谤,背脊都发凉了,心里又惊又恐,立刻识相地认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道歉!我愿意公开道歉,请你不要起诉我!”
“不用跟我道歉,除了公开道歉,跟你最该道歉的女生道歉。”许肆周依然冷漠,语气嚣张,“同时,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在校园里听见任何风言风语。”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澄清,但绝对不会传出一分一毫。”秦罂听完许肆周的要求,连连点头,语气中充满了诚恳和歉意。
这一摊子烂事,被许肆周一系列雷霆手段解决,收拾得极其漂亮,秋摇佩服得几乎有种想为他站起来鼓掌的冲动。
“许肆周真爷们儿啊……”秋摇被帅得不行,也感慨得不行,“妈耶……所以之前熊韦谦被打那事,也是他这么解决的?”
第36章 酒窝星球36
考完试后还需继续上课, 直到所有成绩出来,布置完寒假的习题和卷子,才能正式放假。
尽管距离寒假开始还有两天,但班上绝大多数人已经提前进入了休假模式。课堂上的氛围尤其轻松, 一些老师甚至很开明地利用课堂时间给同学们放映电影, 因此时间过得很快。
成绩公布的那一天早上, 秋摇还沉浸在被窝的温暖中, 左渔就已经早早起床, 将自己睡觉用的床单和被套清洗干净,然后晾晒在了太阳底下。
冬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左渔感受着温暖穿透心间的感觉, 伸了个懒腰,回到宿舍开始整理放假回家的物品。
收拾到柜子时, 她才发现许肆周的外套竟然还在这里。
上次掉水里后,许肆周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她穿,她洗干净、熨烫好,并整齐地叠放在袋子里, 本想找个机会还给他, 但考试前后忙得稀里糊涂, 就把外套放在衣柜里完全忘记了。
现在的它就安静地躺在衣柜的角落里。
左渔拿起那个袋子, 轻轻地摸了摸外套的面料,心中有些歉意,急忙从书包里找到笔,写了一张感谢的小便签,同时画了一个小笑脸, 一同放在了袋子内。
其实经过上次拳馆的事,左渔心情有些复杂。
许肆周处理事情的态度和能力特别张扬强势, 她其实有一点儿害怕,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地知道,许肆周并非坏人,他之前多次以他自己特有的方式帮助过她,而且都是出于好心,现在的性子更多是年少气盛。
这次他愿意出面帮她教训洪尧明,可能也是因为他对同学的护短。她和他是同班同学,他不允许自己班里的人受欺负。
为了一并表达感谢,左渔还在袋子里塞了一些零食小饼干。
临出门前,她又想起什么,拿了个金色的徽章放进去。
回到教室时,左渔发现时间尚早,课堂上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走到教室后面,将东西放进许肆周的桌肚,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课本开始复习。
虽然是学期末最后一天,没有早自习,但左渔还是没有松懈,拿出错题本开始整理。
他们的数学卷、英语卷都已经批改完毕并且发下来了,所以左渔对照着错题进行查漏补缺。
随着越接近上课,班上的同学才越来越多。
就在她认真改错题的时候,前门有男生进来,径直走到她的座位叩了叩,说是语文老师陆萍找她,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起初,左渔以为是去拿语文试卷回教室分发,但当她走进办公室后才发现,整个语文课研组的老师们正聚集在一起,脸上喜笑颜开,仿佛有什么好消息。
陆萍老师见到左渔进来,立即笑着朝她打招呼:“左渔,你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左渔走去,随后揽着左渔的肩膀将她带到桌前,指了指桌面上那份显眼的红头文件:“我们今天刚接到教育局的通知,你的作文获奖啦。”
“获奖了?”左渔还有些懵,其他老师则齐刷刷地看着她,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赞赏的神情,其中一位更是直接将那份红头文件递给了左渔。
“对呀,太好了,这是咱们学校第一次,你真的太棒啦!而且今年比较特殊,因为这次进决赛的作文会被选进《优秀作文选集》,这是广东省联合我们省一起举办的活动,我们两省现在各自选出了十篇作文,共二十篇,计划刊登到优秀青年文摘出版!特别难得,如果你的作文真能够登报出版,那将是莫大的荣誉!”
陆萍老师在一旁给她解释,语气中满是自豪。
左渔第一次见这种文件,还有些不敢相信,重复确认了一遍:“真的吗老师,我那篇作文有机会登报出版?”
“目前还不确定,只能说可能性很大,所以你放假后记得登陆一个系统填写信息,将材料提交上去才行。”
“老师,这个系统要填什么呀?”
“你的个人信息,你以前的文学作品,比如你曾经写过的优秀作文、你为学校文艺节创作的故事台本,全部都可以整理出来。”
陆萍很高兴,如果能在国家级读物上发表作品,到时候记录在个人档案,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毕竟能有这机会的,放眼全省都是凤毛麟角。
另外获奖的九人都是省会那边的实验学校,左渔是唯一一个从地方小学校入选的。
“嗯嗯,好。”左渔答应下来。
可转念一想,她今天就跟着罗郴锋家里的车回尺塘了,而外公外婆家是没有电脑的,如果要填报系统,得找到一个能够上网的地方。
罗郴锋是高二(4)班的,跟她是小学同学,老家也在尺塘,今天学校正式开始放寒假,他的父母来学校接他,然后开车回尺塘。
左渔往年都在恫山过年,直到大年初二才会跟着爸爸妈妈回尺塘。可是今年特殊,因为外婆腰伤,需要照顾,所以她得提前回去,而爸爸妈妈的单位需要一直工作到大年三十才放假,所以他们就拜托罗郴锋的爸妈顺道一起把左渔载回去。
而罗郴锋家里好像是有电脑的,而且也联网,她想去4班找他问问到时候能不能借他家的电脑填个系统,顺便问他今天下午几点出发。
4班正好位于教室和办公室的中间位置,她回班时就能路过,左渔从办公室出来,穿过横廊走到4班。
横廊两旁,是整齐排列的绿化带,绿意盎然,一排排郁郁葱葱的绿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到几分钟就要上课了,所以走廊上的人流络绎不绝。
左渔小心地穿过来往的同学,来到4班的教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朝靠门边的那位同学说:“同学你好,我想找一下罗郴锋。”
那男生认得左渔,见她戴着口罩轻声细语的找人,立马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朝着教室最后方大声喊道:“罗郴锋,前校花来找你!”
声音在教室中回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或打量或吹口哨。
罗郴锋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迅速起身,向教室门口走来。
"找我什么事?" 罗郴锋将她拉到教室外的楼梯口,远离了班内众多打探的目光。
左渔轻轻地解释道:“嗯,我想问问你,今天下午几点出发?还有就是,过两天我能不能借用你家的电脑填写一个系统?”
罗郴锋听完左渔的请求后,立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行啊,没问题,我家电脑放在客厅,你可以随时来用。我们今天下午两点出发,你吃完午饭想睡个午觉或者收拾东西也来得及。”
左渔能带回去的东西不多,行李都收拾好了,她点了点头,正想道谢说自己先回班了,可罗郴锋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让她停下了要说出口的话。
“哎,你最近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
罗郴锋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拽着她的手臂居高临下,左渔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局促,稍微缩了缩,小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冷,所以戴上了口罩。”
她微微挣了挣手腕,却没能挣脱罗郴锋的手掌,只能尴尬地站着。
学校里一直对于左渔的样貌有各种传言,罗郴锋见左渔神色有些古怪,更加激起了好奇心,坚持着要求:"能不能脱下来让我看一眼?"
左渔感觉他的要求很奇怪,也有些为难,正不知所措时罗郴锋突然抬手,更往前一步,冲她笑:“就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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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肆周回到班级,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同学,班里气氛异常踊跃,一片嘈杂声。有的同学在互相交谈,有的在整理试卷,互相比较着成绩以及错题。
他从后门进,走到自己座位时余光瞥见桌肚里藏了一抹金色。许肆周心中一动,他伸手拿起那抹金光,发现是一枚精美的徽章,上面镌刻着“知行、至善”的字样。
“这是什么?”许肆周挑眉,望向隔壁的蒋科。
蒋科原本在低头玩手机,听见声音头转过来,细看了一眼,眼睛一亮:“靠,这不是咱学校的徽章吗?只有被评为校级优秀学生的才有,你怎么会有这个?”
校级优秀学生一年评选一次,许肆周才刚转学过来,当然是没参加过校内评选的。
蒋科继续说,“这个很难得的,之前很多人想买都不行,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
许肆周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金属徽章,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凉意和光滑的触感。他的目光落在抽屉里,发现里面还放着一件外套、一堆小零食和一张感谢的小纸条。
他拿出外套,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洗衣过后的香味,却与少女平时的体香出奇一致。
而那张小纸条字迹娟秀,措辞真诚,还画了一个小笑脸。
这放以前,他可能会觉得幼稚,现在却觉得可爱。
许肆周嘴角勾了下,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不见左渔,却见秋摇鬼鬼祟祟地侧着身,偷偷将左渔的书包拿到自己面前。
他将徽章揣进口袋,插着兜慢慢地走过去。
秋摇怕被左渔发现,本来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此刻被许肆周突然罩下来的阴影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许、许肆周……咋啦?”
许肆周挑了挑下巴,垂眸问她:“在干嘛?”
第37章 酒窝星球37
秋摇看见许肆周眼皮冷淡地垂着, 感觉他可能会错意了,一个劲地摆手:“你、你别误会,我不是干坏事!”
许肆周冷冷地看着她,秋摇连忙把手上那张贺卡从左渔的书包里抽了出来, 解释道:“我只是想偷偷给渔渔塞生日贺卡, 她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嘛, 我今年不能陪她过, 所以想给她准备惊喜。”
“生日?”
“嗯嗯, 渔渔每一年的除夕过生日。”秋摇怕他不信,还把贺卡的内容亮了出来, 继续说, “渔渔过农历生日,每年的大年三十她都在恫山过, 以前的时候我会和她一起约着去看电影,或者逛逛公园,但是今年她要回老家,我和她见不了面, 所以只能现在把贺卡给她。”
许肆周靠在课桌边缘, 长腿微屈, 松松垮垮地踩着底下那道横杆, 慢悠悠地回一句:“她喜欢什么?”
见许肆周这样的神态,秋摇的紧张情绪逐渐消退,她笑眯眯地将贺卡放回左渔的书包,然后重新放回原位,才问:“你是想打探她的喜好, 给她送生日礼物吧?”
自上次拳馆那事以后,秋摇对许肆周特别有好感, 是真切地希望自己闺蜜能跟他凑一对儿的那种,但她也知道,左渔特别听话特别乖,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否则曾经那些前仆后继的男生,也不会一个都没有成功了。
“渔渔其实特别简单,真诚和真心是最能打动她的。如果你想追她,不妨试试圆一下她的遗憾?”
许肆周抬眉,果不其然露出一副“怎么讲?”的表情。
秋摇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说说左渔以前的经历。
她和左渔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关系很好,彼此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她也常去左渔家里玩,对左渔家里的状况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加之左渔也曾经跟她讲过自己童年的经历,所以她知道左渔最大的童年阴影是什么。
“渔渔小的时候,爸爸拿着做生意的资本去广州,但被人煽动蛊惑,骗去了赌博,输掉了所有的本钱还断了两根手指。”秋摇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时候,她才六岁,但她却没有怨恨过父亲,内心非常坚强,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所以你要问我她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她小时候她爸爸说要带她去游乐园玩,她却没等到吧……”
许肆周听得心里烦,没想到左渔诚挚善良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的身世。
“她从小到大都没去过游乐园,恫山这儿没有游乐园,那时候她爸爸在广州打过一次电话回家,跟她说广州很大很繁华,有夜晚还开放的游乐园,灯火通明,有巨大的摩天轮,直耸入云,还有可以载公主的南瓜车,等她生日要接她过去玩。她盼着这样的一个希冀,却永远地落了空。”
许肆周低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左渔的桌面。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那上面,仿若披了一层朦胧的月光,他想起曾经在伦敦、在曼彻斯特以及在爱丁堡见过的圣诞集市。
在寒冷的冬夜里,街道两旁点缀着五彩斑斓的小挂灯,洒下柔和的光芒。圣诞集市搭建在广场上,除了圣诞氛围浓厚的木棚、热气蓬蓬的美食、各式各样的摊位,还有节日限定的摩天轮。
梦幻马戏团下,南瓜车载着小朋友一圈一圈地转着。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装,手里拿着热腾腾的热饮,边走边品尝着热红酒和华夫饼——
许肆周想起那些曾经于他而言无趣、乏味且没劲的场景,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喉结顶着脖颈缓缓滚动。
“她人在哪?”他近乎拖沓散漫地问一句。
“现在吗?”秋摇指了指综合楼的方向,“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许大少爷压低声音,冷淡地“嗯”了声,往教室外走。
他慢悠悠地走着,不知道左渔小时候还经历过什么,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他的小妞受了委屈,但他却无法感同身受,这比他自己受憋屈,更想骂这个操蛋的世界两句。
还没走到4班,他就听见了一阵响亮的起哄声,他抬起头,紧接着看见左渔那抹身影,漂亮、单纯,柔软得讨人喜爱。但他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就看见她被一个男生拉走了。
楼梯口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白色的校服一角消失在那一片阴影中,仿佛一个渺小的白色孤影消失在他眼前。
许肆周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走到墙根就听见少女轻声细语地问男生下午几点走,还说要去男生家里用电脑,男生答应得很快,他抱着臂听了会儿,人懒懒散散地静倚着墙,目光凝视着两人说话的方向。
这要搁渡嘉奈在这儿,肯定劲儿劲儿地幸灾乐祸,笑他,“你的妞,很受欢迎,一不留神,又被人惦记上了。”
他不想听见她求别人,也不想她因为某些原因而需要依赖他人。他可以给她所有,也可以把世界捧到她面前,她曾经经历过最深的痛苦,现在理所当然地,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这种级别的男生,哪里值得她这样主动地开口问。
就在罗郴锋抬手之际,许肆周走过去,态度强硬地将人扯开,嘴角却冷冷地笑了起来:“松手。别招她,你还配不上。”
口罩虽然被罗郴锋扯下来了,但左渔被许肆周整个护在身后。
高大的身影将她挡着,她只能看见少年宽阔分明的背脊,挺拔而有力,骨骼清晰匀称,如同一张舒弛伸展的弓,蕴藏着十八九岁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左渔看着他,觉得他毋庸置疑确实是一个帅哥。
光看背影都特别帅,身形笔直、峻拔,每一处骨骼都展现着青春与力量的美好。
尤其是他脖颈后侧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点咖啡色的小痣,在青色的发茬下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衬得他整个人更冷淡、更游刃有余。
之前被奶奶带去点痣的时候,面相大师曾说,脖子后方这片区域如果有痣,于女方而言,不算吉,多数代表红颜薄命、命运飘摇。
但于男子而言,则是半生权力的象征,代表杀伐果断,然却极有可能孤星入命,为情所困。
因着这一点浅咖色,左渔也不知怎的,多看了两眼,直到罗郴锋因疼痛而闷哼出声:“嘶,疼啊……”
左渔顾不得许肆周的存在,探头焦急地问道:“罗郴锋,你还好吗?”
罗郴锋揉了揉胳膊,强忍着疼痛,露出勉强的笑容:“没事,只是被碰及伤口,有点疼而已。”
他前几天打篮球时摔了一跤,本来都快好了,突然被攥住受伤的部位,瞬间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罗郴锋按住手臂,抬起头,这才看清过来警告他的人是许肆周。
他当然认识许肆周,全校皆知的人物,家族有权有势,既是大少爷,也是大家最近口中一手遮天的王,他自然得罪不起,于是笑着打哈哈,转移话题:“我和左渔从小学开始关系就很好,简单聊几句而已,没想到会引起你的不满,真是抱歉。”
这言下之意是,你看,我跟她很熟,只是打打闹闹开开玩笑,你好敏感。
得,碰着个绿茶,还挺能装。
许肆周笑了下,干脆不松手了,反剪住男生的双臂,整个人又没个正形地俯身,靠近男生的侧额,懒洋洋地拖着腔调:“几个爹啊,敢这么说话。”
许肆周下手是真狠,故意对着他的伤处施力,拇指钳住他的双臂摩擦、挤压,罗郴锋被他的动作逼得额头瞬间冷汗直冒,只得一股脑地道歉:“许少……许少,我错了,是我不对。”
罗郴锋知道自己上手扯掉左渔的口罩,确实不尊重人,并不占理,也跟着向左渔道歉:“左渔,不好意思啊,我不该这样……”他边说边对着左渔使眼色,希望她能看在同是老乡的份上给许肆周说个情,放了他。
左渔感受到了罗郴锋的眼神,了解到他的求助意味。
其实不用他提醒,她也担心许肆周不饶人,尤其是经过拳馆一事后,她害怕许肆周会在校园里动真格,咬了咬嘴唇,她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牵住了许肆周衣袖的一角。
许肆周被她轻轻扯得回了头,两人之间距离很近,挨着楼梯的墙壁,他一转头,手肘就抵到了左渔的,左渔站在比她高一级的楼梯上,他倾斜的脑袋几乎要碰到她。肩头也贴得近,鼻息交错,这样亲密的接触,不仅可以清晰地闻到左渔身上一阵甜甜的香味,手肘也能感受到她滑滑软软的肌肤。
他的身体那么硬,她却那么软,他要很集中精神,才能克制住想抱她的冲动。
头皮一阵阵发麻,太阳穴的神经一下一下地跳动,觉得他妈的,怎么甚至好像连地球自转的速度都变慢了。
“许、许肆周,要上课了……”少女轻轻软软的声音像羽毛一般扫过他的耳廓,又酥又绵,他在心底里暗骂了一声操。
左渔却浑然不知他此刻的状态,语气虽弱,却急得不行:“你能不能放开他,不要弄伤他……”
但她也怕惹到他,只能避开他的眼睛,试图将他的手从罗郴锋身上掰开,然而声音里却暴露出她的恳求和焦虑。
她话刚说完,指尖刚接触到罗郴锋的衣料,许肆周就将她的手牢牢地握住,紧紧地十指相扣,然后反手按在了墙上。左渔顿时感到一股亲昵的柏树香味将她紧紧包围住,使得她困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而罗郴锋就这样被许肆周松开了。
他的手臂一抽一抽的疼,但没有许肆周的发话,他也不敢贸然开溜,低声下气地呼唤着许肆周:“许少……许少?”
许肆周被烦得不行,冷冷地扔出一句:“说。”
“我能走了不,马上要上课了,我要不先回班?”罗郴锋试探地问道。
许肆周紧紧盯着左渔,眼皮也不抬,回他一个字:“滚。”
“哎,好。”罗郴锋得到许肆周的许可,脚底抹油,迅速溜之大吉。
他一走,楼梯间里的上课铃声霎时打响了,叮铃铃地,疯狂响起,那铃声刺耳而急促,而两个人不偏不倚,就正正巧站在了那个打铃器的正下方位置。
短暂、猛烈、迅速爆发的铃声着实令左渔吓了一大跳。她的心跳猛地蹦到了嗓子眼,心脏就像一座剧烈摇摆的吊桥,被不期而至的声音震得晃动不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预备铃,她下意识地寻找到了最近的支撑,将头靠在了许肆周的胸膛上。
好似是感应到她的举动,许肆周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将手环抱住左渔的腰,稳稳地支撑着她。在这一瞬间,两人因着这个迅猛而急促的铃声仿佛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联系,就像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们的心跳短暂地融合在了一起。
心理学上有一个说法,叫“吊桥效应”,形容某种刺激或特定的情境下,人们因紧张、心跳加速而出现兴奋或浪漫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吊桥效应”,但那一刻,她确确实实怦然心动了一下。
物理老师曾说,声音通过振动传播。
那一刻,左渔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但是,仅仅持续了那么短暂的时间,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行为里的唐突和冒犯,立马直起身想要离开,然而许肆周却桎梏着她的腰将她紧紧圈住。
第38章 酒窝星球38
“靠完就想走?”许肆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暗含威胁。
“对……对不起……”左渔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分,赶紧低下头,连声道歉。
许肆周盯着她柔软的发顶,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铃响过后开始算账的意味:“这么在乎他, 刚抓他哪只手了?”
他指的是罗郴锋, 左渔知道, 摇摇头说:“我没抓他手。”
她都没来得及碰到罗郴锋, 就被他按住了……
“和他从小学起就关系很好?”
许肆周知道自己好酸,但他妈的, 他忍疯了都没舍得碰她一下, 她却对这个废物格外照顾。她护着的废物舒服了,他就不舒服了。
“看不出他在欺负你, 嗯?”
左渔当然知道,但是她下午还得坐罗郴锋家里的车回尺塘,她真的不能放任他教训罗郴锋。
许肆周的手按着她的腰,眼里的不爽尤其明显。
左渔抬起头看他, 眼睫毛颤了颤。她知道许肆周好心帮了自己, 却不被她领情, 内心肯定极其不痛快, 但她也没办法,她当时没有选择。
“我知道,很对不起,麻烦你了。”左渔垂下眼睛,很小声地说, “你能放手了吗,我想回去上课了。”
“不许走。”
“那你想怎么样?”
因为挨得近, 左渔甚至清晰看见他纤长微翘的睫毛,以及那双漆黑眼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老子看那废物不顺眼,下午我开车送你。”
“不行。”左渔下意识地摇头。
“为什么不行?”
“我们说好了的,我不能答应你。”
“聊聊。”
“不聊,要上课了。”
见她拒绝沟通,许肆周阴着眉,干脆将人直接考拉抱了起来。
她八十多斤的体重,被他像小动物一样轻松抓住,然后单手抱着,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地放在了楼梯栏杆上。
左渔一时之间感觉背后悬空,心脏猛地一提,急得想要抬手捶他的胸和背,但手被束缚住:“许肆周,你快放我下来,不然……不然我咬你了……!”
他知道她威胁得很用力,但她说话的声线偏柔,撂狠话时也软绵绵的,根本显不出任何威慑力。
许肆周故意不放手:“那就咬吧,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力气。”
左渔被他的阴影和气息完全笼罩着,只想赶紧回班级,预备铃打响后,整个校园都是静悄悄的,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左渔害怕被老师看见,急得不行,没办法只能低头往他肩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咬的时候没收力,咬得很重,可是咬完的那一瞬间,她懵了,一阵心慌。
又深又红的一口牙印,整整齐齐地留在了许肆周的脖颈上,清晰可见。左渔感到自己的脸热得要着火,心中满是慌乱和羞愧,然后才是后知后觉的害怕。
他再怎么样都没对她动手,可她……咬了他。
她懵懵地看着他,但许肆周痞气地笑了声,捏着她的下巴,整个人又恢复往常那种玩世不恭的状态,指着自己的唇,慢吞吞地说:“有本事咬这儿。”
他怎么……这样。
左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色涨得通红,挣开了他的手。
“我……我下午就是要跟他走……”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慌不择言,“我才不要跟你!”
说完,她狠狠地扒开他的手,也不想顾他了,从楼梯栏杆上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跑回教室。
左渔回到班上时,课堂已经开始五分钟了。
孙老师在上化学课,她打了报告,说自己去综合楼的办公室回来晚了。
孙老师也没追究,笑着点头,让她进来。
左渔在众目睽睽下走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看见许肆周也跟着回来了,插着兜懒懒散散地喊了一声报告。
他身高腿长,她小跑回来的,他却没落下多久。
她视线看过去的瞬间,他也懒洋洋地朝她投来一眼,她倏地撇开了目光。
不想理他。
心情乱糟糟的,左渔低头按着手中的笔,尽量不去理会许肆周的存在,但却听见孙彩霞笑盈盈地打趣道:“这么巧,咱班第一、第二名都迟到了。”
左渔本就因迟到感到尴尬和不安,现在听到孙老师的调侃,心中更加忐忑了,总怕孙老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她应该只是幽默地调侃,因为很快她又对着班上的同学笑着打趣了一句:“大家可以迟到,但得跟他们学得那样好。”
孙老师这话让全班都笑了起来,使得课堂上原本讲解试卷的沉闷氛围轻松不少。秋摇压低声音跟左渔说:“渔渔,你知道吗,刚出成绩了,你和许肆周都考得好好,你没回来前,孙老师夸你们俩,夸了好久。”
左渔“嗯”了声,这成绩排名出得比她想象的要快。
她还以为要等到最后一节班会课才能知道。
秋摇目送着许肆周返回座位,见他肩宽背直,一副风姿俊朗的样子,不由得轻轻用笔杵了杵左渔:“渔渔,你觉不觉得许肆周好厉害,身材好,学习好,长得又帅,做事又够爷们,简直就是世间理想。”
左渔:“……”
她这闺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欣赏他了。
“不觉得。”左渔眉梢轻轻挑着,摇了摇头。
秋摇:“???”
妈耶,渔渔要求这么这么高的???
……肆哥,你这追妻之路任重道远啊。
/
一节化学课结束,左渔看都没再看许肆周一眼,即使孙老师特别欣赏他,总爱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他帅高腿长,本就惹人注目,一站起来,就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尤其是班上的女孩子,全都趁机齐刷刷地瞟过去,唯独左渔理都不理,只挺着背看自己的试卷。
下面几节课的课间,班上好多人都围在许肆周身边,众星拱月般看他的考试卷,又或者借机问他题目。
许肆周坐在自己座位,一双长腿踩在前面那人的凳子上,不时随意透过层层人影朝左渔那个方位瞥一眼。
哦,看来是真气了。
一连几节课,就坐在自己课桌前要么抬头听讲,要么埋头写作业,下课也不去接水了,周围有任何动静都漠不关心。
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午的最后一节班会课。
上课铃一打响,李植就捧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进教室。
班上闹哄哄的,越接近放假,人心越浮散,他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即使是写作业的学生也得停笔。
左渔也就此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老师。
“同学们,安静一下,最后一节课了,再坚持一会。”李植的声音带着班主任特有的威严,逐渐让教室里的噪音平息下来。
“现在是时候做一些考后总结了。”他继续说道,“首先,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次考试的情况。”
他拿出准备好的文件,开始分析班级的平均分、排名以及每个学生的表现。他指出了大家进步的地方,并给予表扬,同时也指出了大家退步的地方,并提出了改进的建议。
当他公布年级排名时,全班哗然,因为年级前四光他们班就占了两席。
许肆周自上次月考后,继续以一骑绝尘之姿断层第一,而左渔作为班上第二,在年级排名第四。
这一消息在班级中引起了一阵轰动,同学们纷纷欢呼雀跃,为他们鼓掌喝彩。
李植看着班级中欢呼声不断,心中也感到欣慰,微笑着鼓励大家:“同学们,希望你们也能跟许肆周和左渔同学学习,不断进步。”
底下闹哄哄地笑:“下次一定!”
“别给我下次一定,要立即行动!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坚持。相信自己,相信你们可以做到!”
李植一旦教育起人来,难免啰嗦,孙益放假心切,插了句:“老李,赶紧的,走流程,走流程。”
孙益的插话引来了一阵轻松的笑声,李植也不禁笑了出来。
“那好,咱接下来进入每回考试过后最重要的环节。”他说着,从厚厚的文件袋内抽出了一张座位表。
“这次我就不在黑板上画了,我把座位表投影出来,咱完成了目标的同学就依次上讲台来,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想换的那一格上。”
“芜湖!”
又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完成了目标的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上讲台,而没完成目标的人也兴致勃勃地准备吃瓜。
李植将座位表连接到投影仪上,一个个座位格子清晰地映射在教室的白板上。
“好,我们来看看谁先完成了目标。”李植拿起成绩表,声音充满了鼓舞和期待。
左渔也是在这一瞬间才想起自己之前定下的目标,是年级前三。
她没冲击成功。
就差一点。
上次在办公室,李植捧着茶杯跟她说她的成绩一向都很优秀,但是还没拿到过年级第一,最高的时候是年级第五,问她这次要不要考虑考虑,定个目标,考年级前三?
当时她同意了。
现在却没达标,和年级第三就差了两分。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因为洪尧明那事影响,说不定能发挥更好,不过就算没完成目标,她也认了,毕竟这次她还是有超越自己的。
“好,我们第一位完成目标的同学是许肆周。”
“许肆周。”李植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上来选择座位。”
他话音刚落,班上众人纷纷好奇地看过去,想知道许肆周究竟会选择坐哪儿。
“老李。”许肆周坐在座位上,也不动,椅子的后背抵住教室后面的墙壁,吊儿郎当地说,“勾一下,第七列第三排。”
他说完,班上的目光全都聚到了投影屏幕上……第七列、第三排——那不就是秋摇目前的位置!
“许肆周,你确定要选择秋摇的位置吗?”李植有些意外,不明白这小子又打的什么主意。
左渔感觉周围不少好事的眼神在她们和许肆周之间来回打量。
“对啊。”许肆周回答得直接,“就想跟校花坐一起。”
第39章 酒窝星球39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有那么一点小心思, 只有许肆周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地说自己想和班花坐一起。
“芜湖!芜湖!肆爷牛逼啊!这波直球当着老师的面打得太溜了!果然是大佬!!!”
他这简短而干脆的回答引来了一阵起哄声和叫好声,班上的同学纷纷交换着眼神,有好奇的, 有羡慕的, 也有钦佩的。
这臭小子……做事情就是这样, 我行我素, 从来不按牌理出牌。
李植无奈, 但没打算干涉许肆周的选择,毕竟这也是他们自己的权利, 只能装作严肃地“警告”了一句:“换过去可以, 但是别给左渔添乱,要是影响到她学习, 我可把你头拧下来啊。”
他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说出来,班上又是一阵笑。
马上痛失座位的秋摇瘪瘪嘴:“呜呜,渔渔,那我是不是要跟你分开啦, 我不想啊, 我不舍得你惹……”
左渔听着秋摇的话, 心中也很不舍, 毕竟她们已经习惯了坐在一起。她按了按秋摇的手心,安慰道:“还有几个人就轮到你了,说不定你可以选择我前后桌,这样我们也还能继续坐一起。”
秋摇这次期末考排名年级六十八名,不仅比月考进步了十一名, 也达到目标了,可以自由选择座位。
“好吧好吧。”秋摇忙不迭点点头, “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了。”
排在秋摇前面选位置的还有沈卓,沈卓本身就是许肆周的一个跟屁虫小迷弟,看见许肆周选了第七列第三排,他立刻也选择了第七列,但是选了靠前的第二排,跟着许肆周。
他选完就轮到秋摇了,秋摇站起来,走向投影屏幕,她不想跟沈卓做同桌,只能选择了左渔后面的位置。
而她一选完,也紧跟着轮到熊韦谦上台,他假装为难地思考了一阵,然后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把名字写在了她的旁边。
他一写完,几个明白真相的男生相继故意咳嗽了几声,更显欲盖弥彰。
再然后,左渔周围的座位都被许肆周的一水死忠粉给完全包揽了。
李植见大家都有条不紊地选择位置,非常满意,于是在最后一个同学选完之后鼓励道:“同学们,能自由选座位那肯定是开心的,如果这次没能达到自己的目标,也不要气馁,下学期还有机会,希望大家能够继续保持良好的学习状态,勤奋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但是呢,”他话音一转,“有奖那就有罚,咱得奖罚分明。”
“接下来呢,咱们就得轮到那部分没达标的同学站起来,逐一夸一夸班级排名比自己更前一名同学的三个优点。”
李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名单,清了清嗓子,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点名。
“第一位,左渔。”他说完,又顿了顿,“其实左渔这次考得还是特别好的,但就差了一点点,没能达到目标。左渔同学,你现在站起来,夸夸排名比你靠前的同学的三个优点吧。”
左渔抿抿唇,她排第二、许肆周排第一,好倒霉,她只能夸他。
刚刚许肆周硬是要她坐他的车回家,还故意把她抱到楼梯栏杆上,她还生他气呢。
根本不想夸他。
但这是一项任务,她必须得完成。
班上的众人都在看她,毕竟许肆周刚刚硬要选她旁边的座位,与她做同桌,已然有点暧昧了,引人遐想。
现在这么巧,又正正好轮到左渔夸许肆周,大家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左渔站起来,慢腾腾地说:“许……许肆周同学……爱管闲事……”
“what???”一阵哄笑接踵而至。
班上一片哗然,放眼整个知行高中,也就左渔敢这么说话了吧。
“厉害呀,小鱼鱼!”
而且,现在不是夸奖吗,怎么听起来不像那么回事。
在一众的喧闹声中,左渔不急不缓地开口:“我的意思是,许肆周同学,他很热心肠,疾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哈哈哈哈,我靠,小鱼鱼这神转折啊!”有人打趣道。
往常的这个环节,被点名起来的人说的都是一些客套话,比如“XXX读书认真”、“XXX努力上进”、“XXX乐于助人”、或者“XXX唱歌好听”这种……
哪有像左渔这样的,还来了个欲扬先抑,好玩死了!
许肆周舌尖卷着糖,心想这下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给出什么样的评价。
等班上的人平息下来,左渔又默默开口:“许肆周同学……他、还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高中生,桃花眼。”
这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许肆周挑了下眉,硬糖在嘴里碎开,但下一秒,听见她说:“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许肆周:“……”
“……戴着墨镜又是那种高攀不起能在电视里演霸气总裁的样子,哪怕是后脑勺也是惊人的美貌。”
一时间,教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声,许肆周长相确实顶,但被她这么亦真亦假地说出来,贼逗趣。
“我靠我靠我靠!!!我他妈要乐死了!!!小鱼鱼YYDS!!!”
“我宣布!咱6班!不只肆哥一个神!还有小鱼鱼!”
“小鱼鱼继续!继续!!”
左渔看着班上一片欢腾的场景,继续说道:“许肆周同学还很受欢迎,大家都说追他的女孩子从这里排到了二中……我觉得可能少了,应该是到了三中,四中,甚至还有五中……”
又是一阵更热烈的笑声,班上的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捧着肚子笑得直打滚。
左渔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这说明他人缘好。我说完了,老师。”
许肆周摸了摸鼻尖。
他看上的妞啊,是真胆儿肥。
草。
从小到大,没受过的罪都从她这儿讨教了。
李植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以为这家伙无法无天,但看来他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好了,左渔同学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轮到……”李植看向手中的名单,然后说道,“王明阳同学。”
……
一节班会课闹闹哄哄,时间过得很快,差不多快结束时,大部分男生已经提前将书包收拾好,就等李植讲出“下课”两个字。
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焦急地等在校外准备接孩子,6班靠近学校西门,不时能听见各种机动车按下的喇叭声。
下课前,李植又照例给大家讲了老长一段寒假期间的安全注意事项,班上的大多数人都按耐不住了,椅子摩擦着地板。
李植站在讲台上,看到学生们的表现,也笑了笑。
“好了,同学们,别急着走。”李植讲完,用手拍了拍讲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虽然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节课,但最后一件事……”
他笑眯眯地拎起面前那个厚厚的文件袋,从中抽出了一沓厚厚的红包,全班哗然。
“哇!!!老李发红包了!!!”
“我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红包,但是呢,老规矩,数额不等,全凭运气,最大面值是十元,最小是一元,每人能拿到多少,就看你们的手气了。”李植说完,走下讲台,开始逐一分发红包。
大家兴奋地接过,开心地笑着,有的人激动地揣着红包偷瞄,看看能不能得到大额的惊喜。
左渔坐在座位上,接过老师的红包,轻声说:“谢谢老师!”
李植笑着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下学期再接再厉!”
“嗯嗯。”左渔点头。
下课铃打响,这个学期就此结束了,后排的男生率先抓着书包冲出了教室。
虽然这节班会课选定了座位,但调换座位还得等到下个学期开学。
放学后,秋摇一边整理课桌一边问左渔:“渔渔,你的红包抽到多少钱?我是两元。”
左渔笑了笑,掏出红包,轻轻地拆开一看,也是同样两元,她递给秋摇看。
才伸出手,面前的桌子坐了个人,突然感到一股阴影笼罩过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许肆周坐在她的课桌上,长腿着地,双手随意地撑在两侧,双眸盯着她开口:“文化人的夸赞就是有内涵。”
左渔:“……”
哼,干什么,坐她的桌子。
左渔不想理他,快速地收拾着剩下的物品,然后对秋摇说:“我好了,走吧。”
“额……好的……”秋摇看着彻头彻尾被忽视的许肆周,感觉后背都僵紧了,校霸不会生气吧……
渔渔好大胆啊。
秋摇略显担忧地看她一眼。
然而,故事主角小鱼鱼显然没有这番觉悟。
第40章 酒窝星球40
回到宿舍, 左渔将早上洗好的床单被套收回来,整齐叠好,放进了柜子。
整栋楼都很安静,因为大部分人都已经离校了。秋摇被爸妈接走后, 左渔独自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 然后坐在饭堂一边吃着面包, 一边等着时间到一点四十五分。
饭堂里也显得格外宁静, 只有偶尔一两个清洁工人匆匆走过。左渔坐在那里, 将手机开机,方便看时间, 顺便拿出了寒假卷子在写。
渐渐地, 时间逼近了一点四十五分。左渔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 准备离开饭堂去校门口找罗郴锋。
可刚走到饭堂门口,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左渔停下脚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对于这种不认识的号码, 她一般都是不接的, 所以她随手挂断后就继续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罗郴锋的爸妈来得比预期的早, 左渔透过校园围栏远远地看见了罗郴锋正在往一辆敞着后备箱的车上放行李。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左渔边走边拿出手机看,还是刚刚那个陌生来电,她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放完行李的罗郴锋一转身,看见她立即挥了挥手:“左渔, 这里!”
左渔边点头边跑过去,跟罗郴锋爸妈打完招呼后, 才朝着电话那边“喂”了一声:“您好,请问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罗郴锋动作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书包,挑起眉毛:“你就这么一点行李?”
左渔“嗯”了声,然后听见许肆周那道熟悉的声音自手机听筒传来,声线散漫,却仿佛带着勾子:“小鱼鱼。”
左渔心头一跳,后背不免一僵,耳朵也酥酥麻麻的,仿佛被触电一般。慌乱间,她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放在了心口。
“怎么了?”罗郴锋替她拉着车门,让她坐进后排,见她神色异样,忍不住问道。
左渔没有时间多想,摇了摇头,迅速弯起腰坐进了车内。
等她坐上车,罗郴锋紧跟着也坐了进来,顺带关上了门。
前排,罗郴锋的妈妈朝她这边转过身来,问她东西是不是都拿齐了,可以出发了没?
“都拿齐了。”左渔点点头。
说完,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街边那辆引人注目的黑色越野。
这辆车停在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车身一尘不染,线条流畅而凌厉,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
然而,更吸睛的是坐在主驾驶上的许肆周。
他右手举着电话,左手散漫地搭在车窗上,脑袋靠在座椅上,侧脸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但似乎对周围的景象并不太在意。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她的视线,他突然转了头,视线扫过来,左渔不期然和他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感觉他的视线贯穿了玻璃,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手机在她手中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
她继续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他怎么还打电话过来了……她明明说了不跟他走……
旁边,罗郴锋见她还没系安全带,便主动伸手到她身后,拿起了安全带,笑着提醒:“左渔,这个安全带要系好哦,安全第一。”
这个动作本身没什么,但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却透露出两人之间的亲密和默契。
许肆周举着电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盯着她,眉眼压着,如同一池积水般沉默不语。
左渔从他眼底读出一种复杂又看不分明的情绪。
她一阵心慌,然后看见他自街道那边径直推开车门,下了车不管不顾地朝着她这方向走来。
然而街上的车流不息,过往的机动车一辆接一辆地阻挡了他的脚步。
“那我们出发了。”罗郴锋的爸爸拧动了车钥匙,发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驶离了校门口,左渔静静地坐在后排,默默透过后视镜望着后方的许肆周。
他跑到道路这边时,她们的车子已经开走了。
左渔看着他孤独孑立的身影,心口不知何故一阵灼热。
镜中的那道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车辆一个拐弯,完全消失不见了。
左渔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增加,默默地将电话挂断,但握着手机的时候,总感觉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
许肆周孤单地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举着电话一言不发地望着离去的她,就像大雨下被抛弃的小动物。
左渔还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许肆周。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把他一个人丢在了那里,心里像积压了一层乌云,一片茫茫然,只能默不作声地靠着后排座椅。
罗郴锋妈妈从前排给罗郴锋和她递来一瓶水,左渔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
他们都不知道她的这个小插曲,絮絮地闲聊着,讲一些琐碎的事情,但左渔的心思却一直停留在许肆周身上。
半个小时后,车子穿过县城街道,驶离恫山市区,转上了盘山公路。周围的树木愈发茂密,层层叠叠。
蜿蜒曲折的山路一眼看不到底,越靠近悬崖越崎岖。罗郴锋一家人也没再聊天了,车厢内很安静,左右摇摆的车子晃得大家都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沉重低压的机车轰鸣声响彻山野,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消减了睡意,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左渔扭头,透过车窗看见山路的尽头,一辆机车如闪电般快速驶来,冲刷着风,速度极快,每一次漂移都让人觉得仿佛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旁边就是悬崖峭壁,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但机车的骑手技术娴熟,仿佛与机车融为一体,每一次弯道都压到尽,仿佛不要命似的,每一次漂移都比肩风速。
引擎声越来越近,罗郴锋爸爸透过后视镜观察,有些兴奋地紧盯着追逐而来的机车,感叹着开口:“哇,这车骑得真帅气,听这引擎的声浪,就像野兽咆哮,动力十足!”
每个男孩好像天生都对这种炫酷的机车心驰向往,罗郴锋降了车窗,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眼里也充满了憧憬:“爸,这车得很贵吧!”
“那肯定啊,你听听那引擎的嘶吼,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机车,没个百来万下不来的。”罗郴锋的爸爸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和羡慕。
罗郴锋的目光始终紧盯着追赶而来的机车,机车如同疾风般追逐在他们的车后,来势汹汹。
他愈加兴奋:“太疯狂了!马上追上来了!”
左渔透过车窗,看着机车在弯道中飞驰而过,越来越近。不知为什么,她心底越紧张。
那人戴着头盔虽看不见脸,但那股离经叛道的劲太熟悉,太像许肆周。
她隐隐有种直觉,这种感觉甚至越来越强烈,她紧紧地盯着那辆快得几乎成了虚影的机车,心跳加速。
那辆车追了上来,但是骑车的人丝毫没有减速,甚至加大了油门,然后在即将超过她们的时候,狂妄地将头盔的挡风玻璃霍然推开。
底下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终于露了出来,左渔与许肆周的视线猛地撞在了一起,一瞬间,她全身上下的毛孔全都竖起来了。
极速的引擎轰鸣声嘶吼着她的耳膜,引得她头皮发麻,但最令她心脏狂跳的却是那双仿佛看进她心底的眼睛。
许肆周只是很短暂地看了她一眼,但左渔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种“那就比比看究竟是你的马快,还是我的马快”的气势。
罗郴锋自然也认出了许肆周。
放以前他还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许肆周的牛逼,但此时此刻,他虽然心里骂着“草”,但眼神中高低充满了敬畏和崇拜,已经将许肆周视为了“神”一般的存在。
“哇靠,肆哥!”
“你认识?”罗郴锋爸爸有些意外。
“对啊,咱学校的校草大佬!”罗郴锋得意地回答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许神,你骑的这辆机车太炫了!”罗郴锋激动地说道,“我也想学骑摩托车!”
然而,许肆周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只是拧大了油门,将机车的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风吹得他的黑色外套在空气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弯道的尽头。
“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过了这个弯道后,许肆周的车速降了下来,仿佛在等待着他们。山路狭窄,只能容一车通行,罗郴锋爸爸只能被动地跟随,不得不减慢了车速,小心翼翼地踩着刹车。
他们的车在弯曲的山路上缓慢前行,再然后,许肆周从前方的一个拐角处出现了,他的机车突然一个压弯,斜斜地漂移调了个头,稳稳地停在了路中间。
他两条长腿跨在车身上,身形挺立在道路中央,挡住了整条路。
左渔的心蓦地提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许肆周,不知道他究竟打算做什么。罗郴锋的爸爸见他将车停在路中央,也只好踩着刹车,慢慢将把车速放到最低,然后在距离许肆周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许肆周将车截停,抬手将头盔脱了下来,露出一头短发,他长腿跨下车。
左渔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心脏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跳动,眼睫毛跟着轻颤。
山风呼呼地吹着,吹乱许肆周额前的碎发。
他走到她的窗边,屈起双指,叩了叩她的车窗。
左渔稍作迟疑,按下了车窗开关,风涌了进来,许肆周那张脸清晰可见,与此同时,一个东西自她眼前一闪而过。
一朵纸玫瑰从车窗外被扔了进来,落在了她的手边。
绛红色的。
左渔视线定格在上面,而后抬头,刚想问什么意思,就听见许肆周咳了声,面不改色地说:“礼尚往来,还你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