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海上天空城（1）
贺文月的第一时间是转身抓住沈亦的手臂，然而已经晚了。
客厅的雪白墙壁如冰雪般消融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积水的沥青街道，两侧怪诞而和谐地陈列着不同外形的店铺。
挂着八十年代的歌星海报、拥挤窄小的杂货店、屋檐挂着风铃的三层小楼、以及高达五十多层的摩登大楼、以及灯光昏暗的中世纪酒馆……
这是礼品世界的10～13号店。
由近至远，分别是13号深灰无名店、12号浅灰无名店、11号镜子店以及10号诗人店，再往前，长街尽头是一团涌动的白雾。
三人进来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
黑天使最先反应过来，眼睛惊异地扫了一圈，确定自己还未曾推开大门，便毫无阻碍地踏入了礼品世界。
贺文月也惊得松开了手，确认般走了两步，潮湿的地面被踩得轻微作响。
“啊……又是这么突然……”
沈亦将手里的游戏手柄揣进家居服兜里，面上已是一片见怪不怪的淡然。
两人顿时惊愕地看着他。
“你每次进来都不需要通过大门吗？”贺文月皱眉问道。
“怎么说呢……我那道门，应该是坏了。”沈亦还记得第一次进入礼品世界时那碎裂的金色通道，以及卡在99.99%的维修进度条。
黑天使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就见贺文月看了过来，他只好按下心思，捏碎了手中透明玻璃球：“哼……这次就放过你，小新人，我们下次再见。”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而最前方的恶魔店大门则被猛地推开，黑翅膀的人影闪了进去。
——来到礼品世界，道具便都解封了，黑天使打不过贺文月，直接就跑了。
沈亦眨眨眼，没想到这只恶魔这么没有义气，跑得这么快，留下他一人面对贺文月的唠叨和怒火。
他回过头，见贺文月一副随时抓他离开的样子，只好道：“文月，我不可能永远都恰好位于你的视线范围内，黑天使就是一个强有力的例子，如果我的实力不提升，一旦出现第二个‘黑天使’，我估计就没那么好运活过对方的见面礼了。”
贺文月皱着眉：“我有一件强大的防御道具——”
“那如果道具用完了呢？我都进了礼品店，总不能一直靠着你保护吧？”沈亦挠挠头，“蹭蹭周积分就算了，那些强大的防护道具，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吧，你把它给了我，自己岂不是还得另买，你也有心愿想要完成吧？你这样浪费，猴年马月才能攒够积分啊？”
“那不是浪费。”贺文月试图劝说，但被沈亦打断，“文月，你也被我骗了吗？”
他笑了笑，彻底抬起头，那双总是懒洋洋半搭着的茶灰色眼睛完全露出，在灰蒙蒙的背景下竟显出一丝锋利的清冷。
沈亦从来都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贺文月与他对视半晌，忽然走上前，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猛地用力：“被骗个屁，我能不知道你德行吗？你也别装了，菜得跟狗一样的F级，也敢跟我比？”
“你轻点！”沈亦被他按得生理泪水都涩出来了，眨巴着眼睛退开，原本略显清冷的眼睛顿时变得焉巴巴的，气势全无，“你才是，装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是个无比傲慢的混蛋！”
贺文月面色不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见沈亦恢复人样，说回刚刚的话题道，“这次的任务是D级，我等级太高，参加不了，你能行吗？”
沈亦揉了揉眼睛：“不行也没关系，我是天使店的，死了也能补回来。”
贺文月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只好道：“尽快升到C级吧，你就能和我组队了，有我在，至少能保你不死。”
沈亦已经在给白树发消息了，闻言诧异道：“组队不是不分等级吗？为什么要等我升到C级？”
糖水罐子就邀请过他。
“C级以下，组队也只能进低级副本，除了刷分价值不大，而且这些靠队友带刷得来的经验值，会很水，和自己锻炼出来的等级不一样。”贺文月解释道。
礼品世界给每个任务者提升了身体上限，通过心愿任务的锻炼，任务者的身体素质会一步步加强，是很有利于后续任务的。
相反那些走捷径的刷分人，因为没有得到充足的锻炼，后续自保能力很弱，和靠自己升上来的任务者差别很大。
不过，即使这种捷径会让任务者后期与同级人不可同日而语，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因为任务积分是实打实的，积分多了可以买道具，虽然性价比不如前者高，但也不失为一些不善争抢的任务者的出路。
沈亦听懂了，就是说C级以下组队，刷分可行，但有后遗症，不过大部分进了礼品店的人，愿望都很强烈，能用这么一点点后遗症换得大量积分，也是很愿意的。
“唉，不劳而获其实也是很不错的……”沈亦嘀咕着，但也知道到了后期，高级任务者无法参加低等级任务，再想锻炼就没那个环境了，还是准备老老实实升上去。
贺文月见他听进去了，松了口气，从自己的道具里挑了挑，拿了两个沈亦目前可以用的道具塞给他，嘱咐道：“道具能少用就少用，能不用则不用。”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沈亦读了一会儿，大概又是高级任务者的一些潜在规则，需要自己摸索的那种。
沈亦点点头，答应了他，恰在此时，白树也回了他，准备进这一次D级任务。
“行了，既然要参加任务，先在店里好好睡一觉吧，从宴会回来到现在，还没休息吧。”贺文月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打算离开了。
他没有合适的心愿任务，虽然可以在店里休息，不过他不喜欢礼品世界的氛围，不打算在这里待下去。
沈亦摆摆手，敷衍道别。
第二天，他和白树一同前往世界入口，这一次，入口开在一处格外茂密的森林里。
参天大树几乎将整片暗红天空笼罩，遒劲的树根交错纵横，树洞里残留着恐怖的大型动物们栖息的痕迹，另一些没被占领的树洞，则通往不同的世界。
这一次，与白树两人同时到来的只有六个人，不似上一次的三两抱团，这六个人似乎互不认识，冷漠地站在一旁，和沈亦两人一起，静静等待着剩余两人的到来。
等人来齐倒不是硬性要求，但是为了知根知底，除非对自己的实力格外自信，基本大部分人都会等到人来齐了再走。
很快，两个穿着熊皮外套的男人走了过来，看模样竟是少见的双胞胎，一人神情凶恶，一人笑意盈盈，在确认所有人到齐之后，笑意盈盈的朝众人打了个招呼，神情凶狠的则径直走向了树洞。
剩下五人紧随其后。
沈亦和白树两人出于习惯，最后一个走，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沈亦也没再犹豫，踏进漆黑的树洞里。
再度睁眼时，一道腥热的气息喷涂在耳侧，沈亦还没来得及动弹，身后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闪开！”
沈亦立刻被白树拉着避向身侧，同时看清了这个闻起来不太友好的东西。
一只长着锯齿状牙齿、背生畸形折翼翅膀的绿色螳螂怪站在道路中央，被数十个穿着特警衣服的人紧紧围住，口中流着涎水。
在对峙了将近十秒钟之后，螳螂怪陡然伸出碧绿的钳子，高高抬起，却在“砰”的一声中陡然停滞。
大量绿色的浓浆从螳螂怪的身体里飙了出来，将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灰白色地板染成了绿色，看上去有点恶心。
刚到这里的任务者们纷纷受不了的别过头去，干呕了一声。
沈亦倒是没呕，但他抓着白树的手几乎将衣服掐出了褶子，脸色也是白的。
“报告队长，变异种已处理干净。现准备对现场进行消杀处理，请指示！”
特警中的众人收起特制的银白色液体长.枪，向某一个服装形制明显不一样的人汇报着，透明的呼吸头盔被水蒸气模糊。
“尸体带回研究中心，血液清洗干净，不要剩余任何残留。奥莱出列！”
队长模样的人身形笔直，看向队伍里的一人，随即指向沈亦等人：“带着这些人前往收容所，回来后清理区域损失。”
名叫奥莱的男人出列，向队长敬了个军礼，看向服饰怪异的沈亦等人，只疑惑了一瞬，并没有多想。
大概又是一批长期接触变异种，心理异常的可怜人，到了收容所之后，先让老吴他们带着人进一趟心里诊疗室吧。
“行了，你们几个，跟我走！”奥莱挥了挥手，听声音是个声音雄浑的大汉，提着枪走在几人身侧，示意众人跟着他走。
沈亦几人此前已经看过粗略的任务详情，但仍旧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懵，面面相觑之后，选择了沉默。
一直到收容所里，众人才在特警与工作人员交涉时，找到机会四处浏览了一番，从墙上的新闻屏幕上得知了他们目前的处境。
——他们这一次的任务世界，是一座被变异种彻底占领的星球。
汪洋大海覆盖了全球，水中变异种肆虐，人们只能生活在高科技悬浮起来的天空城里，距离地面万米之遥。
而他们此次的任务目标，就居住在海底，任务要求是让他们将大海犁一遍。
第32章 海上天空城（2）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怎么会算作D级难度？”
一名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的壮汉皱眉看着手中的手环，看到新闻的那一刻无比怀疑系统又无缘无故出错了。
礼品店系统的智能程度很高，并不会死板地将难度限定在某一个等级之内，偶尔世界出现意外，系统会将等级相应提升，并提醒客人们注意规避。
不过这种意外出现的情况非常少，大部分心愿任务的等级只在小幅度的“＋”、“－”徘徊，不会跃升或下跌至另一等级。
但眼前这个危险的世界，结合新闻上所说的海洋面积，壮汉无法不怀疑任务难度提升了，并且是大幅提升。
其他人也大感不解，但奇怪的是，系统并没有弹出难度改变的提示框，这说明这名主要人物的心愿依旧在D级难度之内。
“不管了，先相信系统。”
另一位面容比较凶恶、脸上匪气盎然的刺身男起身，按照收容所工作人员的指示，进入了心理诊疗室内。
见状，一位年约40、嘴唇上蓄着一圈小胡须的矮小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深意，也缓缓起身，却不是朝着诊疗室的方向而去。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他手中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束鲜花，送给了值班台的女孩，和对方聊了几句之后，很快获得了对方信任，只见对方往外面指了指。
小胡子男人于是笑着道谢，然后看也未看大厅里的众人，也没等警卫员回来，直接走出了收容所大门。
——他竟是离开众人，单独行动去了。
一位胆小的雀斑女孩看了离开的男人一眼，也有几分心动，手指紧紧扣着身后双肩背包，看了心理诊疗室一眼，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
沈亦坐在椅子旁，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他发现礼品店里除了积分商品收费外，其余服务都是免费，让服务机器人给他送了一袋子棒棒糖和一盒草莓味泡泡糖过来，还带进了游戏里——看了女孩一眼后，慢悠悠地提醒道：“我劝你不要跟着他走哦，外面这么危险，待在收容所里才是最安全的。”
雀斑女孩没想到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会有人提醒自己，下意识地惊了惊，背包和木质靠背狠狠撞了一下，发出“哐当”巨响。
几个闭目养神的任务者被这声音吵醒，纷纷看了过来，雀斑女孩连忙道歉，又小心翼翼看向沈亦：“真的吗？可是我听别人说，心愿任务是要靠抢的，他会不会是想到了办法，提前出去做任务了？”
沈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颇为诧异：“你胆子这么小，心倒是挺大。做就做了呗，D级任务如果这么轻松就完成，我们跟在后面还能白得一半积分，不好吗？”
雀斑女孩抓着双肩背包的手指攥得更用力了，脸色有些苍白：“不、不是这样……我已经连续碰到好几个D级任务了，心愿都被别人抢先了，我的能力一点都没锻炼到……等级一直在D级徘徊，我不想这样拖下去……我有心愿要完成……”
雀斑女孩的运气严格来说算是不错，她每次进任务都有大佬抢先一步完成人物心愿，然而也正因此，她的支线任务几乎没动过，主线任务更是挨不着边，常常稀里糊涂就被系统传送出去了，然后只能看着分毫未动的等级发呆。
她的心愿要实现很难很难，需要的赎出积分以千万计，像这样的D级任务，她起码得完成上万次才能攒够，就算是一天一个心愿任务，不吃不喝也要将近三十年才能完成，她实在是等不起。
沈亦这回没再泼她冷水，反而若有所思地吹了个泡泡，茶灰色的眸子清凌凌看向女孩，忽然道：“你有兴趣加入我们队伍吗？”
“组队吗？不行不行……我还没到C级。”女孩的目标就是早日升到三神级（A级、B级、C级），争取参加更高等级的任务，这时候组队就和她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差别，就算是躺平刷分都得刷个十年八年才能升上去，实在是没什么作用。
沈亦不仅没有生气，眼神反而更感兴趣：“这么排斥组队？看来果真是吃够了‘刷分’的苦……你这运气够好的啊！”
如果不是对“刷分”深有同感，听到“组队”二字不会有这么强烈且迅速的反应，只能说她所在的任务世界经常有人先一步完成任务，令她只能被迫“刷分”。
其余休息的人纷纷看过来，目光惊奇中带着一丝嫉妒，想来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竟然还觉得“刷分”这种事很苦。
雀斑女孩被这么多人盯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双腿拘谨地并拢，手指抠着背包肩带不知所措。
沈亦无视四周古怪的视线，继续发出邀请：“不组队，单纯搭伙过个任务，如果能够抢先完成人物心愿，积分会按照贡献度分配，我们队现在只有两个人，加上你也就三个人，贡献度很好算，不会有分配不均的弊端，你觉得呢？”
白树诧异地看向沈亦，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对做任务积极了起来，在此前，沈亦的表情分明是“爱谁谁，能刷分就好”，现在怎么这么青睐这个女孩？
雀斑女孩犹豫了一瞬，眼神下意识瞟向沈亦两人，在看到白树身上雪白的祭祀服之后，眼底多了一分恍然和信任，咬咬牙道：“可以，我不贪，积分不重要，只要能让我锻炼到就好，我只想升级。”
“这个你放心，锻炼的机会多着呢！”沈亦打了个响指，亲热地将桌上的一杯热水递给了女孩，在对方喝水之际，嘴唇微动，声音只有白树能听到：“没想到你这身衣服还有这个作用，以前没想到这么用，真是失策。”
白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就是教堂祭祀人员常穿的那种带有白色披肩、衣摆绣有宽边金色纹路的白色长袍，眼神里流露出疑惑，不明白沈亦为什么这样说。
沈亦也不解释，笑眯眯地看着女孩喝完水，眼神慈爱得像个关心女儿的爸爸，等到了他要进诊疗室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心有不安的女孩：“没我的话不要乱跑哦，这里很危险，要是死了就可惜了。”
雀斑女孩迟疑着点点头。
她旁边是个十五六岁上下的叛逆期青年，染着一头稻草黄，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能有多危险？D级任务而已。”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最初看到新闻的冲击感已经消失，青年想到系统不会说谎的特性，渐渐对这个世界变得不屑起来。
他虽然等级也不过D级，但已经参加了数个同等级任务，自认资历颇深，加上之前几个世界都没怎么死人，对D级世界并不以为意。
大概是顺利拉拢了女孩入伙，沈亦的耐心十分充足，脸上的笑容也同样和蔼慈祥：“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叛逆，想活着就不要四处乱跑，这个世界很危险。”
他说完就进了心理诊疗室，留下小青年的脸色红红白白。
既觉得对方故作老道教训人很惹人烦，又觉得这个人相貌是不是有点犯规，温柔起来怎么那么让人信服？
小青年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出去，另一个穿着名牌包、戴着珍珠项链的贵妇型女人突然站了起来。
红色的尖头高跟鞋踢踢踏踏踩在地板上，面无表情地朝着值班台走了过去。
“小姐，我有些东西忘在了家里，想取了再过来，不知道最近的车站往哪里走呢？”
聊了没一会儿，女人也得到了值班台女孩的指路，优雅地点头之后，高跟鞋再度响起踢踏的声音，很快走出了大门。
这下子，大厅里剩下的四个人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坐直身子看向大门外，视线在诊疗室和值班台两侧徘徊。
“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啊？”
“这样一直坐着，只怕会丧失时机吧？”
“这地方一看就与心愿任务无关，我们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剩下的几名任务者们议论纷纷。
半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跟着起身，走向了值班台，众人纷纷看过去。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不知发生了什么，那男人突然面色一狠，直接从大门跑了出去！
“有疑似变异种跑出去了！”值班台女孩大喊。
只一瞬间的时间，众人所在的收容所大厅内陡然多了数个持械警卫员，一部分追了出去，另一部分则留在了大厅内，死死看着剩下的人。
黑色的特警服在白炽灯下越发显得冷硬，面甲后的神情看不清晰，大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小青年失去了离开的机会，顿时哭丧着脸，坐立不安道：“完了完了，大家都出去找线索、做任务了，就我们还在这儿等什么心理医生，我就知道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还教训人，就不该听他的！”
小青年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四周寂静了下来，衣袖仿佛被谁扯了一下。
他抬起头，是那个一直看上去很胆小的雀斑女孩，脸色苍白地示意他看墙上新闻。
记者的声音清晰自新闻里传来：“……第三起变异种杀人事件，通过画面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只被养殖在私人水池里的荧光水母，经过变异体长高达三米，比成年人还要巨大，本台记者再次强调，请不要私自豢养动物，一旦生物变异，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
画面里，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被啃食得只剩下半边身子，通体赤红的巨型异种水母被特警用枪击毙，倒在男人身边，触须上还残留着吃剩的肉沫，看上去格外渗人。
看着新闻中那没有丝毫打码的血腥景象，小青年的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抖着嘴唇哆哆嗦嗦：“他……他早就猜到了吗？”
恰逢此时，诊疗室的门被人打开，沈亦同医生道完别，正好听到这一句，顺手剥了根草莓味棒棒糖放进嘴里，声音含糊道：“什么猜到了？”
大厅里候诊椅上坐的人纷纷仿佛被吓到了一般，身子猛地后退一大截。
第33章 海上天空城（3）
“新闻上……你早猜到了吗？”
还留在大厅里的几个人里，除了小青年还有对穿熊皮外套的双胞胎，此时开口的是面容温善的那个，脸色亦是苍白。
沈亦疑惑地“嗯”了一声，顺着视线看向背后的液晶屏幕，镜头恰好拍到特警正在处理荧光水母的尸体。
高压水枪冲击之下，血沫混着血水从触手上流下来，细细看过去还能辨认出一些未消化完全的残缺组织。
沈亦瞳孔微颤，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众人听到这声音，刚想说沈亦临危不乱，看到这样的画面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嚼棒棒糖，下一秒就见对方飞快离开。
“干什么？不许离开这里！”
特警动作迅速地跟上去，还未靠近，就见前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按捺不住的干呕和咒骂：“草……这东西……凭什么不打码……”
尚且坐得安稳的任务者们纷纷沉默：是他们高估了，他们至少忍住了没吐呢……
沈亦接过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在洗手池前连漱了好几遍口，依旧觉得恶心感残留不去，脸色苍白异常。
茶灰色的眸子泛着细碎水光，嘴唇因多次漱口而变得红润，使得那张过于俊美的脸庞多了一份脆弱，有种别样的风情。
“您没事吧？需要再去一趟心理诊疗室吗？”
递给他水的工作人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心想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连身体不适都这么惹人怜惜，不由得越发爱怜起来。
这人平时的生活一定过得不错，没怎么看到过特别行动队处理变异种的场景，否则不至于连新闻画面都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就是不知道怎么会沦落到被带到收容所。
沈亦无力地摆了摆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候诊椅。
白树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沈亦摇摇头，走过来这几步基本缓过来了，刚好最后一个人从诊疗室里出来，看向重新出现的奥莱：“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奥莱刚和队长交涉完，见大厅里突然站了一群特警，视线一扫发现十人少了三个，顿时了然，也没问情况，直接道：“你们运气不错，那只变异螳螂本身并不具备传染性，因此你们只需要等待观察期过去就可以自由行动。不过遗憾的是，A3区已经被变异螳螂彻底捣毁，重建需要时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留在收容所，以劳动换取食物；如果有其他房产，也可以在7日的观察日过去后，办理手续离开这里。”
原来是他们出现的时机凑巧，被特警队以为是A3区的居民，索性带到了收容所里。
沈亦思索片刻，默默举手道：“在这里工作有工资吗？还是单纯包吃包住？”
“包吃包住？倒是个新鲜的说法。”奥莱品味了一下这个说法，点头道：“有基础工资，每日80联邦币，做得好工资或许还会提高，如果你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可以选择在收容所工作，除了辛苦点，待遇还不错。”
沈亦不知道这里的薪资水平是什么样，但看他说得真诚，加上这套黑色制服多少给他的话加了点说服力，沈亦权且信了。
“我没有多余的房产，在这里工作挺好的，我爱工作。”沈亦非常自然地点头。
其余任务者纷纷看过来，没料到沈亦竟然这么迅速就答应了特警队的条件，甚至没有半点质疑和思考。
双胞胎的凶恶脸沉声道：“80联邦币也太少了吧？不把我们当人看吗？”
其实他并不清楚这座天空城的物价，但是天性的狡诈使然让他选择试探。
没想到特警队的人还没说什么，先前给沈亦递水的工作人员脸色先冷了下来，讽刺道：“嫌少可以不来！收容所还看不上你这种眼高手低的大少爷呢！只会搞砸所有事情！”
“你——”凶恶脸顿时怒目而视，被和善脸按了下来，讨好赔罪道：“我哥哥他说话不过脑子，能在这里住下来是政府对我们的照顾，我们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奥莱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淡了不少：“观察日结束之后，你随时可以离开，自然也犯不着在这里工作，这里的本质是收容所。”
言外之意，有本事自然不用待在收容所，没本事就少挑三拣四！
其实不止是凶恶脸，小青年和剩下的一位穿着贴身亮片舞蹈服的男子也想要讨论一下工资，不是真觉得钱少，只是几场任务下来，习惯性摸索规则。
但见到凶恶脸得到的反馈，顿时把脑袋缩了回去，小青年更是惊疑不定地看向沈亦，嘀咕道：“特警的反应不会也提前猜到了吧？”
否则的话，这人怎么答应得这么快？明明是第一个想到要问工资的，就没想过顺带试探一下任务世界的物价吗？
白树也问了沈亦这个问题，反而被对方诧异地看了回来：“这还需要猜？收容所诶？听名字就不是个找工作的好地方，有什么需要试探的？用脚趾头也想得到80肯定是这里的最低工资吧？”
白树错愕地看着他：“你刚刚还说这里的工作挺好……”
“废话，你寄人篱下还嫌弃屋子不够豪华啊？”沈亦拧开了饮用水瓶盖，又压低了声音道，“何况他那是试探吗？那不是挑衅吗？你们任务者都这样做任务的吗？”
白树看了眼满脸诧异的沈亦，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三神级以下，大部分人做任务都是这么简单粗暴，因为死亡率低，所以毫无顾忌，很少有人会像沈亦那样动脑子。
沈亦不觉得那是在动脑子，相反，他觉得如果把礼品世界比作一场大型真人游戏，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在用脚玩游戏……
另一边，靠着双胞胎弟弟的圆场，工作人员的脸色终于不那么臭了，带着几人前往收容所的宿舍区，指着几个并排的房间道：“四人一间，上床下桌的结构，床单被褥都消过毒，这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沈亦进去看了看，发现这房间布局和大学宿舍差不多，墙壁雪白、床板大概是合成材料，呈米白色，桌子和椅子也都是同色，虽然颜色单调，但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
参观完住宿，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了食堂和杂物处，领了一堆生活物资，然后便被带到了工作区。
“这里，就是你们将来工作的地方。”
工作人员让开身子，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型加工厂映入视线，并让每个第一次见到这个工厂的人感到由衷的恐惧。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间加工厂的银色机械臂上吊着的，是一只只粉红色的巨型半透明章鱼，粗壮的腕足足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如同粉柱根根垂落，上面附着大大小小的圆形吸盘，还在一张一翕，宛如活物。
“你们要处理的，就是被砍成一截截的粉红章鱼吸盘，里面的吸附物无法用科技手段分离，只能人工操作，每清理一只吸盘，就能获得1联邦币，多做多得。”
工作人员着重看了沈亦一眼，确定他能够适应这个场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如果无法适应加工厂环境，是可以申请调岗的，但他对沈亦以外的几个人都没什么好感，所以没有说出来。
沈亦算了一下，清理一只吸盘的时间大概是5～8分钟，不算吃饭休息的时间，工作八小时大约是60～96联邦币，说80还有点偏高了，只能说这里不愧是收容所。
工作人员介绍完工作时间就离开了，剩下的事情换了个加工厂的负责人交代，大抵是安慰他们这些巨型章鱼都经过了灭活处理，没有变异能量残留，可以放心接触，唯一的缺点是即便身体死去，这些变异种的组织活性依旧很高，处理起来有点骇人。
回到宿舍后，不知怎么与沈亦三人混成了一伙的黄毛青年再度哭丧着脸，坐在床边使劲唱衰：“完了完了完了，我见过这个剧本，什么经过灭活处理，肯定有漏网之鱼，到时候一个扑腾活过来，咱们这些人就成了章鱼嘴里的骨头渣子，到时候任务升级，咱还没见到目标就先见到阎王，直接狂扣生命值。”
沈亦正在研究床头栏杆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按钮，闻言看向小青年：“那你怎么没让他给你换个工作？”
“？还可以换个工作吗？”小青年哭噎的声音停下来，泪珠儿包在眼眶里，“可是上个提问的人被狠狠骂了一顿？”
“你管那叫提问？那不是找茬吗？”沈亦真觉得这些任务者奇奇怪怪的，“工作不适应当然可以换，收容所能接收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能工作的地方肯定不止这一个。”
“那你为什么不换？你之前还吐了……”小青年更不解了，沈亦对这些场景的接受度比他还低吧？
“恶心和恐怖是不一样的……”沈亦首先说，又想起了新闻里那一幕，脸色微白，“再说了，你猜猜，这么多的水生变异种，从哪里来的？”
小青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雀斑女孩目光嗖地一下亮起来：“海底？”
幽深的海底，无数的巨型变异种在蓝色的海水中穿梭，彼此间互不干扰，一旦有人侵犯领地，必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战斗，撕扯下来的残躯在海水中漂浮，继而被捕食，海水颜色都变得深红。
在这些或相安无事、或厮杀激烈的深红区域，有一块地方格外显眼。
那里海水湛蓝、光线明亮，仿佛有无形的墙壁将其与四周深红隔绝开来，清澈得不可思议。
也正因为它的清澈，透过海水，一道纤弱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的四肢被金色的锁链扣住，白皙的腕骨上红痕明显，银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面容，正盘腿坐在地面上，百无聊赖地戳着地上雪白的海沙。
【对不起，害你被关住。】
“没关系，你再给我讲讲，那只兔子后来怎么样了？找到花的主人了吗？”
【没有，他死了。】
“那真是个悲伤的故事，那朵蔷薇花呢？枯萎了？陪葬了？”
【不见了。】
第34章 海上天空城（4）
收容所的日子不算难过，任务者们在经历了三天的手忙脚乱之后，很快适应了工厂的生活。
那些成人手掌大的粉色吸盘，看似恐怖，实际上除了翕动之外没有任何威胁，将手掏进去时还能感觉到软嫩嫩的触感，像是在果冻中作业——
如果不是附着物太臭的话。
“这些都是什么啊……yue！这些变异种究竟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进食口这么臭……呕……”
小青年在一旁忍着恶心将一团绿色的粘液掏出来，那东西绿中带黄，看上去像是混合了蟹黄的半消化藻类，然而其味道却带着石楠花的腥气和尸体的酸臭，钻进鼻子里简直是生化武器。
其实处理这些粉红章鱼时工作人员是会佩戴防喷溅面罩的，然而这玩意儿毕竟不是防毒面罩，不具备空气净化功能，通过透气孔钻进来的气味即便过滤了一道，依旧让人窒息。
“忍忍吧，七天之后观察期结束，我们还有一次申请调岗的机会。”白树在一旁劝说，尽管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也太苦了吧！”小青年悲愤欲绝，但也无计可施，只能忍耐下去。
这里面表情最淡定的要数雀斑女孩，她因为先天嗅觉不灵敏，哪怕进了礼品世界，也没办法提升这方面素质，在其他时候这缺点算是累赘，在这时候却无比珍贵。
听到几个人都在喊难闻，雀斑女孩小心翼翼看了眼之前还因为看新闻吐了的沈亦，发现他的表情竟然比她还要轻松，不由得诧异：“11哥，你不觉得难受吗？”
是的，雀斑女孩想了很久，觉得直接称呼三一实在是有点不礼貌，但是叫“111”又太生分，所以折中了一下，决定叫沈亦“一一哥”。
沈亦对称呼无所谓，并没有纠正，而且被人叫哥多少还是有点爽的，闻言转头道：“你说什么？我走神了。”
闷闷的声音出来后，雀斑女孩才发现沈亦在防喷溅面具里还带了个口罩，口罩看起来鼓鼓的，不像平常的一次性医用口罩那么单薄，但看起来就很容易呼吸不畅。
“你不闷吗？”小青年诧异看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沈亦戴这个。
“闷死了，但总比臭死好。”沈亦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似的，说话很含糊。
小青年怀疑地看过来：“你不是这时候还在嚼口香糖吧？”
这满工厂的章鱼残肢，虽然没有血迹，但光是看看就觉得渗人好吗？
“你以为我像你，没心没肺能吃能睡。”沈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声音依旧闷闷的，“回去再跟你说。”
当晚下工，小青年非常积极跑来沈亦的床铺下，很想知道他口罩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沈亦也没藏着，摘了口罩上，一朵被水蒸气洇湿的蔷薇花掉在了桌上，里面还在不断传来声音。
“……没意思，还不如打牌呢……要是出现个变异种就好了，可比在这儿白待着刺激……”
“你说什么呢！变异种那么强大，你是希望收容所也毁了吗？”
“毁个屁！有特别行动队驻扎在这里，根本不会出什么大事……”
“说起来你见过行动队那个妞没有？身材可真是正点……”
“那有什么？你是没见过住在中央区的尤勒娃吧？那身材才叫火爆！中央区水土就是养人……”
“别提了，我等屁民岂敢仰望中央区太子太女们的生活……”
两人你来我往，话题聊着聊着很快又歪到了对中央区居民的羡慕嫉妒恨，基本没啥营养，沈亦于是抖了抖花瓣，“调低”了音量，使其处在既不会错过重要信息，又不会影响众人谈话的地步。
小青年已经惊呆了：“你什么时候安装的这个！我怎么没发现？”
因为那天的爆炸性新闻，小青年对这个D级世界警惕过了头，基本天天跟在沈亦屁股后面，生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单独行动嗝屁了，却不知道沈亦什么时候把这个蔷薇牌“窃听器”安装到了同事房间里。
“我说了，你就会吃和睡。”沈亦鄙视了他一眼，“当然是半夜趁他们起夜放的，白天我们都不在这儿，只能夜晚行动。”
托道具范围的福，放了这一朵蔷薇花等于方圆五十米的动静都收入耳内，作为主人，他还可以控制去掉“噪音”，只留人声交谈部分，确实是窃听神器。
“那你这一整天都在听他们说话吗？听出什么来了吗？”小青年希冀地看着他。
“有点想法，但不确定。”沈亦的手指下意识划过线条笔直的桌沿，冰冷而单调的触感能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敏锐，“得等到后天才能实施，这两天就安分工作吧。”
“别啊！说说说说！”小青年不依不饶，心口像有爪子在挠似的，非常想知道。
“不行，现在告诉你，这办法就不灵了。”沈亦决绝地拒绝了他，并戴上防噪耳机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小青年只能祈求两天时间赶紧过去，就连不太过问升级以外事情的雀斑女孩也十分好奇地看了沈亦一眼，想知道他指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两天后，小青年没看到沈亦的方法，倒是看到了那天偷听到的谈话里，特别行动队那个特别正点的妞。
是真的正点，腰细腿长脖子直，穿着特警队的黑色战术服站在那里如同一根笔直的翠竹，带着股子坚韧挺拔的昂扬劲儿，给人的感觉特别飒。
她来到这里，没有给出任何指示，只是在各个工作间来回巡查，似乎是为了防备变异种的突然袭击，但眼神却又总在一个个工作人员身上徘徊，看得众人都不由得挺直了背。
沈亦几人所在的粉红吸盘处理间是几个工作间最远的一个，等看到对方时，工作间已经传遍了美女特警来巡查的消息，所有人都干得贼起劲，就为了得到对方的一个肯定。
就在小青年还在想沈亦那个法子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女特警突然拍了拍雀斑女孩的肩膀：“就你了，跟我走。”
雀斑女孩下意识看向沈亦，沈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女特警仿佛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细微的互动，眼神一下子朝沈亦看过来，在见到沈亦面罩里的口罩时，眼神诧异了一瞬：“你不闷吗？”
“还好。”沈亦没想到对方那么敏锐，一下子察觉到了他和雀斑女孩之间的互动，但好在他也不是全无准备，语气很平静。
没想到女特警仿佛忽然对他起了兴趣似的，抬了抬下巴道：“口罩摘开，我看看。”
沈亦的口罩里面是花，可以说是为了屏蔽臭气而做的一些自我防护，并不担心被发现，因此摘得很干脆。
只是在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比之前浓郁十倍的吸盘臭气扑面而来，顿时令他脸色一白，忍了又忍才勉强呼吸过来。
女特警着重在他被热气熏红的脸颊和微微泛白的嘴唇上停了停，视线丝毫不加掩饰，甚至还带着些微欣赏。
四周人的目光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结果女特警不仅不避嫌，反而点点头十分满意道：“你也不错，一起来。”
沈亦略带疑惑地抬头。
他是知道女特警过来干什么的，也因此对对方出乎意料的举动更为诧异。
但女特警什么也没解释，只说了自己带走这两人有事，便和经理打招呼离开了。
一直到坐上车，眼看着车子驶离收容所、前方驾驶座的司机又是不认识的人，雀斑女孩才敢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沈亦看了眼前方沉默寡言的不起眼司机，摇了摇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含糊道：“看这路线，是去中央区吧。”
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沈亦庆幸自己没透露太多，看来这司机也是特别行动队的一员，虽然没穿战术服，但显然意识警惕。
雀斑女孩虽然不安，但看沈亦没什么害怕的样子，也渐渐放松下来，想到他说办法就在今天，猜测这次的意外应该也在意料之中，心情慢慢平静了。
也是在平静下来后，雀斑女孩才知道，那天的谈话里，工作间同事为什么将中央区居民称呼为太子太女。
只见四周的风景飞速变换，在一次格外严格的路段检查后，越野车穿过了一条位于山间的漆黑隧道，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绚丽的霓虹光线笼罩着整座城市，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沉默矗立，铁灰色的大桥在天空中纵横交错，车辆在头顶轰鸣作响，飙车党的欢呼声隔着几十米远清晰可闻，空气里弥漫着香烟与桂花混合的味道。
这味道雀斑女孩曾经闻到过，是昂贵的异能量消解剂的味道，每次只在变异种死亡地点才撒上一点点，在这里竟然被当做街道清洁剂使用。
如果说A3区以及收容所所在的B6区勉强算是富人区的话，那么眼前的霓虹城市仿佛是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的未来世界。
根本没有可比性。
“到了。”
女特警领着他们进了一座外表呈倾斜四棱体的大厦，进去后用指纹和虹膜解锁了无数道金属门和电梯通道，最终带着他们进了一间会议厅，里面或坐或站地等了五六个人，每个人穿戴着整齐的潜水设备。
见有人进来，六个人姿态各异地抬头，一瞬间，室内的空气仿佛有一瞬间凝固，恐怖的威压顺着视线压迫过来，让人后背都难以挺直，仿佛眼前六个人不是人类，而是猛兽。
好在这感觉只有一瞬，在看清女特警后，气氛顿时松弛下来，每个人又恢复了漠不关己的状态，不再看他们。
“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女特警语速不快，但吐字简洁，让人感觉到她平静语气下的焦急，“深红净化树出问题了，需要深海捕捞队前往查看，你们是被选中的人，需要和他们一起下潜，根据联邦公民条例，你们无权拒绝。”
第35章 海上天空城（5）
“被选中的人……是什么意思？”雀斑女孩疑惑道。
女特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们这次能活着回来，你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一切听我指挥。”
她给两人递上两套潜水服，催促着他们去里面的房间换上，那里已经等着两男两女，是即将帮他们穿戴潜水设备的人。
沈亦和雀斑女孩进去后，这个颇似会议室的房间安静了片刻。
一个身形纤瘦的男子首先开口：“你确定是他们吗？这两人看起来甚至没觉醒异能。”
男子的声音好似打破了某种默契，会议室里其他人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
手里拿着魔方的女人抬起头：“这是来自饮冰权杖的指引，怎么，你是在质疑神吗？”
“神？你确定？我怎么觉得，那只是一个不足五岁的小孩？”另一个玩弄自己手指的男人冷笑，语气里充满不屑。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作为一柄逼格颇高的神之权杖，它喜欢的贡品既不是出尘脱俗的鲜花雨露，也不是深沉悲哀的眼泪鲜血，而是香喷绵软的蛋糕和金黄流油的烧鸡烤鹅。
和没长大的小孩确实没什么两样。
“但它的指引从未出过错，不是吗？”女特警此刻也放松下来，身形不再笔直如竹，而是懒懒坐在了桌旁。
“行了，权杖既然有它的想法，就随它好了，有光辉科技的资源舱在，那两个人有没有异能都无所谓，我们有就行。”
坐在靠窗的高大男子仿佛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他出声后，没人再提意见。
会议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等到沈亦和雀斑女孩出来，感受的就是这和进去之前没什么区别的死寂氛围。
不过，沈亦抬头看了眼各自做自己事情的六人，总觉得他们的心情好像不像之前那样平静，只是没表现出来。
“好了，接下来，你们就要进入深红海域了，放心，不会潜水也没关系，这只是最后的保障，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只会待在光辉科技新研发的深潜资源舱里，等待他们完成任务就行了。”
女特警毫不客气地指了指早已穿戴好设备的六人，这六人听到女特警不负责任的话，也没有丝毫反应，好似早已做好了带两个吉祥物下潜的准备。
沈亦视线扫过头也不抬的六人，呼吸面罩后的眉头挑了挑，感觉这六人的内心好像也不像表面上那么无所谓？
“那么，都过来，我送你们离开。”
女特警后退了一步，沈亦两人这才发现她脚下踩着一个图腾般的圆形区域，直径大约两米左右，站他们八个人绰绰有余。
沈亦看向姿态各异六人组。
“哼，胆小鬼。”一直低着头玩自己手指的男人最先起身，似乎看出了沈亦的谨慎，第一个走进了圆形区域里。
接着是把玩魔方的女人、不知道男女的矮小之人、体型纤瘦的男子、体型高壮的男子。
最后进去的是靠窗的男人，他的身形最为匀称，在贴身潜水服的包裹下，越发显得肩宽腰细臀翘，身材堪称完美比例。
沈亦发现，这个队伍的身材配置很是齐全，高矮胖瘦全占了个遍，并且都不是纤弱和肥胖的感觉，更像是为了某种目的特意锻炼出来的极有爆发力的特殊体型。
雀斑女孩悄悄戳了戳沈亦。
“？”
“你有没有觉得……”雀斑女孩盯着最后走出去的男人，“那个人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让人……”
“流口水？”沈亦羡慕地盯着对方明显格外有力的蜂腰和肌肉匀称的长腿。
前方的男人缓缓回了头。
沈亦立马做了个手拉拉链的动作。
雀斑女孩面罩后的脸一红，声音更小了：“不是啊……是让人很害怕的气质……”
沈亦顿时咳嗽了两声，正色道：“相信你的直觉，他就是很可怕。”
这么远的距离，雀斑女孩说话声音也不大，对方却敏锐地回了头，说明听力异于常人；之前走近圆形区域里的五人，在男人过去时，都若有若无让开了中心位置，说明对方在队伍里出于领导地位。
再加上女特警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此次任务的“危险”，不难猜出能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且作为队伍中心人物的男人必然是超出常人的强大。
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强了。
沈亦和雀斑女孩对视一眼，在男人之后也跟着进了圆形区域，紧接着，女特警抬起手，两只手交叉一甩，仿佛做了个交换一样。
紧接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特效预兆，沈亦只感觉眼一花，就像是电影快速闪回一样，深灰色会议室和雪白实验室的景象交叉闪烁，最终稳定在八座资源舱上。
“扑通”一声，原本就在净化树附近的八座资源舱猛地一沉，好似有什么重物掉进去了一样。
蔚蓝色的海水在透明的玻璃舱外缓缓流淌而过，粉色蝴蝶鱼从容游过，吹出的气泡咕噜噜上升，发出细微的声音。
沈亦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这近乎梦幻的一幕，天光自海面上射下，经由玻璃舱门折射，映入眼瞳时已是色彩斑斓。
等等……深海哪来的光？
沈亦从资源舱中坐起身，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一个盛满乳白色营养液的胶囊内，胶囊在海水中浮浮沉沉，连带着视线也起起伏伏。
但再怎么起伏，眼前直直插.入海底的巨树仿佛无视了相对运动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地矗立着，银白色的树干足有一栋光辉大厦那么粗，繁茂的树枝四散开来，没有树叶，上面结着一个个白色的果子。
沈亦看到的“光”，就是这些果子发出来的荧光，使得海底亮如白昼。
“咚咚”，胶囊的玻璃门被敲响。
沈亦扭过头，发现是那个身材让他流口水的男人，对方已经脱离了资源舱，穿着潜水服在海水中沉浮，声音从面罩里传来：“我们去……净化树的问题，你们……在这儿待着……”
海水中的通讯不那么稳定，沈亦听得有些断续，但不难听懂。
他们打算去查看净化树，希望他们留在资源舱内，不要给他们添乱。
沈亦巴不得，连忙点头。
男人于是转过身，在水中做了个手势，其余五人立即分散开来，从不同的角度贴近净化树，从沈亦的角度，有三个人简直消失了一样，被树干挡得严严实实。
男人走后，沈亦迅速控制着胶囊往另一个没开的胶囊靠近，声音透过声波传递过去：“你有什么道具，可以在海底用的吗？”
雀斑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甚至不会潜水，连舱门都不知道怎么开。
沈亦遗憾地摇摇头，驾驶着胶囊在四周转了一圈，没看到所谓“居住在海底的少年”，疑惑的视线不由得转向了眼前巨大的净化树——或许这树和少年有什么关系？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翻涌的水浪自树干背面袭来，闷沉的轰鸣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海底掀起了巨大的动静。
与此同时，三个或高或瘦的人影正在快速朝着资源舱接近。
在他们身后，一大群的蓝紫色斑点鲨鱼携带着深红的水色快速游来，他们嘴里生长着锋利的锯齿，嘴边拖曳着不知鱼类半截尸体，鲜血顺着海水弥散开来！
沈亦：？？？
沈亦：！！！
“来我这里！”面罩里出现一个冷静的声音，是那个疑似队长的男人。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道人高的海浪自下而上拍打出去，将鲨鱼群击退了数米之远，给了三人喘息的机会。
沈亦转过头，只见男人再度抬手，水中波浪再度阻隔了鲨鱼群的追击，同时手掌攥紧，几条较为瘦弱的鲨鱼竟直接爆血而亡！
“队长！净化树反面被污染了一大块，一个巨大的鲨鱼群在里面驻扎，难怪捕捞队捕猎效率低那么多——”
纤瘦男人最先游到队长身边，喘息着报告自己的发现，同时目光难看地盯着眼前宛如遮天蔽日一般的庞大鲨鱼群。
数量太多了，哪怕是集六人之力，这么多的鲨鱼也非一夕之间可以除尽，他们没办法绕到净化树另一边释放异能量消解剂。
魔方女人也抵达了队长身边，即便在海水中，她竟然还操纵着手中黑红底色的魔方，正手指飞快地不断转换着魔方图案。
而随着魔方图案变换，眼前的鲨鱼群也开始变换着队形，一些位置不佳的鲨鱼直接撞上了净化树白果，整条鱼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开始疯狂挣扎，身上冒出深红血液，嘴里发出痛苦的鸣叫：“咿！”
其余两人也纷纷释放自己的异能，但正如纤瘦男人估计，集六人之力，能够抵抗鲨鱼群，却不足已将他们从树干驱逐开来。
“我过去，你们掩护我。”男人最终做下决定。
“队长！”其余人纷纷惊愕，即便队长能力强横，也绝不是他独身一人穿越鲨鱼群的理由，稍有不慎，就是被撕碎的下场！
男人没有改变主意，飞快叮嘱了几句之后，扬手掀起巨大波浪，掩盖了自己的身影，朝着树干游了过去。
剩余五人只能尽力掩护，好在鲨鱼群虽然凶残，但到底智商不如人类，没有发现男人的身影，眼看就要接近树干。
面罩里忽然传来声音：“回来！别靠近净化树！”
“你在说什么？没事少添乱！”
纤瘦男子听出那是沈亦的声音，顿时心烦意乱，一想到还要腾出手保护两个吉祥物，他的火气就蹭蹭往上涨。
“你没发现鲨鱼群在逃吗？”沈亦的声音比他还要沉，“回来！这里不能再待了！”
第36章 海上天空城（6）
不远处，深灰色的鲨鱼在海底疯狂游蹿，因为体型过于庞大，几乎将整个海底视野遮盖，以至于六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鲨鱼是在追击亦或是逃亡。
此时听到沈亦的声音，纤瘦男人第一时间想到已经深入鲨鱼群的队长，猛地回头。
只见原本如海中长灯般明亮的净化树果实一颗颗熄灭，在乳白色的果冻外壳下，一团又一团的黑色阴影占据了原本“灯芯”的位置，并不约而同朝着净化树主干靠近。
这是逸散的异能量，在没有异能消解剂的情况下，它的存在就是病毒，一旦进入宿主体内，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会引发变异将宿主变成残忍嗜杀的怪物。
在平时，这些异能量是没有颜色的，只有在不容污秽的净化树身上，会呈现出诡异幽寒的黑，这是净化树被污染的前兆。
鲨鱼群已经是变异之后的产物，却仍旧拼命逃离，只能说明这一次的异能量，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连变异种都无法承受，也难怪净化树无法自主净化。
“队长！”魔方女人看清情况后，刚要扭动魔方，强行让鲨鱼群让路，将队长救出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别动鲨鱼，他们会发现戚队长的，让戚队长自己回来，鲨鱼群急于逃命，不会发现他的。”
女人本不欲理会，但沈亦刚刚的正确判断让她十分犹豫，就在这时，队长戚一在通讯里道：“别管我，带着其他人离开这里。”
“可是队长……”女人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鲨鱼群，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但她身边小孩身材的队友轻轻推了她一下，最终女人还是回头，对高壮男人道：“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高壮男人点点头，对沈亦和雀斑女孩道：“你们得离开资源舱，否则我无法带你们离开这里。”
高壮男人的异能是速度，但是如果带人的话负重是有限的，资源舱太笨重，高壮男人无法带舱施展异能。
沈亦倒是没问题，但雀斑女孩没接受过潜水相关训练，倒是有些麻烦。
纤瘦男人这时才出声：“你们先走，我在后面掩护你们。”
他的语气依旧是不耐的，但也没有考虑将两人直接放弃，雀斑女孩面罩后的眼睛里露出感激，从外面看起来竟然还挺明显。
纤瘦男人噎了一瞬，催促道：“赶紧的！”
两人迅速从资源舱中脱出，被高壮男人带着离开这里，纤瘦男人殿后，剩下的魔方女人和其他三位队友则查探周围情况。
离开了净化树的照耀，海底一片漆黑，完全靠潜水服上的LED灯照明，短短百米的距离，队伍遇到了四只变异种，都被小孩身材的队员用隔绝气息的异能避开，几乎是无声在海水中潜行。
“这里应该安全了。”魔方女人低声说着，寻了一处只有温和的黑斑贝居住的岩缝，魔方旋转了几下，没有感觉到危险，这才让众人停下。
魔方女人的名字叫菲欧娜，在众人安顿下来后，拿着魔方离开了这里。
“菲欧娜的异能是控制百米范围内的生物按照魔方图案排列，同时也能用来感受四周的危险，她这是出去巡查去了。”
队伍里小孩身材的人开口，她虽然体型娇小，却有着成人的声音，还是一个十分清冷的声线，但尾调上扬，听起来十分活泼。
沈亦猜到了，没看拿着魔方出去的菲欧娜，反而对岩缝中的小小贝类颇感兴趣的样子，出声问道：“这是什么贝壳？是变异种吗？看它好像没什么危险性？”
“它叫黑斑贝，也是变异种，不过与其他变异种不同的是，它的食物是海沙中的固体盐，哪怕变异了也只是更喜欢翻土了而已。”
纤瘦男人接话，大概是勉强能喘一口气的原因，说话总算没那么刻薄。
沈亦低头看了看使劲用贝壳吸取沙土、又重新吐出的黑斑贝，脑海中有了个想法。
他记得，白树那里似乎有个变大道具，和缩小药水同属触手店，现在看来有用处了。
“时间差不多了，氧气罐还要支持上岸，不能无休止用下去，咱们得回到资源舱内。”高壮男人道。
资源舱有自动保护装置，一般的变异种不会注意到空置的资源舱，所以东西应该还在净化树附近，他们得回去。
“队长还没有消息吗？”纤瘦男人皱眉。
“我没事。”通讯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虽然有些气喘，但不至于虚弱无力，“鲨鱼群已经走了，净化树上的异能量扩散已经停止蔓延了，你们可以回来。”
四人游出岩缝，和菲欧娜说了一声之后，都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就在这时，岩缝的上空，突兀出现了一抹飘纱般的红。
“是红纱裙水母！”
菲欧娜的声音与纤瘦男人手中的长鞭同时出现，众人纷纷神情紧绷。
沈亦抬起头，只见头顶一只如梦似幻的红色水母，伞帽上垂下丝丝缕缕飘带般的宽边根须，随着海水起起伏伏。
“它的弱点是视力，眼睛位于触手末端，尽量将位置保持在它的头顶！”
纤瘦男人似乎是队伍里的变异种识别图谱，提醒其他队友的同时，迅速用长鞭将不善水的雀斑女孩勾起，双腿一蹬便跃出数米，身体位于水母的斜上方。
“能对付吗？对付不了带回净化树这里！”戚一听到了队伍里的混乱，立即出声。
“没问题。”捕捞队不是没见过这个级别的变异种，一边撤退，一边用长鞭不断抽击对方柔软的触手根部。
鞭子上的倒刺每打中一只眼睛，都让红纱裙水母震颤一瞬，鲜血流了出来。
“噗”地一下，红纱裙水母痛苦地挥舞着触手，飘纱在海水中毫无规律地抓取着路过的生物，数只小鱼被缠得粉碎，菲欧娜险些被抓到，用魔方强行躲过！
“这只水母的战斗力怎么这么弱？远远不及普通红纱裙水母的水平……”
纤瘦男人作为战斗主力，很快发现水母的反击过于孱弱，就好像刚刚和别人大战完一样，连毒素都没能释放出来。
沈亦眼睛定了定，指着侧前方道：“那里刚刚有个红色水母跑了。”
“哪里？”高壮男人瞬间警惕起来，视线在侧前方一扫而过，除了几只红色蝴蝶鱼外，没有看到水母。
他刚要再度询问沈亦，纤瘦男人好似想起了什么，追问沈亦：“你看清楚了吗？它的触手底端是不是黑色的？”
沈亦回忆了一下，肯定道：“是。”
那逃走的小水母，与红纱裙水母高度相似，唯有尾端坠着一点黑，好像沾了墨水。
纤瘦男人立即道：“快走！它是刚刚进化出的水母之王，很快会有一大群红纱裙水母赶过来，我们不能跟它纠缠了！”
众人一惊，不再与眼前的水母纠缠，迅速离开此地。
没过两分钟，庞大的红纱裙水母群挥舞着飘带，如同天空垂下的万千红绸，汇聚成一团朝着众人追来。
而位于最前方的，则是那只体型无比娇小的墨点水母，速度奇快无比。
面对一心复仇的小水母，孩童身体的墨瞳异能也不管用了，众人只得往净化树的方向赶，希望能借异能量逼退水母群。
然而，就在这时，戚一在通讯中沉声道：“异能量又开始扩张了，这里不安全了。你们别过来。”
“不过去也得过去了，队长！”菲欧娜飞快道，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水母群，“被异能量入侵好歹有消解剂，被水母缠上只会尸骨无存。”
戚一也听明白了情况的紧急，看了一眼身后墨线越发明显的净化树，思考片刻道：“那就拼一把！过来时把消解剂准备好，我用水浪裹住你们，靠近时应该能顶一阵。”
众人纷纷应下，将消解剂拿在手边。
三分钟后，众人看到了几乎被墨线贯穿全身的银色净化树，对那色泽明显的异能量不由心生异样，但为了摆脱水母群，还是迅速靠近。
“就是现在，拿出来！”戚一早在此处迎接，双手控住两股波浪。
众人立马捏碎了手中的异能量消解剂，与净化树如出一辙的银色液体融入海水中，未来得及扩散，便被两股水浪回推。
巨大的水球包裹住了几人，戚一也及时进来，水浪很快裹挟着众人拍向净化树。
净化树上，黑色的能量从“白果”上飘出，贪婪地触向几个绝佳的寄体，但在触碰到水球中的消解剂时，纷纷溶解消失。
见方法有用，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见水母群迟迟不敢靠近，不由得回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净化树。
轮廓银白的树干繁茂高大、本来乳白的树脉被墨色的异能量填充，如同毒液寸寸蔓延，不知道何时会轰然倒塌。
“这么浓的异能量，我们带的那点消解剂，根本不够吧……”小孩身体的墨瞳不由得道，声音不由得恍惚。
下.海之前，谁也没想到净化树已经被污染到这种程度，只以为和前几次一样，被某个异常强大的变异种啃食了树干，留下花盆大的黑色空洞。
为了避免意外，他们甚至还带了两倍的消解剂，本以为绰绰有余，谁知净化树的污染竟已遍布全身，堪称生死危机。
沈亦也在看着那棵净化树，好奇道：“净化树是天生的吗？为了与异能量对抗而存在？相生相克？”
本以为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谁知队伍竟一片沉默，无人回答。
沈亦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众人。
“不，这棵树，是人为制造的。”
墨瞳的眼珠子黑而圆，在平时很有些孩童的天真纯净，但在这寂静的时刻，却越显幽寂，声音也沉了几分。
“准确地说，是用人制造出来的。”墨瞳低低道，声音带着几分幽凉。
“什么？”雀斑女孩心里一惊，重新看向这棵树，只觉无比阴森。
“行了。”纤瘦男子皱眉阻止了墨瞳的作弄，重新解释道，“别害怕，这是那人自愿同意的，他是整个联邦的英雄。”
“自愿？什么人这么伟大？”沈亦诧异道，好在这事儿整个联邦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倒也不算露馅儿。
“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菲欧娜也插话道，看向眼前的净化树，目光温柔，“我就是因为它，才决心加入捕捞队的。”
捕捞队专门进行深海作业，负责狩猎海中的可食用变异种，收容所加工厂里的那些变异种，一大半都来自捕捞队的捕捞，是与特别行动队同级别的官方异能队。
菲欧娜当时虽然觉醒了异能力，却不敢进入深海，几经邀请都不愿意进入捕捞队，后来听说了净化树的存在，这才同意加入。
“未成年？”沈亦这下子是真的惊讶了，他看向高大的净化树，难以想象这样遮天蔽日的巨树竟是由一位少年所化。
也不知道对方的灵魂，如今……
“诸位……那位少年当年，应该很强大吧？”沈亦的声音莫名冷静。
“是联邦前所未有的3S级，否则也无法化作净化树，怎么了？你羡慕他的强大？”纤瘦男人语气又开始不屑起来。
“不……我是想感慨一下——”沈亦抬手指了指树梢，“不然对方也不至于，一直到现在灵魂尚存？”
树梢上，发色银白的少年赤着双脚，双手撑着树枝，一脸好奇地探出头来，粉色的眼珠正与沈亦的茶灰色眼眸对视。
第37章 海上天空城（7）
净化树上的少年银发粉眸，相貌几乎是净化树的化身，周身萦绕着一种淡然出尘的气质，与净yan驭vip化树的澄澈如出一辙。
捕捞队的人也惊呆了，这种感觉不亚于有一天历史书上的人物活生生出现在你眼前，并且对方还处在最美好的年华。
菲欧娜几乎瞬间就失态了，震惊道：“托雷斯大人！”
托雷斯·普列柯尔特，一个并不如何起眼的名字，但是在官方异能者的队伍里却是如雷贯耳，正是因为对方，联邦才能在遍地变异种的海洋中拥有一席之地，造就一座梦幻般的海上天空城。
树梢上的少年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有任何动静，相反他看过来的眼神极为好奇，仿佛对这个“音节”颇感兴趣。
“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高壮男人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悲哀。
沈亦很想和这群人一样对这个伟大的永雄如今不记得自己名字的事情默哀，但是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看向了捕捞队里看起来最冷静的队长：“戚队长，有这位托雷斯大人在，咱们是不是有概率活下来？”
戚一看了他一眼，隔着面罩眼神有些朦胧，回过头去，平静道：“托雷斯大人已经化为了净化树本身，意识早已脱离人类范畴，他应该不知道我们面临着什么……更何况，他为全人类牺牲一次就够了，我们有什么理由让他再为我们牺牲一次？”
沈亦：？
沈亦看了眼面前被墨线贯穿的黑白净化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遇到的麻烦其实也是他目前面临的麻烦？异能量不只在侵蚀我们，也在侵蚀净化树？”
戚一仿佛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你说得对，我们要救托雷斯大人！赤谷，帮我一把，我要用水将净化树里的异能量冲走！”
戚一所说的水，实际上是他自身的异能，无主的异能量和异能者身上的异能量是互相排斥的，这也是特别行动队会被派出去清理变异种的原因，除了本身强大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不会被异能量污染。
戚一想用自己的异能填满净化树。
“队长！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你这做法与自杀无异，更何况当时身化净化树的托雷斯大人是3S级异能，您只有A级，能量根本不可能填满净化树。”
纤瘦男人第一个反对，戚一的做法其实就与当初的托雷斯无异，只是托雷斯是3S级异能，且本身异能就是净化类，化成净化树之后才会对异能量有如此威慑力。
戚一的异能是元素类，对异能量并没有那么克制，加上他等级也并非3S级，这样用自身异能去填净化树，只怕人被吸干了都无法将异能量彻底祛除。
“就是啊队长！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再想想别的办法，一旦您死了，剩下我们五个人都没办法操控海水，能不能回去还两说呢！你想牺牲，我们还不想！”
墨瞳也急忙开口，语气故意露出了一丝任性，让戚一有了一丝犹豫。
其他几人纷纷劝说，都不愿意让戚一尝试这么危险的法子。
沈亦抬起头，想看树梢上那位托雷斯大人是什么表情，却发现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粉色的瞳孔里透露出无比的好奇。
好奇什么？他认识他吗？
“好，我换个方法。”戚一终于妥协，目光看向沈亦和雀斑女孩二人，“十一、熏，我会把你们先送出去，资源舱就在净化树下，赤谷会将水母群引开，你们趁机逃出去，然后让另一只捕捞队带消解剂过来救我们。”
“什么？队长，这……”纤瘦男人瞬间心惊，隐晦地看了沈亦和雀斑女孩一眼，想暗示些什么，却被戚一暗暗摇头阻止。
沈亦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同时也很疑惑：“离开？你就这样放我们离开？不怕我们再也回不来么？更何况，深海里有那么多变异种，我们两个普通人，上不去吧？”
纤瘦男人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沈亦竟然直接点出了他不放心的地方。
两个刚来捕捞队没两天的人，无论是从感情还是能力上，怎么看都不是能够带人回援的人选。
戚一抬起手，指了指身侧的墨瞳：“她的异能可以离体覆盖在资源舱表面，你们本来就不是异能者，身上的味道并不吸引变异种；有墨瞳的隐身异能加持，只要不是特别倒霉，你们会被资源舱带回安全位置。”
墨瞳瞪着眼睛，眼里满是不情不愿。
沈亦也觉得这风险很大，但他看了眼身侧的雀斑女孩，却是点了点头：“可以试试，我会回来救你们的。”
“你——”纤瘦男人本以为沈亦问出那个问题，是不打算独自离开的，没想到对方转过头就应得毫无犹豫，顿时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脸上满是怒容。
沈亦却是看向了纤瘦男人：“但我觉得只有两个人还是不太保险，你们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也是待着，不如再送一个人出来，让他也跟着我们回去，沿路保护我们，不是更好？”
“你真不要脸——”纤瘦男人语气里满是拒绝，但戚一思索片刻后，竟是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捏了捏纤瘦男人的肩膀，动作间淡蓝色的水泡咕噜作响。
这让纤瘦男人意识到队长的异能其实有些撑不住了，维持这么大范围的消解剂包围圈，队长的异能每时每刻都在消耗，如果能够送出去几个人，那么包围圈就能缩小，这样队长也能轻松不少。
纤瘦男人没再反驳，但对沈亦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始终冷着脸。
沈亦也不在乎，在要到人之后，很快被戚一送出了消解剂圈，在下面找到了资源舱所在，打开门、排水，钻进了满是营养液的休眠仓里。
雀斑女孩也进去了，唯独纤瘦男人脸色很难看，执意将资源舱留下，自己则准备用异能硬抗水压，同时保护两人。
沈亦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在进入资源舱时，沈亦抬头看了一眼树梢上仿佛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少年，目光在他身上的金色锁链上划过，这才钻了进去。
戚一对高壮男人点了点头，对方很快出现在水母群面前，以自身为诱饵，凭借速度不断将水母群带离净化树附近。
墨瞳给两座资源舱和纤瘦男人身上加了隐身异能，菲欧娜转动魔方，助三人离开净化树。
树上的少年静静看着他们施展异能，眼底始终保持着好奇与单纯，好像只是一具仅剩本能的空白躯壳。
资源舱很快远离了净化树。
纤瘦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两座资源舱一眼，没有任何交代，转身便向来时的方向游去——
他根本不打算跟着两人离开。
离开包围圈是真心的，但离开净化树、抛弃队友却绝非他所愿。
这两个人有墨瞳的异能保护，只要不擅自脱离资源舱就不可能出事，比起两个没用的吉祥物，显然是队长那边更需要他。
纤瘦男人刚准备离开，通讯里忽然传来声音：“你要去哪儿？带上我们啊……”
纤瘦男人一怒，嘲讽道：“带上你们做什么？拖后腿吗？你放心吧！就算没有我的保护，只要你们不作死，资源舱会保持隐身状态直到抵达目的地，我现在要回去救队长他们，没空在这儿跟你耗！”
“救戚队长？你拿什么救？那条异能量幻化的长鞭吗？只怕连水母群的包围圈都破不开吧？队长他们可都在净化树附近……”
“要你管！总比你们两个废物强！”纤瘦男人再也忍不住，出言讥讽两人。
沈亦的资源舱忽然朝着纤瘦男人的方向倾斜，声音也如贴在耳边一般变小了许多：“别这么冲动嘛！我们也是想救队长的。”
“救队长？凭你们？这话原话送给你们，你们这小身板，只怕连水母群的包围圈都进不去吧！”纤瘦男人冷笑。
“这你就不厚道了，大家都进不去，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沈亦语重心长地说。
纤瘦男人被他噎得一哽，转身就要跑，身体竟然被一对机械臂钳制了回来。
“放开我！”
他不服气地动了动，发现那机械臂竟然还挺结实，一时半会儿根本挣脱不了。
再一回头，那机械臂竟然是从资源舱里伸出来的——他怎么不知道资源舱还有这作用！
“都说了年轻人不要冲动嘛，既然咱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又何必针锋相对呢，你想救队长，我也想救，咱们完全可以一起救嘛！”
沈亦的手按在身侧的红色方向钮上，任凭纤瘦男人怎么用力，始终保持着机械臂的抓握姿态，就像玩夹娃娃机一样。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副本里见到平时打过的游戏机甲模型，这机械臂的操纵方式和他在游戏里玩的一模一样，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操作。
“谁要跟你一起救？放开我！”纤瘦男人手中握紧了鞭子，眼里闪过一丝凶戾。
他的鞭子可不单单只能握在手上！
“真的不要一起吗？我知道拯救净化树的办法哦！”沈亦慢悠悠道。
纤瘦男人挣扎的动作一顿，脸色变换数次，最终咬牙沉声道：“你说！说清楚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带你们两个拖油瓶！”
“首先，你告诉我，净化树的前身，就是那个少年，死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第38章 海上天空城（8）
纤瘦男人：“？”
“你在说什么？你在侮辱他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确认一下，没谈过恋爱的话，那应该就不是喜欢我。”沈亦淡定道，“不是喜欢就好办，十六七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少年，最容易陷入情网了……”
沈亦想起上个任务，还好西奥不懂爱情，不然这任务可就做变质了……
他想起树上少年的眼神，将忧患排除掉之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有把握多了。
沈亦以节约男人体力的名义，将纤瘦男人一路吊到他们曾经来过的岩缝附近，将人放在了柔软细腻的海沙上。
上面纤细小巧的黑斑贝正在慢慢吐着沙子，一点点将含有盐粒的沙砾变成富含营养成分的白乳沙，上面亮晶晶的乳白色物质就是黑斑贝的“唾液”，非常有利于植物生长。
沈亦拿出了一只白玉骨瓷的杯子，里面空无一物，但如果用手环去扫描，就能得到一个［置换杯］的道具名称，具体作用是放入杯中的物质能够无视距离相互置换，原本是一对，现在一只在沈亦手里。
【111：借你的放大道具用一下。】
沈亦放了一朵吸音蔷薇进去，很快，杯子里的蔷薇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小瓶玻璃瓶装的幽蓝色药水。
【H：小心点，它的放大倍数和缩小药水同等级，别被压死了。】
沈亦回了两句，便关闭了通讯，放纤瘦男人下去后，毫不客气吩咐道：“挖点黑斑贝带上，越多越好，你看你能带多少？”
“挖这个东西做什么？它又不害人。”纤瘦男人脾气挺爆，没想到同理心还强。
“听我的就是了！你还想不想救戚队长？”沈亦不好跟他解释什么，只能故作威胁。
好在戚一的性命对于纤瘦男人来说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他虽然嘀咕着，却还是很快开始动手。
沈亦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的武器长鞭并非一直是鞭子，实际上还可以是铲子和镐子，只要需要，纤瘦男人可以将武器变成任何他需要的形状。
“差不多了，再挖就带不了了。”纤瘦男人腰上有一只伸缩袋，他们平时带消解剂和武器都是用那个，容量并不大，怕影响水中行动，但是装这种指甲大小的黑斑贝还是挺能装的，一袋子下去哐哐作响。
“你别抖它，要活的。”沈亦提醒他。
纤瘦男人很快停手了，看向沈亦，希望他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亦很快带着他和雀斑女孩来到了净化树包围圈外。
粉红色的红纱裙水母依旧围在净化树之外，对这群可口的食物虎视眈眈。
戚一和几位同伴原本已经在等死，没想到恍惚间睁开眼，竟然看到自己亲手送出去的两只资源舱重新出现在眼前，顿时清醒过来。
戚一更是毫不犹豫看向纤瘦男人：“尤，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把人带走吗？”
尤仗着距离远，队长打不到自己，倔强道：“那没办法，人家不跟我走。”
戚一简直要被他气死，他们死了倒没什么，如果饮冰权杖选中的人死了那他们就是堪比中央区那个S级通缉犯的联邦罪人！
沈亦及时插.进他们的对话：“队长，是我要他回来的，我想到办法了，只是我现在进不去，你们谁还有力气，能把我接进去吗？”
战五渣依旧是战五渣，需要武力值的地方他是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这不太行——沈亦心想，多少有点被动了——等回到礼品世界，他得问问贺文月如何提升身体素质，毕竟这些任务世界，好像也没什么需要非动拳脚不可的地方……
实在不行威胁别人帮他做嘛！
沈亦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偷懒循环，连忙停止这危险的想法。
戚一刚要冷硬地驳回他的请求，就听到对面道：“戚队长，我看这群水母好像对我们有点想法，再进不去我们可就要死在外面了，我还年轻，不想死得这么早啊……”
戚一噎了噎，辩驳道：“你可以不回来！”但话是这样说，他还是让墨瞳和赤谷两人出去接应沈亦三人。
有墨瞳的隐身在，加上这群水母的注意力主要在戚一等人身上，三人很快被接到净化树周围，期间一只水母几乎就要发现他们了，雀斑女孩旁边一只水母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坠落，族群很快顾不上这里，去查看那只受伤的水母去了。
沈亦看着这一幕，心想雀斑女孩这运气确实可以，虽然无法避免自己遇到险境，但每每都能化险为夷，还能发现机遇，上次发现黑斑贝，实际上也是在雀斑女孩的误打误撞之下找到的。
也难怪这人对“刷分”行为看不上眼，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容易珍惜的。
靠近净化树之后，戚一全队都开始盯着说自己有想法的沈亦，但不是满怀希望的盯，而是弄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深觉自己摊上一倒霉孩子的盯。
“我真没骗你们。”沈亦从资源舱中出来，手中拿着蓝色的玻璃瓶，透过水波向树梢上的少年望去。
他还是保持之前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坐在树干上不曾挪过位置，但是在沈亦抬头的时候，总能恰好与对方粉色的眼睛对上。
他一直在看他。
沈亦低下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接受了新的支线任务——
【积分任务：联邦净化树上的少年太久没有看见真人了，他希望和这些人说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谁愿意第一个和他说话，他将赠予对方100积分作为报酬。】
好家伙，这个少年小金库可真丰厚，一出手就是100金币。
沈亦不知道雀斑女孩有没有接到这条任务，但是他在看见任务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这个少年将是他积分进账的大头。
“戚队长，净化树的问题其实不难，这么多的异能量，单单是异能消解剂是不管用的，我觉得，最终还是要从净化树本身下手。”沈亦慢慢说着，又看了一眼少年。
这一看，险些瞳孔颤抖，对方竟然不在原来的位置。
好在沈亦心理素质强大，又瞄了一眼后，发现对方已经从高高在上的树梢上下来，坐在了三米高的树干上，垂下来的脚差一点就能触碰到异能消解剂的水圈。
人还在就好。
沈亦和戚一进行了一系列的友好交流后，终于将对方劝服，答应送他到少年等高的位置，给他十分钟时间。
银白色缠蜿蜒着漆黑树脉的巨树下，脸色苍白的少年面带笑意，身上缠绕着金色的锁链，低头笑盈盈地朝着“地面”看去。
被消解剂融出许多透明泡泡的海水里，则是渐渐浮上来一个穿着贴身潜水服的男人，正不太适应地拽着自己的氧气罐子，同时羡慕了一下他不用在水中呼吸的鼻子和嘴巴。
“你好，听得到我说话吗？”沈亦试探地开了口。
听不到那就没办法了，他可没法不戴设备地在水里说话。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被异能量污染的净化树白果垂落下来，贴在了潜水服的附水表层，如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依偎它许久不见的母亲。
“母亲”是什么鬼？
沈亦被自己脑海中冒出的比喻恶寒了一下，迅速抖掉了身上多余的鸡皮疙瘩，继续温声道：“我猜你听得到，你不是想看鲜花吗？我有办法让净化树周围种满鲜花，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水波中的少年终于微微张了张唇，透明的气泡从他的唇边冒出。
“什么条件？”
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和对方的外表十分不符，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沉稳磁性。
沈亦微微疑惑了一瞬，但看到面板中的100积分进账，很快抛开了这点困惑，盯着对方粉色的眼睛道：“您继续维持净化树的功能，溶解这里的异能量。”
什么继续维持？不是一直在维持吗？
作为通讯相互连接的同一支队伍，戚一和纤瘦男人尤等人都为沈亦说出口的话感到无比的震惊与诧异。
听沈亦的口吻，这里的异能量之所以如此猖獗，并非是净化树出了问题或者无法解决；而是对方突然“罢工”，不再净化异能量？
这怎么可能？
有生以来，联邦的净化树从未如此“任性”过，它一直是联邦异能队的英雄，从四百年前的变异种侵蚀全球开始，便以一己之躯净化了大半个星球的异能量，并从此化为净化树扎根于天空城的下方，为联邦保留着最后一块净土。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净化树的伟大与忠诚，它是人类最坚实的守护者。
沈亦这句话，等同于侮辱了联邦异能队所有异能者的信仰，尤更是当场便要反驳对方。
什么“有没有谈过恋爱”、什么“继续维持能量”，他真是傻了才信对方真的在认真考虑逃出去的办法，这人分明一点也不懂净化树的存在象征着什么，他不配和托雷斯大人说话！
尤的话刚要出口，他第二次听到了托雷斯大人的声音：“好，你帮我，我也帮你。”
低沉稳重的声音没有犹豫与迟疑，当然也不曾推辞或者辩解。
他承认了沈亦的说法！
“托雷斯……大人？”
尤难以置信地向上看去，瞥见对方粉色的冰凉瞳孔，才陡然一震。
那双眼睛，哪里是懵懂与无知，相反，那是如初生孩童般的纯粹与漠然。
托雷斯大人，似乎并不像教官口中那样大爱无私，相反，他好像对自己的处境并不十分了解，又或者说，不甚在意。
尤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心惊与难以置信。
他转过头，看到菲欧娜的脸色有些苍白，手指不由自主的揪紧。
看来菲欧娜也察觉到了。
无论尤与菲欧娜等人如何猜想，托雷斯答应沈亦后，很快闭上了眼睛。
那一颗颗被异能量污染的果实，就这样在托雷斯的净化下，一点点点亮，海面上重新亮起了白昼般的光芒。
四周的红纱裙水母惊恐四散，为这苏醒过来的净化树而颤抖，纱裙般的薄飘带在水中纠缠着打上了结，飞快离开了这里。
托雷斯重新睁开了眼睛，粉色的眸子静静看向沈亦。
沈亦刚想让尤将那些黑斑贝倒出来，托雷斯感觉到什么，粉色瞳孔微动，制止道：“我想先见到花，可以吗？”
“嗯？”沈亦疑惑地看了主线任务一眼，确定对方的要求是将海里的地犁一遍，但既然雇主有要求，他作为任务者，当然要满足：“可以是可以……”
【积分任务：联邦的托雷斯大人好久没见过鲜花了，比起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见到效果的土壤改造，他果然还是想先看到花。报酬的话，就给200积分好了。】
200积分，果然是土豪。
沈亦果断掏出了自己的吸音蔷薇，热情介绍道：“吸音蔷薇，水陆两栖，在咸凉的海水中依旧可以茁壮成长，质量久经考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血红的蔷薇在海水中飘荡，一如寒风中颤抖，净化果的光芒笼罩下来，比起太阳，更像是柔和的月光。
月光下的蔷薇花。
托雷斯微微弯起唇，很难说这是一个怎样的笑容，比幽深的海洋还要令人捉摸不透。
“很……稀有的花。”他这样评价。
第39章 海上天空城（9）
“你喜欢……就好？”沈亦迟疑着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对面的少年好像认识他似的，在他将蔷薇花拿出来之后，对方的眼神陡然变化了一瞬。
可是一个任务世界的主线人物，怎么可能认识他呢？
沈亦放下心中困惑，视线看向戚一等人的位置，示意对方先帮他们清除净化树逸散出的异能量。
托雷斯并没有撕毁承诺，粉色的眸子轻轻瞥了沈亦一眼后，白皙晶莹的指尖微抬。
一瞬间，净化树光芒大盛。
银白色的净化能量就像是海面上势不可挡的潮汐一般，将残留在树脉内的黑色异能量冲刷得一干二净，银白的莹润光芒将净化树点缀得如同神树一般。
与此同时，困住戚一几人的异能量也被净化树的光芒驱散，几人体力不支地悬浮在水中，被尤和雀斑女孩迅速塞进了附近的资源舱内，补充枯竭的体力。
“谢谢……”戚一在进资源舱之前，唇色苍白地说了两个字。
虽然他不明白托雷斯大人为何忽然停止净化异能量，但他救了他们。
托雷斯看了他们一眼，粉色的瞳孔并没有泛起任何波澜，仿佛那只是一片树叶、一滴海水，不值得他投去丝毫注意。
他将人放出来之后，似懵懂似残忍的粉色眼睛看向沈亦：“你说要帮我种满鲜花？怎么种？我要你手中这种花。”
沈亦心想这可太好了，他手上除了吸音蔷薇一朵花种都没有，如果对方不提出异议的话，他确实是想撒一把蔷薇花下去的。
他之前特意查看了蔷薇花在这个世界的耐久消耗，目前剩下91%。
除去在［琴雅海］世界用去的2%，他在收容所员工宿舍用了5朵，同步窃听用了1朵，展示给托雷斯看了1朵。
看来在外面世界，是1：1的消耗，并且一旦拿出来之后，就无法再收回，一朵花保鲜时间24小时，时间一到就会如正常花朵一般逐渐失水枯萎，细心照料的话期限能久一点，但无论如何也超不过七天。
这就是吸音蔷薇最终的保质期。
沈亦其实也不想给人家种一堆迟早会消失的花，奈何这满是变异种的深红之海，海水里充斥着异能量和动物毒素，哪怕有净化树存在，也很少有植物能在这样的海水中生存，更别提开花了。
沈亦只能选择道具蔷薇花，希望黑斑贝的唾液能帮助这些蔷薇花生命维持得久一点，至少撑满七天保质期吧。
“当然没问题。”沈亦微笑，让尤将黑斑贝翻出来，同时自便携收缩袋（实际上是系统背包）里拿出一只蓝色玻璃瓶。
“这是什么？”尤好奇地看过来。
“黑市的东西，你最好别知道。”
沈亦说着，拿着尤递过来的收缩袋往净化树周围倒了一圈，又朝着菲欧娜所在的资源舱游去，询问道：“你能把这一圈黑斑贝按照半米间距绕净化树两圈吗？”
菲欧娜的魔方可以控制附近生物行动，没有杀伤力，但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她忧伤地看了根本不鸟他们的托雷斯大人一眼，一边控制魔方，一边低声问道：“你那东西真的是黑市的吗？胆子太大了！那里都是进化不完全的异能者，很危险的！”
黑市是天空城的一处隐秘贸易点，并不特指某一个地区，而是变异物交易市场的统称，里面的摊贩通常都是被异能量入侵却没能彻底进化的危险异能者，随时有彻底异化的危险，贩卖的东西也通常是变异种的鳞角皮爪，一些没处理干净的变异物还会附带有危险的异能量，引发变异。
黑市的存在令特别行动队平添了许多工作，很多变异种就是因为接触了未处理干净的黑市变异物这才变异，给四周造成了大量的损失，同为官方异能队，深海捕捞队对黑市也是深痛恶绝。
沈亦正是因为知道黑市的存在，这才放心在戚一等人面前使用放大药剂。
“咳……我知道，下次不会了。”沈亦诚心道歉，将药液以滴为计量单位，一点点滴在黑斑贝身上。
本来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斑贝在接触到幽蓝药液之后，身体骤然膨胀，很快变化到半个手臂的长度大小，铺在净化树四周，大口大口吸入海沙、吐出乳白色粘液。
“按照这个速度，大约半个月过去，这附近的土地就能被翻个遍，到时候种植蔷薇花效果最好，如果等不及的话，也可以边翻边种，就是孤零零的一朵花，可能没有一齐栽种那么好看。”沈亦给出建议。
托雷斯与瞳孔同色的淡粉睫毛微微掀了掀，视线在全自动翻地机上转了一圈，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他看向等待他回答的沈亦，摇摇头道：“我没那么急，半个月还是等得起的。”
沈亦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亮起来：“那我半个月后再……”
托雷斯慢慢抬起粉色眸子，目光在屏住呼吸看着他他的戚一等人面前扫过，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不用你过来，我要离开这里，和你们一起。”
“不行——”小小身材的墨瞳第一个出声，语气里充满焦急。
“为什么？”托雷斯的目光淡淡转向她，“你们可以上去，我为什么不行？”
“我们怎么会一样？”墨瞳急道。
没有净化树，海底浓郁的异能量将会成倍往天空城扩散不说，天空城最重要的食物来源——净化树附近的可食用变异种将会重新充斥异能量，无法捕捞、更无法食用，这对于天空城来说，无异于一次灾难。
深红净化树，是联邦的英雄、支柱、守护者，同时也是天空城的囚徒。
“所以……这就是你们为我套上枷锁的原因吗？”托雷斯伸出双臂，目露了然。
原来那声音向他道歉，是因为这过于强大的净化之力，使他遭受无妄之灾。
【没关系。】
托雷斯再度重复了一遍。
是他想要力量，挣脱那陷在污泥里的命运，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怪那力量过于强大，让他反遭其害呢？
“我要上去。”托雷斯看着墨瞳，语气淡然地陈述，“我会上去。”
这前后只差一个字的话，却让墨瞳瞳孔微颤，忽然咬住牙，死死偏过头去。
她明白托雷斯话里的意思。
封印他的那位3S级异能者，早在封印他的那一刻死去，而托雷斯，却活到了现在。
沈亦看看少年身上的金色锁链，又看看墨瞳似愤似悲的表情，恍然大悟。
“那你现在是……”
沈亦没想到自己就跟着捕捞队下一次海，竟是撞上了联邦四百年一次的净化树逃逸事件，更巧合的是，封印净化树的异能者后代，正好在这次捕捞队里。
可惜看墨瞳的异能只是A级隐身就知道，她并没有继承到祖先的强大异能，也没有能力阻止托雷斯离开。
托雷斯粉色眸子瞥了墨瞳一眼，忽然看向沈亦：“你希望我留下吗？”
整个深海捕捞队顿时齐齐看了过来。
沈亦：……？？？
话题怎么忽然到他头上了！要命！
“我觉得……你留下的话——”托雷斯笑盈盈地看着他，粉色的睫毛如樱花轻轻颤抖，似乎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肯定是不妥的。”
托雷斯嘴角的弧度更大，而捕捞队众人则是对他怒目而视。
“但是吧……”沈亦顶着托雷斯越来越冷淡的表情，勉强说完话：“就这样离开好像也不太妥当——”
“哦？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托雷斯淡淡看过来，粉色瞳孔浸着冷光。
沈亦小心翼翼指了指少年身后那棵银白巨树：“您无法离开那棵大树太远的话……砍一截下来带着走应该没问题？”
沈亦的话一出，在场七个人包括托雷斯都猛地看过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圣树怎能受到伤害？”
“你让我砍掉自己的手脚？”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诧异和压抑的冷怒。
“不是不是……”沈亦连忙道，“人有头发丝、指甲盖，树也有无用分叉和茂密的叶子嘛……咳、你可能没有叶子——但是有果实啊！这里的每颗果实难道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就没有什么不太重要的枝干吗？”
托雷斯忽然沉默下来。
沈亦却突然福至心灵，奇迹般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意思，咳嗽两下道：“您要是不太清楚哪里的枝干不影响本体的话，我绕一圈帮您试试？应该不麻烦。”
【他刚刚是不是说，想摸我？】
【……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声音冷静地分析着，语气忽然染上了几分期待，【但是那感觉我体会过，很不错，可以试试！】
【你和那只兔子一样不要脸。】
托雷斯飞快说完，单方面屏蔽了声音，然后神情淡然地看向沈亦：“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这些树干对应我本体哪里，你快速试一试吧，别太耽误时间。”
“好，我尽快。”沈亦很快抬头，计算着净化树几个可以归为一类的部位，“还好，少了树叶，就只需要试两三个位置基本就清楚了，不耽误时间。”
他说完看向少年，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有几分不甚明显的阴沉。
难道他精简得还不够吗？
第40章 海上天空城（10）
沈亦在托雷斯的注视中再度精简了几个枝干，却只得到了一张比之前更沉的脸。
这也太难伺候了吧。
沈亦果断不伺候了，找到净化树的“头发丝”之后，折了两根树枝下来，强硬塞到了托雷斯手里：“好了，你可以上去了。”
托雷斯：……
他的目光扫过小心翼翼等待着他的戚一等人，总算没再提出什么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想法，而是重新看向沈亦：“你要去哪？”
沈亦思考了一番：“回去打工？”
深海捕捞队的任务完成了，他也不必继续在这里待着，大概率还是会回到收容所，等待黑斑贝完成工作的那一天吧。
“我跟你一起去。”托雷斯定下行程。
于是十个小时过后，沈亦坐上开往B6区的车，回头看向身后数十个或隐蔽或明朗的武装警卫队，僵硬地动了动身子。
耳边立即响起子弹上膛的咔嚓声，两个警卫员很快身体紧绷地看过来，黑色面甲后的眼神凝肃坚毅，语气铿锵有力：“十一先生，您有什么事吗？可以直接吩咐我们，您在车内坐好就行了。”
副驾驶座的警卫队长、驾驶座的司机兼信息分析员也齐刷刷透过后视镜看过来，目光充满询问与关切。
沈亦怀疑他现在就是想挠个痒痒，这些人都得亲自上手给他抓背。
偏偏这时候了，旁边坐着的银发少年也看过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车里四个人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手指按在耳边，只待沈亦开口同意就将清空这里到医院的最近路段，确保一路上不会有任何人或物对净化树大人造成伤害。
“真是难为你还知道医院……”沈亦谢谢他，彻底放弃了身体控制，靠在椅背上侧头朝窗外看去，已经接近B区。
见沈亦没有去医院的想法，车里四人这才放松下来，同时给后车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暂时不用动作，继续跟车就够了。
等回到收容所，这些人总算是没再跟着他进去，但还是留了两个人跟在他和银发少年身后，作为保镖和监督员存在。
“这就是我每天的工作。”沈亦装作没看到同事和领导好奇的目光，一边清理吸盘一边向托雷斯解释，“粉红章鱼是食肉动物，吸盘里的肉渣和海藻混合在一起，在生物酶的溶解下会变得非常臭，我建议你也戴个口罩……”
托雷斯没戴口罩，他在闻到气味的一瞬间，就以一种如临大敌的姿态迅速挥出了一道白色的烟气！
烟气看似缥缈如云，实则横扫工厂数十米，将大半个精钢工作台和大型切割器都掀翻了半个面，螺丝深深凹进螺孔里，坚硬的铁皮弯折、发出刺耳的咔滋声。
价值两千六百万联邦币的自动切割机就这样报废，直接报废的还有机械臂上的十二只去皮粉红章鱼，全部被轧进了机器缝隙里，鲜血将凹进去的钢材再度冲洗了一遍。
烟气散去后，看着眼前堪称惨不忍睹的工作间，沈亦慎重而不失礼貌地看向两位警卫员：“这应该算净化树个人行为，联邦深海净化处理中心会承担的吧？”
两个监督员也没想到一漏眼的功夫，托雷斯就给干掉了一台大型机器，在看到上面的出品标志后，脸绿了一瞬，半晌，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等一下，我打个报告。”
报告打得很快，起码比让收容所同意让沈亦带着三个无关人员进工作间“陪工”要快得多。
没过多久，后勤科的科长带着几名部下过来，热情洋溢地将沈亦请出了工作间，并以沈亦已满足自立条件为由又请了一次，直接把沈亦请出了收容所大门。
沈亦面对着身无分文的口袋和对他关闭的大门，半晌回头道：“这就是你们深海净化中心的办事效率吗？损失不用赔了，同时活也不用干了，明天我睡大马路上吗？”
“十先生请放心，住处我们已经准备好，就在离收容所不远的地方，您要是想念故土了随时可以回来看看。同时作为托雷斯大人极为重要的私人向导兼心理辅导师，工资由深海净化中心来付，六险一金包吃住，您只需要陪伴好托雷斯大人，什么都不用操心。”
沈亦：“我还有几个朋友在里面……”
“托雷斯大人想必还缺几个助理，十大人那几个朋友就很好，明天就能给您送到府上去，福利待遇与十大人一般无二，顺利的话明天就能见面了。”
沈亦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迅速被糖衣炮弹融化，坚定不移地住进了净化中心为托雷斯准备的豪宅，孤独地品尝着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奋斗目标的快乐滋味。
第二天，白树、小青年、雀斑女孩被监督员带到了托雷斯的家里，在沙发上排排坐，面对着荷枪实弹的监督员和警卫员，紧张又有点克制不住地嗑着瓜子。
“好吃吗？”托雷斯目光渴望。
沈亦看了一眼自己无聊得剥出来的大堆瓜子仁，默默推了过去。
托雷斯一口倒进去，咀嚼片刻后，赞许地点头，将盘子回递回去：“还要！”
沈亦看了他一眼，用一根手指将盘子推到了对面笔直站着的警卫员面前。
托雷斯希冀的目光顿时从盘子转移到了警卫员身上，同时将另一只盘子推到了另一个警卫员面前。
“十一要，我也要。”托雷斯简洁有力地制止了警卫员本来的偷懒行为，将两只托盘都慎重交给了警卫员们，自己则看上了沈亦手里新拿到手的橘子。
沈亦剥了一半的橘子再度进了托雷斯的嘴巴，于是警卫员们的面前又多了两只橘子，一只甚至还不是橘子，而是难剥的橙子。
一连两样打发时间的东西都被打断，沈亦的手正要伸向桌上仅剩的橙黄色水果，茶灰色的眼睛蓦地对上了仅剩的一个警卫员的眼睛：球球了，至少别选难开的榴莲。
沈亦只能遗憾地放弃，对上托雷斯不解的眼神：“你不剥了吗？”
“……手疼。”沈亦面不改色地移开手。
眼看着托雷斯又要问去不去医院，沈亦连忙道：“看电视吧！”
别墅里的电视还是五六十年前的老款式，笨重的实□□晶屏，55英寸的屏幕上正在播放午间新闻：“3月26日晨时30分，一辆民用客车被变异蜘蛛裹进细密的蛛丝里，因位置偏僻、无人察觉，窒息而亡；请广大市民仔细阅读变异预防与处理手册，在室内、车内以及任何封闭场所备上民用钻爆器、05型多功能刀和消防器，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听到新闻，几位警卫员的身体立马站直，流露出一种警惕戒备的姿态，好像随时准备出发支援，但是又在看到面前的瓜子、橘子、橙子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特别行动组里，而被派来保护净化树大人。
对……净化树——
警卫员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托雷斯，想知道他对于这则新闻是什么看法。
却没想到对方不知何时离开了沙发，跟着沈亦到了厨房，正在研究电热壶的插头。
沈亦一言难尽地看向警卫队长：“我能请问一下吗？这位联邦英雄身化净化树时，究竟几岁？怎么会连这些电器都没见过？”
净化中心既然派这支队伍来保护托雷斯，必然是清楚净化树内幕的，对托雷斯的了解应该比他深。
警卫员——或者说前异能研究员咳嗽两声，小声道：“应该不是没见过，而是忘了……毕竟身化圣树，不会一点代价都没有，老实说，能保有自我意识已经是个奇迹了……”
沈亦听到这个结论，脑海中浮现一丝似曾相识之感。
他想起，上个世界的西奥刚出现时，似乎也是如幼儿般懵懂无知，不过比起人格初具的托雷斯，西奥显得更稚嫩一些。
是因为任务等级提升的缘故吗？主人物的心理年龄也跟着成长？等到了B级A级，他要面对的岂不是极难糊弄的肮脏成年人？
沈亦看向托雷斯的目光顿时和蔼起来。
雀斑女孩来厨房倒水，悄悄拉了拉沈亦的袖子：“我们这样，还能锻炼到吗？”
她加入沈亦的队伍，是为了锻炼自己，谁知道似乎又一次“刷分”了。
眼看着黑斑贝就要犁完地，而她甚至连清理吸盘这种锻炼忍耐力的工作都失去了，跟着沈亦当上了靠boss吃饭的米虫，怎么感觉比上个世界还堕落啊……
沈亦尴尬咳嗽两声，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不知道是雀斑女孩的运气强悍还是他把人一路带进了沟里。
但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就山嘛，想要锻炼，机会多的是！
就比如——
“临时插播一条新闻，B5区人民医院突现变异鳄鱼，正在大肆攻击人类，特别行动队正在紧急赶往现场，但由于今天上午尤勒娃现身莱斯顿酒店，导致不少踩塌事件，目前人民医院附近人满为患，交通异常拥挤，特别行动队十分钟后才能抵达现场，请附近居民尽快撤离……”
沈亦几人目前就在B6区，距离B5区仅一个街道之遥，并不算远。
严肃的女声循环了三遍，示意民众尽快逃离，屋子里的原特别行动队队员、现托雷斯护卫队都有些坐不住了，频频往外看去。
“你想去？”托雷斯扫他一眼。
“想。”沈亦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去。”托雷斯一锤定音。
警卫队顿时露出喜悦神色，纷纷按住腰上武器，从茶几前站起身来。
“还有我！我也去！”小青年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目露狡黠。
天知道这样有NPC保护的锻炼机会有多么难得，他当然不会错过！
沈亦也觉得自己这样消极游戏实在不太好，至少得把他个人面板上的敏捷和力量两栏提升到及格线吧，不说对付黑天使那样的C级任务者，至少也能在危机来临时跑两步吧……
沈亦对自己是有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