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眠回到城里的第一时间给宋英打电话报平安,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被赵广拿了过去。
“时眠啊,厉潮跟你在一起吗?”
在他的胁迫下,厉潮很不情愿地把车开到加油站,刷的宋时眠的卡,要把油加满。
他站在车边,看着工作人员把油管插进去,显示屏上的金额正以一个让人心惊的数字往上窜。
越看厉潮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宋时眠站在路边打电话,不敢靠近,站得远远地朝他招手。
厉潮刚一走过去,就被塞了个手机,“我舅舅找你。”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电话。
“那个小厉啊……”赵广在电话里干笑了声,“屋子里的那些东西是你买的?”
厉潮侧眼往车子边看了眼,工作人员已经把油管拔出来了。
“是,怎么了?”
“那东西太贵重了,这……我们……”
东西是厉潮想了很久后挑的,管家给他的时候,知道他是去送礼时,当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毕竟按照厉家以往的规格来说,这种礼物实在是拿不出手。
不过他们的小少爷却很慎重地放到了后备箱里,不难看出,这是他挑了很久后的决定。
送之前厉潮就找好了借口,面对赵广有些吞吐的说辞,厉潮倒没多少慌张,“没关系,不贵的,家里有人卖这个,拿的进价。”
赵广道,“哪怕是进价,这东西也不便宜吧?”
“不是天然的,工业养殖,不值几个钱。”
赵广没说话。
他虽然是个开小餐馆的,但架不住手艺好,来店里吃饭的老饕很多,一来二去也认识了好些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屋里头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工业培养的样子,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专门问一嘴了。
但厉潮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想让他们再问。赵广顺了他的台阶,没再问,只当那些礼物真的不值钱,只是在心里不免对他上了几分心。
电话很快就结束了,宋时眠站在旁边听了一半,没怎么听懂,“什么工业养殖,不值几个钱?”
厉潮把手机放到宋时眠随身携带的包里,仔细地把拉链拉上,“没什么,我送了点营养品给外婆,舅舅看见了,以为是很贵重的东西。”
随着这几天的相处,宋时眠对厉潮的靠近已经免疫了。闻言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所以呢?是贵还是不贵?”
厉潮很享受他的亲昵,眉梢柔和了一瞬,“看着很贵,其实不贵。”
说白了,就是想装一把。
宋时眠对他这种恶习有些头疼,“你随便送点,外婆她又不会嫌弃你,你这种习惯不好,得改。”
“还有……”他不满地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又穿增高鞋垫了?”
耳边是男生有些低沉的笑声。
“很明显?”
宋时眠用下巴撞了他肩膀一下,“你说明不明显,显得我跟一个矮冬瓜一样。”
厉潮那身肌肉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撞的那一下,对方不仅什么事都没有,倒是宋时眠的下巴红了一块。
带着热意的指腹蹭过红起来的那块皮肤,轻柔地摸了摸,见没什么事后才松开,转而拉住他的手,“你想要?我可以把链接给你。”
宋时眠拿着导盲杖在对方小腿上敲了一下,“我才没有这么变态!”
“变态?”厉潮脚步微顿,“穿个增高鞋垫怎么就变态了?”
宋时眠道,“男人的自信,不需要增高鞋垫给予。”
他的相亲对象脾气好得出奇,被他这么说了也不生气,只是带着他在车子边站定,看着上面的最终金额,冷淡地告诉他事实。
宋时眠裂开了。
“什么!一千多!你往油箱里塞钱了?”
厉潮低头咳了声,掩住嘴角的笑意,“都跟你说了,不用加满。”
宋时眠一不开车,二不考驾照,他哪里知道加满这么贵?
虽然很心痛,但他还是把钱付了。
“不管怎么说,用别人的车还是得把油给加满还回去,等以后如果我们手里头宽裕的话,自己买一辆,一个代步车也要不了很多钱。”
他摸索着手机支付,絮絮叨叨的规划着以后,一副两个人已经是一体的感觉。
厉潮站在他身后,面部冷硬的线条被热辣的阳光烘得柔和。
“好,都听你的。”
为了弥补宋时眠痛失一千多,厉潮带他去吃了火锅。
地点是厉潮选的,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太阳也差不多落山了。风里带着凉意,萦绕了一天的燥热感终于退却了些,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厉潮不知道怎么找的,总能发现一些宋时眠没吃过但很正宗的店,才吃了第一口,他眼睛就亮了起来。
“好吃,这是哪里的店啊?我怎么感觉没有来过。”
坐在他对面的高大男生依旧穿着那件字母印花t恤,坐姿端正,微垂着眉眼,认真地给宋时眠烫毛肚。
“朋友介绍的,如果喜欢,下次还带你来。”
时间到了,他抬起筷子,把毛肚放在宋时眠面前的碗里,“毛肚,尝尝看。”
看不见后,宋时眠干别的可能有点困难。但吃饭,对于一个吃货来说,食欲让他易如反掌。
厉潮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的夹起来尝了口,“好吃,比我之前吃到的好吃多了。”
他想,在认识厉潮之前,他过的都是些什么清汤寡水的苦日子?
在小厉的投喂下,小宋的进食速度很快,不过等他们吃饱的时候也差不多晚上八点了。
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全,虽然休养了两天不影响走路,但还是不宜走太多。吃完饭,厉潮也不带人闲逛,直接送回了家。
才一晚上没回来,小区楼下停车场的灯又坏了几颗,忽明忽暗,疯狂闪烁,将整个停车场烘托成一副恐怖片里的场景。
宋时眠站在车边,眼底模糊的光时暗时明的,刺得他有些难受。
他垂下眼,伸手拨弄了下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厉潮把他的外套从车里拿出来,给他披在身上,确保不会掉后才回答他,“刚刚火锅店打包的甜品,回去放冰箱,明天吃。”
“真的不要我送你上去吗?”他再三确认。
宋时眠无奈开口,“我又不是小孩子,要送到家门口才放心。”
厉潮便不再强求。
他的目光落在宋时眠脸上,眼底翻涌着暗潮,“那……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比起宋时眠,他看上去反而更像迫切的那个。
“你怎么听起来好像比我还要着急?”
宋时眠打趣。
“因为……”厉潮道,“我怕你忽然反悔,不愿意了。”
宋时眠想,受益人是他,他为什么要反悔?明明是厉潮反悔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前忽然凑近一股略显熟悉的气息。
得益于“增高鞋垫”的加持,对方的手很轻易地撑在他肩上,掌心温度滚烫,哪怕隔着外套,依旧能传递到下面。他身上还带着火锅店没消散的气味,勾得宋时眠有些馋。
下一瞬,这味道更近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触感在他额头一触即离。
“提前适应一下,婚内义务。”
……
“明天见。”
宋时眠咽了咽口水。
回答他。
“明、明天见。”
……
第二天,周一。
天气晴,黄历上说宜嫁娶。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民政局门口并没有多少人。
宋时眠手里紧紧拿着户口本,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你……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要不要见见你爸妈什么的?”
站在他旁边的男生表情倒看不出什么异常,如果忽略他浑身紧绷的肌肉的话。
“不要紧,他们不会在意的,领了证再见也一样。”
领证这事是宋时眠自己提的,厉潮问他什么时候去,他脑子一抽,就回了个周一。
他承认,他是被赵广和陈盼夏说的话给刺激到了。他不想成为别人负担,也不想自己变成他人的心理压力。所以脑子一抽,就作了这么一个决定。
可这个想法的卑劣之处就在于,他是没成为亲人的负担,可却成了他相亲对象的负担。
明明知道他提结婚是因为什么,可历潮还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好像别人眼底的负担,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嘉奖。
他在等,等他成为他的“负担”。
一开始,宋时眠是愧疚的,可厉潮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迫不及待和激动。渐渐地,他的愧疚变成了一种仿佛进到了某个圈套的错觉。
可如今,他人已经站在了民政局门口,哪怕他想反悔,身边的人估计也不会答应。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时眠心一横,硬着头皮进去了。
看见进来的是两男人,前台的小姐姐见怪不怪,“请问两位是来办理什么业务?”
厉潮率先把自己手里的户口本递过去,“结婚,谢谢。”
相比于厉潮的游刃有余,第一次进到这个地方的宋时眠将沉默是金发挥到了极致,整个人脑袋蒙蒙地,完全没在节奏上。
直到工作人员把红布一拉,他被拽着往厉潮身边一站,只听见有人喊,“笑一个!”
他条件反射的露出一个笑来。
咔嚓一声,画面被定格。
他,宋时眠。
由未婚,
顿时变成了已婚。
而直到此时此刻,他永远也想不到,他以为老实巴交的相亲对象,在婚后,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