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大男人坐这吃菜,要县主姑娘弹琴,未免太失风度了。”郝瑾瑜道。
孙玉柔往刘子骏跟前走了两步,两人几近衣袖相触,刘子骏赶紧往边上挪了挪:“确实不合适。”
“我不介意的。我和表哥是未婚夫妻,无需那么多虚礼。”
郝瑾瑜脸色一滞,心底莫名闪过一丝不舒服。
他咧了咧嘴角,笑道:“竟有这样的喜事!”
刘子骏见他笑,目光狠狠地瞪孙玉柔一眼。那眼神啐了寒冰,冰冷至骨。孙玉柔被这一眼看得脑袋空白,完全忘记想说什么。
“婚约之事未为可知,此时言之尚早。”刘子骏冷冷道,“现在,我并不欢迎你。”
话说得十分不留情面,孙玉柔脸色落了面子,没有行礼,愤而离去。
郝瑾瑜:“皇后有意要你和孙玉柔成婚?”
刘子骏不吭声。
这家伙对他说过那么多甜言蜜语,热情直白地表达对他的爱慕之情。面对他有可能与旁人成婚的消息,竟表现得如此平静……
“皇上的亲军有锦衣卫和十二卫亲军,另外还有御马监掌管的四卫军。锦衣卫、四卫军及东厂,由洒家提督。十二位亲军和郊外京营驻军将领多系出孙家。殿下与孙家联姻,便掌控整个京师,没有能威胁到……”
“蛋羹不错。”刘子骏打断道,“先生不喜欢吃,真是好可惜。”
郝瑾瑜回过神,发现太子吃的那碗蛋羹是他剩下的,勺子还是他用的那把。
瞬间脸颊生热,结巴道:“殿下,殿下用的是我……我的……”
刘子骏理直气壮道:“孤不喜欢浪费食物。”
“可你不是最讨厌吃鸡蛋的嘛……”郝瑾瑜不知所措。
刘子骏眼神沉了沉。
郝瑾瑜这样温良的性格能熟悉掌控原身的职责,又记得刘子骏的喜好,他难道拥有原身的记忆……
所以,他到底继承了原身郝瑾瑜对原身太子的爱意,还是本身就喜欢原身太子,亦或者喜欢的是真正的我?
他娘的!确定不了。
刘子骏五味杂陈,异常焦躁。
“人的口味会变,性格也是,先生不觉得我现在变了许多吗?”刘子骏咬着后牙槽道。
你个蠢货到底为何还没发现我与原身的不同!你的脑子就只够吃饭用嘛!
郝瑾瑜脑袋发热,直觉点头。随后猛然顿住,干笑道:“也没有多少改变嘛,多了为老百姓着想的心。”
这样糊弄的说辞,显然平息不了刘子骏翻腾蹈海的内心。
他继续道:“先生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喜欢”又是什么鬼?!该不会太子殿下爱上我了吧?!
幼稚鬼爱上自己的老师,恼怒于老师始终把他当做孩子看。所以三番两次向老师表明不一样了,已经长大了……
郝瑾瑜被自己的脑洞爽到,师徒禁忌什么的yyds!
如此离谱的想法,不愧是我!
郝瑾瑜在辽阔的想象里畅游一番,回归现实,轻咳道:“洒家不论之前还是现在,对殿下的忠君之心从未改变。殿下如今独当一面,洒家愈发敬佩。”
糊弄!又在糊弄!刘子骏气笑了。好好好,你不敢承认,咱们有的是时间切磋,孤倒是要看看你究竟爱上的是哪个刘子骏。
刘子骏的眼神诡谲难测,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沉甸甸的,仿佛下一秒便会射出闪电劈死他。
郝瑾瑜吞了吞唾沫。这个眼神绝对不可能是喜欢啊,要杀人似的。
彩虹屁吹得不够响吗?“伴君如伴虎”,古语诚不欺我。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郝瑾瑜狼吞虎咽进食,味都没尝出来,便行礼说有事处理,飞也似的跑了。
因为跑得太急,湖面上还打了个刺溜滑,像只憨厚的笨企鹅。
刘子骏注视某人落荒而逃,无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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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锋回到京城,锦衣卫同知前来汇报近日京城监察百官的情况。
最后说道:“大人,三皇子昨日前往苛信长府上,两人谈话内容不可知,是否要将情况特别向提督大人禀明。”
郝瑾瑜的情报系统由暗卫组成,势力范围主要在皇宫。锦衣卫及东厂则负责替他侦察百官。三个情报系统各司其职,皆听命于郝瑾瑜。
而这致命的消息,锦衣卫得先了,天助他也。
“我自会说。”路锋眯了眯眼睛。
打发走下属,路锋进宫觐见太子。
“殿下,青州知州李佑隆赈灾的麦种以坏充好,在李氏诸多罪状中,已算不得什么。
李氏侵占百姓良田三千亩,占为自家族田,导致数千百姓无家可归,有胆敢击鼓告状者,皆被他私下处置了。
又伙同漕运使,贩卖私盐、丝绸、粮食,攫取巨额的财富。任意更调知州官员,任职族人亲信。鱼肉百姓,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一桩桩一件件,足以全族诛灭。”
刘子骏:“很好,可有证据?”
“物证俱在,人证也被微臣保护起来,随时传召。一举将李氏家族打入十八层地狱,再无回转余地。”
刘子骏笑道:“还不是时候……你办得很好,锦衣卫的用处合该如此,合该为孤所用。”
“谢殿下。”路锋神色激动。殿下言外之意锦衣卫不该受狗宦官指派,要为他翻身。他终于可以重新把东厂和郝瑾瑜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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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刘子骏到兵部上值,孙国舅早早恭候在门口,见他来了,笑眼相迎。
“臣前日家中有事,未能恭贺殿下新职,请殿下责罚。”
刘子骏面带笑容,亲切地扶孙佑常起身:“舅舅说得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柔儿嫁入殿下,咱就更是一家亲了。”孙国舅笑得满脸褶。
一上午积极带刘子骏熟悉兵部事务,殷勤备至。
午宴,孙佑常单独邀请太子到醉仙楼吃酒,席间几次欲言又止。
刘子骏沉得住气,一直未开口询问。
孙佑常终于憋不住,说道:“殿下,吾儿前两日与提督大人闹了些矛盾。提督大人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不知道可否向您提起过此事?”
刘子骏当时就在现场,清楚得紧。
他装模作样道:“听先生提起过一二。表哥为了个乐姬,与苛家少爷发生了冲突。先生劝阻,表哥却出言不逊。先生气性大,估计要放在心上几天。”
“是啊是啊,就是此事。殿下与提督大人关系亲厚,可否替我儿求情?”
孙佑常恳切道,“臣就这一个儿子,他出什么意外,臣也不活了。”
“这……”刘子骏犹豫道。
孙佑常:“不是臣故意为难殿下,臣找过皇后娘娘。娘娘却送了一盆绿兰给提督,听闻提督有花粉过敏症。这不是雪上加霜吗?臣没办法,只能求殿下帮忙做个调解。”
绿兰……皇后?!好你个郝瑾瑜!
刘子骏袖下的拳头握得咔咔响,面上维持淡淡的笑意。
“母后这般做确实不妥,舅舅放心,孤回去定从中说和。”
孙佑常感恩戴德,刘子骏用理智支撑着完成应酬。
吃罢饭,刘子骏急急返回寝宫,一眼便看到明亮的绿兰。
他特意用薄如蝉翼的珍珠纸糊了个不透风的“密室”,外面的光可以透进来。害怕温度不够,花朵会提前败落,在花盆下生了温热的无烟炭,派专人看管。
越想越气。
刘子骏伸手两根手指,夹住珍珠纸的边角。只要一拉,冻死你个小没良心的破兰花。
手指晃了晃,纸墙剧烈摇动。
刘子骏慌忙松手,心想我拿兰花撒什么气?该找罪魁祸首理论才是。
行至半路,庆云满面大汗地向他跑来。
“奴才可算找到殿下。大人被皇上下了刑部大牢,要处死大人!”
刘子骏震惊不已,问道:“你把事情说清楚。”
“苛信长背信弃义,今个一早进宫告大人的黑状,说大人私自挪用皇上御库二十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