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IH预选赛(vs井闼山)
众所周知, 井闼山中每个正选都很强,只不过佐久早圣臣强大的格外突出。
不管是直线球斜线球,还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难以掌握的回旋球路, 在他手中都会变得异常乖巧且听话。
在音驹收集到的资料中,佐久早圣臣在扣球是偏好打内角球, 相较于大力扣杀, 拥有极强柔韧性的他能凭借灵活柔软的手腕和腰腹力量扣出各种角度切入的球, 这是他的最大依仗。在技巧方面, 他可以说是秒杀全国99%的高中生。很多时候看上去会出界实则压线的球, 也都在他的射程范围之中。
因此, 每当他扣球的时候, 夜久卫辅往往会更加累——他得时刻关注球的旋转角度和轨迹。
而当他没有注意到佐久早扣球时手腕转向的时候,会再累上几分。
可这一球确实谁都没有想到。
就连队友望月空良都爆了一句粗口,一只手想要搭上佐久早的肩,却直接被他嫌弃的眼神逼退了。
“牛呀小臣, 你这一招什么时候练的?”
佐久早看了他一眼,意思大致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黑发主攻手也没有在意他的嫌弃,乐呵呵地和其他队友们击掌庆祝。
“这球扣得真好!”古森元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饭纲掌也抚掌一笑:“好球路!”
又一次轮到了井闼山的发球局,川村旬发球。
球朝着夏目所咋的2号位飞去, 半路被他左侧黑尾铁朗横插一手截断。
“好样的黑尾!”夏目听见夜久卫辅的声音。
球弹上高空。
“抱歉靠左了!”黑尾道。
好在孤爪研磨本身就站在左路方向,朝前走了两步,仰起头对着球一托。
圆溜溜的大球朝着右路方向飞去。
音驹众多攻手又一次齐刷刷助跑起跳。
多点进攻永不过时。
“嗵!”随着山本猛虎右臂挥出,一道夹带着风声的轨迹撞上亚久津慎太举起的手。
“一触一触!”白发少年大喊。
气势汹汹的球在他的拦防下不免缓解了些许威力,球朝他后方弹去。
古森元也用冲刺的速度冲向后排,在球的落点下方脚步一顿, 急急刹住车。
“出现了!古森选手的急停动作!”解说员的声音响彻场馆。
“我来我来!”望月空良从后排朝前助跑起跳。
在他左侧不远处,饭纲掌同样大声喊着。
“我来!”
古森元也没有犹豫地上手传球给了距离自己更远的饭纲掌。
井闼山主将以一种进攻事态满满的动作, 三步助跑蹬地,挺拔如松的身形瞬间飞至空中。
右手朝后一张,蓄满了力量的手臂对着黄蓝色大球重重一挥!
手掌扣上排球!
球在空中刮起一阵劲风,飞向孤爪研磨。
布丁头二传眼睛一瞪,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被进攻的目标。
伸出双手朝前一挡,球回弹回井闼山球场。
这回黑尾铁朗没有机会半路拦下来。
“机会球机会球!!”
亚久津慎太长大双臂,对着球一垫,给队长大人托了个漂亮的A·PASS。
饭纲掌二传,接应大城佑哉和主攻望月空良纷纷要球。
“我我我!”
“我来我来!”
饭纲掌谁的话也没听,按着自己的相反直接将球传给了贴着自己起跳的佐久早。
“饭纲选手和佐久早选手配合了一击快攻!”
“很棒的默契!”
佐久早右手一甩,鞭子一样的手臂扣上了排球。
一瞬间被施加上旋转里的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度诡异的抛物线。
“不愧是是以旋转出名的佐久早选手!球路歪的可怕!”
被施加上极端旋转力的排球完美避开了黑尾夏目的双人拦防,在空中拐了一道弯飞向后排空隙处。
“居然还能这么拐弯?”
“这球都快蹭到标志杆了吧?”
观众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真是可怕的控制力。”宇内天满搓搓手,在6月的天气竟觉得自己手脚有点冰凉。
“哇,这个球路放在我们足球里都能是世界级的了!”千切豹马睁大了眼睛。
“咚!”
一道闪电般的身影在最后一刻扑到了地上,鱼跃铲起了球。
一直关注球路的古森元也眼睛一亮。
“是夜久选手!夜久选手又一次救下了球!好样的自由人!”
“这已经是他这场比赛中第不知道多少次危机救球了!——原谅我真的没法计数!几乎每一球都有自由人们奋斗的身影!”
“夜久学长接得好!”芝山优生乌黑的眼睛亮闪闪。
这球夜久卫辅就是在他面前接的 ——双方距离甚至不足一米。
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位三年级前辈扑在地上时掀起的看不见的透明风浪席卷朝他而来。
让他心脏随之震颤。
球飞至网前,被布丁头二传一接,托给了夏目。
茶发少年眼睛紧紧盯着白发副攻的手。
打手出界打手出界。
他在心里念叨。
找准角度,然后,振臂扣球!
宛若箭矢一般在空中形成一道轨迹的排球直直扣向亚久津慎太的手,后者在夏目惊愕的目光中竟直接将手朝下缩了!
还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球朝他身后飞去,窜出一个棕发少年。
“咚!”
古森元也分秒不差地卡位接球。
接应大城佑哉担任临时二传。
才落地就打算接着起跳的亚久津慎太大喊:“让我来——”
饭纲掌则喊:“我的球!”
布丁头二传的竖瞳微微震颤着。
其间闪过一道难以被人察觉的光亮。
等一下,他好像知道了——
球被接应传到了4号位,饭纲掌和亚久津分别起跳,随着白发少年右臂挥出,黄蓝色大球越过黑尾前排拦网直接砸上了白线。
孤爪研磨垂下眼眸,果然啊。
“哔——”
伴随着哨声响起,比分来到13:16。
进入技术暂停时间。
猫猫们刚刚来到场下,孤爪研磨开门见山:“我知道他们的暗号了。”
山本猛虎:“你是指?”
犬冈走接上了他的话:“他们二传的进攻暗号?”
孤爪研磨点点头:“仔细听他说的话。”
“当饭纲说‘我来’、‘给我’、‘我的’的时候,担任临时二传的选手往往都会将球托给他,即便是与他同时起跳的攻手们,也会将扣球机会留给他。”
“而当他喊‘我的球’、‘球来’、‘球给我’的时候,则不会扣球。”
“区别在于两者带不带‘球’这个字眼?”夏目问。
“没错,”孤爪研磨点头,“如果不带‘球’,就是由饭纲自己来扣球,如果在他喊的话中带上了‘球’这个字,就是假动作。”
这其实还是翔阳给他发消息时提到过的,前两天乌野被青叶城西击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口头上的暗号被发现了,导致对方对他们有了防备。
黑尾铁朗挠了一下头发:“听上去是挺简单的一个暗号,不过在比赛里想要短时间破解确实很困难啊。”
“对,越是简单的暗号有时候就越是难被破解出来!”山本猛虎道。
“不愧是研磨学长,这么短时间就破译出来了!”犬冈走开启夸夸模式。
“也别高兴太早,至少不能立马显露出他们的暗号被我们发现这一点,否则他们再更改暗号或者更改作战模式,我们的优势就更小了。”
“研磨说得没错。”猫又育史道。
“你们都把井闼山的暗号记牢,尤其是拦网和一传的选手,但是不要表露出过度的兴奋的神色,越晚被井闼山察觉到越好。”
“明白了!”
……
饭纲掌是一名非典型的进攻型二传,只有队友们才清楚他内心对于进攻的执念,可他却能为了比赛而甘愿抑制自己“想要进攻”的本性,将球一次次传给队友。
因为那是对他而言更好的选择。
在感性和理性之间,他往往会选择理性。
这才是一个二传啊。
完全凭借感性是不可能站在球场上的。
在孤爪研磨眼里,虽然饭纲掌因为井闼山人均进攻性强凸现不出来他的攻击性,但他的进攻意识绝对不亚于乌野的影山。他敢肯定,虽然影山因为有怪人速攻配合甚少参与到进攻中,但一旦有把握能够由他进攻扣球,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作为一个听过好友吐槽过好几次“如果那家伙有机会恨不得接传扣都由他一个人包办了”的二传,孤爪研磨表示:他对此敬而远之并保持敬畏。
接下来一球,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二人凭借诱导将亚久津扣球诱导出界,发球局轮转到了福永手里。
福永猫猫上手发球。
球朝着前排饭纲掌飞去。
井闼山二传抬手接了一发一传,上手传给了后排,古森元也二传。
这一球饭纲掌没有要球,更加没有做出任何进攻姿态,古森元也将球传给了他的表弟佐久早圣臣。
后者手臂一拉,朝着拦网方向扭转手臂,甩出一球。
“佐久早扣了一个超级内角斜线球!”
球擦过黑尾铁朗的衣袖,偏向他的左前方。
眼见球就要落地,一道身影横空出世。
“还有我啊!!”
一个捏紧了的拳头自下而上捶上了排球。
“咚”的一声,排球被捶向后方。
“别把我忘记啊混蛋——”山本猛虎吼出了他在这场比赛中最响的一句话。
“虎!”
“救得太好了!”
“哥哥你是最帅的——”看台上,山本茜举起喇叭大喊。
球被捶向后方,夜久卫辅朝下一蹲,双手上举,准备上手传球。
“给我——”
夏目从后排绕道至左侧,助跑起跳。
茶发少年凌空跃起,白皙纤细的右手后拉蓄力,语气笃定而坚毅。
——没有人会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还有半分犹豫。
黄蓝色大球几乎只和夜久的双手相触不到0.1秒,就被坚定地托向了左翼方向。
“轰——”
随着少年挥出的右臂,球在空中掀起层层无形的波涛。
“我来——”古森元也毫不犹豫地迈开双腿,直直冲上排球。
“嘭!”
球接飞起来,距离最近的川村旬临时二次传球调整球路。
“我来!!”饭纲掌出声。
音驹众人听见饭纲掌的声音,以黑尾铁朗为首的三人拦网齐刷刷上到网前预备拦网。
“咚!”
球砸上高高上举的手掌,径直反弹回井闼山球场。
“黑尾选手!他截杀了饭纲选手的扣球!!”
黑尾铁朗一拦成功,握拳短暂庆祝了一下。
“咚!”
还是黑尾铁朗,又一次拦网成功。
音驹凭借着掌握到了井闼山“内部机密”连得两分,比分一改变为16:16。
“平分了!”千切豹马攥紧了手里的旗子,咬住下嘴唇。
他比自己上场比赛更加紧张。
“是啊,平分了。”宇内天满感概了一下。
福永继续发球。
球越过球网,佐久早圣臣接了一传。
二传由大城佑哉担任,在他上未托球前,好几道声音同时出现。
“我来我来!”主攻望月空良大喊。
“球给我!”饭纲掌又一次喊话。
OK很好排除掉饭纲掌。
猫猫们就跟拿了参考答案一样pass掉一个错误选项。
“这一局井闼山使用多方位置差进攻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看得出音驹对王者井闼山的威胁相当大!”
球传到了亚久津慎太手中,白发少年对着黑尾铁朗后方的空地重重扣去。
“咚!”
“福永选手及时出现!接下了一传!!”
孤爪研磨来到2号位,球正好落到他头顶。
他原地起跳,双手上举。
“小心二次!”饭纲掌大喊。
黄蓝色大球呈直线状飞向他身后,山本猛虎凭空出现,对着亚久津高高举起的手就是一击打手出界。
“假扣真传!音驹的祖传技能!”
“孤爪选手和山本选手配合分毫不差!完美的后排进攻!”
多轨勇激动道:“比分扳过来了!17分了!”
千切豹马挥了一下手:“好——”
后排的社畜二人组激动地抱到一起:“啊啊啊啊翻盘了翻盘了音驹把比分扳回来了!!”
“哔——”
一声哨响,井闼山教练示意暂停。
猫猫们紧张地扎推凑一块。
夏目捏紧了宝矿力水瓶:“他们看出来了吗?”
“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的暗号了吗?”同样的,犬冈走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绕口令就算了。”黑尾铁朗捂住犬冈走的嘴。
众人看向大脑,大脑和教练面面相觑。
“说不好。”
“我不知道。”
两个二传手说。
“呼——总之先保持警惕吧。”孤爪研磨说。
他一抬眼,一只手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
黑尾铁朗眼神示意他擦擦汗。
多轨透也给他递了个吸吸冻。
夏目小口喝了点水。
少年胸膛微微起伏着,汗水几乎将他浑身衣服浸湿,湿哒哒地粘在身上。
他的队友们也不逞多让。
孤爪研磨的黑黄渐变色头发也在汗水作用下变成了一捋一捋。
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不远处围在一起的井闼山众人,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
同一时间,果断叫了暂停的教练对饭纲掌说:“口号暂时禁用吧。”
亚久津慎太问:“音驹是看出来了吗?”
川村旬推了推眼镜:“我也只是站在场外观察了一下,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建议还是不要继续使用。”
他看向自家队长,谨慎地问:“可以吗?”
饭纲掌点点头,目光坚定道:“我没问题。”
只要井闼山能够得分、更够晋级到下一轮,不管是扣球还是接球,他都义无反顾。
教练点点头,“我们的战术要稍微改动一下。”队员们齐齐看向他。
他问:“大家的体力都还够吧?”
……
暂停上来,大家一开始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看着看着观众们就品出不对劲了。
井闼山依旧该接球接球,该扣球扣球,该进攻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嘭!”佐久早一球扣在地上。
17:17,比分打平
“感觉他们现在专注在防守端,进攻端的主力反而减少了好多。”夏目摸了摸头发。
犬冈走同款挠头动作:“感觉好像一下子转了一个风格一样。”
他好不习惯啊。
“夜久,刚刚这球咱们打了几个来回?”黑尾铁朗扭头问。
夜久卫辅搓了搓在地上蹭红的手臂,板着脸道:“不记得了,反正我光是救球就至少擦了五六回地板。”这还没有算他站着接一传的次数。
黑尾铁朗盯着球网对面,眸色深沉了两分。
暂停结束后的井闼山并没有采用同先前一样强硬的战术。
倒不如说,井闼山的攻势减缓了。
可整场比赛的节奏并没有慢下来。
来回不停的球,不断从球网上空越过的排球,不断地奔跑、救球,一幕幕构成了音驹最熟悉的操作。
看台上,宇内天满沉声道。
“井闼山开始拖了。”
“什么?”多轨勇问。
“延长比赛,增加体力消耗。”千切豹马回他。
他的神色相当凝重。
“啊,音驹的体力很差吗?”多轨勇不是特别了解。
“那个二传的体力看得出来已经剩下没多少了。”宇内天满指出来。
“他应该本身体能就比较差,加上,他们之前应该打了两天比赛吧,消耗可不算小。”
千切豹马如数家珍地说:“昨天早上打了支擅长假动作的队伍,也是一个球能打十几个来回的类型,下午又打满了三场比赛,其中一场打到40分,体力消耗太大了。”虽然他没看全,但从网络上看到的内容也不少。
宇内天满皱起五官:“那就更加艰难了啊。”
明显井闼山要用拖字诀将音驹给拖死。
而这,正是音驹最擅长的套路。
观众们窃窃私语。
“井闼山是这个风格吗?”
“他们不是进攻挺勤快的吗?”
“……这一球打了几个来回了?”
“不清楚,感觉已经好久了。”
“这不是和昨天早上一样了吗?”
“嘭!”又是一球扣落在地。
夜久卫辅因为救球,人又跑出球场没有回来,根本来不及接。
而球正好又扣在了站在2号位的孤爪研磨的身边的白线上。
就算他想要接,大脑反应得过来也不见得肢体也能马上反应过来。
17:19,凭借拖延战术井闼山连追回来3分。
孤爪研磨累得直喘气。
他底下脑袋,盯着地板看,金色的发丝从脸颊两侧垂下,属于猎食者的双眼几乎都汇聚不成焦距。
这球好长,就连习惯了打延长赛的猫猫也快撑不住了。
到现在,即便不是孤爪研磨,音驹的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井闼山的想法了。
——他们想要把音驹给拖死。
事实证明,井闼山并不是不会打其他风格,只是他们从前的对手没有将他们的这一面逼出来,又或者说,打延长赛这种模式只适合作用在现在的音驹身上。
井闼山会的风格不少,只是一贯强硬的球风适合大多数队伍,但不适合音驹而已。
“这是算准了研磨的体力跟不上,才转了风格啊。”猫又育史担心地望着球场上自家的猫猫仔,担忧地叹气。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就是井闼山,即便转换风格,也依旧是球场上的王者。
之前没有针对孤爪研磨,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必要。
认为凭借他们一贯强硬的球风可以压制音驹。
而音驹用实力证明,就算他们球风强硬,在防守大队面前依旧能将每一球稳稳当当地接起来,尤其是熟练了井闼山发球之后的夜久和福永,两个人几乎承包了80%以上的发球,再加一个练过跑酷的夏目,再刁钻诡异的球路也都能立刻追上。虽然一传到位率没有前两者高,却能保证球不落地,给井闼山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加之有外置大脑辅助下的拦网们,预判能力远超井闼山从前遇到的对手。
这种情况下,井闼山转变风格可以说虽不是必然,却是在可选择范围内对他们最友好的一种选项。
*
饭纲掌又一次站上了发球区。
他转着手里的大球,双眼微微朝下敛。
谁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情绪。
随着裁判哨声一响,他一球跳发飞向了孤爪研磨。
站在他前方的山本猛虎下意识后退两步,在音驹的二传朝右侧走的时候伸出双臂,双膝下压,垫了一个稳稳当当的一传。
“接得好!”黑尾铁朗夸他。
知道自家大脑没有体力干多余的事情,猫猫们自发地将昨天的战术套用起来。
夜久卫辅担任临时二传,朝着攻手汇集的中路托了一球。
“掩护!掩护!”山本猛虎大张双臂。
主攻副攻们纷纷起跳,又一次多方位置差进攻。
——总之要尽可能减少他们二传的体力消耗!
第112章 IH预选赛(vs井闼山)
在众人掩护下, 福永招平后排进攻对着井闼山拦网扣了一球打手出界。
“咚!”
一道闪电般的身影瞬间窜出球场,在球落地前一刻一脚将球踢了起来。
“古森选手!又是古森选手!他冲了出去!!”
“看得出来古森选手脚上功夫相当好!”
“我我我!”接应大城佑哉喊着,对着自由人接起的一传垫了起来。
佐久早圣臣凌空一跃, 二人配合了一击快准狠的短平快。
“漂亮的快攻!”
球刁钻地穿越黑尾铁朗和山本猛虎的双人拦网,在空中划过一道扭曲的弧度, 朝二人身后掠去。
“咚!”
出人意料的一球, 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的孤爪研磨接下。
在双方众人惊诧的目光中, 排球砸到拦网亚久津慎太的双手, 随后弹到球网左侧的标志杆上。
18:19。
“居然是孤爪选手接下了至关重要的一球!!!”解说惊讶的语气响彻整个场馆。
“他他他……”社畜1号不敢置信地扭过头。
“居居居然……”社畜2号和他对视。
二人异口同声:“——接下球了!!!”
千切豹马捏了下大腿, 深刻的痛觉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
“居然是真的……”
被无数人关注着, 气喘吁吁微微驼着背的二传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歹。”
他胸膛来回起伏, 幅度比球场上任何人都要大,任谁都看得出他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
“……好歹,好歹我也在球场上啊。”
他嘴唇几乎只是在轻微地翕阖着,轻的只有最附近的几个人才能听到宛若蚊蝇的声音从嚅动的嘴唇只见传出。
他深黄色的眼瞳盯着球网对侧的对手们, 异于常人的竖瞳给了对手十足十的压迫感。
佐久早圣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饭纲掌则是稍稍扯了一下嘴角,拍拍手喊道:“继续继续,保持进攻。”
看上去像是无视了他。
可实际上,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永远不要小瞧一只濒临崩溃边缘的野猫。
在那双深深的竖瞳倒影中,谁都能区分请谁是猎物谁是猎手呢?
黑尾铁朗重重地给了幼驯染一个拥抱,没有说什么,一个举动就代表了千言万语。
*
夏目缓缓吐出一口气。
茶发少年双手抱球,目光凛凛地盯着球网。
连续两天高强度的运动,今天又是几乎跳了一整场比赛, 腿酸胀得不行,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疲惫。
可是, 比赛还没结束啊。
夏目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茶色发丝在重力作用下垂到而后。
在略显刺目的顶灯下,他睁开眼。
眼神坚毅又坦然。
依旧是延时发球。
比起看上去颇为淡定的球员们,反倒是观众们替双方球员捏把汗。
卡着第八秒的时间,熟悉的破空声响起,他发向了井闼山1号位方向。
饭纲掌身侧,古森元也直接横插一步,果断地接起发球。
他将球垫给了近在咫尺的二传手。
快步来到前排的饭纲掌托举二传,同样在前排的佐久早亚久津和大城三人采取三点攻,由亚久津慎太将球扣过网。
“我来——”伴随着夜久卫辅的声音,熟悉的接球闷响在音驹球场响起。
“Nice receiving!”黑尾喊。
他跨步上前,高高跃起,右手后拉,打算对着这球直接来一发扣球。
“小心有诈!”饭纲掌警惕说。
“夜久选手接球!黑尾选手直接起跳!是要扣球吗还是说假扣真传呢?”解说员的语速跟开了倍速器一样,突突突回荡在场馆。
“嘭!”
黄蓝色大球擦着球场边界线,结结实实地压在地面上。
“黑尾选手直接扣球!他没有采取音驹常用的假扣真传战术!”
“扣球成功!”
“还算不错。”夜久卫辅撑着腰,喘着气说。
“要你说。”黑尾铁朗没好气地回他一句。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球场上的正选们都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有在接扣球时才能听到一两句。
“再来一球好的!”
“发个好球吧!”
观众席和替补席的声音传入耳朵,夏目拍了拍球。
抛球,助跑,起跳。
球高高地从球网上端呼啸而过。
夹杂着劲风呼啸着下坠。
饭纲掌依旧朝前动了两步。
古森元也棕色的眼瞳盯着线路,整个人时刻呈现出想要接球的保护姿态。
可他没动。
这球,无可厚非的——
“嘭!”
球重重落地。
“哔——”
“出界!”
19:20。
——怎么会?
夏目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眼睛好像有点干。
黑尾铁朗走过来拍拍他的背。
山本猛虎大喊:“Don\'t mind,don\'t mind!”
“调整好状态,别被影响。”黑尾铁朗沉声道。
时间短暂,没机会多说什么,他只希望夏目不要被失误影响了发挥。
夏目微微垂下脑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好。”他说道。
他没有机会自责了。
看台上,一些观众们陷入了错乱。
“怎么会?”千切豹马瞪圆了眼睛。
面对同样震惊的应援团,玲子则是平静地说道:“体力消耗这么剧烈,跳发失去原本的精准性也是常有。”
她当年也不是每次跳发都不出界,刚接触排球那会儿天天全垒打猫又老头也没说她什么。
同样看上去淡定的还有宇内天满,和一脸震惊的千切豹马相比,他只是长长叹口气。
“跳发可是发球中失误最多的发球了。”
到现在才出现失误,也真是满不容易的。
能够一直保持专注状态,即便是曾经的小巨人,也很难不表示欣赏。
只可惜,遇到了井闼山。
在进入到第三局决胜局后,井闼山所有人呈现出一种不同于音驹的规整感。
秩序俨然。
“这就是连续多年打进全国大赛的强队的从容吗?”山本茜眼睛紧紧盯着球场上黄绿色相间对付的选手们,揪紧了喇叭带子,手小幅度颤抖着。
两支队伍比起来,就像杂牌兵和正规军一样泾渭分明。
“真是淡定的可怕。”灰羽艾丽莎攥紧了手。
*
佐久早圣臣发球,球一脱手,起初线路还是直的,越过球网后瞬间拐了一道弯,朝着音驹右路方向飞去。
“熟悉的回旋发球!佐久早选手的标志!!”
福永招平横空后中路插出,一脚朝前跨出,半蹲着弓步接下这球。
“好样的!福永选手一传到位!”
球高飞至上空,是个还算可以的B·PASS。
孤爪研磨朝右挪了一小步,双手上举,微微后弯,指尖和排球一触即分。
黄蓝色大区顷刻间被朝后托去!
山本黑尾夏目三人三点攻,加上以一个同样起跳了的福永,几乎是全员攻手的阵容。
“嘭!”黑尾铁朗贴近了球网,对着拦网亚久津慎太的手扣下一击。
球回弹到球网上,在落下的前一刻,一道急速的身影从下方窜出。
古森元也及时出现,一只手将球捶了起来!
“古森选手出现了!这次球没有过网!他成功地接下了贴网球!让我们恭喜他!!”
古森元也清晰地听见亚久津慎太发出“噗嗤”一声笑。
脸瞬间一黑。
井闼山自由人:别提我黑历史。
球被他救起,径直飞向右翼方向,佐久早圣臣已然起跳,高高抬起自己的右臂。
“左路左路!”黑尾铁朗协防拦网。
令众人惊讶的是,佐久早在挥臂扣球的前一刻,右臂突然缩起,左手一同上伸,朝自己左边托了个球。
“是,是假扣真传!佐久早选手的假扣真传!!!”
“——他传给了饭纲选手!天哪!惊人的组合!!”
佐久早圣臣左边,饭纲掌出人意料地直接跃起,没有任何口令,没有丝毫预兆,就这么平静地跳了起来。
“嘭!”
平白的球路突破毫无防备的音驹右路上空,在夜久卫辅和福永招平赶来之前落至地面。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黑尾铁朗拍拍手,鼓励式地说。
夏目微微喘息,感觉自己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衣服粘在身上,狼狈的很。
佐久早接着发球,这次擦过了球网。
本就旋转诡异的球路走向更是扑朔迷离,夜久卫辅直接扑空,半路连忙调转方向——“快!接球!!”
他大声喊。
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咚!”
“噗通。”夏目急行至落点处,双臂对着球自下而上一捶,惯力作用下没刹住车倒在了地上。
球被垫过球网。
“机会球机会球!”亚久津慎太张大了手臂,仰着脑袋喊。
“我来!”古森元也一传,标准的A·PASS给了饭纲掌。
“佐久早——”
他将球托给佐久早,井闼山主将和王牌配合了一个漂亮的快攻。
球旋转着飞过拦网的手臂,直直朝后场边界线处撞去。
夜久卫辅拔腿朝后场跑,关键时刻用悍然赴死的决心朝前一扑,咚的一声响,球被垫起,人也砸了个结结实实。
喘息中,夜久卫辅还摆手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他左手撑着腰站起来。
球朝着二传不远处飞去。
……
孤爪研磨感觉从暂停上来,自己的每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
双也酸得几乎抬不起来,可他还是以不同往常的毅力强迫自己抬起。
汗水、酸痛、还有各种烦躁的情绪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起来,就像被裹在了一个又窄又小的黑屋子里。
有种一点点被人掐着脖子逼到窒息的感觉。
就连呼吸,喉咙中都难以透进多少新鲜的空气。
这种感觉,是他最讨厌的。
他真的已经很累了。
除了呼吸和大脑运转,其他的感官几乎都从他感知中消失掉。
啊,球落过来了。
他要干什么?
一向敏捷的大脑卡壳了一下。
他怔怔地望着上空,像是看着不存在的飘渺虚空。
“研磨——”黑尾铁朗瞪大了眼喊。
快托球!托球啊!!
快托球啊!行使你大脑的职责托球啊!!
触电一样的感觉瞬间袭满全身,孤爪研磨浑身一怔。
对!他要托球!他要传球!
他是音驹的二传,是血液们依赖的大脑。
一瞬间醒悟过来的布丁头二传双手上移至空中,瞬间确定好托球人选。
然后,指尖触球,传球!
圆滚滚的球在空中形成一道平滑的轨迹,直直飞向左侧起跳的少年。
在接下上一球球后,夏目连忙一个翻滚直起身子,不带停歇地站了起来。
他再一次起跳。
冥冥中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和他说:这一球研磨学长会选择我,我要快点起跳!
茶发少年跃至高空,果不其然的,二传托出的球在几乎和以往相同的时间到达。
但在瞥见球路的瞬间,夏目心道不对。
这不是他的最佳扣球点!
以至于,都不在他的扣球甜区!
托出球的研磨心里也漏了一拍。
糟糕!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目在空中临时调转姿势,拧转身体带动右臂,抡上了球。
“咚!”
一双白皙宽大的手从横空出世,在球网另一侧不由分说地将球直直拦下。
“哔——”
19:22。
尖锐的哨声像长刀一样刺进血肉,又血淋淋地拔出。
刀剑上的血一滴滴滴落,染红地面,又一点点爬上他的脚、他的腿,红色丝绸状摸不着的液体一点点爬满全身。
浑身冷得彻底。
传出来的一瞬间研磨后悔了,但事实已经如此。
他只能看着球被夏目勉强调整扣出,又被拦网拦下。
刺目的场面他甚至说不清和长刀直接一道捅过来哪个带来的痛感更加强烈。
比起扣球被拦的夏目,黑尾显得更加难以置信。
长久以来积累的矛盾一瞬间爆发。
他快步走到二传身前,冲着研磨大喊:“刚刚那一球,你可以托好的吧?”
他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托好的吧!”
他又念了一遍。
“我们还没有输啊!你就想放弃了吗?!”
像是在说服队友,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夏目分明看见了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水光。
黑尾铁朗第一次在赛场中呈现出这么暴躁的一面,是对着孤爪研磨。
音驹的队长大人指着比分板,指尖微微颤抖着,情绪像是稍微平复了一些:“现在才22分,我们还有机会。”
他喘着气,直直盯着孤爪研磨,过了几秒,又一次情绪爆发。
“可是……哪怕分数到24分,我们也还没有输啊研磨!”
“无论处在何种劣势之中,继续战斗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我们还没有输啊!”黑发主将步步紧逼。
音驹二传被喊懵了。
“不,黑尾学长,我刚刚也有失误。”夏目上前一步。
“是我跳得太急,研磨学长才没……”
一只手拦在他身前,黑尾铁朗低沉的声音响起:“和你无关。”
夏目张了张嘴,看见一旁像是脑袋没有转过弯的孤爪研磨,“黑尾学长,我们当务之急是……”
山本猛虎和福永招平两个人拉住了他。
同一时间——
“啪!”
一声响亮的声音响彻球场。
夜久卫辅一巴掌打在黑尾铁朗背上,“发泄够了吗?没有就继续吼,来啊,朝老子吼!”
他指着自己。
无视了二十公分的身高差,此刻自由人身上的气势完全不比副攻弱,甚至还隐隐压过他一头。
“要命了,音驹这是起内讧了?”
观众席上,两名社畜瑟瑟发抖。
明明只是几名十几岁的少年,矛盾爆发出来的瞬间,两个迈入社会好几年的社畜有一瞬感觉自己可能会被活生生吞了。
“别吵别吵别吵别吵,先统一战线对付眼前的对手啊!”千切豹马两只手攥在一起,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们吵架好让这群人快点团结起来。
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对视了好久,不断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下来。
他咬了咬嘴唇,拍了拍夜久卫辅的肩,又深深地看了眼孤爪研磨。
十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已经自己消化完了情绪。
他和场边站起身的猫又育史对视一眼,微微躬身道歉。
他对队友们说:“抱歉,说话重了点。”
孤爪研磨和他交换一个视线,前者点点头,双方达成了共识。
小小的插曲将比赛的焦灼的氛围再一次推上高/潮,人潮汹涌的场馆内已经不是暗流涌动的程度了。
哨声响起后,佐久早继续发球,球偏转向后排球场,夜久卫辅健步如飞冲上去接球。
“咚”一声,球飞至福永招平身前。
福永照片跃至空中,挥动右臂。
在扣球的前一刻将手缩回,抬起左手朝边上一托!
“假扣真传又一次出现!!”
音驹众人宛如没有经历过方才那般争吵,一如既往配合默契。
从防守到衔接配合,默契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芥蒂。
山本猛虎像是发泄情绪一般,奋力起跳,明明是第三局末尾,起跳高度却几乎超过了自己的最佳击球点。
好在福永招平这球托得可变范围广,恰好给了山本猛虎充足的蓄力机会。
“嘭!”他一手扣在球身上,将球重重击过球网。
“呼——”多轨勇常常呼出一口气,他真担心音驹因为内部矛盾配合变差了直接导致比赛失败。
宇内天满感慨,“他们都有很好的情绪自控力啊。”
“一触!”
手指被排球重重砸到,亚久津慎太扭头一喊。
古森元也如有神助地出现,双手交叠并拢一垫。
饭纲掌顺势接下二传。
黑尾铁朗率领山本猛虎联防拦网,挡住了两人的进攻路径,古森元也只有也必须把球传给佐久早圣臣。
佐久早纵身一跃,高抬起右手对着黄蓝色大球一扣,扣球瞬间拧转手腕。
球飞向山本猛虎和黑尾铁朗拦网的另一面。
球要来了。
琥珀色的眼瞳里映着排球的轮廓,在眼瞳中一点点放大变得清晰。
少年从后排奔袭至网前。
就是现在!起跳!
抬起双手,奋力跳跃!
少年白皙瘦弱的双臂,结结实实撞上了尚未来得及变化转向的排球。
“咚!”球落入井闼山球场。
“夏目选手拦下了佐久早选手的扣球!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第一局时佐久早选手拦下过夏目选手扣球?这简直是历史性的一次拦网啊!!”
20:22。
在佐久早第一局末尾拦下夏目扣球之后,在决胜局的现在,夏目也回敬了一次佐久早的拦网。
隔着球网,两名少年伫立于球场,身姿挺拔如松,遥遥相对。
佐久早对他点点头。
是认可的表现。
“拦得好。”黑尾铁朗拍拍夏目的肩。
“上到20分了!”社畜二人组喜极而泣。
有机会!有机会啊!!
但下一球,就让他们心脏骤停。
球被井闼山主攻望月空良扣回后夜久卫辅冲上前救球,不料踩到了被汗打湿的地板,脚下打滑,直接接球出界!
音驹球场才回升的氛围又瞬间回落。
在球童打扫场地的时间内,大家都没有闲着,喝水的喝水补充体力的补充体力。
又一次站回球场,井闼山又派出了救场发球员池田。
同样的跳飘球,夜久卫辅这回没有接歪。
他稳稳当当给了孤爪研磨一个A·PASS传球,后者原地站桩传球。
犬冈走轮到了前排,对着传来的球大手一挥,扣在了井闼山一个死角处。
“咚!”古森元也不知何时突然出现,接起球来!
“这个自由人怎么总能突然出现?!”千切豹马抓了抓头发,这个盯球的本领比他还要强!
佐久早直接对着拦网扣,在球即将碰到犬冈走指尖的前一刻,拐了个极大的拐角。
“可恶!”山本猛虎飞扑上前,鱼跃将球垫起。
“夜久——”黑尾铁朗站在场外大喊。
“我知道!!”回应他的,是夜久卫辅又一次狂奔出球场的动作。
浅色队服少年一步踩上蓝色的防护墙,双手交叠朝后一捶。
“咚!”
他在防护墙上抖了抖,很好,这次稳住了!
自由人心中比耶。
福永招平不动神色地窜到落点下,黑夜中的刺客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他朝前一扑,最后一次鱼跃救球!
将球打过垫过了球网。
“咚。”
“连续鱼跃救球!”
“音驹三名选手连续三次鱼跃将球接了起来!!”
“直接得分!!!”
“哈——”山本猛虎拍拍自己的胸脯。
“这就是——学长们的实力啊!!”
21:23。
井闼山喊了最后一次暂停,音驹也有机会再休息一下。
黑尾铁朗咳嗽一声,纠结地抓了一下头发,耸耸鼻子,有些无措地说:“抱歉,研磨……我之前,情绪有点过激了。”
他一向坚如磐石的发型在连续多次的鱼跃和拦网中也有了稍稍变形的迹象。
孤爪研磨摇摇头:“我能理解,因为是小黑你。”
在幼驯染惊愕的视线中,孤爪研磨继续道:“因为是小黑,所以才更加想要取得胜利,想要和大家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这么认真一丝不苟的小黑,是不会允许我在这种紧要关头偷懒的,更不会接受因为我的偷懒而丢了分。”
黑尾铁朗悻悻地又抓了把自己的鸡冠头:“如果是研磨你的话……”也不是不行。
谁会说他们大脑的不是呢?
更何况,他也已经做到了超出他们预期的事情了。
“因为我的原因丢了分,小黑你反而会自责,将这件事归咎在你自己身上,你会觉得不能给我压力,所以就会自己抗下所有。”
黑尾铁朗闭上了嘴。
他说对了。
在抛去一开始因为上头的过激发言之后,比起苛责孤爪研磨,他反而是愧疚于他的,相反,他真正苛责的,应该是他自己。
是他这个队长的责任,将本该由队长承担的压力让他们的大脑、心脏、脊梁骨分担了。
这是不行的。
是他的责任就是他的责任。
“啪!”
“啪!”
“够了!这不是你们俩谁的问题,失了分我们大家都得背,没有一个人逃得过。”在幼驯染组陷入无限循环纠结的时候,夜久卫辅给他们两个人一人背上来了一下。
“有什么话比完赛有的是时间说,现·在——”他盯着这对幼驯染,一字一句道。
“给我拿出你们早起打游戏和怂恿人加入排球部的顽强精神来,好好打球!”
“——不要让老子的辛苦白费啊!!!”
第113章 IH预选赛(vs井闼山)完
暂停上来在音驹拦网得分之后, 井闼山出其不意一次二次进攻拿下关键一分,直接将音驹逼入绝境。
22:24。
井闼山又一次派出一名发球员,是一个看上去有点畏畏缩缩的一年级生, 音驹的资料里没有他。
他会什么品种的发球?跳发?跳飘?还是其他种类?
等到他站上发球位,做出预备发球的姿势之后, 孤爪研磨即刻道:“天花板发球。”
“夜久注意!”黑尾铁朗喊。
“啧, 知道了!”
音驹自由人舔了舔嘴唇, 天花板发球啊, 虽然听说手白开始练了, 但他几乎没有在球场上接过。
这可是一场『只要接球失败就满盘皆输』的豪赌啊。
肾上腺素刺激下,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确实是天花板发球, 很高的发球。
夏目站在后排,仰着脑袋,第一次感觉头顶的灯光刺得眼睛疼。
球下坠的瞬间,山本福永夜久三人齐刷刷出动, 没有人敢冒接漏球的险。
几乎没有什么声响的一传。
“漂亮的上手接球!夜久选手接得好!!”
看台上一群后援队同时松口气,还好还好,救下来了。
而后,双方又一次陷入胶着的战况之中。
一球五六个来回是常态, 十几个来回不过分,只要是出现在球场上的人,就没有一刻脚下是停下来过的。
除了奔跑就是起跳,除了接球就是传球扣球和拦网。
所有人都是这场排球比赛中忙忙碌碌的参与者,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应援团的乐曲和啦啦队声量一浪高过一浪,一次比一次更响,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给自己所加油的队伍增添更多力量,祝他们气贯长虹。
连着两次多点进攻, 音驹从井闼山手中抢回两分。
24:24。
除了双方应援团敲鼓的人,几乎每个人心里也都在打着鼓。
这是要进入到延长赛的节奏了吗?
孤爪研磨发球,有气无力的球飞过球网,角度倒是一如既往的精准。
直飞向二传饭纲掌。
副攻川村旬直接替他垫了一传,再一次拉开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双方队员扣球接球传球各种跑动几乎让人眼花缭乱,观众们甚至只能跟着解说的声音看球又到哪里又被谁接起被谁扣出。
夏目奔跑在球场上。
这已经是他这一球不知道第几个来回从左跑到右从前跑到后了。
前后不过几十秒钟的时间,漫长的却比他迄今为止15年的人生都要长。
谁接住了球,谁又扣出了球?谁掩护了谁?谁托出的球被谁扣到球网对面?球在球网两侧经历了多少个来回?上一球扣完,紧接着落地又继续救球、扣球。
饭纲掌托球,后排大城佑哉振臂一挥,球越过球网,径直飞向三米线出。
夏目想要冲上前,但脚步像是瞬间被地面拉扯住了一样。
迈不开也张不动。
心跳停了一拍,伴随着的是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一道人影从他身边跑过,那张脸近在咫尺。
是黑尾铁朗。
“咚!”
鱼跃救球,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研磨——”音驹的主将大喊着。
布丁头二传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击二次进攻,再下一分。
落地后他踉跄了一下,被山本猛虎瞬间扶住。
25:24!音驹反转了!!
“这场焦灼的比赛进行到现在,居然是老牌名校音驹领先一分!让我们看看,井闼山对此有没有压箱底招式吧!”
“保持专注,做好自己的工作,该扣球扣球该接球接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饭纲掌说。
作为队长,他有着极其强大的内核。
无论是被针对时,还是如今被音驹胜过一分,他始终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至于压箱底招式?他们正选本身就是压箱底。
“还真有够强啊,音驹。”望月空良小声嘀咕道。
佐久早圣臣瞥了他一眼:“他们既没有强大的体格,也没有黑马们的‘好运气’,但还是站在了这里,就证明他们绝不是弱者。”
他一贯相信:想要维持强者的身份,就要无数次抛弃过往的强大。
不管他们之前取得多厉害的成就,在每一场新的比赛面前,都是新的开始。
用过往的强大来限制自己的未来无疑是错误的。
只有抛弃了曾经的强大,才能正视自己的弱小,直面自己的脆弱,在下一场比赛中不断淬炼成更加强大的自己。
古森元也盯着他看,卷发少年定定地说了句:“所以,我才更要打败他们,来证明:我们是比这群不是弱者的人更加强大的家伙。”
豆豆眉自由人哈哈笑出声,帅气地一叉腰,“大家努力起来哦,也让我这个自由人,再多接一点球吧!”
“嘭!”
佐久早圣臣和饭纲掌又一次配合快攻,扣杀音驹死角,比分扳回25:25。
宇内天满往椅背上一靠,感慨说:“排球对站在球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啊。”
不管是音驹,抑或井闼山,站上了这片球场,就要做好胜利和失败的准备。
胜利的天平不会轻易倾斜。
……
比分依旧紧凑,气氛依旧紧张。
孤爪研磨朝黑尾铁朗托出一击第一节奏快攻,后者在体力消耗巨大的如今勉强配合上。
“嗵!”川村旬右手一抬,朝后捞起,勉强一传。
饭纲掌立刻跑位,双手上举,在空中进行二传。
“佐久早——”他喊着。
到了现在,什么战术什么隐藏什么掩护,都已经不重要了。
眼里只有球的选手们只想——狠狠地将球扣过球网!
一道身影从他身侧腾跃而起,卷发少年凌空跃出,高度几乎和开场持平。
他张开右臂,自后向前抡去。
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比赛,只有每一场都奋斗至最后的选手。
每一场比赛都小心谨慎,每一球都拼尽全力,用自然的态度对待每一场比赛、每一次扣球,这就是他——佐久早圣臣。
“嘭!”
球越过了黑尾福永的双人拦网,夏目奋力追着球,在最后一刻擦过了他的手臂。
弹飞出界。
27:28。
又一次来到赛点。
是井闼山的赛点。
“可恶的音驹,你们倒是给我再努把力啊,打赢井闼山就是一个奇迹了!”观众席上,大将优咬着大拇指指甲盖碎碎念。
井闼山发球,夜久卫辅一传,黑尾铁朗假扣真传继续音驹的惯用套路。
最后由山本猛虎进行扣杀。
咆哮着的排球夹杂着劲风呼啸而过。
“咚!”饭纲掌几乎直接撞上一传。
接歪了。
“古森——”他大喊着。
井闼山自由人穿插过人群,顷刻间现身救球。
佐久早自他身后起跳,黑尾铁朗下意识起跳拦网。
古森元也微微下腰,将球朝后一传。
“嘭!”一只手扣上了球。
孤爪研磨也愣住了。
在长时间的接传扣过程中,大家逐渐地形成了思维定势。
大家都快忘了——二传也是能够参与扣球的。
饭纲掌出人意料地加塞插.进佐久早和古森中间,对着音驹后排来了一发结结实实的扣杀。
威力半点不比主攻手们弱。
球来了!
这球球速好快!!
夜久卫辅感觉自己动弹不得,球就在自己身后,朝着自己飞来。
动起来,身体动起来!
他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渗出的汗水。
可恶给我动起来啊身体!!
右脚一抬,朝后踢出一脚。
“咚。”
接着了!!
孤爪研磨勉强跟上球速,举起双手,汗水从他发间甩落。
托球!
他双手触碰上球体。
山本猛虎和福永招平已经助跑起来预备起跳。
球从二传指尖飞出——等等——
所有人都动作似乎在一瞬间停滞。
——汗!
——是汗水!
孤爪研磨瞪大了眼,比谁都更加不可思议。
因汗水湿透了的指尖没有将球托去应该去的位置,而是滑向不知名的角落。
夏目朝着球滑落的位置疯狂跑去。
一步。
——球还没有落地。
两步。
——球还没有落地!
夜久卫辅也在奋力追逐。
时间慢一点吧,球飞的慢一点吧!
他们会来得及的,他们能接住的!
黄蓝色球从夏目头顶划过一道弧度,带起的风声是如此清晰,排球在自己眼前一幕幕就连旋转角度都是那般了然。
“咚。”
视野之中,黄蓝色交错的排球缓缓落地。
轻轻的一声响,为音驹的夏天画上了句点。
没有壮烈的扣球得分和拦网胜利,结束音驹全国之旅的,是汗水。
是他们所有人连续不断击球传球扣球拦网而沾染上的,所有人的汗水。
“噗通。”身体砸到地上。
这一瞬间,夏目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切分成了数不清的多少个呼啸而过的数千万分之一。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脏翻涌起来,酸麻,苦涩,汹涌的波涛几乎将要他淹没。
头顶的聚光灯暗淡下来,只有球网对面那身着着黄绿相间队服的那一面,被璀璨耀眼的灯光照射着。
光辉灿烂的井闼山,和黯淡晦冥的音驹。
音驹观众席停下了声音,还没有人从这种戏剧化的结束比赛的方式中回过神。
夏目伏在地上,汗水将地板洇出了一道深色的人形轮廓。
尖锐的哨声响起。
耳畔出来井闼山队员们的欢呼。
夏目从未觉得哨声如此刺耳过。
明明杀伤力远不如棒球场上的防空警报,却在他耳边久久环绕。
浑身上下的力气瞬间泄了下来。
他连起身,不,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的孤爪研磨这次没有腿一软倒在地上。
他迈着艰难的步子,颤颤巍巍的走到黑尾铁朗跟前,用一如往常的平静语气说:“站起来,小黑。”
黑发主将骤得抬头,他听出了其中微不可查的颤抖。
在对方的瞳孔中,他看见了狼狈的自己。
他听见孤爪研磨说:“不管是跪着还是趴着,都无法改变我们已经失败了的结局。所以站起来吧,站着去接受。”
接受音驹失败的事实。
夏目听见了不远处人从地上爬起来鞋底踩在地上的吱呀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几分钟,他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茶发少年戴着护膝的膝盖跪在地上,双手虚虚地撑着地面。能够扣出强烈扣杀球的手此刻颤抖着。
指腹紧紧扣在木地板上。
少年低着头,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也避免了和任何人的视线交接。
“贵志,”黑尾走到他跟前,蹲下,那双幽暗的眼瞳没有试着越过发丝窥探他的内心。
一只手伸了过来,“起来了,我们列队。”
他说。
夏目一点点抬起头,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痕迹,双眼没有焦距,有些迷茫惘然。
好像在球落地的瞬间,他失去了什么。
但又说不上来。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充斥着他的躯体。
另一只手伸到他跟前。
“起来吧。”夜久卫辅也朝他伸出了手。
“去向支持我们的人道谢。”
稀稀拉拉的猫猫们站到教练席前,山本猛虎还吸了好几下鼻子,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忍住眼泪。
教练身后,是一众替补们。
多轨透尽力绷着脸,给队员们递上毛巾和水杯。
哭得一脸泪水的芝山优生和似乎下定了决心的手白球彦,还有感受到了某种情绪在蔓延却一知半解的灰羽列夫也列队站在他们身后。
猫又育史扫过一圈猫猫们,脸上展出无奈的神色。
“现在,我不会说什么让你们反省的话,这些等到回去后再慢慢说,我只想说——这场比赛,大家打得比我想得要精彩得多。”
芝山优生直接随机抱住两个队友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既然输了,那就站着坦然接受咱们的失败吧。”
“是——”
“列队!”黑尾铁朗站在最跟前。
“感谢大家对音驹的支持!”他率先鞠躬,标准的90°。
一贯强硬的声音竟哽噎了起来。
“感谢大家对音驹的支持!”
猫猫们齐刷刷鞠躬。
包包里的猫咪老师发誓,这是它见过这群家伙鞠躬鞠得最整齐的一次。
第114章 回程
最后一次列队, 双方站在球网两侧,在全体观众的掌声和注视中,鞠躬握手。
“多谢指教!”
“多谢指教!”
黑尾铁朗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握住饭纲掌的手, 汗湿的手臂上青筋凸显。
“这是我打过的最难忘的一场比赛。”他控制住面部表情,尽力保持平静, 眼睛紧紧盯着饭纲掌, 想要将他的脸牢牢记住。
饭纲掌被他捏得手疼, 却还是笑笑:“也是我打过的, 最难忘的一场比赛。”
所有看过这场比赛的人都认可音驹的实力。
黑尾铁朗深邃的眼瞳透过球网, 紧紧盯着饭纲掌看, 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既然打败了我们, 就千万不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被人轻易打败了。”
之前败给他们的队伍说过类似的话。
想必,大家都不愿意把自己打败了的学校不明不白地就输给另一所不知名的学校吧。
——既然将我们打败了,就要继承我们的意志,一路破关斩将杀进决赛取得胜利才好啊!
也让他们好有点心理安慰。
打败自己的是这么强的一只队伍, 败在他们手里的自己,应该也不差到哪里去吧。
可是,那又如何?
站到最后的不是他们,打进全国的也不是他们, 接受万众瞩目视线的更加不是他们,他们只是被打败的那一百多所学校之中的一员。
岌岌无名的失败者们。
只是强者路上的垫脚石。
残酷无情的竞技体育。
败者是没有发言权的。
排球是一种讲究高度和速度的比赛,探索创造崭新的战术是强大,追求开发个人能力的极限也是强大,正因如此,在排球比赛中才会出现这么多种进攻和防守的技巧类型, 强大的含义的多样的,打败了好几所学校的音驹称得上一句强大, 打败了音驹的井闼山更加担得上一声强大。
强大的人会败给更强大的人,这就是适者生存的法则。
一向不爱握手的佐久早难得在赛后跟人握上了手。
夏目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面那双手传递过来的热源,他低着头看见了自己在蹭红了的手臂和凌乱的衣服。
思绪复杂万分。
过了一秒钟的时间吧,他想。
佐久早圣臣喉结滚动一下,肯定地说:“音驹,是很不错的一支队伍。”
“我知道。”夏目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
“你也是一名很有潜力的选手,虽然在技巧方面还有很多不足,但已经具备了一名排球选手应有的品质,当你深刻认识到自己身上具备的特质时,就是你真正融入排球这项运动的时刻。”
“有机会的话,我想,不,我一定会在赛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你。”夏目抬眸,直视佐久早的漆黑的双眼。
他紧紧握住对方的右手在不自然地微微颤抖。
卷发少年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说出一句:“——我期待着。”
我很期待你在未来的进化。
也无惧来自任何人的挑战。
夜久卫辅抿着嘴,竭尽全力控制住眼泪,但眼眶憋红了还是几乎无法控制住地溢出来了一点泪水。
“你真的是个很棒的自由人啊!”他咧开嘴,冲着古森元也展露出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看的”笑容。
虽然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丑的一个笑。
他自己也知道。
回应他的,是紧紧握上他的手的古森元也:“夜久学长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强的自由人!”
狗狗眼望着他,眼中是同为自由人的惺惺相惜。
夜久卫辅努力吸了吸鼻子,忍到最后还是成了蛋花眼。
“如果打进全国大赛,就一定要打到最后啊!”
他大声说。
“一定会的——”
古森元也坚定地回复他。
和黑尾铁朗握过手之后,饭纲掌折返找到了孤爪研磨,主动伸出手来。
后者一愣,抬起头,深黄色的竖瞳看到他的柔和润泽的眼瞳。
在饭纲掌注视下,缓缓将右手伸了出去。
饭纲掌的手比孤爪研磨的要大上一圈,正好能够环住他的整只手。
“我承认,一开始有点看轻你们了,”井闼山的主将坦然道,“你们打得很好,就差把我们逼近死胡同里了。”
“可你们还是赢了。”孤爪研磨有气无力但依旧坚持地说完了一句话。
一道笑容缓缓在饭纲掌脸上绽开,“是啊,最后还是我们赢了。”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够体会到胜利的快乐,这是败者所无法体会到的情绪。
真是叫人羡慕到嫉妒的强大。
孤爪研磨想。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当机会来临的那一瞬间,果断地抓住它,拼命抓住它,抓紧它。
井闼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比赛也不是开玩笑,同样的机会摆在音驹和井闼山面前,前者迟疑了一瞬,后者抓住了,轰,胜负已分。
但其实,他知道,不光是‘抓住机会’,音驹在人员配置上落后了井闼山一大截,唯一能胜过他们的只有在战术和防守的分配上,能够和井闼山纠缠这么久,也有音驹钻漏洞的原因。
可现实还是给音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千切豹马把小旗子揪得皱了起来,好看的眉毛拧巴起来,看上去比场上的选手更加不能接受:“什么嘛,以这种方式落幕,一点不好……”
这么戏剧化的场面,比一球直接击穿拦网还让他难受。
“可这就是竞技体育啊。”多轨勇撑着下巴。
“在比赛中,一切皆有可能发生,决定一场比赛胜负的,可能是一次成功的挥臂,也有可能只是一滴汗水。”
“音驹两局两次输给了‘汗水’,不是吗?”
千切豹马不说话了,他把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手里。
他想,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足球,至少不会输给汗水这种令人憋屈的“敌人”。
可是啊,这也是组成排球运动的一部分,是他的好朋友投入了无数汗水的项目。
快来个人吧,他要纠结死了!
“与其说是败给了‘汗水’,不如说是败给了‘体力不如敌人的自己’吧。”宇内天满说。
“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双方体力阈值就是不平等的,在前期体力消耗上,井闼山远远小于音驹,除去双方选手技术能力等方面的因素,按照常理而言,也是井闼山能站到最后,音驹能够打成这样的比分,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千切豹马埋在手里的嘴张了张,小声地说:“……我知道,可是……”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公平。
世界上又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呢?
宇内天满长长吁出一口气,带着几分惆怅:“不管怎么样,发挥得很好啊,这场比赛,双方都是。”
身为选手,反而可能会讨厌听到“这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之类的话,尤其是失败者。
再精彩的比赛,他们也是失败者。
可是啊,当他坐在看台上,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比赛时,却会发现,或许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话来形容今天的这场比赛了。
真的,是十分优秀的两支队伍啊。
“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啊。”
后排的社畜二人组又惆怅又惋惜。
这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所以,遗憾的更多是参赛选手,像他们这种只是见到了双方比赛的“普通观众”不管是同情还是喜悦抑或悲伤,和真正拼搏在球场上的人比起来,这种种情绪放在他们身上都会大打折扣。
他们会为音驹感到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这一情感而已,并不会产生更多附加的情绪。
“不管怎么想,如果我是音驹选手的话,一定会更加遗憾吧。”
“可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情况了啊。”
*
“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累人的比赛了——”古森元也撑着腰,后仰拉伸了一下。
亚久津慎太伸了个拦腰道:“春高之后,还是第一次打得这么激烈吧。”
“差一点点就要输了呢。”饭纲掌轻声道。
“但其实你自己打得也很开心,打上头了?”川村旬挑了挑眉。
“最后一球吗?”古森元也探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其实是我临时改的主意,本来我也想直接传球给小臣,可是在碰到球的一瞬间,感觉脑子里有道声音让我传球给饭纲,然后我就传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知道,我的第六感还算不错。”
佐久早圣臣皱了下眉:“潜意识?”
古森元也耸耸肩,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大城佑哉看着饭纲掌。
和古森元也一样,饭纲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有可能还带上一点心理暗示。”
否则不可能这么恰好地就卡托到他的最佳扣球点。
攻手们齐刷刷“噫”了声。
不愧是心眼子多的二传手。
有多少人信他另说。
“这场比赛,回去要好好复盘一下。”教练说道。
“是——”
“现在,列队回程,大家在车上好好休息,衣服该穿的穿上,不要感冒着凉了。”
“教练,现在是夏天啊——”亚久津慎太第一个叫道。
“特别是你,如果你还想明天继续上场比赛。”
*
音驹应援席上,山本茜和山本猛虎一样噙着同款蛋花眼,一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艾丽莎姐姐,”双马尾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音驹的夏天,结束了吗?”
灰羽艾丽莎抿了抿嘴,面露不忍的神色。
她弯下身,抱住女孩,让她能够将脸埋进自己衣服里。
“是啊,音驹的夏天,结束了。”
三年级们的最后一个夏天结束了,在那只排球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女孩闷闷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
灰羽艾丽莎搂紧她,低声道:“没有了,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没有起死回生的复活。”
就和对战表上一次只能前进一所学校的实线一样,在这场比赛中,井闼山能够顺利晋级,代表井闼山的实线延续到了下一场比赛,而音驹,就只能在这场比赛结束的瞬间,被强制性画上句点。
“呜呜呜呜可是,可是我还没有看够啊!”
“为什么不能两支队伍都晋级!!”
玲子站起来,招呼凛一起离开:“走吧,今天猫又老头恐怕要破费了。”
她朝着球场瞥了一眼。
“还有……看来今天晚上得吃夜宵了。”
大将优默默起身,双手插着裤兜,头也没回地朝门口走去。
“走吧。”
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两个人搭上了海信行的背,两个体力消耗巨大的选手在好友的搀扶下走得还算稳当。
夏目和犬冈走两个一年级生跟在三年级身后,垂着眼,就连犬冈走那双平时永远充满激情的狗狗眼也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芝山优生等一年级们走在好朋友们身边,时不时抽搭一下。
山本猛虎低着脑袋,一个人走着。
福永招平搀着孤爪研磨,两个人慢腾腾走在最后。
“吱呀——”
大门被彻底关上。
撒隆巴斯的气味和一切球场内外的喧嚣声随着大门紧闭被隔绝在了球场内,连同通往全国大赛之路的可能。
夏目听见门被合拢的瞬间,浑身一颤。
分明是在夏季,他却感觉手脚冰凉的很。
比大冬天被人淋了一盆冷水站在大雪里还要冷。
浑身血液都要冻结起来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扣球接球的红色痕迹明晃晃地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现实。
音驹已经输了比赛。
猫咪们被这道厚重坚硬的大门残酷且无情地挡在了球场外。
夏天,结束了啊。
音驹的夏天结束了,但还有人的夏天,仍在继续。
被遗失在夏天的人们啊,会在冬天重逢吗?
现在,身处夏天的夏目不知道。
被海信行撑着走路的黑尾铁朗低着脑袋,突然愤愤说:“说真是,现在要是佐久早站在我面前,我肯定得拦他十个八个球。”
海信行无奈笑笑:“你放狠话也放晚了。”
“大话谁不会说,我还能再连续接十几个扣杀呢。”夜久卫辅条件反射地嘲讽黑尾铁朗。
嘲讽完,两个人之间又陷入到莫名的诡异氛围。
夜久卫辅仰着脑袋,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门外。
场馆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被你说准了,环境描写的作用。”黑尾铁朗嗤了一声。
“回头把我乌鸦嘴的荣誉称号颁给你?”
“滚。”
也只有他们两个能稍微活跃一下气氛了。
不过没人因为二人的互动而心情变好起来。
*
回到大巴上,雨势大了一些,砸在车窗上会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使劲憋了半天,来到属于音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大家这才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夏目把外套罩在脑袋上,低着头,整个脑袋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至少这一刻,他是庆幸的,庆幸在车厢和雨水的双重掩盖下,不用担心外人看见他们的表情。
对于他而言,大概算是三层掩盖。
掩耳盗铃的掩。
没有人说他什么,大家都或多或少低着头。
小小的车厢内,充斥着悲伤的味道。
“我算什么王牌主攻手!”山本猛虎一拳重重地捶在自己大腿上。
低垂着脑袋的王牌露出和妹妹一样的蛋花眼,狠狠地抽吸了一下鼻子,“我要是能再跑得快一点,就能再接到好几个球了!”
“还有没避开拦网的三次扣杀!我要是能扣球前动一下脑子,就能扣更内角的斜线球了!!”
“可恶!拦网拦网不行,扣球被拦下,接球也烂的要命!我算什么王牌!!”
他狠狠地捶了两下自己的腿。
福永招平默默递过来一个用三条毛巾叠成的圆柱体,“捶这个吧。”
不然手和腿都会痛的。
山本猛虎又猛地抽吸了一下,泪水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他抱住圆柱体,脑袋往里面一埋,呜地哭出声。
黑尾铁朗贴着车窗坐,刘海垂在眼前,他整个人靠在座椅里,漆黑的双眼盯着砸在车窗上的雨水,似乎在思考雨和球的速度哪个更快。
身旁是和夏目同款动作的孤爪研磨。
他也用外套盖住了脑袋,整个人跟睡死了一样瘫在座椅上。
只有平缓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还活着。
夜久卫辅咬着下嘴唇,同样看着窗外,和黑尾铁朗不同的是他脸上湿漉漉的。
粉棕色的眼瞳一路憋得泛起了红色,上了车后终于有了一个人短暂“独处”的小空间,和山本猛虎一样,他的眼泪跟开了闸一样不断涌出。
作为自由人,他内心的谴责不会比山本猛虎这个主攻手少。
如果自己再稍微努力一下下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最后那一球接起来?
哪怕只是多迈一步,球都有可能被救起来。
可是,他没能接下球。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右手虚虚握拳。
其实不止最后一球,还有好几球,如果他没有失误的话,结束会不一样吧?
在上车之后,多轨透就将猫咪老师还给了夏目,后者抱着猫,就像抱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次,三花猫被他抱得这么紧还没有扭着身体挣脱开。
尾巴左右甩了甩,小眼睛朝夏目脸上瞟了瞟。
算了,铲屎官,看在你这么伤心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当当你心灵的寄托好了。
夏目的哭不是像山本猛虎那样撕心裂肺的哭,他更加内敛,如果不是偶尔微微的颤抖和在雨声环绕下几乎听不出来的抽噎,不会有人发现他在哭。
伴随着眼睫开阖,晶莹的泪水从蓄满了液体的眼眶滑落,一滴滴落在红色队服上,洇出更深一度的红色。
猫咪歪了歪脑袋,用自己的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而后往铲屎官方向挪了一小步,又挪了一小步,直到完完全全贴上少年的身体。
它抬起脑袋,盯着面无表情流泪的少年,舔了舔他下巴上的眼泪,嫌弃地皱了下脸。
好咸。是猫讨厌的味道。
夏目眨眨眼,对它露出一个苦涩笑容,抬手在它身上抚了两下。
猫咪在他身上蹭了蹭。
肉乎乎的触感似乎触及了心里某一块柔软的点,夏目吸了吸鼻子,抱住猫咪老师,将脑袋往车窗上一靠,额头贴着冰冰凉的玻璃。
耳畔是接连不断拍打在窗户上的雨声。
他尝试放空自己。
……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雨势变小又一次变大的时候,一道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最后一球,对不起。”
“是我的失误。”
一道弱弱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是震惊于孤爪研磨道歉了还是震惊于他认为最后一球是自己的问题。
“不是你的失误!”山本猛虎直视着自家二传。
他的声音有点喑哑,带着点鼻音。
“不-是-你-的-失-误!!”他一字一句道。
明明、明明他们都有错!哪里是你一个人的错?!!
“不是你的错就没必要道歉!”夜久卫辅从衣服里伸出脑袋来喊了一句。
又很快缩回去挤眼泪。
“可以是任何人的失误,但是研磨,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做好。”黑尾铁朗盯着他,眼眶一圈也红红的。
“小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我的‘失误’辩解吗?”坐在他身侧的幼驯染问。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之前球场上那一幕在这一刻有了延续。
区别在,这一回没有夜久卫辅强制二人休战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雨势又一次变小的时候,猫又育史出声了。
他说:“你们已经做到了现阶段‘音驹’能够做到的最好,不需要太过自责,也不必觉得自己太弱了,大家感知到这些自我谴责的情绪是因为还有进步升级的空间。”
“我不管大家怀揣着怎样复杂的心情,现实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吸收消化掉这几天比赛带来的经验和收获,再次基础上强化我们自己。”
“没有人不会经历‘败北’,不管是在IH预选赛落败的我们,还是在全国大赛取得优胜的队伍,强者会被更强的强者所讨伐,只有挑战者,有权利获得胜负的路标,以及背后那庞大的经验值。”
一片沉默中,猫又育史又问:“你们,都是要打春高的吧?”
“当然!”
率先出声的是三年级们。
一脸不爽的黑尾铁朗、吸着鼻子的夜久卫辅、比平时少了几分淡然的海信行,三人互相看了看,突然一起笑出声。
“要打!当然要打春高!!”山本猛虎一甩衣服,差点甩到过道隔壁灰羽列夫的脸上。
“打!”
“喵!”三花猫出声。
灰羽列夫更是握拳坚定道:“我春高的时候要成为正选!!”
其余队员们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表露出同样想打春高的决心。
“那就好。”
猫又育史看着他们,也笑出声。
“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尤其是你,研磨。”
布丁头猫猫移开视线。
老猫咪又说:“不如这样,老头子我请大家去吃一顿吧!”
——————
【音驹高校 IH预选赛东京代表决定战 止步八强】
第115章 击掌
居酒屋内。
猫猫们围着桌子坐成一大圈。
下午比赛刚刚结束, 未到饭点,居酒屋老顾客猫又育史干脆包了一个大间。
“刚刚在后场都拉伸过了,身体都酸吧?累吧?”
没人说话。
明明比赛时间没有前两天长, 众人却在这句话下深刻地感受到来自肌肉深处甚至是骨髓向大脑传递出的痛楚。
几乎把整个人都撕裂开。
比前几天加起来都要痛。
福永招平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大概是肌肉在哭吧。
猫又育史指着一桌子饭菜:“知道累了现在就给我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刚刚运动完机体的血糖水平开始下降, 会产生很强烈的饥饿感, 代谢速度加快, 所以我一直主张在高强度运动之后, 吃一些食物, 帮助肌肉修复。”
布丁头二传瘪着嘴, 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一堆食物。
——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即便肚子已经在叫唤, 他还是没有食欲。
猫又育史轻轻扫了一眼围成一圈的猫猫们,接着道:“只有补足体力,具备了足够的力量,才有动力继续练习、继续向着目标拼搏。”
“为了变得更强, 为了超越今日有所欠缺的自己,为了备战接下来的春高,你们必须让自己拥有强大的意志、保持良好的体魄。”
“所以,吃吧。”
“把今日的痛苦与不甘、遗憾和悔恨, 同饭菜一起咽下,吃进肚子里,化成来日在球场上奋斗的动力。”
山本猛虎率先伸出筷子。
他脸上是被自己手擦眼泪蹭出来的红印子。
一边往自己嘴巴里塞食物一边使劲憋着眼泪。
接着动筷的是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夜久卫辅和板着脸一脸阴沉的黑尾铁朗。
二三年级们先带头,一年级们也慢慢伸出筷子。
夏目往自己嘴里胡乱扒了两口。
塞得满嘴都是,却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
五味杂陈一团浆糊。
有点对不起猫又教练点的这一桌子好菜。
“研磨,吃。”福永招平给孤爪研磨夹了一筷子鳗鱼。
在场只有孤爪研磨还没开吃了。
灰羽列夫嘴巴鼓鼓当当, “研磨学长,你吃啊, 不吃的话就要被我们吃完了。”
孤爪研磨还是没有动。
和他形成对比的是闷头吃自己猫饭的猫咪老师。
“大家吃得怎么样?”拉门拉开,玲子出现在门外。
“这是猫又老头的传统,每次音驹输了比赛,都会带队员们来吃一顿。”
“……玲子外婆?”夏目愣怔道。
“哟。”女子抬手向他们打招呼。
“在我们当年猫又老头就经常带我们来这家店吃,几十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过。”
“哈哈,我可是这家店的骨灰级老顾客。”猫又育史接着她的话说。
玲子琥珀色的竖瞳在房间内众人脸上轻轻扫过,似是不经意地和夏目对视了一眼。
后者躲了一下她的视线。
“你们年轻人慢慢吃,虽然补充体力没错,但还是要适度,不要吃的太快伤到身体。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就这样,回见啦~”她轻轻巧巧地挥手,将门拉上。
随意地来随意地去,就是夏目玲子的风格。
“这里还有人没有吃呢。”黑尾铁朗小声嘀咕一句。
包厢里寂静无声,这一声在耳畔显得清晰无比。
一双双眼睛看向没有动筷子的人。
孤爪·如芒刺背·研磨:“……”
他把自己往衣服里缩了缩。
“我会吃的……”
“那就吃给我们看!”山本猛虎把碗怼在他面前。
颤抖着手,孤爪研磨握住了碗。
眼睛逃避似地左右偏了偏。
“咳,大家别看了,继续吃吧!”猫又育史打圆场。
而后的包间内——
孤爪研磨:慢慢吞吞吃一口,一口嚼半分钟。
灰羽列夫:我吃!吃吃吃吃我狂吃!
山本猛虎:猛吃一口,擦一把泪,再吃一口!
黑尾铁朗:低着脑袋扒饭,吃着吃着停顿一下思考人生,继续猛扒饭。
夜久卫辅:眼泪就饭,味道翻倍。
众生百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夏目的举动算是最为正常的一类,一筷子一筷子地接着菜。
只是是机械性的。
像个进食机器一样,进食时没有味觉,也没有饱腹感。
“贵志,你今天吃了好多呀。”芝山优生吃着饭,突然和他说道。
“……应该是太累了吧。”夏目眨眨眼,眼睛包括眼周一圈都已经彻底干涩了,很不舒服。
他刚刚应该没有在吃饭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哭吧?
“嗯,也对,你这几天太辛苦了,多吃点也好,”黑发圆脸自由人点点头,“这个红豆小圆子你多吃点。”
他抬手给夏目舀了一勺。
夏目怔怔地举着碗。
“干杯。”
夏目一恍然,和芝山优生碰了下碗。
“嗯,干杯。”
黑发圆脸自由人眼圈也是红红的,他一边吃一边和夏目说:“我想,我果然还是要加强基础训练。我数过了,夜久学长今天比赛有12次都是在一个回合里救了超过10次球,真的好厉害啊。有好几次,他就在我面前扑救,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一道光照在他身上,他就像英雄一样。”
“我还是想,努力一把,拼一下,哪怕仅仅学到夜久学长的皮毛,或许在今后也能为我们音驹起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他红彤彤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水光和坚定无比的赤诚。
和站在球场边看着队员们拼命奋战自己却不能帮助哪怕一丝一毫相比,在更加努力过后认识到自己和夜久学长之间差距逐渐缩小的自己,虽然同样无法站上正式赛场,但至少能让自己有更加坚定的想要拼搏的动力。
夜久学长,是他的榜样、标杆、灯塔。
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成为夜久学长这样的人,可是,朝着他努力,不也是一种让自己得到满足的方式吗?
“是啊,”夏目舀了一勺红豆小圆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成长成为像夜久学长那样优秀的自由人的,到时候,还会接下夜久学长的班吧。”
倒是把一年级自由人说红了脸。
芝山优生吸了吸鼻子,“对了,贵志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吗?”他反问了一下自己。
茶发少年垂眸,鸦羽般的眼睫垂落,思索了一阵。
“还是继续加强训练吧,发球的精准度、跳跃的滞空性,还有配合默契方面,我还有很多不足。”
他说道。
芝山优生感慨:“不愧是你贵志你呀,果然,强大的人只会更加努力地督促自己变得更强。”
夏目对此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阵。
“我们会打进春高的吧。”芝山优生突然说。
“会的。”
夏目回道。
一定会的。
*
晚上,洗完澡的夏目本来想倒头就睡,可往床上一躺,一点困意都没有。
又爬起来点开了手机。
手机的电量充满了,充斥着许多来自不同小伙伴的消息。
夏目先是回了千切豹马的狂轰乱炸,比起被人安慰,他反倒是安慰千切豹马的那个。
这位义愤填膺的好朋友为音驹鸣不平抱不公,他还特地截图给夏目看说:【我帮你们回怼了好多说音驹差劲的评论,看都没看比赛就夸夸其谈泼脏水的家伙就该滚出竞技体育的世界啊!!】
【总之,我是永远站在贵志你这边的!没有音驹的排球赛我也不会去看了,听说你们到了冬天还有个春高,从现在开始备战春高的话,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吧!】
夏目哭笑不得地回复:【我们明天进行比赛复盘,接下来就是为了春高做准备了,希望到时候能够顺利取得晋级名次吧。】
他又回了北信介的消息。
对方告诉他,稻荷崎打进了决赛,明天就是兵库县的冠亚军角逐了。
夏目祝他们取得好成绩。
北信介并没有提关于音驹IH预选赛的事情,而是告诉夏目放平心态,比起更加综合类的IH,冬天的春高是更加专项化级别化的比赛,而且东京作为举办方,今年春高有三个名额,按照音驹的水平,半年时间成功挤进前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相当直接,却也最为真实。
夏目看着这条信息看了整整两分钟,才回复对方消息。
关了灯,在没有日光的夜晚,窗外的星星都显得暗淡无光。
在仅能凭借夜光看清房间的黑夜,夏目隐隐约约发现,墙上的漆有点斑驳了。
是本来就斑驳的,还是在着两个月之内褪色的呢?
他不清楚。
明明他之前都没有观察得这么仔细。
日记摊在桌上没有写,手机被丢在床上,屏幕自动熄屏,也没人给他发消息了。
夏目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脑袋里回忆着今天的比赛情节。
扣球带起的劲风声在耳畔振荡起层层波纹,黄蓝色大球撞击在手臂上发出的剧烈震响,二传托球时球在空中行进的轨迹,抬手拦网时发出的“咚”的清脆声响。
不同却又相似的声音在脑袋碰撞激荡,共同构成了嘈杂混乱的交响乐。
少年下意思地抬起手臂,做出挥臂扣球的无实物行为。
如果他那次发球没有失误的话,情况会不会不一样了?
如果他在意识到托球位置出现偏差时能够更加及时地调整角度,球是不是就不会被拦住了?
如果他在接最后一球时反应更快一些,速度提上去,是不是就能救到球了?
如果……
<没有如果。>
长长了一些的头发散在床上,少年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闭上眼,同样的画面依旧在脑袋不断浮现。
发球失误,拦网被得分,接球失败,配合失误导致球被拦下……这些都是他今天在球场上的表现。
一团糟。
如果没有二三年级前辈们的刻意迁就的配合,他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么多分。
是自己,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研磨学长好几次将球托给自己,自己却用粗糙的攻击回报他。
他的扣球,有被佐久早拦下的,也有被其他攻手拦下的,更多是被自由人接起来的。在调整之后,变成了井闼山用来攻击音驹的武器。
自己,真的能够担当得起大家对他的信任吗?
他在内心拷问自己。
明明只是凭借强悍的力量挤进了正选,明明也才接触排球没多久,却强硬地将原本配合默契的三年级前辈挤下了首发,技巧不够,配合不够,就连很多配合都是靠队友打暗号才能意识到,如果换成海学长,一定不用暗号就知道要怎么配合了吧。
就是这样粗糙的不堪重负的自己,成为了正选首发。
哪有千切豹马说的那样,明明一点都不帅气。
少年呼吸平缓,内心却分外波涛汹涌,波浪翻涌拍打着内心的暗礁,瞬间将其吞没在无情的大海中。
“咚咚。”
有人敲了敲门。
“咚咚咚。”
少年耳朵动了动。
“贵志,夜宵吃吗?”玲子的声音透过门缝,从外头传来。
“不吃的话就全给胖猫咪喽,晚上吃这么多,肯定会积食的吧。”玲子自顾自地说。
夏目翻身坐起来。
在床上坐了几秒钟,下床,开门。
夜宵确实不少。
凛给夏目煮了热腾腾的乌冬面。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夏目一家子都不在意季节这回事。
玲子自作主张地下午就点餐了关东煮,大厨凛自然不会不满足她的需求。
于是最后呈现在夏目一家餐桌上的夜宵有:一碗乌冬面、一锅关东煮、一碗麻辣烫。
就连玲子,目光都在麻辣烫上停留了好久。
随后果断地分享了一半关东煮给凛,剩下一半麻辣烫归自己。
夏目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三权分立的景象。
他默默端起自己的那碗乌冬面,默默地吸溜起来。
很奇怪,明明下午已经吃很多了,却还吃得下。
“慢点吃,你下午吃的饭,本来就是补充消耗的体力用的,现在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玲子说。
夏目突然意识到,这碗面是有味道的。
和下午吃起来寡淡无味的饭菜不同。
很淡,但是却明显地刺激了味蕾,让他生出“想要多吃点”的欲望。
……果然还是对不起猫又教练。
少年埋头嗦了几口面。
口感劲道爽滑Q弹,里面还加了炖烂了的牛肉和几只剥了壳的虾,绿叶菜的寡淡恰好地中和了肉类的鲜味。
“我果然,还是太差劲了。”垂着脑袋的少年说。
猫咪老师在桌上愉快地吸溜他从碗里挑出来的面。
“觉得自己差劲的话,就去克服自己的缺陷,而不是自我埋怨。”
玲子一只手关东煮串串一只手麻辣烫串串,看着像个路边摊拼桌的路人。
有时路人的话比亲人的话更容易被听进去。
“证明自己足以担任某个位置,用你的实际行动去证明,才是好的解决措施,不是吗?”
少年的头埋得没有那么低了。
凛说:“冰箱里还有买来的茶冻,如果想吃的话等会儿去拿吧。”
“嗯。”
在升腾的热气中,少年的声音有些夹杂着鼻音的不真切。
……
吃完了面,夏目拒绝了再来一分夜宵的建议。
“行,拿茶冻就当明天的夜宵好了。”凛愉快地决定。
茶发少年吸了吸鼻子,“我吃好了,先去休息了,明天还有训练。”
凛:“盖上被子睡觉哦,不要着凉了!”
玲子:“晚安啦~”
“嗯,晚安。”
*
回校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写检讨。
写关于昨天比赛的检讨。
在猫又育史说出口的时候,黑尾铁朗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正反面都有。
猫又育史噎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黑尾,点点头:“那就按照黑尾你的标准来,至少一面半,没有参与比赛的队员写观后感。”
午休时间,芝山优生跑来找夏目,两个人一个午休时间就把检讨和观后感写完了,夏目一个人写了一张半纸,第一张写满了字,第二张写了一面,全都密密麻麻。
原本打算花一天时间安慰夏目的西村悟北本笃史二人看到他奋笔疾书的模样,也稍稍被震惊到,并迅速跑到墙角换思路安慰。
西村悟一脸怀疑地问:“夏目他真的需要安慰吗?”
他感觉被安慰的应该是他这个学渣,他在看见第一张检讨纸的时候就开始头疼了。
北本笃史肯定道:“相信我的直觉,夏目可不是你这种一根筋直肠子的家伙。”
他们两个周末也有比赛,基本上都是一轮游二轮游,但时间正好和排球赛撞上。
二人都是心大的,虽然输了比赛,但音驹足球部和篮球部本身水平也就一般般,又在开局撞上了强校,主力也不是他们,二人对于输掉比赛倒没什么芥蒂。
相较于二人组的社团,这个周末有关排球部的消息倒是在校内论坛还有各个群里面很火爆。
除了不少女生发现排球部的隐藏帅哥×N之外,更多的是对于今年音驹能打到哪个程度的讨论。
作为曾经的老牌名校,虽说近几年没落了,但依旧有一些曾经音驹高校的死忠粉,也有曾经的校友在帖子里向学生们科普音驹的排球史,不少人都很看好今年的排球部。
西村悟和北本笃史都刷到了音驹比赛的视频,光是看着球在求网上经过十几个来回他们就觉得快要呼吸不畅了,而排球选手们还要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击球过网,想想都是件令人窒息的事情。
音驹打井闼山的剪辑也有最后几分的片段,别说是球场上的选手,这最后决定输赢的一球,观众看着都难受。
这可比打篮球被人超过三十多分和踢足球被人连续踢进三个球难受多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等到放学了都没讨论出来什么一二,夏目已经又去排球馆了。
排球馆内,猫又育史看着新交上来的好几张检讨/观后感,满意地点点头。
“列夫,你的观后感明天能交上来吗?”
“能的吧。”灰发大高个挠挠头。
“明天我会围读点评你们的检讨,也算是复盘的一种。”老猫咪说。
前几天经历了高强度的比赛,短时间内不宜再进行剧烈和超负荷的运动。
早训时就做了几组稍微基础一点的训练,猫又教练就开始就前几天的比赛给大家做讲解,晚训也是。
又是一组折返跑过后。
“真的不能多练几组吗?”山本猛虎问。
猫又育史想也没想拒绝了:“不行,你们的身体还没恢复平时的状态,直接恢复甚至超越平时的训练会对身体造成巨大影响,你应该不想像研磨一样发烧吧?”
“好吧——”音驹王牌遗憾地拖长了语调。
对,没错,音驹的大脑在高强度的三天比赛之后,又一次不堪重负倒下了。
早上黑尾铁朗来训练时带来的消息。
“猫又教练,我觉得我身体状态挺好的,可以多训练两组。”一道声音响起,山本猛虎也抬起了头。
猫又育史皱起眉:“不行,就算你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也不能盲目训练。”
夏目垂下了脑袋:“好……我知道了。”
音驹的王牌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你也和我有一样想法呀,贵志,我觉得我还有进步空间,要是能够趁着有时间多锻炼多训练一会儿,说不定就能从量变到质变。”
茶发少年垂眸思索了一阵,问道:“猛虎学长,你放学后有空吗?”
……
孤爪研磨的烧没有退,他的检讨还是黑尾铁朗替他上交的。
猫又育史拿着一叠检讨书,认认真真每个人都看了,还拿不同颜色的笔评改了一下,其中被改字最多的是灰羽列夫,他的错别字和语法错误多得可怕,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文字上的错误。
“我都看完了大家的检讨,最为客观的是研磨的这篇,在沟通经过他同意之后我打算传阅一下给大家看看,还有黑尾的这篇,从副攻的角度出发,分析得很深刻……”
“啊——总算结束了!”在宣布早训结束后,山本猛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灰羽列夫一脸颓废:“简直比国文课还恐怖。”
“贵志,一起回教室吗?”芝山优生问。
“不了,我找猛虎学长问些进攻方面的问题,回见吧。”
“哦哦,好,那回头见啦。”
最后,更衣室就只剩下夏目和山本二人。
“咳——”莫西干发型的少年故意清了清嗓子。
“那个,今天放学……”他眼珠子转向夏目。
“和昨天一样。”
夏目望过去。
“啪。”
清脆的一声击掌,回荡在密闭的空间内。
第116章 三年级们
等到孤爪研磨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井闼山战后的第三天了。
大家也渐渐恢复到了平时的训练量。
和从前相比,经历过IH预选赛的音驹队伍当中少了一些原来的嬉笑,每个人能埋头训练就埋头训练, 直至被教练监督们出声制止。
而后,猫猫们就会围坐在一块儿, 看比赛录像。
夜久卫辅曾经抱怨过:“就像把已经快要愈合结痂的伤疤又一次撕开。”
但他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屏幕, 若非必要, 他连眨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三天里面, 他们将这场比赛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一遍遍地将伤疤撕开, 看着里面的鲜血朝外涌出, 默默舔舐伤口。
在孤爪研磨回来后,观摩人员终于全部集齐,音驹的大脑也从不同于猫又教练的二传的角度更加细致地分析了这场比赛众人面临的问题以及相应解决方式的对与错,接着又理性客观地批了一遍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小黑, 首先是你,观察力和临时调整反应力虽然不差,但有时候拦网过于依靠经验了,像你在第4分25秒、17分08秒还有第24分12秒这里……”
“犬冈你主要是经验和技巧上的问题, ……”
“虎你的问题是每次一到要扣球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异常兴奋,简而言之就是容易打上头,对手很容易根据这点来判断我们的进攻模式,我也会基于这点适当调整甚至减少给你托球的频率,你得改正这点。还有扣球的稳定率,……”
“至于贵志, 你扣球的精确度在后期降低了将近二十个百分点,还有接传球的到位率, 跟同期一起接球的夜久学长还有福永相比也降低了不少,虽然这和后期加快的节奏有关,但还是要在这一方面克服一下……”
猫猫们:很好,这么一分析,感觉处处都是漏洞。
直接被说自闭了。
以为他们前两天看视频已经分析出了不少问题,谁知道又被揪出来好多。所以说他们当时发挥得也太差劲了吧!
“研磨的话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直井学在一旁轻咳了一下,将视线转向猫又育史。
刚刚输掉了比赛,现在又马上被现实打击,这也太残酷了些。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这个做法有他的道理。”猫又育史摸摸下巴。
“将他们现阶段最缺乏的东西直接暴露在他们面前,挑破窗户纸比在平时的训练中提醒他们更加深刻,也更比日后比赛中突然意识到却无法改变或者是被对手作为突破点针对要来的好。”
“但是研磨,他就是这么一个善于刨析的家伙啊,比起让人慢慢发现自己的失误,他更加倾向于把错处直接挑明摆出来,这点倒是和我完全不一样,虽然直白了点,但效果反倒可能更强。”这也是猫又育史不制止的原因。
他倾向于慢慢来的温水煮青蛙模式,孤爪研磨的方式更像是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我倒是更加喜欢猫又教练您的方式。”直井学说。
猫又育史抚掌一笑:“哈哈,每个人都有侧重和偏好嘛,不管是我还是研磨,只要能够对队员们起到一定效果,有用就好了。”
“当然还有我。”孤爪研磨说到最后,又添了一句。
“在家这两天我也有反思过我的问题。”
猫猫们交换了眼神,啊?研磨开始批判自己了??
等等,他们的脑!你先别说!
孤爪研磨一个眼神制止了黑尾铁朗起身捂嘴的行为,“把你们的滤镜收起来,尤其是你小黑。”
“我尽力。”音驹主将脸不红心不跳地敷衍说。
给原本严肃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点点欢乐。
“我反思过了,作为二传,我确实在指挥进攻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从前我一直觉得,我身为音驹的二传,仅仅是一个司令塔的职位,而非野心家、非掌控者,我以为是我能够捕捉到队友们想要扣球的欲望并随之传球过去,可能在某一瞬间,我在队伍中起到的作用会是巨大的,在那一刻我是所谓的指挥家。但实际上,我的野心在你们的潜意识的纵容之下不知不觉中变大了,想要掌控所有人的欲望也在不断增长,在比赛中,有好几次都是我给你们下命令让你们‘依据’我的命令行事,包括掌控你们‘要球’的欲望。”
夏目和山本对视一眼,眼中流淌过深思。
“这么说来,我有时候扣球的时候确实会有一种仿佛在我脑海里说话的声音,让我去扣球,督促我立马去扣球。”山本猛虎皱着眉说,“我一直觉得这是我想要扣球的欲望太强了。”
夏目点头,他也是这么想得。
“所以我说,很大概率就是我影响了你们的潜意识,让我想要给你们之中的某个人传球时,就会让你们在心里生出‘想要扣球’的想法,从而随之起跳挥臂配合上我的托球。”孤爪研磨淡定道。
“可是,这也太玄乎了吧?”山本猛虎不可置信。
黑尾铁朗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虽然听上去很奇葩,但合作时间长了,很多时候就会产生这种潜意识之间的‘相互影响’。”
“比如我们几个三年级在配合的时候,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打暗号,但我自信我朝后托出一个球海一定会扣到,夜久也自信他救下来的球一定会传到我们手里,大概就是这种在比赛时的‘同频共振’。”
“和小黑你们比起来,作为二传的我的指令更像是以我作为主机‘发出讯号’,攻手们‘接受讯号’的模式。”孤爪研磨竖瞳扫视一圈,“攻手在‘接受’到讯号之后会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他们内心发出的讯息,而实际上这只是我朝他们散发出来的想要你们回应我指示的‘命令’。”
一片寂静的沉默中,夏目突然出声了:“我觉得并不是研磨学长你的‘指令’影响到了我们的进攻欲。”
“进攻欲每个人都有,只是强烈程度的多少。”
“和‘因为指令而产生要球的想法’相比,我更加倾向‘强化了我们心中本身就存在的对球的渴望’,我们的身体也会在这这种被加强的欲望下迎合你的托球,其根本在于双方,而非任何单独的一人。”
孤爪研磨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你说得对。”
山本猛虎和福永招平两名主攻手也点头。
山本猛虎说:“我也觉得,比起‘是研磨你让我们产生要球扣球的想法’,我还是更能接受‘你强化了我们本身想要扣球的想法’这一选项。”他本身扣球的欲望就很强烈,只不过在某些时刻会更加强烈一些,又在那些时刻,扣上了研磨托来的球。
福永招平一脸正经:“其实,大家都觉得研磨比起‘让我们产生进攻欲望’会更加偏向‘把自己的懒散因子传过来’。”
听了福永招平的话,猫猫们疯狂点头。
灰羽列夫:“啊,那这样大家扣球的欲望就会变小了!”
攻手们你一言我一语,成功将刚刚由二传带起的凝重气氛打散开。
黑尾铁朗:“研磨啊,不说别的,你确定你的进攻欲真的有这么强吗?”
孤爪研磨:“……”
住嘴吧,血液们。
没看到你们大脑在发飙边缘了吗?
“开个玩笑,”黑尾铁朗摆摆手,一瞬间换上了严肃的神情,“或许研磨你真的能让攻手一瞬间产生‘我想要球,我想要扣球’”的强烈的欲望,可这离不开二传和攻手们的双重行为,光凭借你一个人,哪怕短暂一瞬影响到了攻手的想法,要是攻手不配合你,也依旧无法达成‘进攻’这一指令,我说得没错吧?”
“也就是说,即便失误的扣球有你的参与,可刨去那两球完完全全是因为体力因素的原因,剩下的球都是二传和攻手的双重责任,你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如果没有你这样指令简洁清晰的指挥官,音驹还不见得会变成什么样。”
这句话得到了猫猫们的一致认可。
“要算起来,大家都有责任。”黑尾铁朗说。
“不过,既然研磨都刨析了自己,那我也来说!”黑尾铁朗插腰站起来。
“我有好几次都预判失误,实际上就是研磨说的太过于依赖经验判断力,包括对于饭纲二传进攻的判断意外,也有基于自身从前比赛所做出的判断……”
“还有我!”夜久卫辅站起来,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道:“我最大的问题是速度和体力,以及有时候我没法很快适应第一次见到的球路,这些都容易变成丢分点。”
大家一个个站起来,挨个说自己的问题。
猫又育史站在一一边,欣慰地点着头,一边给直井学一个眼神,大意是——“看吧,他们是不是比我主持的时候更放得开?”
直井学摸摸自己的脑袋,轻轻咳嗽了一下。
在自我检讨了一圈,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错误说了一遍后,原本热热闹闹的排球馆有一下子陷入了无人发言的境地。
“啪!”
众人惊讶地看过去。
犬冈走两只手还拍在脸上,响亮的声音尚在排球馆内回荡。
他把手撤下来,脸颊两侧红扑扑的手动腮红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没人笑出来。
“好了!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继续停滞不前了!!”
“让我们继续投身练习吧!!!”
“吼——”
在他的带领下,猫猫们又一次投身到训练之中。
还是快到上课时间了才停下。
*
直井学回到工位,他和猫又育史不同,除了在排球部任职之外,还有自己的教学事务。
工作了没多久,一名职业装的短发女性敲了敲办公室的们,喊了他的名字,“直井,出来一下?”她指了指门外。
直井学认识她,这是高三的年级主任。
惴惴地跟着人出门,到了楼梯拐角处。
“你们排球部的夜久和黑尾都是升学班的吧,他们下学期还是继续在社团吗?”年级主任开门见山地问。
“嗯,我们也都征求过三年级们的意见了,排球部三名高三生,都打算在社团待到冬天,等到春高结束之后再退社。”直井学斟酌了一下。
“这样啊。”年级主任的语气无法让人听出来她究竟怎么想的。
“额,他们有保证过不会落下成绩的!学习进度会跟上,平时作业也会准时提交,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也不会落下!”
女士无奈地笑了笑,“我刚刚去找过猫又老师,他和你说了同样的话。”
直井学挠了挠脑袋:“啊,是这样啊。”
他紧张地看着年级主任。
“放心,我们音驹也不是什么会强制同学退出社团的学校,只是建议成绩优异的学生选择性退出社团,如果学生态度坚决,我们也不会逼他们退社。”
年级主任的话令直井学松了一大口气。
但年级主任继续说:“你知道,夜久同学和黑尾同学的成绩都不错,不过我还是建议他们做出一定的取舍。从他们班主任交上来的意愿单上看,他们更钟爱排球,我想让你们和他们再聊聊,要知道,这并非只是‘小小的成绩问题’,更大点关乎到他们日后升学,校方是不想让任何一名学生在选择未来的岔路口上走错路,这关乎到学生们的将来,请务必让他们谨慎选择。”
“……好的,我和猫又教练会找他们谈一下的。”
送走了年级主任,直井学脑袋往墙上一靠,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劝劝三年级生啊,那三个可一个比一个犟,不说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即便是平时看上去很好说话很佛的海信行,碰到这种事都一个比一个坚定。
他在墙角缩了半天,摸出手机打电话。
“猫又教练,您也收到消息了,对,就是关于高三生们……”
*
午休时间,三年5组教教室内,海信行自然地带着自己的午饭进来和黑尾铁朗夜久卫辅拼桌吃饭。
“昨天最终的比赛结果出来了,大家都清楚吧?”黑尾铁朗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IH预选赛东京赛区的最终入选校。
东京入选的两支队伍是井闼山和枭谷,情理之内,也在意料之内。
真要算起来,前天四强赛结束就已经知道全国大赛的门票花落谁家了,只不过最后是冠亚军的角逐。
木兔光太郎昨天输了比赛还给他发视频哭诉,最后被无可奈何的木叶秋纪一巴掌挂断视频作为结束,事后赤苇京治还发消息来道歉。
黑尾:习惯了。(沧桑.jpg)
虽说如此,但音驹没有打进决赛还是让他耿耿于怀了好几个晚上。
“嗯。”海信行说。
夜久卫辅嘴里塞满了饭和炒时蔬,话说不了只能一直点头。
“夏季的全国大赛是没指望了,只剩下最后一次的春高机会。”鸡冠头三年级生说道。
剩下两个人静静望着他,都在等他的下一句话。
“所以说,春高,最后一战,大家还是一起的吧?”黑尾铁朗冲着好友们扬起一边眉毛,第一次见的人绝对会认为他在挑衅。
“都最后一年了,要是最后一年再不拼一把,不亲自站上春高的球场,那得多憋屈啊!”夜久卫辅把嘴里的饭和菜一起咽下。
两个人看向海信行,后者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你们都这么说了,那么我自然也是——‘同上’。”
三个人在高三的教室里一同击掌,除了成熟几分的外表,和两年前在高一教室中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哦还有,猫又教练让我中午吃好饭去他那边聊聊,你们呢?”
“一样一样,我已经猜到要说什么了。”
“我和你们一样。”海信行说。
“其实,我比赛结束当天就和我家长商量过了,他们挺开明的,让我自己选择。”
“和你差不多,我家长和我说了不少,大致就是说让我好好抉择一下,如果因为在社团活动上耗费太多精力而被其他同学拉开了差距,最后得到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要我为将来考虑一下……不过我还是觉得,能和大家在一起打排球才是最好的。当然我成绩也不能降下去。”
“嗯,我家长也差不多一个意思,”黑尾铁朗沉吟了一下,“不过,我也不是逼着你们和我选择一样的道路,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做出后悔的决定,如果选择继续留在排球部最好,但是,万一有可能将来会产生‘后悔’的情绪,我更希望大家能够选择让将来的自己‘不会后悔’的选项。”
夜久卫辅筷子一指,指向黑尾铁朗:“我将来可是要当第一自由人的!要是现在就退部了我才后悔莫及呢!”
“同上,虽然我没有什么将来必须要在排球领域干出一番事业的远大理想,但是能和我的伙伴们一起继续在排球部训练、一起战到最后,我想估计是我这辈子都无法超越的快乐了。”
黑尾铁朗从包里掏出三罐汽水,易拉罐盖子被“嗤”地打开。
“说好了,那就一起去,咱们三个,一个都不能少!”
他率先举起易拉罐。
“敬无所畏惧的我们。”
“敬还能继续一起训练的我们。”
“敬将来一起站上春高赛场的我们。”
“咣当。”
热闹的高三教室内,易拉罐碰撞的声音很小,在三个当事人耳朵里,却比比赛场上的裁判的哨声还要清晰。
***
一二年级们的消息还是从担任课代表经常去办公室的多轨透那边得知的,两个年级教学楼又离得近,在一楼的班级跑一趟比上下楼都快,也正因此,很快得知消息的众人一路提心吊胆了好久。
下午训练时,三年级们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同,该训练训练,该指导指导。
看着三年级们一如往常的模样,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家都在,但凡要是少了一个人,音驹都不完整了。
最后在某次障碍跑结束后,灰羽列夫被众人撺掇着上去问:“那个,夜久学长,你们接下来还会和我们一起打春高的吧?”
“哈?”夜久卫辅反问了一句,立马反应过来,“哦,你们知道我们被聊天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放心好了,在春高结束前,我们都不会退部的,我拿黑尾的发型发誓,不然就让他秃头。”
“我听得到!!”
“还好还好。”芝山优生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象要是夜久学长不在他该怎么办。
被他紧张地握住手臂的夏目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三年级的前辈们都在,真好。
“哦,我还以为黑尾学长不在我就能当正选了。”灰羽列夫嘟着嘴。
听语气还有点遗憾。
“你小子!”黑尾铁朗一路跑过来,歇都没带歇直接一巴掌按上他的脑袋,揉搓了好一会儿,努力让他的发际线往上窜。
“就算没人当副攻,你也要经过教练和全体队友的考核,通过了才能加入正选!”
俄罗斯混血一脸震惊:“啊,这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黑尾铁朗说。
语气相当敷衍。
夜久卫辅翻了个白眼,你也就骗骗这种傻大个了。
“我说吧,小黑他们是肯定不会退部的。”孤爪研磨慢悠悠跑完了自己的路。
福永招平给他掐秒表计时,圆圆的眼睛睁大了些:“研磨这次跑得比前两次都快诶。”
他还以为研磨生病上来会跑得比较慢,没想到速度反而还快了。
黑尾铁朗闻言锐利的眼神立刻扫向孤爪研磨,布丁头二传移开了视线。
福永招平反应迅速地捂住了耳朵。
下一秒,猫又育史的声音响彻排球馆:“研磨你前面肯定都偷懒了吧!!我看见了,你这次跑得都不怎么喘!”
音驹的大脑扭过头问王牌:“我说之前几场比赛连续打得耐力体力上升了教练会信吗?”
山本猛虎梗了一下,诚恳道:“我觉得,当你把这句话说出口时可信度就几乎为零了。”
“研磨,我听见你说话了!”老猫咪震怒。
直井学急忙安抚他:“好了好了,研磨已经知道努力了,您看这不就是他努力的证明吗?教练您喝点金银花茶吗?”
第117章 外援
到周五时, 西村悟和北本笃史二人已经绞尽脑汁和夏目说了一些让他放松的话,夏目也都礼貌微笑点头回应。
西村悟挠了挠头发:“我有种被认真地敷衍了的感觉。”
北本笃史耸耸肩,“我觉得他挺真诚的。”
“不, 他向我们道谢的时候嘴角弧度比平时要低好几度。”西村悟笃定说。
“……你观察真仔细。”
第二节课下课的课间,和好友讨论周末去哪里玩的西村悟撑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 瞥见边上趴在桌上的少年, 疑惑道:“最近夏目课间好像一直在休息诶, 是训练太辛苦了吗?”
北本笃史:“你们正选选拔那段时间你不是也天天一下课就倒桌子上一睡, 教导主任来了都喊不醒你。”
“咳, 那是特殊情况, ”西村悟清了清嗓子, “夏目这样倒是很少见。”
“嗯,还没到期末呢,难不成他背着大家偷偷熬夜复习了?”
西村悟:“……”
“要不问问4组的芝山去?”
“行,午休抽时间问问。”
二人很快就敲定下来。
等到中午, 芝山优生日常来找夏目吃饭,今天还加上一个手白球彦。
虽然不在排球部,但是夏目班级里两个口才不错的小伙已经和时常来找他的队友们混了个眼熟,借着夏目在后排柜子上将猫咪老师扯下来的契机, 二人抽空问了芝山等人。
“嗯……变化是有一点,感觉贵志他最近和山本前辈走的比较近,休息的时候也经常聊一些攻手方面的事情。”芝山优生眼睛朝上转了转,回忆着说。
手白球彦点头:“同意。”
“不过,”他又说道,“感觉贵志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
“山本学长倒还好, 不过他身体本来就好,而且精力旺盛。”芝山优生说道。
“会不会是这两天训练量升上去了所以累啊?”
“黑尾学长他们最近也训练地挺努力的, 看上去状态也挺好的好像,而且他天天五点起床晨跑。”
两个排球部队友和两个同班同学四脸对望,也没有望出什么结果来。
“果然还是周末的比赛影响到了状态吧,”芝山猜测,“贵志这两天训练表现得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而且精准度也确实上升了。”
“很有可能,研磨学长昨晚还熬夜看了枭谷和井闼山的比赛做批注呢,今天早上休息的时候给我们讲了不少要点,下午还要接着讲。”手白球彦摸摸脑袋。
“不得不承认,你们排球部打进东京前八是真的有原因在的。”西村悟和北本笃史齐齐叹气,比起排球部这种会自我反省还给队员挑问题扣细节的前辈,自家社团那些不怎么靠谱的前辈一瞬间显得更加挫了。
唉,要不是猫又教练拦着,校方都能在教学搂上挂出来【音驹排球部获得东京八强】的好成绩,据说是因为排球部众人一致认为太过羞耻,而且耻辱,抗议之下才没有挂上。
比起【前八】他们更希挂上去的是【音驹排球部斩获东京都内冠军】的头衔。
但有一说一,【前八】这个名次放在其他县和府可能不算什么,但将行为地摆在东京就完全不同了。学校少的县好几个加起来都没有东京参赛的学校多,东京前八搁那些实力弱一些的县都能稳拿第一了。
不管是什么项目,从文学创作到娱乐活动,从音乐到体育,只要和“东京”沾上边,普遍水准会比其他县高出一截,参照每年东京Winter Cup预选赛和西东京甲子园预选赛,尤其是后者,火药味浓得简直比甲子园都强,每次杀出重围的队伍只要不是主力受了伤,保管甲子园进前八,前四也是常有的。
音驹作为一所普通的都立学校,校友们一方面为自家排球部感到惋惜,另一方面也很高兴时隔好几年又有社团打进了东京前八。虽然这种情绪无法传递到排球部选手们身上。
北本笃史和西村悟和大部分校友都是一样的心态,原本周末上来存着一半安慰一半恭喜的心,在看见夏目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好的那一刻就变成了百分百纯的安慰。二人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安慰到点子上,只能说努力过了。
夏目抱着一脸不满被迫和自己找到的栖息地分离的猫咪老师走过来,猫的嘴角还沾上了糖醋鱼的酱汁。
“你们在聊什么?”
西村悟发挥平时忽悠老师的水平,娴熟地编了个话题:“我们在聊暑假有什么安排。”
夏目坐到位子上,把圆滚滚舔着嘴角的猫咪往膝盖上一搁:“暑假的话,我记得猫又教练好像说过要和枭谷一起合宿?”
手白球彦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对,还有埼玉和神奈川的学校一起。”
芝山优生:“猫又教练好像还打算将乌野一起放进来和我们一起练习。”
“……乌鸦和猫头鹰,都是猛禽啊。”夏目微微低下脑袋,半长不短的发丝在重力作用下垂落,夏日太阳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他一只手抚上了圆滚滚胖乎乎的三花猫,顺着毛流走向摸了几把。
“唔,说起来,我们足球部暑假也要和埼玉的一所学校一起合宿,听说他们国中部也会一起来。”
“篮球部好像就没有什么合宿对象了,虽然约也能约到,但都是水平和我们差不多的小猫三两只,而且我们教练快退休了也不想管事,经费吃紧,估计暑假就是自由练习,顶多和几所认识的学校打打练习赛。”
西北二人组看了看排球部三人,感慨:“虽然你们平时训练比我们要辛苦些,但是能够一直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切磋练习也是让人愉快的一件事吧!”
“嗯!”芝山优生点头如捣蒜,“上了高中我才发现原来参加体育社团还能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那是因为有好的教练和队友们呀。”手白球彦轻声说。
“之前学长们不也经常说在猫又教练返聘回来前的几年排球部风气特别不好,如果不是因为猫又教练重新回来了,说不定我们可能连一周都待不到。”
“之前排球部的社团压迫这么严重?”西村悟不敢置信。
北本笃史想了想:“我记得我们社团的前辈有提到过几次,说黑尾学长上任之后各个球类社团之间的竞争和冲突也减少了,看样子之前确实挺糟心的。”
“所以前辈们现在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提升自己的机会吧。”夏目低声道。
“毕竟,这也是最后一次能够和队友们并肩作战站上球场的机会了。”
少年琥珀色的眼瞳在透进窗户来的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期间闪烁流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
周五,音驹的训练减少了一点,夏目回到家时天还没有彻底暗下,半橙半紫的云彩在天边晕出了动画里才有的色彩,大片大片地铺展在天际,像是不要钱地泼在灰蓝色的天空。
日奈森家刚上幼稚园的小女孩在院子里自娱自乐举着洋娃娃的衣服转圈圈,见到他笑着冲他打招呼:
“——夏目哥哥好!”
夏目笑容有些发苦,提起精神冲她招招手,“亚实你好呀。”
小女孩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感觉这个哥哥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猫咪老师从夏目的背上跳下来,窜到日奈森家院子里。
“是猫猫!”小女孩张开双手,把猫抱了个满怀。
因为猫太重,一个屁股蹲坐到了草坪上。
“猫猫你也好——”小姑娘露出一口大白牙。
“喵~~”
“小心点,猫咪老师,知道自己多重就不要把重量压在小朋友身上。”夏目隔着围栏伸手护着小姑娘。
日奈森亚实半点不带怕的,抱着圆滚滚的猫咪又搓又揉,肉嘟嘟的小脸和同样肉嘟嘟的大脸贴在一起。
夏目盯了一阵,见猫咪老师后肢着地,确实没有将体重压在幼稚园小姑娘身上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这时候身后背着的背包存在感就会显得异常强。
平时猫咪老师在,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了猫身上,甫一松开,一直没有被放下心上的包的重量这时倒凸显出来了。
夏目不自然地撩了一下背带,他的包有这么重吗?
之前是他一直没意识到吗?
和猫咪玩了一会儿,小姑娘就被姐姐叫回家吃饭了,道别前小姑娘对着夏目招招手,让他凑近。
棕色的小脑袋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
“夏目哥哥今天要睡个好觉哦!”
夏目惊诧地眨了下眼睛,瞳孔中流露出讶异。
日奈森亚实松开猫猫,冲他挥挥手。
“拜拜啦,夏目哥哥~”
“嗯,再见了。”
夏目挥着手,当了两秒钟挥手的机器人。
意识回笼之后,他恨不得抱住自己的头。
刚刚这是,被一个小女孩安慰了吗?
15岁的高中生被一个3、4岁的小孩子安慰了可还成。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晚上洗澡的时候,夏目特地照镜子看了看,发现最近眼下的乌青的确比较明显。
他的皮肤又白,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很清晰,每次去抽血都会被夸血管长得好。
夏目最近状态不好,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
不管是同班的北本笃史和西村悟,还是排球部的队友们,抑或是见面次数不多但为人乐观开朗的邻居家女孩日奈森亚实,都看出来了。
那么,和他日日住在一起的玲子和凛发现了没呢?
自然也发现了,甚至是第一个发现的。
二人都没有说什么,玲子每天变着花样在三人吃晚饭的时候播放电视上一些运动员的受伤锦集,也不知道她连了什么频道,还都是国外一些知名运动员。
什么也不说,就是搁哪儿放着。
夏目每次都目不斜视地埋头吃饭。
凛又是给他每天加餐保证他吃的饱饱的,又是翻出了商业街老伙计送他的一大箱艾灸贴。
“这个是贴足底的,这个是贴膝盖的,还有腰、背、上肢关节处……”他如数家珍地说。
因为心里藏着事,夏目没法拒绝长辈们的好意,但也无法开口。
每天除了日常的对话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幸亏玲子和凛什么都没说,不然夏目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不说出口。
几天前北信介就给他发了消息,说稻荷崎取得了全国大赛的入场券。
全国大赛是时间是下周,地点同样是在东京。
【你要来吗?】
对方问他。
要去看比赛吗?
夏目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个键:【我不知道。】
对方看出了他的纠结:【想看比赛就来看,不想看也没什么。如果贵志你有什么困扰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
满是蒸汽的浴室内,低垂着头发的少年突然扬起脑袋,淋浴的水流从高空冲打上脸颊,水温正合适,不会很烫,也不会痛。
很快,他的头发被全部打湿了垂在脑后。
少年任凭热水撞击到自己的脸,不一会儿脸就在水温作用下红了。
水顺着少年的面颊和下颌一路滑落至脖颈、锁骨……最后跌落到地砖上。
直到憋不过气,夏目才挪开了脚步,让自己从那个被洗净一切嘈杂的世界中抽身回现实。
很快,他又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往水流下一钻。
再一次的,不激烈却也不温柔的水流又一次拍上了他的脸。
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闭着眼睛。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回响。
鞋底擦过地面的刺耳摩擦音、接球时手臂形成的平面被球撞上的“咚”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喊的“给我”“我来”,以及,尖锐刺耳的哨声。
无数声音大杂烩般混杂串联起来,在大脑疯狂回响。
就像一个根本关不掉的该死的闹钟。
很多时间,一旦周围没有人,便会随机出现一道声音,有时候是一道,有时候是好几种不同声音夹杂着播放。
起初,夏目会有些一惊一乍的,但他很快就适应了。
……
……
才怪。
洗好澡,他又把猫咪老师抱进水池里一起泡澡。
肥嘟嘟的三花猫是少数没有那么抗拒洗澡的猫咪,最开始夏目给它洗澡的时候千百个不愿意,后来发现这个铲屎官的搓澡技术还不错,便半推半就地接受了搓澡服务。
家里的浴池不是很大,但完全足够一个一米八的成年人躺下前后不碰到壁。
猫咪老师眯着眼睛浮在水面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浮萍一样漂着,漂得离夏目越来越远。
在白腾腾的水汽中,少年又一次闭了一口气,朝水里一扎。
晚上闭上眼,总有无数道球的轨迹在他脑袋中浮现,二传托举的球、多点进攻掩护的球、假扣真传的球、运用节奏快攻时的球、拦网的球、接发的球……
无数道影子最后都变成了从自己头顶越过的那个抛物线。
那个他不管多么拼命冲上前,都无法接住的球。
在球落下的瞬间,他便无止尽地开始下坠。
失重感拉扯着他的躯体、四肢、骨头、心脏、血液、每一寸肌肤。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依旧没有任何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只会在深夜某个时刻猛然惊醒。
少年粗重地喘息着,眼神闪烁。
手向后一探,发现出了一身汗。
这是他近些天的日常。
“轰”的一声,水将他与整个世界分隔开。
耳朵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再一次来到水底的世界。
夏目很喜欢每天泡澡的时间,只有这样,他的世界才能拥有短暂的清净。
他喜欢浑身被水裹起来的感觉。
很有安全感。
柔和温软的水流轻柔地抚过他的身体,有种无声胜有声的慰藉。
在这里,他不会听到接连不断的声响,脑海里也不会不停地出现排球在空中飞腾的影子。
*
关于‘夏目最近好像状态不好’已经成了排球部众人的一个共识。
为什么要加上“好像”呢?
因为他的表现一如既往出色,不管是什么练习,有几项指标甚至还有提升,平时待人接物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黑眼圈有些明显,还会偶尔发发愣,其他问题一概没有。
大家明里暗里在夏目面前提过几次让他好好注意休息,也没有当着他的面去问。
队友们的疑惑在第二周的周四得到了解答。
多轨透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截,比刚刚进来时扎起马尾来显得更加精神。
她在午休时间找到了芝山和手白二人,小心翼翼地和他们说让他们部活结束放学之后有事情要谈,最好把队友们都叫上。
芝山优生紧张地绷住脸,大眼睛闪烁着:“这,这是要讨论什么?”
多轨透沉吟了一下,二人在她脸上看到了纠结和不忍的神色,“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尤其是对夏目同学。”
“是关于他最近有状态的,还是研磨学长和芝山你们先提出来的,我今天交作业的路上碰巧遇到一个朋友,他说有关于夏目的消息,我希望排球部的大家都能到。这真的很重要。”栗发女生神情严肃地说。
二人迅速换上一副同样严阵以待的表情:“好!!”
下午训练的时候,多轨透连猫咪老师都不粘着了,一本正经地抱着笔记本站在一边,时不时和跑过来的二三年级们耳语几句。
夏目能感受到来自队友们关切的毫无恶意的目光,可每当他抬头想要去找寻时,视线便消失了。
在队友们火热的视线下完成训练的夏目在猫又育史宣布解散的时候就跑了。
排球部众人在换好衣服后见到了一脸纠结的田沼要。
多轨透先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份,犬冈走惊讶道:“居然是田沼诶!”
众人将目光投过去。
红棕发少年指了指自己:“我同班同学。”
看得出来,二人不太熟。
也难怪,一个文艺少年一个运动系。
墨发少年掏出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了一个地址:“咳,我期中过后就开始在这边的花店兼职,每天放学之后都回来,周日的下午也会来帮忙。”
犬冈走皱起眉头看着:“怎么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眼熟呢?”
竹中矢:“我也觉得。”
早川直人推了推眼镜,镜面闪过一道光。
山本猛虎摸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上周四我隐约间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长得很像夏目的人从窗前走过去,当时没有留意,周五我稍微关注了下,又是一样的情形,都接近我下班的时间段。到了周日,这天店里比较忙所以我稍微加了个班,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又见到了夏目走过,这次是和之前不同的方向。他看上去有点疲惫,我也就没有打扰他。”
“我就存了个心,虽然有点冒昧,但周一我再在窗口见到他的时候便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发现他进了一家武道馆,周二周三也是一样的情形,我就猜测他最近是不是经常来这边,……是不是在社团活动结束后还有其他的训练项目。”
听到“武道馆”,一年级众人的脸色变了一变,山本猛虎的脸也变了个色。
他看了看排球部众人变得不太好的面色,继续说:
“本来我想找时间问问夏目的,但多轨正好向我打听了一下夏目的情况,我觉得你们是一个社团的成员,要是夏目有什么异样,你们应该也会很快察觉到。”
田沼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想,作为同一个社团的队友,得和你们说一下,我在想夏目最近会不会有点太辛苦了,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估计你们说的话他能更听得进去一些。”
一群人在上了电车,一年级们三言两语和其他人解释了一下当初被夏目去武道馆练球的事情。
“所以你们之前就有一起在那边打过球?”
一年级们点点头。
突然孤爪研磨盯着山本猛虎看:“虎,你好像有什么要说。”
山本猛虎面色尴尬地挠挠头,耳朵涨红了。
“其实……上周贵志这家伙有带我来过这边加训,因为一上来训练量有点少,我也觉得可以再增加一点,所以他就带我去了。”
福永招平捶了一下手掌:“这就是那几天你们两个凑在一起的原因。”
他用肯定语序。
“虎啊,不是我说你,贵志他一年级也就算了,你打排球这么久还和他一起胡闹?”黑尾铁朗一听就是老家长了。
感受到来自三年级们审视的目光,音驹的王牌瑟缩了一下。
“咳,那个,我在研磨回来之后就不来加练了,而且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训练量也还行,我主要是想把技巧和速度再提升一下,我平时连跑步或者拿个排球自己也能练,所以就和他说不再来了,他也没说什么,我也以为他和我一样,没想到他还是一个人过来加练了……”
……
埴之冢武道馆的专业排球练习室内,茶发少年一遍遍地朝着墙壁挥动手臂,手掌轰地击打在球上。
不知道少年已经持续多久了,只能看出他浑身被汗浸透了,茶色的发丝被汗水浸得几乎深了一度,伴随着挥臂动作汗水随之甩到地上,洇出一点点深色的印子,又很快蒸发消失。
白皙的手臂也有了些许肿胀的印迹。
夏目不断地扣着球。
一次一次,一遍一遍。
“嘭。”
“嘭。”
“嘭。”
“嘭。”
接连不断,延绵不绝的扣球声和撞击生构成了这间训练室内的景象。
漫长的黑暗的甬道,似乎永远无法跑到尽头。
执拗和渴望,就像入秋后街道上一铺一大片的枯树叶一样,顽强地留在眼底。
茶发少年又一次举起手臂。
后拉,挥出!
“嘭!”
球重重扣击在墙壁上。
第118章 解心结
等到夏目终于训练完, 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从训练室里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在门口整整齐齐蹲了一排的排球队众人。
一双双闪烁着亮光的猫咪眼/狗狗眼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就凝固在他身上。
不说话却胜似千言万语。
夏目朝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的手握住了门把手。
这是下意识戒备的行为。
“大家……怎么会来这里??”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山本猛虎。
后者还没说什么, 跟着排球部众人一起蹲了半天的田沼要噌一下站起来,把锅揽在自己身上。
“是我告诉他们的。”
夏目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 小幅度点点脑袋。
“比起这个, 我想贵志你最好和我们解释一下, 为什么会在放学之后还来这里加训吧。”夜久卫辅一步跨出, 挡在了田沼要身前, 替他挡住了夏目的目光。
黑尾铁朗一副黑老大姿态, 提着山本猛虎的衣领把人拎起来:“虎这个家伙已经全部招了, 给你个机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他手底下的山本猛虎碎碎念:“贵志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他们掌握了太多线索我完全骗不了他们啊……”
“……我没有。”夏目沉着声音。
“再给你一个机会。”黑尾铁朗继续说。
“没有什么好说的,正如你们所见……”
少年抖了一下肩膀,抬起头, 看向黑尾铁朗。
“你在担心什么?”黑尾铁朗俯下身,眼睛和他平视,那双深深的幽邃的眼瞳紧盯着他的眼,想在其中挖掘出隐藏在其中的东西来。
夏目的肩膀微微后倾, 呈现出逃避的姿态。
“贵志,告诉我们,你在担心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黑尾铁朗压低了声音,除了当事人,即便是离得近的,也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你觉得自己不够努力, 觉得是自己造成了整支队伍的损失?还是觉得我们几个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你一个人的力量?”
“没有。”夏目毅然否定。
他从不否认队友们在团队配合中起到的作用,甚至比自己更加强大。
虽然他仍然无法原谅自己, 但这并未唯一的原因。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一个人无法代表我们整个音驹,即便你再拼命地训练,或许带来的结局也依旧不是你想要的,即便如此,你也仍然要坚持下去吗?”
黑尾铁朗直视他的眼,缓缓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能更厉害一点,能给队伍带来更多的利益,是不是、是不是就能让黑尾学长你们在排球部待更多的时间了。”少年抬起琥珀色的眼,水光在他的眼瞳中翻涌震颤,轻声地说。
……
漆黑漫长的甬道,朝前无限延伸。
少年不记得自己在这条甬道之中跑了多久。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和每一步踏在漆黑的甬道上的声音。
颓败的枯藤枝桠复制黏贴般地攀上漆黑的隧道两侧,包括头顶,在黑暗中闪烁出一丁点微不可察的光亮,像张深邃可怖的大嘴。
这条路长的永远跑不完,荧荧的闪烁着的比萤火虫还浅的微弱光芒完全不足以将甬道照亮。
不断朝前奔跑,是寻找,也是逃避。
寻找虚无缥缈的出口,逃避残酷的现实。
*
周五,夏目在训练的时候明显地感受到队友们关切又直白的视线,这回没人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回避了,甚至用更加直接的目光看向他。
夏目如芒刺背。
就连时不时在球场上顶顶球的猫咪老师也完全阻挡不了队友们对他异常的关心。
猫又教练欲言又止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喊他过去。
他盯了夏目多久,夏目就回避了他多久的目光。
不自然地走过去,头发花白的老猫咪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似乎在看他对自己身体有没有造成一些损伤,最后神情放松下来。
“你干得那些事,我心里也有个猜想,我不想直接劝说你让你停下加训——我知道光和你说你也不会听的,更多是嘴上答应了回去又继续增加自己的训练量。”
“这点你和玲子有点像,都是犟脾气,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希望你能够清楚地认识到,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你们都是音驹的一部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在加训的途中受了伤,或者是遭受了不可挽回的创伤,没有人保证能够给你百分百的救助。”
“我,我保证不会受伤的,但是让大家为我担心是我的不对……”茶发少年垂下眼眸。
“那你还想维持现状吗?”
“……我不知道。”
夏目脑子很乱。
他想坚持自己的做法,却不忍面对队友们关切的生怕他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的眼神。
论私心他确实是想继续加练,但又担心对上那些露骨的、写满了担忧的眼神。
一方面他想更加努力地训练,提升自己,让音驹在接下来的春高预选赛中取得好名次,让三年级们在排球部停留的时候更长一点,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对队友们造成了一定困扰。
两者互相拉扯着他,连同脑海内不停歇的嘈杂声音,几乎要将他撕裂成好几瓣。
“你很‘自私’,却又不自私。”猫又育史说道。
“你‘自私’是为了和队友们相处更多的时间,你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机会,我能看得出来,你在有意识地纵容自己‘自私’的这一面,为了加强自己。说你‘不自私’则是你从来不会将自己的‘自私’的一面展露在大家面前,你脑海中在想的、在思考的都是对队伍、对队友有利的,你只会将压力背负在自己身上,将所有好的一面呈现出来,让我们见到。”
“把自己绷得太紧,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你,太累了。”
“我只给你一个小建议,好好休息一下,放松自己的身体,或许有时候稍微停下脚步,会让你有更大的收获。”
*
周六,是全国大赛决赛。
夏目请了假,没有去训练。
之前北信介邀请过他来看比赛,两次。
第二次是在前一天晚上。
夏目依旧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他在纠结。
他恐惧在观众席上见到和队友一起登上赛场的北信介,也害怕见到将音驹打败站上了最终决赛的井闼山众人。
没有和音驹一起站上正式赛场打进全国大赛的他,真的能过得了心里那一关吗?
看着奋斗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选手,他很难不会想起和他每天一同训练的队友们、很难不会联想到他们落败之后悲伤痛苦的眼神、很难不会会议起那天他们吃饭时那难言的、悲哀的场景。
他不清楚。
所以害怕去正面面对这一幕。
夏目从前的比赛很少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队友,即便是同样团体运动的棒球、足球和篮球,他所交好的朋友也仅限于一两个,无法同大多数人做到他们心中的“感同身受”。排球对于他而言是一项与众不同的体育竞技,在这里,他拥有贴心的朋友、可靠的前辈、友善的教练,和他从前接触过的任何社团、任何运动都不同。他想更加努力地抓住这份羁绊,为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变得更强,和队友一起把音驹排球部发扬光大,和他的队友们一起登上春高的舞台,让三年级前辈们的梦想得以实现。
他恐惧在三年级的学长们脸上再一次看到失落的神色。
这比输了比赛更难受。
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出了门。
他一个人,没有带上猫咪老师。
没有去最近常去的武道馆,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即便是周末,东京的清晨也有很多人,街边小吃摊一早就支起摊子开张了,章鱼小丸子的咸香、可丽饼的甜腻气味、三明治的混合香气涌入鼻腔,早餐店内工作人员如火如荼地忙碌着。
夏目就像一名路过人间的过客,从人声鼎沸中错身而过。
一道滑着滑板的身影从他身边带过一阵风,橘红色头发的少年朝身后骑着自行车的眼镜少年抱怨:“快点猿比古,你还要不要参加数学竞赛了?”
“要不是你睡过头了我也不至于等你这么久。”
“你就不会先去比赛啊?还傻子一样等半天。”
“无所谓,反正晚到半小时我也能做完题目,一等奖又不难。”
两个国中生模样的少年从他身边迅速掠过,夏目没有听清后面二人的谈话,但能感受到二人身上散发出的蓬勃的生气。
同早晨的阳光一样充满无尽活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些天的加练并不是对他没有任何一点影响,身体是疲惫的,他能感受到,但同样也是亢奋的,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在逐渐变得愈发嘈杂鼎沸的人声喧闹中,少年不知不觉来到一栋建筑前。
夏目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建筑上方的挂着的横幅。
周围的人群汹涌地将他朝里挤,混迹在人潮之中,夏目还是去看了最后的决赛。
其实他是可以离开的,但他没有。
随意选了靠近后排的座位(再朝前一些也没位置了),他坐了下来,距离比赛场地有点远,但他视力不错,完全看得见球场上球员们的动作。
双方在热身。
黑红色和黄绿色。
稻荷崎和井闼山。
双方的应援团泾渭分明地坐在两边,管弦乐声不绝于耳。
他其实哪个都不愿意面对。
但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决赛在哨声中拉开帷幕,夏目原以为自己会看不下去,不成想比赛一开始,他心中纷乱嘈杂的思绪便急剧减少。
第一球稻荷崎的双胞胎就配合打出了一击假扣真传配合,顺利打响了气势,发球权直接转移到二传宫侑手上。
夏目不知道该这么形容这场比赛,你打快攻我拦网,我二次进攻你打手出界,很多简单的招式在双方选手手里都成了拿下一分的关键。
稻荷崎在配合流畅度上没有井闼山强,但奇招怪招层出不穷,井闼山的招式没有稻荷崎多,但胜在发球接球异常稳定,一时之间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佐久早可真厉害,那个手腕翻的,也就他能打出这么刁钻的角度的切入点了!”
\"尾白也很强啊,对上他的大力扣杀就连拦网都没用,要是没有古森在,井闼山也难。\"
“我倒是感觉,虽然他们单拎出来都很强,但是倘若没有那些愿意当‘绿叶’的队友们在,或许也发挥不出这么大的威力。”
夏目听见前排有几个排球爱好者的对话,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球场上奔跑着的身影,不曾发表任何观点。
比赛进行到第五局,双方在最后关头都将比分拉上了15分。最后的最后,井闼山佐久早圣臣凭借一击刁钻的打手出界,将井闼山推上了最终王座。
淋漓尽致,这是夏目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
每个人都表现得很好,井闼山的选手表现得甚至比对战音驹时更加有力。
音驹有让井闼山发挥出全部实力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连井闼山众人也不清楚。
他没有和周围的人一样身临其境地为赛场上两支队伍欢呼呐喊。
只是以旁观者角度观看了这场比赛。
井闼山众人不顾佐久早溢于言表的抗拒,一双双手将人托举了起来。稻荷崎则抱在一起,一张张脸上说不清的汗还是泪。
音驹输了比赛的样子,他记得很清楚,比稻荷崎更加狼狈。
在哨声响彻球场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纷乱复杂的声音也随之一同静了下来。
又有问题出现。
这些天,他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努力呢?
究竟是为了队伍,还是单纯想让他自己“好过”?
在观众欢呼和痛苦的时刻,少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站起身,独自离开了体育馆。
*
回到家,凛不在,夏目猜他又何商业街的伙计们一起下棋去了。玲子倒是一副刚刚回来的样子,手里提了袋挂面。
玲子见他回来,把挂面往柜子里一丢,径直朝他走来。
“玲子外婆?”
“怎么,感觉贵志你看见我过来很惊讶?觉得我不会主动找你?”
夏目移开了视线。
前一周的遭遇让他以为玲子和凛并不会太在意他加训的事情。知道肯定是知道的,但是没有说,他就默认了他们并不反对。
即便不算多支持,也没有直接站出来说他,而是用了更加委婉的方式。
因此,他在心里承诺:不会让自己因为训练受伤,也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实际上,哪怕是夏目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加训是否会对他造成伤害。
玲子问他:“输了比赛和天塌了,贵志你觉得哪个更容易接受?”
少年抿了抿嘴,答:“天塌了。因为有玲子外婆你扛着。”
玲子笑了一声,盯着他看。
眼神就像是在说:输了比赛就让你这么难受?比天塌了还难过?
“所以,你把比赛和胜负看得有那么重要?”她是不信的。
“胜负是一方面,但不是全部。”少年说。
“你舍不得你现在的队友们,你把他们看得比胜负和比赛更加重要。”夏目一回答,玲子就笃定地说了。
少年不置可否。
沉默了几秒,夏目主动张了张嘴,开口说:
“早上,我去看了决赛。”
他深吸一口气,“我感觉,看完比赛,我好像从那场失败中走出来了。”
“我好像,这段时间里,有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在他说几句话的时间里,玲子一直凝视着他。听完则是摇摇头:“不,你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是你的责任心太强了。”
她伸出手,食指戳了一下夏目的脑袋,将他戳得整个人朝后倒。
“你的责任感很强,所以当面对同样的失败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在其中负担的责任会更大,你更愿意把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你可以轻易的去原谅别人,却很难肯定自己在这场比赛中所做的努力和付出。你对自己太严苛了。”
“说你责任感强,并不是代表其他人的责任感低了,只是你想在已经做到很好的基础上做到更好,再在‘更好’的基础上超越‘更好’,说到底,还是把你的小伙伴们放在了前面。”
玲子咂了下嘴,“典型的好学生思维。”
“可惜是钻了牛角尖的好学生。”。
“你的队友们,很担心你吧。”她说。
她是对的。
完全被猜中了啊,玲子外婆。
玲子和凛没有最开始点出来的另一重原因还有排球部众人,给他们一定的时间去发现这件事,只有让夏目知道大家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会因为加练而受伤,只有有到了这层意识,他才会更加意识到或许自己一个劲地训练反而会对队友和朋友们带去困扰。
即便事前没有和猫又教练通气,老油条们还是默契地让事情发酵,等到排球队的队友们都知道了,再将事情捅到当事人面前。
运气很好,他们还没开始捅窗户纸,纸就自己破了。
夏目点点脑袋。
“是我的错,给玲子外婆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先前埋头训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抽离出那种状态,内疚汹涌的情绪一下子翻涌上来。
眼睛鼻子都有点发酸。
伸了个懒腰,玲子没有看他,而是语气轻松地说:“你爸妈原本也挺担心你的,后来我说包在我身上,算算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得给他们回复一下。”
她说话的语气一顿,竖瞳盯着夏目看:“——你不会再高强度加训了吧?”
“我不会再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加练了。”夏目回望向她。
玲子还是对着夏目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加练可以,不经过同意也可以,但要适度,像你这段时间就是明显超标了,回头给我看看你们最近的训练单,我给你划些平时能加练的。”
“……好。”
“对了,”玲子说,“你午饭吃了吗?来碗面?”
已经过了中午的时间,但夏目还没吃。
少年摸了摸肚子,这时候胃的存在感强了起来。
“好的。”
“噢,正好一袋炸酱,你炸酱面吃吗?”
“……吃。”
*
吃好午饭(下午饭?)后夏目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
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漆黑又空寂无人的甬道里,人依旧在奔跑着。
只是黑暗景象好像发生了变化,攀爬在甬道上颓败的枯藤逐渐生出绿色的枝桠,藤蔓朝着前后不断延伸,很快就远远超出了视线范围,渐渐将整条甬道覆盖起来。
绿叶,藤蔓过后,又慢慢地生长出了花。
先是嫩白的、柔软又脆弱的花朵,渐渐的,浅黄的、粉紫的、天蓝的小花开遍了整条甬道。
在遥远的前方,视线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道光亮。
光亮越来越亮,甬道内也越发清晰。
终于,开阔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双脚踏踏实实地踩上了严实的地面。
前方,一片花团锦簇。
*
一觉睡到晚饭的点,夏目又起床吃了个晚饭。
再次回到房间,夏目收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发来的短信。
【贵志,我们在网上看到了你的表现,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可靠的男生了呢。在我们心中,你永远的最棒的。】
是塔子阿姨和滋叔叔。
二人的消息并不灵通,也不像年轻人一样天天上网冲浪,二人得知消息的途径很少,但只要是有关他的,总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给他发消息。
突然间,夏目感觉自己好像撞入了一个由南瓜浓汤和奶油泡泡糖共同编织的巨大水床里,甜润柔软细腻的触感将他从嗅觉到触觉整个包裹起来。
一道缝隙都不留。
一丁点的冷风都无法侵入其中。
在柔软的被窝里,夏目睡得相当安心。
*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将夏目唤醒。
手机上又有人给他留言。
【贵志,今天要一起去武道馆练习吗?】备注是芝山。
夏目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昨天睡足了,完全把队友们忘在了脑后。
很好,有一种作的孽终于要偿还了的负罪感。
他敢打赌,他一去武道馆那边,绝对有一堆人等着他。
猫咪老师灵活地从床头跳到他腿上,不痛不痒地挠了他一把。
呵,铲屎官,谁让你前一周不听人劝自己一个人闷头训练这么久。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不就是兴师问罪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抱着猫咪老师,夏目在约定时间抵达了埴之冢武道馆。
果不其然,排球训练室外围了一堆人。
和那天蹲点他的那一幕简直一样。
为首的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神情一个比一个像道上混的,就差一根香烟或者一串金链子。
山本猛虎嘴里倒是吊了根不知道哪里拔的野草梗,小混混似地半蹲在地上。
三花猫刚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被久候多时的多轨透抱走了。
失去了怀里抱着的生物,夏目双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体旁。
黑尾铁朗大刀阔斧地走向他,和当初邀请他加入排球部一个样。
“我说过吧——‘要算起来,大家都有责任。’失败不是单纯因为一个人造成的,如果要想取得好成绩,但靠你一个人的努力可不行。”
“所以——”他双臂一张,身后众人站起来。
“要加训也要大家一起加,要休息也要大家一起休。”
“实现去春高比赛的梦想,单凭你一个人可不行!”
孤爪研磨也单独走出来一小段,看着夏目:“单纯地埋头训练,其实也是逃避的一种表现。”
“责任心强没有错,另一方面你不愿意直面失败和身为队友的我们因失败产生的失落,两者结合之下,选择了逃避式的训练。”
他点出来夏目的问题。
夏目平视他的眼睛,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瞳,映出了布丁头少年探究的目光。
开学时比孤爪研磨要矮几分的少年已经长得和他一样高了。
“对不起,大家,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不会再这样了。”
夏目低下头,等着接受批评教育。
等到的一双双揉上他脑袋的手。
“哈,你小子可算被我揪到马脚了,叫一声‘前辈’听听我就原谅你!”山本猛虎第一个伸出手揉搓。
“手感很好呢,贵志你的头发!”灰羽列夫乐滋滋地笑。
就连一向话不多的手白球彦也摸了一下夏目的脑袋:“实不相瞒,我想这么干很久了。”
“其实,偶尔加训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孤爪研磨小声说。
夏目惊愕:“等等,研磨学长你说什么?”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亚于世界末日的话?”山本猛虎一脸震惊。
“你们听错了。”孤爪研磨伸手快速摸了一把夏目的脑袋,满足地弯起嘴角。
到了训练的时候,大家时不时和夏目搭话聊天。
犬冈走跑过来和夏目说:“贵志,以后要是想要训练的话就找我一起,两个人训练总比一个人来的好,有个伴嘛!”
“还有我还有我,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还能接传扣轮着来呢!”山本猛虎大声嚷嚷。
福永招平点头,一本正经念段子:“对,加上我,咱们四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噗——咳咳咳咳咳!!”
夜久卫辅一口水喷到灰羽列夫脸上。
芝山优生也悄悄摸过来和夏目说:“其实,以后贵志你要是想偷偷加训,也可以叫上我,虽然我体力一般般耐力也不强,有很多欠缺的地方,可是啊,我也不想被大家落下。但是贵志你以后千万不要偷偷练习了,不然大家都会很担心的。”说完,他又迅速溜掉了,就算夏目想谢他都来不及。
所以说,音驹的大家真的都是很好的人啊!
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夏目借着擦汗的由头擦了一下眼睛。
夏目没有说的是。
那天……那碗红豆小圆子其实是有味道的。
很甜。
只是他没有承认。
心理上不肯承认它的甜味,自然也就尝不出来。
而现在,他分明能够感受到那股回甘之后的滋滋的甜津。
这场加练到最后,变成了一群人的混战,所有人都挤在一个排球场里,也不计算得分,想怎么打怎么打,还有钻过球网来回穿梭的,玩成了大混战。
混战结束后,大家你勾搭着我我勾搭着他结伴去更衣室换衣服。
夏目喊住了黑尾铁朗。
“黑尾学长。”
“嗯?怎么了?”后者回头看他。
少年抱着排球,脸上泛着训练过后的浅浅红晕。
“你说过,要带领大家一起去到春高现场,这句话,永远作数吧?”
黑尾铁朗“哈”了一声,这一声辗转起伏延绵悠长,被他“哈”出了好几个弯。
“我说过的话,可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扬起眉毛,露出一个野心蓬勃的笑。
“我记下了。”茶发少年对着他点头,再一次和他目光交接。
这次黑尾铁朗读懂了他眼中的含义。
——一起去春高吧。
一起训练、一起磨合、一起进步、一起成为更好的、更强大的自己,让音驹打进全国!
第119章 期末
在夏目恢复到日常训练量之后, 大家还是经常性盯着他瞅,训练盯,下训也盯, 生怕他再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但很快,就没了这个闲心。
——期末考试要到了。
音驹众人的成绩普遍还算OK, 三年级全员年级前100, 完全不用担心, 二年级中也就山本猛虎有点危险, 但在孤爪研磨和福永招平的帮助下背几天重点低空飞过不是问题。
难办的是一年级。
“咱们学校期末考时间比较早, 如果没通过会在下一周进行补考, 补考分数需要达到这次期末的平均成绩, 如果补考失败,开学前还有一次补考机会,但整个暑假就要在补习中度过了。”黑尾铁朗压下嗓子,吓唬一年级们。
“也就是说, 如果补考没有通过,暑假的合宿都没法参加了噢~”
“黑尾学长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通过考试的!”一年级们挺胸抬头,神纠纠气昂昂。
“列夫,你怎么说?”黑尾铁朗看向一年级的海拔高地。
“我……能不说吗?”混血俄罗斯蓝猫眨巴眨巴碧色的大眼睛。
“列夫, 我们其他人都有划重点,几个班的重点有重合的地方给你圈出来背就好。”一年级组的学霸们说。
“噢。”猫猫手指原地画圈圈。
“还有,你英语要上点心。”孤爪研磨说。
他英语虽然也不怎么好,但只要看看书,课上老师讲的都听了,就算不复习, 随随便便九十几分还是能考到的。
夏目的某个米菲兔邻居点了个赞。
“可是,我一个日俄混血为什么要学英语啊?”灰羽列夫从心底里发出质疑。
碧绿的眼睛扑闪扑闪, 俄罗斯长条猫猫盯着黑尾铁朗看。
夜久卫辅忍着没翻了白眼:“咱们考试又不难,就算上课只听一半考前翻翻书也能做对大半题目吧。”
鸡冠头主将嘴角朝上扯,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盯着灰羽列夫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考试不及格加第一次补考不过就没有参加合宿的可能,没有参加合宿的可能就会减少一次可以提升自己机会,对于你梦寐以求的‘想要成为正选’又远了一步~”
他阴恻恻地笑出声:“考什么样的成绩,选择权在你手里。”
“好吧……”
*
音驹的期末考比其他学校稍微提前几天,因此,在木兔光太郎顶着蛋花眼戳黑尾铁朗问他复习没的时候后者洒脱地甩了一张在M记聚餐吃饭的照片刺激他,配字——
【哈,谁让我们音驹今天就已经考完所有试了呢~没办法,不是兄弟不和你站在统一战线,是实在有心无力啊~】
被打击到的木兔光太郎眼泪汪汪地找队友们哭诉,被无情地讽刺道:“音驹期末考时间一直比我们早几天,笨蛋木兔你是从来不记是吧?”
笨蛋猫头鹰:QWQ
白福雪绘熟练地拆开今天的第三包海盐味冰面包,往嘴里一塞,口齿不清地说:“不过木兔倒是能够记住硕有的合术和比赛时间,睡然是选择性的。”
“和积极状态成正比。”
“Akaashi——救我!我还有五门考试的重点没有背!”木兔扯住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木兔前辈,重点上周比完赛已经都给你划过了,你是一点没看吧。”被一把抓住的赤苇京治试着抬了抬手臂,果然动弹不得,只好无奈叹气。
小见春树手握炒面面包路过,“比完赛也有好几天了,考试重点之前来不及看这几天你也一点没看?”
木兔光太郎盯着炒面面包流口水:“呜呜,比完赛心里憋着一股气,所以就找地方练习去了,akaashi也陪我打了几天球。”
众人齐刷刷看向面色镇定看不出任何变化的猫头鹰饲养员。
后者微微颔首。
木叶秋纪扶额,用恶婆婆的语气说:“说实话赤苇,你完全不用这么宠这个家伙。”
“放任他一两天消极一下也可以,反正都比完赛了。”雀田薰手指转了转笔,长长的水笔在她之间灵活地跳跃转动。
“所以我考试怎么办?不过的话是不是还要补考?补考的话打排球时间就更少了!!”
猫头鹰沮丧地垂下脑袋。
“你关心的只是你打球时间变少了啊!”鹫尾辰生后仰一下,眼睛眯起来看着他。
猫头鹰豆豆眼:“不然咧?”
还很理直气壮。
队友们不想说话。
唯一的二年级正选兼枭谷副主将微微叹气,还是走上了宠猫头鹰的道路。
“木兔前辈,把你们重点给我一份,我看看能不能再精简一下,你这两天把花在排球上的时间分出来些放点在背诵上,及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Akaashi↑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
猫头鹰扑棱着翅膀飞扑过来.jpg
赤苇京治预判了他的行为,提前朝边上挪了一步,猫头鹰一整个扑空,但继续傻笑。
木叶秋纪扭过头,不愿面对排球笨蛋。
余光瞥见队友们露出一样的表情。
毁灭吧。
……算了,还有不到一年,忍忍就过去了。
*
期末考完,隔了一个周末就出成绩了,成绩过关的直接开始暑假生活,不及格的需要补再突击几天补考。
灰羽列夫果不其然外语和国文挂科了。
夜久卫辅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在做听力的时候睡着啊?但凡你听力拿两分,就到平均分了!!”
这傻孩子,但凡只要全选C都能蒙对4分啊!
“你到底是怎么听力选择一题都蒙不对的???”
灰羽列夫狡辩:“可是那个喇叭里的声音真的很催眠嘛!我就迷迷糊糊地选了几个……”
一群人围过去围观灰羽列夫的试卷,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那国语呢?阅读理解你写不对也就算了,老师好歹还给了你辛苦分,作文空着什么意思?”夜久卫辅都快破音了。
“它让我写喜欢的节日,我就想到了过节时我家里人烤的表皮微微有点焦的布蕾、煎的有咸有甜的布林饼、浇上特制酱料配上烤苹果的欧拉季益、酸酸甜甜一锅炖的罗宋汤、肉质紧实的汉堡排、还有放在火上兹拉兹拉响的肉串……然后,想着想着,考试时间到了。”
“……”
“这时候你的语言倒是挺好。”
“谢谢夜久学长你的夸奖~”长条混血猫猫挠脑袋傻笑。
“笨蛋我没在夸你啊!!”
“还有,说多少遍了,把你的没事就说敬语的习惯改一下啊!!”
山本猛虎倒是靠着好友们的帮衬,从二三十分的水平拉扯到了飘过及格线,作为学渣,他已经相当满足了。
“哈,考试马马虎虎考就行,及格万岁,多一分浪费!!”他举着自己的成绩单,做出自以为帅气的表情,再优雅地一甩头发,对着路过的多轨透投去了一个对着镜子凹了很久自觉很有魅力的眼神。
栗发少女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扑向三花猫。
“猫咪老师!你又圆了!手感更好了ww——”
队友们投去安慰中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目光。
“贵志,告诉我,你考几分?”
山本猛虎眼睛斜向夏目,他将猫咪的仇记在了猫主人身上。
“我嘛?”夏目低头翻了翻书包,掏出一沓卷子。
山本猛虎瞄了一眼就移开脑袋,用手捂住眼睛:“——不,你还是别掏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黑尾铁朗拉长了语调:“呀~~自取其辱了吧~”
山本猛虎对墙撞脑袋,无声胜有声。
“好了,”猫又育史拍拍手,众人看过去,“咱们暑假和枭谷联盟的合宿预计在十天后开展,除了列夫,大家应该考试都及格了吧?”
“——及格了!”
“噢,那好,接下来大家就多多帮着列夫同学一起复习,争取让他一次性补考通过,否则对期待了很久合宿的列夫同学来说带着好几套模拟题去合宿也是一件难受的事。”他笑眯眯说。
“诶?模拟题?”
“不是说补考不过没法去合宿吗?”
一年级们几脸震惊。
孤爪研磨幽幽出声:“你们还真信了小黑的话?”
单纯、好骗、容易上当的一年级们:……
抱住脑袋.jpg
别说了别说了,孩子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
“哈。”山本猛虎露出轻蔑的表情。
“虎你也是,去年傻乎乎哭着来找我们划重点的人是谁?”
山本猛虎捂住心脏,随即以头抢地。
“现在,列夫,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夜久卫辅抱胸站在一年级灰发副攻面前。
“第一,这两天努力一把,把知识点都背下来,再困再累也给我死记硬背,把你平时撒泼的劲都用在学习上,成功补考通过,大家一起合宿,皆大欢喜。”
“第二,这几天摸摸鱼划划水,补考失败,带上好几本练习册和模拟题去合宿,别人打球聊天你做题,享受不到合宿的乐趣。你不是说对乌野一年级的怪人速攻很感兴趣吗?要是你一直在写作业也不可能尽兴的吧?”
“所以,选一个。”夜久卫辅摊开手。
“第一个!我选第一个!!”灰羽列夫果断道。
死也不要在大家高高兴兴合宿的时候写作业!!
前辈们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
黑尾铁朗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朝前一指,模样帅气地说:“时不我待,今天放学之后咱们轮流给你补课划重点。”
“黑尾你小子倒是别一直抢我台词啊。”猫又育史好气道。
*
可喜可贺,在两三天紧凑又短促的临时抱佛脚中,灰羽列夫两门补考及格,枭谷众人也全部通过了期末考。
猫头鹰主将恨不得直接在排球馆里安营扎寨,把前两天没有练的全部练回来。
队友们劝阻无效后习惯性开始找赤苇和教练。
——距离第一次合宿时间还有一周——
音驹的大脑被教练安排了一个特殊任务,让他和灰羽列夫两个人磨合一下。
音驹的大脑:磨不了一点。
音驹的血栓:来来来研磨前辈,一起来练习吧!!
最初两天孤爪研磨苦不堪言。
好在经过几天的磨合,两个原本不对付的人在某次跑步途中合力救了一只小猫之后冰释前嫌和睦起来。
灰羽列夫的扣球数量也有了质的飞升。
“所以我扣不到球绝对不是我的问题,研磨学长你之前都没有完完全全地明白我的扣球方式。”绿眼睛混血大高个抱着球坐在地上,孜孜不倦地和孤爪研磨说话。
后者低头玩着游戏机,一关结束后才抬起脑袋来,深黄色的竖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嗯,怎么了嘛?”灰羽列夫问。
“我之前觉得没必要说,想来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列夫你的性子太‘独’了,这种扣球的方式,不是所有二传能够配合起来的,至少不是我的风格。”
他认识的二传里面,估计也就只有赤苇能够配合上灰羽列夫的扣球。
“研磨学长,你话里的这个‘独’是什么意思呀?独立?孤独?独特?我很独特吗?”
孤爪研磨站起身,撇下还在孜孜不倦举例的灰发大高个,朝主攻手们走去。
黑尾铁朗叉腰喝着水,“研磨这家伙,被烦得都主动找人练习去了。”
“所以说,我把列夫分配给研磨的决定,还算蛮不错的嘛。”猫又育史摸摸下巴,笑呵呵说。
*
在孤爪研磨和灰羽列夫磨合期间,其他人也在孜孜不倦地吸收、消化在之前比赛中获得的知识。
这天一早,玲子又顺路溜达来排球馆,给一段时间没有体验过玲子扣杀的猫猫们又来了一遍爱的马杀鸡,众人深感痛并快乐着。
而后玲子找到正在用左手垫球的夏目,“你现在跳发和扣杀都学得差不多了,有没有想过再学点其他招式?”
她继续问:“你扣球或者发球的时候有考虑过那种能在空中拐弯的球吗?扣球的时候再多施加点旋转,就和井闼山那个二年级主攻一样?我记得你之前打棒球的时候滑球应该投得挺好,道理应该差不多,考虑试一下吗?”
夏目沉默了一下。
“玲子外婆要教我吗?”
玲子怜爱地看着他,“想什么呢?我只是提个意见,你见过我扣会拐弯的这么离谱的球吗?”
夏目:“……也是。”
“不过你可以想想其他途径,我虽然认识几个会扣稍微大一点弧线球的家伙,不过他们力气都比较小,和你的发力着力点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一开始就跟着玲子学扣球的夏目不管是扣杀还是跳发,在发力上都一脉相承了玲子的风格,让他骤然去习惯差别巨大的扣球方式,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玲子挑挑眉,展露出一个笑容:“除了我之外,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去找‘老师’?”
留下夏目一个人站在原地深思。
过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个,木兔学长,你有佐久早学长的联系方式吗?”
……
……
这天,好不容易结束了训练,天气又热的可怕,夏目便提议给大家买冰淇淋。
“就当是我前阵子给大家添麻烦的赔礼。”
“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着呐?”山本猛虎摆摆手,一副‘咱们这么熟了还客气’的样子,一边说:“来个红豆味的冰棍,我要祭奠一下我那在遥远的北方未开始就已经灰飞烟灭的爱情。”
孤爪研磨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在二人后头:“你也就嘴上客气……不,你嘴上都不客气。”
夏目吸一口气:“猛虎学长,你一周祭奠一次你的爱情吗?”
山本猛虎摇摇头,沉重道:“不,我上个月祭奠了六次。”
福永招平在冰柜里挑了个鲷鱼烧样子豆沙馅的,补充道:“这个月是第五次了。”
山本猛虎一脸悲痛地点头。
黑尾铁朗:“啧啧,廉价的爱情。”
“研磨学长你要什么?”灰羽列夫已经拆开一根汽水口味的棒冰叼着了。
孤爪研磨看了看冰柜,指了个双色可以挖着吃的冰淇淋:“这个吧。”
黑尾铁朗估摸着这家伙不愿意自己拿就直接顺手帮他一起拿了,事后果然收到了自家幼驯染一个赞许的眼神。
一群人坐在8-11的门外没有被晒到的荫凉处。
“最近同学之间好像流传着一个怪闻。”山本猛虎一边吃着红豆冰棍,一边压下声音来企图吓唬人降温。
黑尾铁朗右手给自己扇风,左手握着香瓜味的papico,睨了他一眼:“怎么,还想给我们降降温?欢迎欢迎。”
“别打岔,我正好热得很,你继续说。”夜久卫辅没怎么带力气地踹了他一脚。
“听说立川站台出现了深夜爆哭西装男,连续好几天,哭得超级惨,有好多人见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市怪谈。”
“没了?”
“没了。”
夜久卫辅咬下最后一口冰棒,眼睛一蹬:“就这?”
“要我说就是一个被上司压榨了的倒霉打工人。”
黑尾铁朗哈哈一笑,一口喊住papico最后一口,左手捏着下端朝上一挤:“我们以后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哦。”
孤爪研磨先是一愣:“穿着西装?还是爆哭?”又很快恢复平静的表情。
多正常啊,当代打工人的常态罢了。
他平淡地挖了一勺冰淇淋。
第一个吃完了冰淇淋的夜久卫辅又摸出他弟弟给他的棒棒糖吃:“说真的,就凭黑尾你这张脸,穿西装也没什么违和感,都一样老。”
黑尾铁朗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还有身高呢。”
夜久卫辅“喀嘣”一下咬断了棒棒糖:“你又想干架?我最近修身养性。”
“对对对,你一年修身养性52次,我每周都能听你说一遍这个词。”黑尾铁朗兴致勃勃,看上去十分期待和夜久卫辅干场架。
海信行捧着冰淇淋,无奈笑笑。
孤爪研磨有气无力出声:“你们省着点吧,今天还不够热吗?”
“哼!”×2
“要不是研磨说话了你今天就得成我沙包。”
“哈,你才别是吓软了腿吧?”
二人正闹着,前面冲过去了两个穿校服的国中生。
“MISAKI!游戏机还我!!”追在后面的少年喊。
“哟,迟到半小时还得特等奖的学霸也要玩游戏吗~”跑在前面的那个男生手里攥了个改装过的游戏机。
“不就是期末比你高了40名被当成正反面教材了吗?”
“咱班一共42个人一个休学了你还问我?”搁前头跑着的人喊。
橘色头发的少年回头做了个鬼脸:“总之——在我玩腻之前,你的游戏机就归我了!!”
“等——等——!我手机也是这个!你跑慢点别摔了!!”
《书接上回》
夏目正在把猫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听见声音后一抬头,两个少年已经跑得没影了。
——有些耳熟。
他疑惑地歪歪脑袋。
猫咪趁他不注意,一口叼走了他手里吃了一半的冰棍。
是本喵的啦~~
“啊,猫咪老师你又偷吃我的冰棍!”
夏目提着三花猫的后颈肉,把猫上下甩了甩。
甩下来一根光不溜秋的棍棍。
芝山优生:“……节哀。”
福永招平:“一路走好……我是指冰棍。”
“那个游戏机……手机,改装的吗?感觉还挺酷。”黑尾铁朗也探着脑袋看了看,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
“嗯,Jungle又出新副本了,看界面他那个应该是更新后的版本。”孤爪研磨如数家珍。
“……碰到游戏你眼神倒好的很。”黑尾铁朗语塞。
“嗯,我还看见他是个80级的大号,估计我打游戏有碰到过他。”
黑尾铁朗:“……”这已经不是眼神好一点的程度了。
犬冈走问:“满级是100级吗?还是更高呀?”
孤爪研磨继续说:“现在只开放到80级,而且Jungle里超过75级的玩家我都匹配过,他实力应该挺强的,回去我筛查一遍,问他能不能组队,最近正好要开放85级主线活动了。”
“能不强吗?随便考考就是特等奖。”
“……这个游戏是什么筛查高智商玩家集合的吗?”
夜久卫辅叼着已经吃完的棒棒糖说:“还行吧,前期晋级挺容易的,我两个弟弟的号已经升到55级了,听说60级过后就得看天赋和运气。”
“也不算是,我认识一个人直觉比较强,也上了75级。”孤爪研磨说。
黑尾铁朗笑了一声:“木兔那家伙要是玩这个游戏,估计要是没有队友带他,50级都困难。”
“那个排球笨蛋也不会玩这种游戏吧,不是说他这两天又天天泡在排球馆里?”夜久卫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嗯,说是要在合宿前练一个‘超级无敌霹雳帅气的直线球’。”黑尾铁朗无语。
“这不还是直线球吗?”
“排球笨蛋的心思你别猜。”
“‘超级无敌霹雳帅气的直线球’是什么直线球呀?能‘嗖——啪’地飞过来吗??”
灰羽列夫和犬冈走二人跃跃欲试,好奇提问。
“喏,”孤爪研磨给剩下的一年级指了指这俩人,“排球笨蛋。”
第120章 进化之夏(1)
愉快的暑假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合宿前一天。
中午, 大家吃过了饭还没开始练习,突然,夏目感觉自己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少年摸出手机, 眼睛瞪大了些。
“因为要补考所以没法跟着大部队一起过来?”茶发盯着手机上的句子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声。
“啊?是翔阳发的吗?”犬冈走把自己的脑袋凑过来。
孤爪研磨把他手机屏翻过来:“我也收到了, 估计是同时给我们几个发的。”
“是嘛, 那我去看看我的手机。”狗狗一溜烟跑到边上去。
“要补考啊~果然是排球笨蛋。”黑尾铁朗嗤笑一声。
“等等, 这是不是代表我没法见到‘怪人速攻’了?”灰羽列夫发现了华点。
“啊——那我背了好久的重点为了什么?!”
猫猫挎脸.jpg
“难道不是为了成为正选吗?”手白球彦问。
猫猫瞬间镇静下来:“噢, 对哦。”
夜久卫辅把手里的毛巾“pia叽”一下扔到他的脸上, 堵住了嘴。
福永招平猫猫鼓掌:“十环, 正中靶心。”
“那是, ”音驹队爹一甩头发,“我命中率也不差~要是去练弓道,说不能还能给学校争光呢!”
音驹的弓道部在东京能排上前十,学校也专门开辟了一片场地专门给部员们作日常训练用。
“夜久学长, 你的身高,用那种长柄弓箭会很奇怪吧?”灰发猫猫将自己脸上的毛巾扯下来,继续口无遮拦。
他收到了夜久卫辅又一次“爱的踢踢”。
“对了,日向他们有说具体什么时候会到吗?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不能来有说吗?”夜久问。
“我问问。”布丁头二传在手机上敲了敲。
“听说是要补考及格才能来。”
“要一起补考的还有……他们的二传。”
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
“那个看上去脑袋还不错的M字刘海?”山本猛虎问。
“对。”
“原来也是个排球笨蛋啊。”
音驹的大脑:“……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夏目:“有可能是答题卡涂错了,我一个朋友就是这样。”
“那也没及格。”
“你说得对。”
灰羽列夫:“也就是说,我明天可能两个人都见不到了??”
黑尾铁朗一拍他的肩,安慰道:“别灰心,也有可能你后天大后天也见不到他们。”
灰羽列夫:……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合宿当天——
作为东京本地人的音驹和枭谷早早就到了训练营地,神奈川和埼玉距离东京不算远, 生川和森然的队员们也陆陆续续在早上九点之前到达。
“Hey→hey↑hey↓好久不见了!!”站在最前面的木兔光太郎疯狂挥动手机,舞成了两个大风扇。
黑尾铁朗直接往他这边一站, 成为了被风眷顾的人。
“是花椰菜和鳕鱼嘴!”灰羽列夫指着生川和森然的两名主将说。
鳕鱼嘴强罗昌己:“……”
花椰菜小鹿野大树:“……”
“哈哈哈哈——说得很对嘛列夫!”木兔光太郎继续转起了小旋风。
“你小子是音驹的新生?胆子不小嘛!”另一个花椰菜脑袋走了过来,将手搭在他肩上。
两个人身高倒相差无几。
“我胆子一向很大,我的名字‘列夫’在俄语里是‘狮子’的意思哦!”灰毛猫猫挺胸骄傲道。
花椰菜们:“……”
算了,外国友人,外国友人,理解不了很正常。
孤爪研磨福永招平快步从边上路过,一副和‘我和他不熟’的模样。
黑尾铁朗指着灰羽列夫,朝森然和生川解释说:“这个家伙是个一根筋的笨蛋,少和他一般见识。——虽然我也挺认可他说的话的。”
“不如不解释。”生川和森然的队员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将的外号,一个个笑笑就当过去了。
“嘿嘿嘿夏目!”木兔一步一步挪到夏目身旁,“我之前给你的那个有帮助到你吗?”
“帮大忙了!谢谢木兔学长!”
“嘿嘿,能帮上你就好!”猫头鹰标志性的眉毛扬了起来。
乌野从宫城县开过来还要再晚一些,各校教练和经理们先聊天和去布置场地,四支队伍就先去热身。
热身的时候几支队伍的主将跑在前面带队。
小鹿野大树问黑尾铁朗:“你们家那个二传,什么时候染了个头发?去年我记得是黑色的,不过现在倒更好认了。”
“嗯,为了让自己‘没那么引人注目’。”黑尾铁朗想到了好笑的东西,眼睛眯起来。
生川&森然主将:???
等等你说啥?
是不是他们现在已经不清楚你们city boys流行什么了?
那个亮的发光的脑袋?没那么引人注目?减少辨识度??
一二年级们一个个小萝卜墩似的跟在他们身后。
“嘿,你是孤爪的兄弟吗?”一个人影朝夏目跑过来,一看同样的花菜头就知道他是森然的选手。
森然有一半的选手都是这个发型。
夏目前头的山本猛虎和福永招平愉快地击掌。
“我就猜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我赢了!”
“我猜得最近,2~3分钟时间内呢!”芝山优生和犬冈走也在讨论。
“兄弟,”一个生川的人跑来戳了戳他们,问:“所以这俩人是不是兄弟?”
“不是——”
一场热身跑下来,多了十几个请队友吃饭喝水的苦命人。
灰羽列夫抱住脑袋哀嚎:“啊,为什么没人招我搭话——”明明他也参与了打赌的!
“可能是你看上去日语就不太好的样子。”夏目安慰他说。
“等下练习时可以多说点话,这样就有人来找你搭讪了。或者主动出击也行。”
灰羽列夫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真思考可行性:“ 你说得对。”
*
乌野到达枭谷的时间是十点前后,音驹作为东道主前去接应他们。
一下车,乌野四傻其二便对着一个信号塔大呼小叫起来。
“哇哇——”
“那不会就是——”
“天空树吧?!”
黑尾铁朗捂着肚子疯狂大笑,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
“想多了,那只是普通的信号塔,咱们这边可是郊区。”海信行善意提醒。
田中龙之介瞬间换了个口吻:“——其实这里和我们宫城的风景也没什么区别嘛。”
菅原孝支朝他温温柔柔一笑,乌野二年级王牌立马变成一副乖巧模样。
月岛萤轻哼一声,要不是没睡醒,早就开口怼人了。
“那个!”西谷夕挡在了夏目跟前。
夏目一愣。
“玲子大神这次会来吗?”
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对着夏目散发出布灵布灵的射线。
夏目幻视了一只在他面前扑棱翅膀的挑染小乌鸦。
夏目被光芒逼退一步,“不,没有,玲子外婆这段时间去大阪玩了。”
西谷夕拖长了调子。
“——啊,好遗憾啊!”
“不过能和其他没有见过的队伍一起打比赛也很有意思,我们乌野先和哪支队伍来打?”
夜久卫辅拍拍他:“现在是枭谷vs生川、音驹vs森然,你们乌野先热身,等下我们打完一局轮换着来。”
西谷夕wink一下,拿手指比了个OK:“哦了!”
“噗通。”
“怎么了?”西谷夕和夜久卫辅回头看。
山本猛虎跪在了地上,脸上夹杂了激动、惊讶、敬畏,颤抖着说:“变、变成两个女生了!!”
他们音驹才一个!!!
田中龙之介一副胜利者姿态,“看见了吗,虎。”
他一个漂移闪到清水洁子和谷地仁花跟前。
同一时间,和夜久卫辅站在一起的西谷夕也和他来到了统一战线。
二人挡在两名女经理面前,骄傲地说:
“——这,就是乌野的实力!!”×2
“好耀眼!”山本猛虎捂住眼睛,脚步不自觉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多轨桑你在哪里!我需要你的出现!!!
快,让乌野知道咱们音驹的实力!!
“阿嚏!”
和经理们一起在经理室整理文件的多轨透打了个喷嚏。
白福雪绘抬手测了测:“嗯?是感冒了吗?没有热度,应该不是发烧。”
多轨透恍惚地晃晃脑袋:“应该没有。”
可能是最近云吸猫视频看多了吧。
“对了,猫咪老师呢?”她低头找了一圈没找到猫。
“那只肥嘟嘟的三花猫?”
“对哦,不是跟我们一起来了吗?还能去哪里呢?”
经理们四处翻找,还是没有找到猫的行踪。
第一排球馆内,一个装满了圆滚滚排球的球筐被生川的一名替补推了上来,一边推一边心里犯嘀咕:怎么这个球筐格外沉呢?
在众多圆圆的球体中,一个同样圆滚滚的球形生物把自己团成一团,混杂在排球中间,乍一看浑然天成。
生川一名主攻手村上洋太正在练习发球,一个球筐用空了,便顺势将手向另一个球筐捞去。
几个球顺利被发出,突然,他在球筐里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毛茸茸的生物已经被他的手习惯性举起来。
这东西在他手上慢慢地、缓缓地咕蛹蠕动了一下,接着,两条深埋在白色毛毛中的细线上下拉开两只圆溜溜的珠子。
“这这这——这是何物??”
身高一米九的健硕体育生发出了惊叫。
“呀,猫咪老师你在这里?!”生川女经理泷川玉子跑过来,把猫猫抱住。
“喵~~”
“它它它它……”为什么会在球筐里?!
村上洋太失去了语言功能。
“猫咪老师是音驹的吉祥物,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是到这里来了,真是谢谢村上君你帮忙找到它了!”
“没、没关系,嘿嘿。”攻手脸上飘上两抹红晕。
“来来来!”
“我来!!”
“我的球!”
好几道身影同时起跳,布丁头二传站在前排,伸起双手对着球朝后一托。
“嘭!”
球从半空呈一条直线状直接冲过了拦网的防御,几乎不减其势头,轰然撞向地面。
“哔——”
担任裁判的直井学手一伸,指向音驹半场。
身后比分板翻下一页,音驹25:16赢下乌野。
“耶!”猫猫击掌拥抱。
今天赢了三局了!
“列夫,刚刚拦网拦得还算可以,手再往里并一些最好。”猫又育史说。
“嗷。”灰发猫猫喊。
“贵志,最后一球你扣的时候要是收一下力再向内角转一点就能打一个打手出界了,下回可以试试这个。”
“嗯,好的,猫又教练。”
“感觉音驹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成长了许多啊。”武田一铁吸了一口气感慨。
“这一届音驹本身总体实力就不弱,一年级几个和他们二三年级的磨合得差不多了实力自然会更上一个台阶,”乌养系心抱胸,“这还不是最终形态呢,虽然比我们乌野配合度强,但还远远没有到猫又教练的预期高度吧。”
“乌野全体都有,绕场鱼跃一周!”泽村大地气沉丹田吼了句。
“噢——”
少年们不怎么整齐地朝地上扑。
“阿月,你也一起来吧。”山口忠半拉半拽地把某拽男扯着一起跟在后头鱼跃。
另一边,正轮到休息的森然众人围在一起聊天。
“虽然音驹说乌野还挺强的,不过被打成这个分数,也看不出来哪里强啊。”一年级的千鹿谷荣吉挠挠自己的花椰菜头。
“他们一年级的核心队员好像考试没过在补课。”自由人宫内凉辉砸吧砸吧嘴,云淡风轻地说。
“难怪……”
森然队伍里好几个学渣露出了悲切的神情。
太痛了。
“音驹那几个一年级生也倒是真的强。”二传手安藤近说道。
“确实,两个副攻轮着上场,都是直觉系的,虽然技术还比较生涩,但先天身体机能优秀,还有那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攻手,扣球的力道都能和木兔媲美了。”主将小鹿野大树抱着胸说。
“音驹今年好像是碰到了井闼山?不然是话说不定还能看他们冲一下东京选拔。”安藤近想到了他前阵子在网络上刷到过的应援。
“不太可能,另一支队伍是枭谷,音驹和枭谷应该还有些差距,只要木兔状态够好,估计两局就能把音驹送回家。”
“那倒也是。”
主将提了一个很刑的问题:“你们说,咱们把人拐来森然的可能性有多大?”
“……”
“好兄弟,我给你找麻袋,你趁夜色去套人。事成有我一份,不成与我无关。”二传安藤近说。
*
到了午饭时间,几乎所有的学校或多或少都打了五六局比赛,又累又饿的少年们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饭盆里。
“哇呜呜好吃!好好吃!!”
这是还能说话的家伙。
更多的人,只顾埋头吃,最多空出一只手来比大拇指。
“你们是人,不是猪!”队长们大喊。
瞥见一旁哼哧哼哧进食的猫猪,接着补充一句:“也不是猫。”
夏目脑袋上升起一个井字,脑袋凑近三花猫后方说:“猫咪老师,要是把饭啊菜啊酱料啊这种吃到别人身上,大家可不像平时在家里一样给轻易原谅你。”
“我记得你平时偶尔还跟着多轨同学一起捡捡球,正好这几天球很多,绝对够你捡了,要不要试试看?”
猫咪浑身一抖,进食速度明显减慢了。
“这只猫这么肥,一整只应该够我们所有人吃一顿了吧。”月岛萤无差别开大。
猫猫进食动作更加文雅了。
“木兔前辈……你也吃慢点,饭菜都是足量的。”赤苇京治抽了两张纸,递给吃得嘴旁边都是酱汁的主将大人。
“蟹蟹,akaashi!”
赤苇:“不用谢,你慢点吃。”
别被猫比下去了……
午休期间,田中龙之介和西谷夕也见到了音驹的经理多轨透。
“看上去是和谷地同学很像的类型呢~”田中龙之介道。
山本猛虎呆愣一下:“不,我感觉不太像,虽然我们多轨桑也很可爱,但她处理起事情来可果断了,力气也不小,特别可靠!”
“洁子学姐也很厉害的!”
争论来争论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好幸福,合宿能天天看到美女经理呜呜呜!”
*
到了傍晚时刻。
乌野已经连续输了好几局,全员也几乎都围着球场鱼跃出经验来了。
突然间,排球馆大门被“吱呀”一下拉开。
橘色的夕阳勾勒出一名女性的窈窕的身影。
“正好赶上了嘛,很好很好!”
是名英姿飒爽的女性。
“姐姐!!”西谷夕秒变星星眼。
夏目听见乌野的几个人说这是田中龙之介的姐姐,一看五官和轮廓确实很相似。
田中冴子冲身后勾一勾手,冒出一黑一橙两个脑袋。
是翔阳他们!
夏目的眼睛明亮了一个色调。
“是日向和影山!”山本猛虎认出这两个人。
“看样子补考是及格了嘛。”菅原孝支双手叉腰,冲着大门外二人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黑尾铁朗扭过脑袋:“哟,看上去咱们的主角总算登场了啊。”
“二传……之魂?”
孤爪研磨念了下影山飞雄衣服上的字。
他忍住了想要上前和日向翔阳搭话的冲动。
乌野的二传手,看上去更加凶了……
黑尾铁朗捂住肚子笑:“这帮家伙的衣服品味还真实让人一言难尽,对吧研磨?”
“你一个传教的也没资格说他们。”孤爪研磨小声吐槽。
比比谁更潮吗?
这边建议看看国家游泳队那群人的私服。
正当乌野众人上前把人围起来之际——
日向翔阳捂住嘴巴。
乌野众人条件反射齐刷刷朝后退了一大步。
“唔哇——”
“啊啊啊啊吐了吐了!”
“纸纸纸,不对,拖把!谁有拖把?!!”
“来个人,有盆子吗?或者水?”
一阵手忙脚乱。
“感觉,是和木兔一个类型的家伙啊。”围观人员猿杙大和说。
“笨蛋是吗?”木叶秋纪点名。
枭谷众人交换了眼神。
过了没多久,就见刚刚吐完的橘子头一年级声颤颤巍巍地说:“打、我要打排球。”
身边那个看上去呆愣愣的M字刘海小帅哥也“嗯嗯”两下点头。
“确诊了,是排球笨蛋。”
雀田薰走过来,给这群看戏看呆了的少年们一人背上拍一下:“休息时间早就超过了,还记得你们在比赛吗?”
“哦哦哦!”×N
球场上,黑白发的猫头鹰君正朝他们挥着手:“木叶、鹫尾、猿杙、小见、尾长——快来——和我一起打——”
他身侧,短发自然卷的二传手露出无奈的笑。
一秒后,小见春树冲木兔光太郎喊:“关我什么事?这个轮次我不上场!!”
…………
被押着吃好晚饭补充完体力确认没事后,日向翔阳才被允许登场比赛。
这场是乌野和森然的比赛,隔壁音驹和生川的比赛刚开始没多久。
影山飞雄早他好几分钟上场,稳定地发挥出自己二传的优势,一个人串联起了攻防。
“那个乌野的一年级二传不赖嘛。”木兔光太郎对着站他身边的赤苇京治说。
这个回合轮到枭谷休息,可以站边上好好看一整场比赛了。
“他二传的技巧和时机的把握都很强,”赤苇京治评价,“不光是传球,他前两轮参与临时扣球威力也很足,是个全能型的二传。”
“哦哦哦,那个橘子头小不点上场了!”木兔激动地说。
“他居然是副攻?!哇嘎嘎,更期待了!”
在隔壁球场扣完一球喘着气回到发球位的夏目擦了擦汗,朝乌野这边瞅了瞅。
翔阳登场了啊。
前场三米线前的孤爪研磨也侧过脑袋边上看。
站上了前排副攻站位的灰羽列夫更是猖獗地将脑袋歪过来看。
生川众人:……
虽然但是,现在跟你们比赛是我们诶!
这样搞得我们也很好奇隔壁会出现什么情况!
“咳咳咳。”教练猫又育史清了清嗓子,猫猫们反应过来。
夜久卫辅更是跳起来一巴掌把灰羽列夫的脑袋摆正:“好好比赛!又不是没机会碰到!!”
场外的黑尾铁朗发出“噗嗤”一声笑。
夏目很快将心神定下,夜久学长说得没错,就算今天打不到明天也有机会和乌野打练习赛,就算要看怪人速攻也不急在这一时。
茶发少年将球朝地板上拍了拍。
但是他真的还是很好奇乌野的快人速攻进化到什么样子了QvQ!
按捺住情绪,转了转球,夏目长长吁出一口气。
抛球、助跑、起跳,动作一气呵成。
“嘭!”看似纤细的手臂重扣上重心,在空中发出一连串激鸣。
排球精确地卡在二传和主攻手之间的交叉点,自由人尚未作出反应,便已轰然落地。
音驹再下一分。
“贵志,你的精准度变高了耶!”犬冈狗狗激动道。
夏目和他击了掌。
“再来一球吧,贵志。”
夏目转身,孤爪研磨歪过脑袋看他,二人相似的眼睛在空中视线交汇。
再来一球,让我看看你的发球还有多大的进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