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乔楠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是你?”
他下意识出声。
盛澜:呦嚯。
想到了自己回来会对任乔楠带来冲击,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盛澜努力克制自己扬眉的冲动,反而在任乔楠面前低垂眉眼,声音低微:“乔、乔楠,你……是不希望我回来吗?”
任乔楠猛地一震。
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看见自己最不想见、也最怕见到的人,任乔楠才陡然失控,将自己内心的震撼疑问了出来。
偏偏盛澜此刻躬身垂头,模样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小卑微……
他这幅自卑敏感的样子平时在爸妈面前很是不讨喜,但放在眼下,任乔楠敏锐地意识到——
对方这幅模样,直接将自己方才的姿态衬得过高了。
就好像,自己一直很让对方惧怕,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事实上,盛澜的反问也清晰映入周围人耳中。
附近早已因为他的出现而议论纷纷,他的嗓音更像油锅入水,霎那间将各种议论引致沸腾!
“这……这人是谁?”
“啊!这人我认识,这是任家的亲二儿子,叫什么盛澜的……”
“怎么现在名字还没改过来?不对,他不是死了吗??”
“前几天确实听说他好像出事了,主要是任家也没澄清啊,我也以为他死了呢!”
“真的,我家那个前几天看见任伯爵还提起过这事儿,任伯爵当时一脸惋惜,我们就真以为他家这个儿子没了呢!这怎么又回来?”
“任二少好大的派头啊!哦我是说前任的二少,真二少一回来就给了个下马威。”
“还真是,瞧把人给吓的……”
任乔楠脸色一僵。
他觉得他该立即说些软话挽回这个局面,但在盛澜面前他又不想这么做,就一直倔强地立在原地。
此时,部分人已经将八卦的目光投给任家人。
也有许多人仍旧关注着那个从飞行器上下来的少年。
少年身骨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身形倒是挺拔,只是过分的苍白和瘦削。
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了,黑发像披着星光的黑夜一样纯粹,眼瞳更是乌黑。
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顶级丹青圣手在白绢上精细点墨一般,清透无染,澄澈纯然。
“……这亲儿子倒是生得好生俊俏,嘶,这个味儿……该怎么形容呢?”
“嘿,长得俊有什么用,双f的废a而已。”
“怪不得伯爵夫妇宠着前面那个,不过新认回来的这个看着可真让人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让一个欺负另外一个,还不是亲生的。”
“别胡说,乔楠是我同学,他从来不欺负人的,知道自己不姓任,他都是主动搬出去,把位置让给那个人!”
“都不是亲生的了,搬出去不才应该是正常的吗?这值得吹嘘吗?”
“说起来都搬出去了,那伯爵家还给他举办什么生日会啊哈哈,我差点就忘了我是来干嘛的了。”
“任家是嫌丢人吧,宁愿继续认个资质极佳的beta当儿子。不过他实在太漂亮了,要是我可不舍得‘让他死’,嘿嘿。”
“你是怀疑……”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形如弱风扶柳的少年,在怯怯地跟今天这场生日宴的主角之后,先是跟人群前面的任家父母打了个招呼,接着又礼貌地对飞行器里的两位长官道谢。
“谢谢二位长官送我回来。”
盛澜喉咙一颤,声音破碎,但仍是坚强道:“如果可以,也请帮我代为向你们的长官道谢。没有他的话,我不可能活着回来。”
此话一出,借着院内仍奏响的爵士乐,周围的看客立即爆发出更剧烈的议论声——
“不可能活着回来是什么意思?”
“哎呀,刚才任二少的模样你们没看见么?看见这少年从飞行器上下来,他直接脸色一变!”
“什么任二少,这少年才是任家二少,我看啊,那位就是想鸠占鹊巢……结果正主还是坚强地活着回来了。”
“你是说,前几天那事故……”
“唉,我可什么都没说。”
“哈哈我最喜欢这种贵族圈的狗血事件了,今天真是来着了!”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负责护送盛澜回来的二位长官:“盛同学您客气了。您的话我们尽量带到。”
说完,他们便操控飞行器原地起飞。
一丁点下机的意思都没有。
即使任家人看见他们的肩章,已经出言挽留他们、热情邀请他们下来喝杯茶。
但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护送盛澜同学。
“护送盛同学完毕,任务完成。”其中一位中尉对邀请他们的任父说:“咱们还得回去复命,伯爵先生,我们就告辞了。”
任父脸上写满了尴尬,但知道这两位只是专程送盛澜回来的,也没脸再留人。
合着根本不是他们任家有望与军队建立什么联系,而单纯是……
看见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的亲生二儿子,任父直接皱眉。
任乔楠也还愣在原地。
刚才过了一个照面,尽管盛澜还是他印象里胆小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可他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魏致不是说……盛澜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而且他穿的是什么?这裤子和腰带的标识明显是银翼军团的!……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任家人怔愣的时候,盛澜已经出声。
着实长了不少的黑发服帖地贴在的耳际和脖颈,少年肤色极白。
他带着三分乖顺,三分强行抑制的激动,以及三分的慌张和恐惧,小声跟自己的家人打招呼。
声音明显故作镇定,里面夹杂着可怜的颤抖的情绪,却清晰地向周围漾开。
这让围观群众的讨论声瞬间变大,有人开始公然议论:
“虽然是个弱a,但他真的好可爱啊!”
“从前只听说任家这个儿子很弱,但没见过面,真的很难想象一个alpha竟然这么……让人窒息地惹人怜爱!”
有人可能天生大嗓门,直接发出粗粝的爆炸音:
“宝宝见到自己的亲人,怎么这么胆怯和生分?操,我要是伯爵家的人我……淦,好想冲上去抱抱宝宝!!”
纪桂泽看见如今一身风尘仆仆、但脊背比之前明显挺直了许多的盛澜,也说不好,就是同样觉得他哪里变了。
他忽然想到那次视频电话,那只握住盛澜的大手。
是因为那个人吗?盛澜跟他在一起了,所以气质都变了??
纪桂泽猛地咬牙,该死,他以前见到唯唯诺诺的盛澜就只想要欺辱他,现在……他不仅想要欺辱他,他还很想上去咬一口,或是……抱住他,将他狠狠拉进怀里摇晃他,质问他怎么才失踪几天,就找了别的男人了!
站在任乔楠另一侧的魏致也露出了野狗一样的眼神。
不仅赤裸裸地盯视盛澜,嘴角更不住溢出敲打对方的恶劣笑意。
本来这几天一想到这个小婊子就这样出了意外,他还觉得挺可惜的,没想到这次盛澜回来,看上去更有韵味了!
魏致眼中充满渴望和压迫,又在任乔楠疑惑地望向他时,骤然收敛。
任乔楠一样深、但略微偏褐色的眼珠写满凌厉的质问——
你不是说他死了么?
“楠楠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魏致这边慌忙低声说。
任乔楠紧咬嘴唇,表示自己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侮辱,但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生气地示意魏致闭嘴。
任家其余人则都还愣着,不知该怎么回应这突然跑回来的亲二少爷。
盛澜见竟然都没人敢主动出来理理他,不禁再度有点意外。
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任家人中扫了一圈,大致对上了所有人的身份,他这两天可查了不少资料。
之后,盛澜骤然瑟缩,再度缩了缩自己的肩膀。
于是众人眼中,少年偷偷打量完家人一眼后,模样更加卑微了,竟然只呆立在原地,丝毫不敢靠近自己的亲人。
——这个时候,死而复生的儿子回来了,正常家庭不该一起来个拥抱然后喜极而泣么?
“我是听说伯爵府不大认可这个儿子,但现在看来……少年的日子很不好过啊。”有人小声嘀咕。
“什么?你说任伯爵不认可这个儿子?笑话,两个月前任家高调认回被抱错的亲生儿子,宣称这么多年委屈孩子了定要大力补偿,因为这事,那两天任氏股票直线上涨,这新闻我现在还记得呢。”
越来越多的议论声中,任乔邦当先走了出来。
他是家里最先知道盛澜还活着的人,也是纪桂泽告诉他的。
两天多以前纪桂泽忽然找到了他,对他说盛澜还活着,他们还通了视频电话。
任乔邦听了,直接也给盛澜拨了视频通话。
结果是没人接。
任乔邦第一反应是盛澜那么弱,又不知流落在哪儿,说不定已经彻底噶了。
但纪桂泽则坚持认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按照飞行器失事轨迹,他可是流落在了一颗废星,这么长时间了不可能还活着。而且他是怎么连上网络的呢?”
纪桂泽提出的这点很有说服依据,见任乔邦信了,他又表情古怪地咬牙:“你那个亲弟弟貌似找到了一位强大的人庇护,是的,没错,他仗着自己是弱a,已经有了男朋友呢。”
那天盛澜说话半点没留情面,口口声声他们都比不上他男朋友,这让在二人关系里、一直处于上位掌控者地位的纪桂泽非常不舒服。
纪桂泽当然不信他找到了个多么厉害的男朋友。
单纯是被那小东西摔电话,已经足够他愤怒的了。
任乔邦却实在联想不到那个弱a还能在纪少爷面前如何耀武扬威,他压根没当回事,只是因为任家对外已经默认盛澜死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盛澜可能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但无奈盛澜的智脑处于下线状态,任乔邦曾经偷偷在那便宜弟弟身上装的定位器也早就没了消息,即便知道盛澜没死,他们暂时也不能做什么。
担心小楠得知消息又要走,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乔楠。
任乔邦当时给出的提议是:“反正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不回来还好,可如果他想回到首都星,那咱们就大可以……”
“小邦,你说什么呢。”
当时任母不赞同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声音柔软:“那怎么也是你弟弟……”
“妈。你想哪儿去了。”
任乔邦表情缓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无波无澜,“我是说咱们近期可以派人守着,只要发现了他,就可以直接把他送到其他小星球上去。
“反正我看盛……我看小澜好像也适应不了首都星的生活,让他回乡下不是更好?
“钱咱们管够地给他花,哦,只要他不给他那个赌鬼父亲钱,这一辈子也可以荣华富贵安然养老了吧?”
任乔邦的提议不错。
当初盛澜的那个赌鬼爹为了敲诈他们家,故意将被抱错的消息和证据散布得全星际都知道,致使外界对整个任氏集团都议论纷纷,搞得任家不得不高调认回盛澜。
他们也的确那样体面地做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秘密将小澜安置了,日子就还和以前一样,小楠也不会再走,这似乎就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果。
任家父母同意了。
任家这些年在首都星已经没什么实权,他们还能保持身为贵族的资产、流动资金和人脉已经很不容易,想找人守着也只能花钱雇佣一些私募兵。
这些人当然比不上军方专业和权威,但想拦住一个双f弱a也绰绰有余了。
可他们也万万没想到,盛澜竟然是乘坐军方飞船回来的!
这私募兵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越想越气,任乔邦不禁大声道:“失踪了这么多天你也不跟家人联系报个平安?知不知道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这就是你作为任家人的礼数和态度?!”
他语气佯装恨铁不成钢,但仔细听,里面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因为语调强横,听上去更多的是指责。
百善孝为先,任乔邦本就是家里的长兄,又是顶a,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管教盛澜。
如今他以父母担忧为由训斥自己弟弟两句,想来也无可厚非。
而他的废物亲弟弟,也的确一如既往地懦弱和乖顺。
别说跟他犟嘴,就连正眼看他都不敢。
只见盛澜被任乔邦训斥得猛地低头,表情极其自卑自厌:“对不起大哥,都怪我,我不应该流落在了一颗废星上,我不应该把爸爸妈妈送我的智脑都给摔碎了,弄得实在联络不上你们……是我太笨了,不应该在废星上流落了六十天都没想办法联络你们,害你们担心了!”
少年语气很轻,但或许是太害怕太慌张了,他同时又语速飞快。
以至于他说完一连串的话,任乔邦才略微回神——之前的盛澜,嘴皮子有这么利索?
什么智脑摔碎了也要想办法联络他们,自己刚才要突出的重点是这个吗!?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任乔邦是完全没设身处地地考虑过一个人流落废星当怎样自救,许多围观人士同样没有那样绝地求生的经历,也不会想到。
但如今被盛澜点出,就很快有人代入感很深地表示:“什么,二少竟然在外流落了六十多天?……在一颗废星上?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面对问题,盛澜轻扯了下嘴角,模样是含蓄俊俏的微笑,并没有答话,但背后的苦涩根本掩不住。
“任家大哥也是,这么凶干嘛?流落废星智脑摔坏还能回来就不错了,还先给你们报平安?……你怎么不要求你这弟弟顺便用帝国快递点一份外卖呢!”
“任家不是出了名的兄友弟恭吗?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我看这亲二少的脸白净得很,不像是在废星上流落六十天回来的,搁这儿装可怜呢吧?”
“我要是一个人落在废星都回不来了!这伯爵府的家规也真是……对孩子要求太高了吧!”
“天呐心疼小盛,也不求当大哥的多心疼这刚认回的弟弟,但至少也不要这么凶吧!”
已经开始义愤填膺的宾客们议论声更大了,任乔邦听见了一部分的质疑声,直接被气个半死,但他又不能对大家说早两天就知道盛澜还活着、还派了人堵他。并且那会儿盛澜也不是没有智脑……
对了,智脑!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盛澜他分明是有智脑的啊!
任乔邦立即抓住盛澜的手臂,撸起袖子来就要揪出他的智脑。
他相信纪桂泽不会说谎骗他,盛澜肯定有智脑,并且连接过网络,这样的话他没有提前报平安就是他的错!
谁知盛澜两只手腕都空空,并且他当真身无长物,衣服裤子兜里都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智脑!!
“智脑呢?你明明有智脑!”再度没有如愿的任乔邦,更加严厉地大喝道。
然而在他检查的过程中,盛澜早就被吓到,一动不动任由兄长搜身。
任乔邦将少年的衣袖撸到很高,也就露出了盛澜苍白细瘦的手臂上、各种刺目的伤痕和没有来得及擦拭的灰烬,很明显都是近期造成的。
“你们快看他的胳膊!废星跟首都星时间流速不一样,他那伤痕新旧交替,当真像流落两个月的样子!”
人群中一位从医人士说。
任乔邦检查完了,盛澜两条枯枝一般的手臂无力落下,片刻后他又将袖子迅速撸下。
少年垂着头,极力遮掩着一切。
他想要洁白干净地出现在父母兄弟的面前,所以归来时面容还是干干净净的。
少年在掩饰自己的伤痕。
甚至他从没有强调过自己在外流浪的艰辛,也没有哭诉过自己的伤痕。
他还一回来就在跟他的家人们道歉!
可他的兄长,却当众揭露了少年费力掩饰下的所有难堪。
“说起来,今天也是这位小澜同学的生日吧……”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忽然想到。
被众人簇拥的任乔楠脸色直接一白。
“孩子,都过去了。”一位贵妇模样打扮的人母爱爆发,忽然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妇人的同伴显然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乔安娜夫人!您疯了,他从废星回来,很可能遭受了什么污染……”
同伴话音刚落,周围人立即向后退了一截。
但也有一部分人没动。
乔安娜夫人睨了同伴一眼:“你没有看见是银翼军送他回来的么?”
潜台词是如果这个孩子有问题,军队怎么可能送他回来?
同伴和退了一步的人都有些抬不起头。
盛澜也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理性又富有同情心的夫人,不论外表演得多脆弱,他在废星上的经历都是真的,这个时候有人温柔地对他说“都过去了”,的确很让他动容。
盛澜直接红了眼眶。
被强行憋住的眼泪险些从眼眶溢出,少年可怜又无助地撑着薄弱的身骨,伶仃瘦削,是人见了都知道他这是在外面吃尽了苦头。
任父敏锐地感觉这样下去不妙,刚要开口,盛澜已经抢在他面前说:“没关系的夫人,只要一想到爸爸妈妈和哥哥……也许还在等我,我就……”
少年最后的尾音很轻,因为极度发颤而叫人听不出他说了什么,但无疑语气充斥着他一如既往的不自信、委屈,以及一点点对亲情的贪恋。
但这反而提醒了围观群众一个事实——
这个任家,似乎没人在等他回来啊。
先前他们谁都没见过盛澜,任家的真少爷仿佛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而已,有人觉得惋惜有人觉得那不过是个弱a,没了就没了呗。
那会儿大家还不觉得怪。
如今出了事故流落在外的正主就狼狈苍白地站在这个院子里,他家里人却在给另一个孩子开派对,还是在他仅仅失踪了十几天的情况下……
“说起来小澜同学在废星流落两个月,可咱们首都星也才过去十来天吧?亲儿子才出事十天,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任家就这么急着给养子办生日会??”
“我都怀疑,他们究竟有没有去找过啊!”
“怎么没有找过呢?出事以后任夫人可是整整哭了两天呢,要不是小楠回来了……”替任家作解释的人也忽然觉得不对。
……呃,任乔楠这次搬回来安慰母亲无可厚非,可如果失去亲儿子的伤痛让任母如此难过的话,那怎么连亲儿子是死是活都不考虑,就这么急着办起派对了呢……
任家人也想到了这一点,齐齐脸色大变。
他们着急给小楠办生日会,是不忍心小楠受了委屈……任乔楠的生日派对每年都会至少提前三个月就开始准备,更何况今年可是小楠十八岁的成人礼,早半年前府中就开始筹备。
那时候抱错的事情还没被传出。他们也没想到小楠日后会搬出去。
他们只是想按前几个月计划的那样,给小楠体面地办一场成人礼啊……
任乔楠更是身形一晃,豆大的汗珠直接从鬓边落下,脸色灰白,无地自容。
面对越来越离谱的说辞和猜测,方才摆足了喜怒都不形于色、威严父亲形象的任父也只好亲自出面对宾客们讲话,试图澄清。
任母则干脆上前拉住盛澜的手,她眼眶含泪,柔柔弱弱地说:“小澜,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快,跟妈妈进去。”
自己毕竟回家了,盛澜得听话地走。
虽然临进别墅前他听了一耳朵,任父的澄清言论似乎并没有什么人买账——
“虽然做父母的偏心也不能说是犯罪,但养子又哭又闹又离家出走的仍旧当个宝,亲生儿子这边出了事却都不见去找,这屁股也未免太歪了吧!”
任父虽是伯爵,但在皇室面前没有实权。这些年他主要都在经商,难免就有一些竞争对手。
这些人本就是为了情报和社交而来,平时倒都可以装得和和气气,这会儿也不由趁机打压:
“哈哈有趣,我可还记得那会儿认回亲儿子的时候任先生在发布会上说得可好了,一顿父慈子孝的言论,那个月围绕任家的话题不断,任氏的股票飞涨。没想到只是借机炒作而已。”
“不想认就不认嘛!谁逼你们了!借儿子的话题把公司股票炒得飞起就算了,结果认回去又不好好养!”
外面乱糟糟的,进入别墅后,盛澜便提出要回房间洗澡。
任母现在心很乱,也还有很多人要应付,点头同意了。
她看着盛澜一阵欲言又止,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盛澜就当没注意到,疲惫地转身上楼。
盛澜上楼后,任母直接唤来管家:“没什么事的话就让澜少爷在楼上好好休息吧……今晚太乱,他不必再下楼了。”
任母下意识觉得盛澜这次回来有点不一样了,尽管少年看上去依旧那么胆小又无害。
可她现在没空安抚盛澜。
她总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在想什么,不明白他怎么会那样敏感脆弱,他明明是个a!
看不透,也就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该如何让他在宾客离开前安分一点。
所以没在少年面前说的话,就干脆都交代给了管家。
.
“盛澜,你是故意的吧?”
盛澜刚上到二楼,还没摸清自己房间是哪个,就被任乔邦拦住了去路。
外面很乱,直暴脾气的任乔邦懒得应对,他只想过来找盛澜算账。
听见盛澜说要回房间,他就凭借不错的身体素质率先登上二楼堵他。
盛澜看着面前旁人看不见的屏幕上显示的数值——打脸进度18%,不禁有点满意。
但他面色依旧煞白。
主要是从彼彻星回来的路上他就没睡着过,熬了几乎一天一夜,负责护送他回来的两名军官轮流休息,身体及心理素质也过硬,都没什么事,可这会儿盛澜的确是身心俱疲。
打量着任乔邦一眼,他低声反问:“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装。”
任乔邦不满地蹙着眉头,一步步逼近他:“你装可怜可以骗得了今天的宾客,却骗不了我,骗不了爸妈!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
“你说得不错。”盛澜直接打断他。
任乔邦没想到他还能插话,直接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说什么?”
盛澜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不争和柔弱。
少年站在那里,身骨笔直如松。虽依然面色苍白,但他表情带着古怪地反问:“不是你让我别装的么?你没看出来?我现在就不打算装了啊。”
任乔邦:……???
盛澜语气平静,黑白分明的眼第一次直视这位家族内部的顶级alpha,眼神不躲不避:“任家肯认回我是因为可以借机搏个好名声。而我,其实也不需要你、还有你爸妈的关怀。”
“今天搞这么一出,是因为我很生气。你们还真拿我当傻子啊……”
二楼走廊静悄悄的,管家正听命守在楼下,避免盛澜再跟其他人接触,想必没有宾客会被放上来。
这里就只能出现盛澜和任家人。
于是在任乔邦眼睛越瞪越大、指着他“你你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反应中,盛澜无所谓地双手插兜,实话实说:“不过报复完了,我也舒服了,所以我不装了。”
像任乔邦这样养尊处优、习惯了被虚与委蛇、只能听好听话的大少爷,最听不得的就是其实别人还真没把他放在心上,这样的真话。
翻了任乔邦近三年的朋友圈,发现这点后,盛澜并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打脸的机会。
眼见打脸进度飙升到20%。
盛澜勾唇,露出一丝真心愉悦的微笑:“我回来,就是要你们难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