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过了许久, 晴耳朵颤了颤。
山谷起了风,天色陡然变得阴沉,又要下雨了。
望着溪水边忙碌的许霜辞, 他道:“回来了。”
许霜辞转头回:“没杀完!”
晴尾巴往兽皮上一拍。
“要下雨。”
“知道了……马上,马上!”
许霜辞处理这些很麻利。以前他爷杀鸡杀鹅他都在旁边看, 后来他学会了就自己接过这活儿。
现在虽换了一种不怎么熟悉的动物, 但也就是一刀子的事儿。
石刀钝, 一刀不行那就两刀。
长耳兽的皮毛摸着很柔软, 许霜辞都留了下来,冬季有用。
还剩四只没杀, 只能先养着,明天再吃。
许霜辞将长耳兽背回去,又将已经跑远了的红羽兽唤回来。
刚将红羽兽装笼子里带上山洞后, 这雨就下来了。
雨势大, 虽不及上次天河倒灌那般, 也是雨落成珠。
雨飘落进洞口, 没一会儿就洇湿了地面。
晴已经叼着兽皮回到石床。
兽皮是铺地的兽皮, 许霜辞见他三个腿儿用劲儿,赶鸡似的张开手臂在一旁护着。
等晴趴下, 许霜辞拿走了他叼着的兽皮重新铺在火堆前。
石锅小, 炖肉极其耽搁时间, 许霜辞就只煮了一锅, 余下全给做成了烤肉。
大雨成瀑,随风更深地往山洞里潜入。风吹得火焰飘摇, 山洞无声无息又浸入了几分凉意。
许霜辞打了个喷嚏。
感受到脸上的视线, 他道:“没生病。”
晴还盯着他。
许霜辞转身抱着他的大脑袋,额头主动贴上晴的鼻尖。
“不热, 不冷,我好着呢。”
晴感受了一会儿,尾巴一扫,勾紧了许霜辞微微敞开的兽皮衣。
“没肉,不能马虎。”
许霜辞低头,看着已经被收紧的领口。
“这不是在养了嘛。”说着,他又扔了一点驱寒的草药进石锅里。
填饱肚子,许霜辞靠在晴硬邦邦的前腿,勾着他的大爪垫一个个掰着看。
爪垫按够了,又将那锋利的爪子按出来。
弯钩似的,泛着寒芒。
他用手去碰。
晴躲开,曲腿将爪子垫在胸口。
许霜辞撸了一把大猫脑袋笑道:“你躲什么,我还能把自己伤着?”
晴下巴往他头顶一压,许霜辞又被毛毛捂嘴。
他扑腾两下。
还是抵不过晴的力气,倒在了他跟前。
“捂嘴算什么本事!”许霜辞挣扎着脑袋伸出来,喘了口气。
跟晴闹了一会儿,他松松地抱着晴脖子,望着山洞出神。
“我想做船。”
“我想要我的锅碗瓢盆大水缸……”
山谷他看了,没合适的地方挖窑。
山谷外晴又不让他去,挖窑这事儿就不成。
再有就是捕猎就已经耗费他大半的时间,没等他陶窑挖好,晴怕是都好了。
念着念着,许霜辞想着晴的伤忽然要坐起。扑腾两下,无济于事。
许霜辞平躺着挠挠晴下巴,无力道:“起来,要给你换药。”
晴眯眼,呼噜出声。
爪子伸出来勾住许霜辞的腰,摆明了不挠舒服不松抓。
许霜辞只得好好伺候虎大爷,又抱又挠好一会儿,晴才松爪。
蹲在晴后腿边,许霜辞揭开晴腿上的那条帕子。
药草糊糊已经干了。
许霜辞轻轻碰了碰,草药渣直接掉落。
他仔细看过,发现伤口边缘已经在结痂。
许霜辞心中大定,又重新捣了草药给糊上去,换成了兽皮包扎。
用过的帕子洗干净,又用滚水烫了烫晾起来。棉布比兽皮透气,条件有限,晾干了还能用。
许霜辞洗了手,背对着晴守着烤肉。
想着刚刚看过的伤口,他问:“伤口是不是还很痛?”
晴脑袋抵着许霜辞的后背,力道没注意,险些让许霜辞一头栽进火里去。
他尾巴一勾,立马将人拉了回来。
许霜辞摸了摸自己差点被火燎到的头发,揪了一把腰上的尾巴。
“伤口?”
“还好。”
“那痒不痒?”
“有一点。”
“才一天就开始长肉了?”
“不知道。”
晴呼吸正好喷洒在后腰处。
许霜辞颤了颤,伸手往后捂住他鼻子。
“往后撤一点。”
晴舔了下许霜辞的手,脑袋往旁边偏了偏。
待肉烤火,稍稍冷却,一人一虎立马将肉解决了个干净。
雨下得久,山谷里起了雾。
许霜辞担心晚上睡着着凉,用兽皮牵了个帘子挂在洞口。
洞里暗淡下来,角落里关着的红羽兽偶尔叫上一两声。
还不到睡觉的时候,许霜辞又重新做了几把弹弓,全给晴用。做完后又继续编藤筐、篮子。
雨下了三日,时大时小。
洞口外似总有雾气缭绕,晾着的帕子都潮了几天。
云销雨霁,总算迎来个晴日。许霜辞立马给帕子重新烫了搓了,挂洞外吹着。
晴空万里,天色湛蓝一片。
许霜辞将帘子撤下,迎着碧空,站在洞口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松了松骨头后,他爬下山洞。
先打猎,吃饱之后要立马把红羽兽的棚子搭上。
这些天吃的肉不是鱼就是长耳兔,烹饪方式不是煮就是烤,许霜辞也没多少打猎的新鲜劲儿了。
他一上来就用烟熏,熏完就追。
这法子是傻,但他得多跑跑。抓到抓不到都好,有晴保底。
晴就趴在洞口配合。
那爪子勾着弹弓,灵活得简直不像个老虎。
只半个上午就抓足了猎物,许霜辞今日份的训练也算完了。
吃完饭,他赶紧搭棚子。
几根较粗的木头削尖了打进泥中当桩子,棚子稍稍悬空,上面铺一排细木棍做底。然后搭墙,封顶。
怕漏水,许霜辞又割了草在棚顶上严严实实盖了一层。
至于棚子里面,就用干草垫了几个窝就可以了。
棚子做好,红羽兽就直接挪了进去。平时让它们在山谷里找食,偶尔喂点菜叶。
到这里五天时间,也算安定下来。
许霜辞平日里大半的时间都耗在捕猎上,空闲时就将积攒的兽皮处理了。
时间愈久,晴身体也渐好。
许霜辞抓长耳兽进步神速,但他要想离开山谷去找做船的材料,晴是不依的。
他闲不住,又想着差不多也该整田育种了,于是又开始在山谷开垦。
山谷不深,阳光还算充足。
土壤也疏松肥沃,很适合用来种植。
许霜辞收拾出来一块菜地,一块药田。又引溪水,在边上挖了一块水田。
他沉浸在垦荒中。
半月转眼而过,山谷中的花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只余一片青葱翠绿。
晴后腿也终于恢复完全,能跑能跳。
*
在水田里整好苗床之后,许霜辞洗干净手脚,回到山洞。
晴守着锅里。
听到许霜辞进来,他抬起爪子。
许霜辞往他毛毛里一埋,手脚挂在他身上,舒服喟叹。
“我总算把田收拾完了。”
半个月,他一个人开了三块地。又要除草,又要松土改土,累得他够呛。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晴爪垫按了按他的腰。
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再是以前那只有骨头的可怜样。
长肉了,脸都好看些。
晴忍不住用鼻尖碰了碰。
就是这身皮还是白,晒也晒不黑。嫩生生的,让他不敢用力。
晴:“可以出去打猎了。”
许霜辞当即道:“先找做船的材料。”
晴:“好。”
*
时隔半个月,许霜辞跟晴第一次出门。
晨光熹微,山雾还未散。
填饱肚子后,许霜辞先扒拉晴的后腿看了看。伤口愈合了,表面嫩肉上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绒毛。
许霜辞彻底放心,爬上了他的背。
“抱紧。”晴站在洞口。
许霜辞倾身搂住他脖子。
晴直接跳下山洞。
许霜辞一个失重,双手紧拽,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半个月没感受这种刺激,他居然还有点不适应。
“没抓疼吧。”下山洞后,许霜辞赶忙揉了揉晴的脖子。
晴淡定得很。
“没有。”
没有?
许霜辞收回手,就看见指缝夹着的大量白毛。
他心疼地又帮晴揉了揉。
晴出山谷,带着许霜辞在附近的林子里寻找能做船的材料。
林中光线斑驳。
许霜辞趴在晴背上,下巴抵着他脑袋。
明亮的光斑在他们身上错落,光影流转,如梦似幻。
但跑了三个山头,许霜辞失望不已。他沮丧道:“没有合适的树皮。”
晴:“还有其他能做船的吗?”
许霜辞看着眼前掠过的各种树木,沉默一会儿道:“有。用一根大木头挖出来的独木舟,竹筏、树皮船是别想了……”
“可是那么大的树要挖……”
“等等!”
许霜辞忽然坐起来。
“我知道了!”
晴用尾巴固定住许霜辞。
“知道什么?”
“咱们做皮筏。”
这东西要好好做,半年都做得。但他目前最需要的是运个家当,粗糙一点也行。
“咱们去打猎吧。”
“好。”
晴直接转弯。
他松开许霜辞腰上的尾巴,提醒了一句,然后往山下跑去。
跑出森林的范围,视线陡然开阔。入目就是山前那条大弯河。
晴速度慢下来,沿着河岸往东南边走。
“皮筏是什么?”
许霜辞缓了缓,将挂在晴两边的腿收回来,改成平躺在他背上。
他看着蓝天白云,惬意眯眼。
“就是把处理好的兽皮吹气,绑在木排上。”
晴一下抓到重点。
“皮不能破。”
许霜辞眯了眯眼,手放下去挠挠晴身侧的毛。
“对,你抓尖角兽的时候挑大的,尽量别划破背跟肚子那一圈的皮。”
河面宽阔,水流不算湍急。两岸遍布着湖水、溪沟、沼泽……其上野鸭游动,成群的飞鸟也在四处捕食。
微风徐徐,春草茂盛。
这河两岸的草地每年都会吸引了不少食草动物过来。
晴追寻着尖角兽兽群到了大弯河的第一道弯。
大片草地上,棕色卷毛的尖角兽正俯首啃食青草。这是个小族群,十几只成年尖角兽里跟着三只才出生的小兽。
许霜辞让晴将自己放在一汪小湖旁。
他在湖边看到了辣草。
晴曲腿让许霜辞下来,站起来后鼻尖碰了碰他的脸。
“别乱跑。”
许霜辞站着不动,笑道:“我不走。”
晴又碰了碰他另一侧脸颊,转身离去。
许霜辞蹲下,薅了一把地上的辣草。这就跟辣蓼草似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辣蓼草有一样的作用。
许霜辞回头看了一眼晴的位置。
他趴在草丛,挪动的速度很快,此刻已经离他几百米远。
许霜辞收回视线。
他先摘了些辣草的嫩尖。这个可以拿回去当调味,也可以直接用来炒着吃。
摘了两把,许霜辞找了两块石头。
他将辣草砸碎,然后扔进跟前这一汪湖水中。接下来,他又绕着湖边挖野菜。
辣草渐渐生效,十几平米的小湖上浮起来或大或小的鱼。
许霜辞一喜。
有用!
等到鱼全部浮上来,湖面银白,像泛着光。
许霜辞跟白捡似的,用棍子将鱼勾过来,还有闲心挑挑拣拣,抓大放小。
他正捡得高兴,腿上一重。
许霜辞低头。
一只纯白色的小胖鸟刚刚撞在了他的腿上。现在摔在草里,正扑腾着小爪子想站起来。
许霜辞屏息。
这小毛球比他巴掌还小,胸前的绒毛鼓鼓的。喙跟两个小爪子是黄色,羽毛纯白。
圆圆胖胖,像个汤圆儿。
许霜辞看它扑腾许久都没站起来,主动伸手拢了它一下。
“啾啾!”
许霜辞瞧着他似含着防备的黑色的豆豆眼,手收回来。
“我没有恶意啊。”他顺手将勾过来的鱼放在小胖鸟面前,“请你吃鱼。”
小胖鸟看他一眼,半点没客气,叼了鱼就仰头吞。
许霜辞手撑着脸,侧头看了一会儿。见它吞不下去,又重新弄了点小鱼堆在它跟前。
“那条大的算了,吃小的。”
小胖鸟果断松嘴,叼小鱼吃。
它吃得欢了,看得许霜辞想摸摸它胸口鼓起的绒羽。
结果手一伸出去,小胖鸟灵活往后一跳,叼着鱼警惕看他。
许霜辞只好收回手。
“不摸你,慢慢吃。”
看了它一会儿,又回去抓鱼。
等鱼抓得差不多,回头就看见小胖鸟将最后几条鱼拖进草丛里,然后钻入草丛就不见了身影。
“可惜了,不能养。”
“家里还有一个喜欢吃醋的大猫,那小胖鸟要是带回去,肯定会被吓死。”
想着大猫,许霜辞抬头望去。
晴追着兽群已经跑远了,不过地上倒着两只尖角兽,应该是刚刚抓的。
等了一会儿,晴又扛着两只尖角兽回来。
许霜辞背着藤筐迎上去,帮着他把尖角兽绑在身上。
晴:“要多少皮子?”
许霜辞:“十几张。不过抓多了也吃不完,先回去吧。”
晴点头,趴下来。
许霜辞熟练爬大猫,晴鼻尖擦过他的腰,一股似有若无的鸟味儿传来。
晴:“遇到鸟了?”
许霜辞爬虎背的动作一顿。
看吧,沾了味儿都不行。
他解释:“是被一只小胖鸟撞到了。”
晴尾巴擦过许霜辞的腿,像把那味道抹除似的。他道:“下次遇到离远点。”
许霜辞坐上晴的背,护着藤筐道:“看着也不会攻击人。”
晴声音冷淡:“小的不会大的会。”
许霜辞无奈说:“知道了。”
回到山洞,晴直接将兽皮放在溪水下游。
许霜辞将藤筐里的鱼跟野菜倒出来,然后跟晴一起走到山洞底下。
他指了指笔直的石壁道:“说好的梯子,是不是该挖了。”
晴:“换个兽皮就挖。”
许霜辞疑惑:“换什么兽皮?”
晴不跟他解释,而是直接趴下来。
“先带你上去。”
许霜辞摇头,推了推大猫。“你上去,再拿个兽皮袋和藤筐下来。我在下面接着。”
晴看他一眼,甩着尾巴轻巧跳上洞口。
许霜辞等了一会儿,晴还没出来。他道:“藤筐跟兽皮袋放在一起,在右边的……”
许霜辞喉咙一哽,没出口的话被堵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洞口钻出来的人。
人!
哪里来的人?!
“你是谁!”许霜辞防备地往后退两步,面色沉冷地盯着洞口,直接取了腰间的石刀。
晴目光划过他的手。
抓着的藤筐被他捏出了咯吱声。
晴拎着东西从山洞跳下来,他没有回应许霜辞的话,而是扬起手中的东西。
“取下来了。”
许霜辞又看了眼洞口。
没有大猫。
而石壁跟前立着的男人……许霜辞瞳孔一缩。
是他梦到过许多次的人!
晴放下藤筐,道:“我是晴,过来。”
许霜辞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
就是晴的声音!
见他不动,晴干脆自己靠近。
他人高,即便放缓了步子,转眼也到了许霜辞两米处。
他不明白亚兽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却不想让他一直竖起尖刺对着自己。
晴稳着步子又近了几分。
许霜辞僵硬着后退。
晴先一步抓住亚兽人的手腕。他低头,白色的长发滑下,拂过许霜辞脸侧。
“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
许霜辞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又闻到了那股青草味道,也看清了男人与晴如出一辙的冰蓝色眼睛。
许霜辞失神:“大猫……”
晴站直:“不要叫我大猫。”
一模一样的对话,但从大猫身上转移到面前这个白发男人身上,许霜辞狠狠闭上眼睛。
是晴。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脸颊一凉。
许霜辞睫羽像被风掀动的草浪,凌乱颤动。他睁眼,看到了晴撤开的脸。
妖、吗……
晴弯腰将许霜辞抱起来。
一米七八的许霜辞坐在他手臂,比起一米九的晴来说,确实瘦了些。
“怎么会呢……明明是大猫啊。难道我在做梦……”
晴听他乱七八糟的低语,再结合亚兽人的反应,觉得需要好好跟他聊聊。
金色大陆是兽人的大陆,兽人从出生鲜少不能变成人的。而像许霜辞这种看见兽人变人形几乎被吓到的,很明显有问题。
晴担心他脑子是不是受过伤。
要是这样的话,要带他去找祭司。
带回来的猎物也不管了。
山洞里,晴坐在石床上,将许霜辞抱放在自己腿上侧坐着。
“霜。”
许霜辞沉浸在乱如麻线的思绪中,没听见。
“许霜辞。”
人形的晴像山巅的雪,长得冷,没了兽形那柔软的毛毛传递出来的错觉,性子的冷也展露出了十分。
他连名带姓叫许霜辞。
怀里的人一抖,转眼对上面前这张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脸。
他一把拉开腰间的手退到角落。
许霜辞抱紧膝盖,眼底带了一点防备,更多的是无措。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你……”
他看着镇定,但声音发颤。
晴没废话,直接道:“这里是金色大陆,我以前是中部虎部落的兽人晴,不过已经被逐出部落十几年。”
“兽人?”许霜辞更迷茫了。
“对,金色大陆上分兽人跟亚兽人,兽人打猎和保护部落。亚兽人则采集、编织还有孕育幼崽。”
“你是我在领地里捡回来的亚兽人。”
许霜辞拧眉。
他看着石床边上的晴,再想想自己又亲又摸的那只大猫……
“我不是亚兽人。”
“那你是什么?”
许霜辞忽然噤声。
他扣紧脚边的兽皮,看着面前这个冷淡的男人。
“霜。”晴试图靠近。
许霜辞抓着兽皮往脑袋上一罩。
“你让我缓缓!”
山洞里大猫没了,只有一个男人。他就是大猫,大猫就是他。
许霜辞痛苦抱头。
他到底穿到了一个什么世界!
看人被吓到了,晴不再动。
许霜辞透过兽皮缝隙看他一下,对上晴的视线,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像他刚来时,一模一样。
晴眼中一点一点凉了下来,他不喜欢这样的防备。
“我走了。”
许霜辞下意识直起身,张口就道:“不许走!”
晴顿步,声线微凉:“你怕我。”
许霜辞缩回去,下巴搁在膝盖上,有些气虚道:“我……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你让我缓缓。”
晴转身,脸背着光,高大的身形显得他极有压迫感。
“我不会抛下你离开。”
“而且你说过,做我的伴侣。”他声音有瞬间的柔和,不过正紧张的许霜辞并没有捕捉到。
许霜辞:“那只是……”
晴:“只是什么?”
许霜辞看着那双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他乱得很。
晴看着他,将在心中存了许久的话道出:“如果你想回部落,我可以送你回去。”
言罢,他举步离开。
在许霜辞看来,就是走得干干脆脆。
第27章 第 27 章
许霜辞还没来得及反驳, 晴就已经跳下山洞。
洞外响起咚咚的敲击声,许霜辞默默将自己往兽皮里埋了埋。
刚刚的意思是要送他走?
许霜辞低声道:“我不想走。都说了缓一缓。”
片刻,敲击声停止。
许霜辞听着脚步声远离, 心里一慌,掀开兽皮就追到洞口。
男人背对着他, 两条长腿轻易就走出了五米远。
许霜辞抓着藤蔓下去, 追得太急, 脚下一滑。
眼前白毛一晃, 没摔疼。
是大猫!
许霜辞没了那股陌生感,立即抱住晴脖子。
“我没有部落, 我不走。”
“你不能捡了我就不要我。”
“都说了你给我一点适应时间,我只是还没习惯。”
“不能走!”
晴背着人,向着溪边走去。
“你怕我。”
“那你都不提醒我一下就变了一副样子, 换个人来都得吓到!”
晴的这副熟悉的身躯让许霜辞一下没了生疏, 直接趴在他背上将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晴尾巴圈住人将他拉下来, 就地变成了人。
许霜辞眼睛瞪大, 忙转过身去。
晴:“这叫不怕?”
许霜辞咕哝:“衣服!”
晴低头, 手速飞快地拿着兽皮围上。
“好了。”他冷静道。
许霜辞转过来,飞快晃了一眼。瞥见已经快晒干了的鱼, 他径直在溪水边蹲下。
“你……除了会变形态, 还会其他神通吗?”
晴拎过一旁的尖角兽, 冷淡着一张脸。
“什么?”
许霜辞扫过男人通红的耳朵尖, 忽然就不那么怕了。
“就是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不会。”
“哦。”许霜辞默默抓过鱼处理。是他脑子还浆糊着, 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 这会儿都跟认真处理猎物似的,没说话。
许霜辞杀鱼, 偶尔看晴一下。
晴不动声色,实则时时刻刻用余光注意着许霜辞。
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晴直白道:“想看就直接看。”
许霜辞手里一滑,杀了一半的鱼直接掉入溪水中。水溅了他一脸,他眼睛一闭,只觉透心凉。
晴扔下手里的石刀,洗干净手后走到许霜辞跟前。
他单腿蹲下,掌心托着许霜辞的后脑勺,用手背将他脸上的水擦干净。
擦完后,他看着那眼皮底下乱动的眼珠子,问:“是我看不得?”
“没、没有啊。”许霜辞睁眼。
对上晴的眸子,又下意识闪躲。不过因为脑袋被固定,挪不开。
晴指腹插入许霜辞的黑发中,寸寸摸过去。
许霜辞攀住晴的胳膊,呼吸慌乱。
这、这是要做什么?
“以前脑袋有没有受过伤?”
“没、没有啊。”
“记不记得以前的事?”
“记得。”
晴抽出手,顺了顺许霜辞凌乱的头发。冰蓝色的眸子像冬天结冰的湖,看着有些森冷。
“我不管你是兽人还是人,你现在是我的伴侣。”
“你不能怕我。”
许霜辞喉咙滚了滚,下意识出来一句:“伴侣我同意了嘛。”
说完,他立马闭嘴。
许霜辞视线游移,最后落到晴的鼻梁上。
好高。
不、不是!
伴侣他好像也说了要求来着,现在晴把要求满足了,那岂不是相当于……
许霜辞有点缺氧,他想掐人中。
“许霜辞。”
许霜辞吓了一跳,忙盯着晴。
晴顺了顺他的头发。
“别怕我。”
许霜辞还有点不真实,像惊吓过度的小鸡崽,颤颤巍巍道:“你……你让我适应适应。”
“几天?”
“五……两天。”看着晴的眼神儿,许霜辞立即改口。
晴:“好,两天。”
两人再次分开,接下来的猎物处理就稍稍流畅了。
许霜辞想起他的船,跟企鹅似的,慢吞吞挪到晴身边。
“兽皮不能割破。”
晴垂眸看着凑在跟前的发旋,低声问:“怎么弄?”
“就把连皮带毛刮下来。”
“知道了。”
许霜辞点点头,又挪了回去。
处理完猎物,吃不完的肉抹上盐挂在通风处储存着。带回来的鱼有个二十来斤,也挂了起来。
从小溪边回到山洞,许霜辞习惯性地抓着藤蔓上去。
晴走在他身侧,拉住许霜辞的胳膊。他人高手也大,一掌能将许霜辞整个手臂扣住。
“挖了梯子。”
“哦……好,谢谢啊。”许霜辞恍恍惚惚。
晴看他上去,自己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进到山洞,略微封闭的空间将两人之间稍稍有些奇怪的氛围放大。
许霜辞忙着洗锅炖肉。
晴只要靠近,他就下意识背过身去。
反复几次,照着晴的脾性该直接将人拉过来。
但答应了让他缓缓,晴干脆出了山洞,转了几圈,又将许霜辞收拾出来的菜地跟药田都种上。
山洞没了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许霜辞悄悄呼出一口气。
大猫变人……
还是太刺激了。
外面动静不小,许霜辞加紧速度做饭。
做好了后去叫人,却见自己两块地里都栽上了青绿的小苗。
“吃饭了。”
晴只围了一条兽皮站在地里,粗狂野性还性感。他瞥一眼过来,强烈的荷尔蒙铺面而来。
许霜辞垂下的手扣紧,抵住想要转身的想法。他问:“照旧是要放凉吗?”
晴:“不用。”
许霜辞看着晴去溪边洗手。
那么高一个人,就腰间围着一块兽皮。
虽然身材挺好,好看也是真的。
但他要不要给他做一身兽皮衣服?没有毛毛挡着,虫子什么的咬到了怎么办?
正想着,抬头就见晴已经站在了跟前。
光线被他挡住,那白色的长发的落下一缕,在他跟前飘啊飘。
许霜辞下意识抬手,轻轻揪住。
晴眼底光芒一闪。
“你……”许霜辞对上他蓝眼睛,手指像被烫了一下,收了回来。“你真的不用放凉了吃吗?以前不是不能吃热的?”
晴看着他撤开的手道:“能吃。”
“啊?”
“人形兽形都能吃热的,只是太热不想吃。”
“这样……”许霜辞后退一步,没了那身高上的压迫,他稍稍缓了口气。
“那吃吧?”
“好。”
许霜辞盛汤,先舀了自己的,晴的下意识就要给他往盆里倒。可回头看着晴,他莫名觉得用盆吃饭就有点不匹配了。
“用盆还是用碗?”
“碗。”
“好。”许霜辞下意识对“不算熟”的晴带上了客套,礼貌冲他笑笑,立即换碗。
晴手指捻动。
看着挺软乎,吓到就只会躲。
“给。”许霜辞将碗筷递过去。
盆换碗,许霜辞担心他不够,特意用的最大的碗。里面的肉几乎冒了个尖尖。
不过鉴于对兽人的不了解,许霜辞问:“人形跟兽形的食量……一样吗?”
晴:“差不多。”
许霜辞看了一眼他的肚子。
腹肌……
不是!
能装得下那么多肉吗?
晴扫了许霜辞一眼,没吭声。
没有许霜辞以前,晴吃一顿管几天,哪能顿顿都吃。
“快吃。”
许霜辞捧着碗,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口菜。
这顿饭吃得慢悠悠的。吃完之后,没等许霜辞动,晴就已经收拾了锅碗出去洗。
他跟上去几步。
晴回头:“不是要做船?”
许霜辞:“啊对。”
许霜辞又倒回来,窝在山洞里做了几把锄头。
兽皮需要浸泡过后去毛才能用,但手里没桶,许霜辞直接在溪水挖了两个坑。
用土夯实过后铺上兽皮灌水,再将拨下来的皮毛扔进去,上面封严实了。两天过后再取出来。
那边晴收拾完碗筷过来帮他的忙,这活儿也做得快。
“还要做什么?”
晴直起身,拎着锄头看着许霜辞。
许霜辞:“还有用木头做个排架,到时候绑在兽皮上。”
晴直接转身。
许霜辞跑了几步追上去,再一次感受到了他行动力的强悍。
山谷里的树多,还都是偏细一点的。这种绑起来刚刚好。
许霜辞转眼就见晴走到树旁边,就见他用石锄在树根处挖了挖,然后直接用手一掰。
许霜辞直接惊在原地。
“你……”
他捞起晴的手摊开,掌心摸着平滑,一点伤都没有。
晴眼底柔光一闪,低头用鼻尖碰了碰许霜辞的脸。
“没事。”
许霜辞握住他的手一颤,喉结动了动,还是叮嘱道:“你小心一点。”
“嗯。”
人形的触碰跟兽形的触碰显然是不一样的。与人这样亲昵,在许霜辞的记忆里,几乎没有。
他身体僵硬,等晴撤开。
看着眼光裸的背,许霜辞又往后走了两步。怕他一个兴起又贴过来。
但他到底将晴当家人,看他没穿多少,又忍不住问:“不冷吗?”
晴:“还行。”
许霜辞耳边咔嚓声不断,他追着晴的步子转辗一棵又一棵的树。
“那以前为什么不变人形?”
“冷。”
许霜辞听他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显然,冷的时候保持兽形,这在兽人的认知中很正常。
许霜辞又忽然想到了那两只狼,还有猫部落。
他脚下趔趄。
晴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走路都走不稳?”
许霜辞:“没有。”
他心里发虚,开口确认:“那祭司他们也是兽人?”
“是。树够了吗?”
“够、够了。”
“还要怎么做?”
“阴干,等兽皮积攒好了再弄。”
“好。还做什么?”
许霜辞目光微移,落到自己那片田地中。他指了指,慢吞吞道:“还空着一块田,要播种。”
“种子呢?”
“我去拿!”许霜辞抬腿就跑。
晴跟在后面,那腿长得,走几步就跟上了。
许霜辞拿了种子出来,又不得不跟晴交流。他道:“种子暂且只能用一点点,先看看能不能行。”
晴:“怎么弄?”
许霜辞被晴盯着,不自觉就将种子交到了他手上。
“均匀地洒在田边那块平地就好了。”
晴动作快,处理兽皮、砍树、撒种他几下就做完了。
许霜辞恍恍惚惚,忽然体会到了吃白饭的享受。
待到晴从水田里出来,立在他身前又问:“做什么?”
许霜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晃眼看见他侧腿上新长出来的嫩肉沾满了泥,许霜辞眼皮一跳,想也不想抓着人拉到溪水边。
“洗干净。”
晴低头,走进水中。
晴没再问来问去,许霜辞此刻也不想说话。周遭安静,许霜辞才来得及细看晴的模样。
他长睫很密,剑眉,蓝眸,鼻梁极高。
一头极为惹眼的白色长发披在身后,隐隐可见宽肩窄腰,腿也长得吓人。
加上晴性子淡,又是冷着一张脸的。
乍看像民俗志怪里的山神,带着一股清冷神圣。
非常好看,以至于许霜辞在自以为的梦中称呼他为大美人。
看着看着,晴弯腰下去。
长发落下背脊,上面比皮肤颜色略浅淡的各条疤痕就格外蜇眼。
肩膀、后腰、胳膊、腿……大大小小的伤痕不下于十处,没一个地方是好的。
最新鲜的疤痕,就是腿上的那道半个多月前被豹子咬出来的。
“看够了?”
晴冷不丁开口。
许霜辞吓得抬头,眼里那股心疼还没藏住。
晴带水的指尖点了点他的眼尾。
“红了。”他语调微轻。
许霜辞:“晒的。”
晴收手,摊开道:“洗干净了。”
许霜辞别开眼道:“没事了,回去吧。”
他走了几步,忽然感觉手掌被抓住。晴:“着急要崽子?”
许霜辞脸一红,又甩不掉他的手。
“什么崽子……我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地方。”
晴眼中有了点笑意。
“不喜欢崽子?”
“也不是。”
“那要不要?”
“你别说话!”
晴看着他从脸到脖子已经通红,将人往跟前拉了下。他低头,缓缓凑近。
微凉的唇瓣碰上脸颊。
许霜辞头皮发麻。
“晴……”他声音都飘了。
晴直起身,好奇看着许霜辞绯色的脸。
许霜辞注意到晴的眼睛。
像天空蓝,干干净净的,不带任何旖旎。刚刚的动作好像就跟碰鼻子似的,随心而动。
“红了。”晴道。
许霜辞直接羞恼得眼睛都润了。
“谁弄的!”
“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
许霜辞仰头红着脸,自觉很凶,可在晴的眼睛里却软得不成样子。
毫无威胁力。
另一边脸颊一软,许霜辞血压高得已经眩晕。
“晴……”
“嗯。”晴还是那副淡淡的,活像调戏了人的不是他一样。
许霜辞语塞,偏偏始作俑者还在问:“不回去?”
“回……”许霜辞被逼得无可奈何。
他寡了二十六年,一上来就来这么狠的,人都快没了。
要不要这么直白!
他都还没缓过来大猫变成人这件事。
*
山洞。
许霜辞盘腿坐在兽皮上。
晴随意靠着石壁,长腿跟无处安放似的,大大咧咧搁在许霜辞眼前。
“问吧。”
许霜辞忽视眼前这条腿。
脸上一柔。
许霜辞汗毛一竖,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但转过去一看,一条毛尾巴摆在手边。许霜辞下意识摸了摸,他又看晴靠着石壁的晴。
对视两秒,他默默将尾巴抱起来。
心中安定下来,许霜辞缓缓平复刚刚的脸红心跳。
晴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着兽皮上的毛时紧时松,尾巴上传来的触感让他脸绷得越来越紧。
但许霜辞却感受良好。
他问:“金色大陆,有多大?”
晴:“我只去过中部和东部。东部动物少,中部多一点,许多大部落都在中部。”
“那西部?”
“也比东部食物多。”
“咱们这里去中部要多久?”
晴见许霜辞只是问一问,并没有过去的打算。他安了心道:“半年。”
许霜辞侧脸蹭蹭抱着的毛尾巴。
晴克制地握紧拳。
“你是流浪兽人。那你以前见过的大部落是什么样子的。就是吃穿住方面?”
“住山洞、树屋、地洞。穿兽皮,吃跟我们一样。”
“那你为什么会离开部落流浪?”
“因为我是变异的白色,跟他们不一样。”
许霜辞摸了摸尾巴毛,不怎么服气地小声说:“白色多好看。”
他没再继续问这事儿,转而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出领地,所以见到的兽人不多?”
“东部大多是流浪兽人跟小部落,兽人也不多。”
“互相之间没有往来?”
“很少。”
许霜辞避开晴的腿,抱着大尾巴歪倒在兽皮上。
他看着洞顶,低声道:“也就是说,金色大陆上的兽人们依旧处在原始社会当中。以部落聚居,捕猎采集为生。”
下巴被尾巴尖扰得痒痒,许霜辞眯眼。
“晴。”他转头。
“嗯。”晴伸手将他脸上的头发拨了拨。
许霜辞视线垂落,很难不注意到脸上的动静。不过即使睫毛乱颤,他也没躲开。
“兽人寿命多长?”
“一百到两百年。”
“挺长,你……多大了?”
晴看着安静躺在跟前的人,他道:“不记得了。”
许霜辞抓住已经贴在脸上的尾巴,慢慢闭上眼睛。
“我都二十六了,活一百年都够呛。要不你还是找其他的兽人当你的伴侣吧。”
“不换。”
“那我死了你岂不是得孤寡几十年?”
“我会好好养你。”晴抚了抚许霜辞的额头,将他头发上的白毛摘下来。
他又缓声道:“兽人不是每个都能有那么长的寿命,生病或者受伤,都容易没了命。”
许霜辞忽然就想到晴那一身的疤痕。
他心里不舒服,抱着尾巴往兽皮里拱,闷闷道:“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困了……”
晴感受尾巴上传来的到拉拽感,他收回手。
或许是尾巴给的安全感,许霜辞真就睡了去。
晴一直守着他。
看着熟睡的人习惯性地往身侧滚,晴变成大猫躺下。
他低头舔了下已经滚到怀中的人,将他往毛毛里拢了拢,也跟着睡了会儿。
天气不热不冷的正适合睡觉。
许霜辞躺了一会儿,睁眼就是大片白色的毛毛。他抿紧唇又往毛毛里埋了埋。
还是这样熟悉。
晴动了动尾巴尖,圈住许霜辞的脚踝。
感觉到晴也醒了,许霜辞曲指给他顺了顺胸口的长毛。结果一抓下来一大片,跟棉花团一样。
许霜辞呆住。
“换毛了?”
“嗯。”晴懒懒低头,又将许霜辞团了团。
“换毛期有多久?”
“雨季之前。还有两个月。”
许霜辞又薅了一把。他捏了捏手中的白毛,不是很软的那种。
“扔了可惜。”
虎毛诶,多珍贵。
“那就留着。”
“只有伴侣才能收集兽人的毛毛。”他想到许霜辞对当他伴侣的那点抗拒,刻意将这情况说明白。
果然,许霜辞不吭声了。
晴看着藏在毛毛里的许霜辞,淡淡道:“不要扔了就是。”
“不扔。”许霜辞嘀咕,“后面那句话非得说出来吗?”
让他稀里糊涂收了又能怎么样?
晴:“怕你又不了解情况。还要吗?”
许霜辞逮住晴颈侧的毛,闭了闭眼睛。
“要!”
管他是不是伴侣,先要了再说。
晴拱了拱许霜辞的颈侧,又舔了一下那细腻的肌肤,表达着他不善言辞的欢欣。
许霜辞一想到他能变成人,脚趾紧紧蜷缩,脸上也微微泛红。
好在他脑袋抵着晴胸口,看不出来。
安静了一会儿,许霜辞问:“你还要毛球不?”
晴不说话。
作为一个成年兽人,不应该像幼崽一样问着自己的伴侣要玩具。当然,伴侣主动做的不算。
比起毛球,晴更希望毛毛能用到许霜辞身上。
毛毛上有兽人的味道,带在亚兽人身上就相当于告知其他兽人,这个亚兽人已经有伴侣了。
许霜辞:“不要?”
晴:“已经有了。”
许霜辞想了一会儿,道:“做衣服太麻烦,要不做成毯子吧。”
晴:“好。”
就这么定下,许霜辞立马先用木头做了一把梳子出来。反正现在也没事,许霜辞把洞口铺上兽皮毯,让晴趴上去。
他把空篮子垫了块兽皮放在身边,然后盘腿在晴身边坐下。
他摸了摸晴的两个耳朵,然后从脖子开始梳毛。
冬季的毛发分几层,厚实得不行。晴冬日里吃得好,毛毛油亮,打结的也少。
现在虽然还不是换毛最厉害的时候,但梳子一带也能带下来半梳子。
梳毛很解压,许霜辞满足地翘起嘴角,动作又轻缓不少。
晴打起了呼噜。
等许霜辞转到跟前梳毛时,他直接抬起脑袋往许霜辞腿上一放。
“舒服吧。”许霜辞笑着揉了揉大猫脑袋。
晴:“缓够了吗?”
许霜辞手上一顿。
“这才多久。”
晴享受着梳毛,不再说话。
这一梳梳了半个小时,篮子的白毛被许霜辞按了又按,都满了。
梳完后他往晴背上一趴,额头有了细密的汗。
他感慨道:“猫大了也不好。”
晴闭着眼睛,尾巴勾住许霜辞的脚踝道:“喜欢猫部落里的猫?”
许霜辞双手盖住他耳朵。
“我随便感慨一下,你别当真。”
晴盯着他。
许霜辞抱着他脖子往下一躺,像摊开肚皮示好的猫。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抱着舒服。”
晴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将脑袋埋在了许霜辞肩膀。
既然喜欢兽形,那人形也必须喜欢。缓一缓可以,但也不该用兽形让他缓。
顷刻,晴心里有了计较。
第28章 第 28 章
许霜辞将刚刚梳下来的毛先装兽皮袋里攒着, 回过身,晴已经变回人形,正抓着兽皮往腰间绑。
瞧着那外露的皮肤, 许霜辞眼皮一跳。
在晴看来时,肉眼可见变得拘谨了些。他友好笑了笑, 道:“我……出去找红羽兽。”
许霜辞看似镇定地下了山洞。
离开洞口后, 脚步匆匆, 沿着山谷往西边去。
晴慢条斯理绑好兽皮, 迈着长腿跟在许霜辞身后。
既然是不熟悉,那就要多接触。
跑顶什么用?
许霜辞走了大半山谷, 在看到带崽的红羽兽后,脚步慢下来。
晴瞧着许霜辞明显舒了一口气的动作,开口:“找到了, 不唤回去?”
许霜辞吓得往后一撤。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就差张开四个爪子跳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晴不紧不慢道:“一直在。”
许霜辞问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即赶着红羽兽从晴身边掠过。
晴绷直了嘴角, 脸色冷如寒霜。
明明刚才还对他又抱又摸, 现在就对他视而不见。都是同一个兽人,却被这么明显地区别对待……
是个兽人都受不了。
他跟上许霜辞, 硬生生抓过他的手腕扣住。
许霜辞一惊。
“你……”
晴眼神微凉。
许霜辞后背一寒, 余下的话立马咽了回去。
牵就牵吧, 又、又不会少块肉……
晴比许霜辞高了大半个脑袋, 垂眸就瞧见许霜辞的耳朵慢慢红了。他心里忽然就不那么憋闷了。
将红羽兽赶回洞口。它们见到那几块田,叽叽喳喳就围了上去。
许霜辞立马拉开晴的手, 急急忙忙将红羽兽赶出来。
看着晴走到身后, 许霜辞道:“要做栅栏,把这边拦住。”
晴走开去砍树。
许霜辞背脊一松, 轻轻握了握拳。
都出汗了。
也不知道放手。
地里蔫了不少菜苗。许霜辞还以为是阳光晒的,就近找了些大的叶子过来打算盖上。
结果手一拨,刚种下的菜直接倒了。
许霜辞拿起来一看,根都没了。
一块菜地,大半种下去的菜都是如此。断了的根茎上全是咬痕。
许霜辞瞬间就想到了山谷里的长耳兽。
“这还怎么种……”他蹲在地里,看着手中的菜愣神。
他们之前那个山洞外倒没见到长耳兽,也就不存在被祸祸的情况。现下这个,也是许霜辞没预料到的。
瞬间,他直起身。
想起其他两块地,他抓着菜苗走到他的药田。
草药还好,只少许被吃了。
水田里,藏在浅浅一层水下的谷种也没事。
这种子没了就没了,格外珍贵,那是半点意外都出不得。
许霜辞见天上四处飞翔的鸟,立马放下手里的菜苗。转而找了两个木棍,抓着干草兽皮的做了个稻草人立在田里。
稻草人手上两根飘带,风吹就动。
就这样还不行,许霜辞打算每天都多来看看。
刚立好,许霜辞从田里出来。
晴两手抓着木棍,停在许霜辞跟前。他目光落在那双沾了黑泥的脚上,犹如实质。
许霜辞脚趾缓缓蜷缩。
明明很正常的一件事,但为什么他会被晴那眼神看得犹如裸奔一样,一股羞意莫名上头。
晴移开目光。
许霜辞立马跑去溪边洗了脚,穿上自己的草鞋,那股感觉才散去。
他看着晴的背影,飞快搓了搓自己的脸。
没事,晴或许只是担心他下了田。
之前在东边的山洞做过一次栅栏,这次不用许霜辞开口,晴就将木棍处理好,一根根绕着土插上。
许霜辞看着他一会儿就插了一排,轻声道:“你就没发现点什么不一样的吗?”
晴冷着个脸道:“菜没了。”
许霜辞还是不习惯他这没表情时候的表情,凉飕飕的。
虽然知道他不是对自己凶,但那气场着实忽略不了。
他别开眼道:“应该是被长耳兽吃了。
“在长耳兽的问题没有处理好之前,咱们这菜地是种不出来菜了。”
“全抓了。”
“都在洞里,怎么抓得完?”
“试试。”
晴将细木棍跟树枝修理出来的栅栏弄完,然后开始想办法处理长耳兽的事情。
许霜辞又做了两个稻草人,一个插在菜地跟水田的中间,一个插在药田边。
晴已经转完了山谷回来。
看许霜辞扛着稻草做的东西往地里插,手背青筋绷起,脸跟着一起使劲儿。
晴走上前,单手抓在许霜辞手上头一截,稍稍那么一使劲儿。
木棍又下地三寸。
许霜辞松手。
晴捏开他掌心,指腹碾过那红痕。
“不行就叫我。”
“哪能那么废物。”他就是想让稻草人再稳固一点,又不是没插好。
这是兽人跟人的差距,又不是他许霜辞很弱。
“没说你废物。”晴看着他。
手就这么被捏住不放了。
许霜辞曲了曲手指,又被整个包裹严实,他红着耳朵别开头。
怎么能这么黏糊。
也不是……大猫的时候动不动就圈尾巴上来,一直都粘人。
“你想好怎么抓长耳兽了吗?”许霜辞目视前方,忽略通红的耳朵的话,看着有那么几分谈话的正经。
晴却像故意似的,偏不让他冷静。
他直接上手摸了摸许霜辞的耳垂,闹得人整个脸红,才一脸淡定道:“要进一趟山。”
许霜辞脑子里如烈火燎原,烧得人不能正常思考。
晴看够了许霜辞这副羞窘的姿态,继续道:“长耳兽有天敌,抓回来能帮忙。”
“但是山谷长耳兽多,它们吃不完。”
晴手背贴上许霜辞对着他的侧脸,问:“吃不完,剩下的都杀了吗?”
许霜辞深吸几口气。
冷静,冷静……
他转头回来,眼尾已是通红。偏偏还自以为淡定道:“杀……杀了也存不住,总不能让这片的长耳兽灭绝了。”
“养起来。”
晴点头。
“好,明天就去抓。”
许霜辞觉得这话题就聊到这里,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晴不放他,还停下来道:“脸总是红。”
许霜辞脑子一热,眼泪都快激出来了。
“你说你撩我做什么!”
“还嫌我脸红。”
许霜辞被刺激完,抬头却见晴还是那副死样子。他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叫什么?
天然撩?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对他一个二十六年的单身青年有多大的杀伤力。
眼前一黑,晴贴脸探来。
许霜辞默默闭了闭眼。
又来。
“烫。”晴道。
那细腻的皮肤又让他没忍住,想蹭便又继续蹭了。
许霜辞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弄得都快麻木了。他张开五指,抵着晴的脸将人推开少许。
“没生病,热的。”
晴:“我不傻。”
“你就傻!”许霜辞气恼极了。
晴压低眼睫,轻轻顺了顺许霜辞的头发。
“不生气。”
“没生气!”
“生了。”
“没生!”
“生……”
“好好好,我生了!生了总行了吧!”许霜辞这二十八年间就鲜少有这么失态过。
这人就是他的克星!
几句话就能让他没辙。
晴牵着许霜辞带回山洞。
这会儿人还是气鼓鼓的。
晴自发坐在许霜辞身边。
只要许霜辞有动作,手就容易擦过他光裸的皮肤。
许霜辞气也气了,说也说了。他找回理智,默默拿了兽皮跟骨针。
晴看着他沉静下来,垂下的眼睫连弧度都是温柔的浅弯。
心念一动,尾巴不自觉跑了出来。
尾巴带着自主意识,在许霜辞的脸上轻轻扫过。
许霜辞见状,立马逮住压在腿上。
晴懒了下来,像大猫时一样,下巴找着许霜辞的肩膀轻轻搁上去。
许霜辞手中停顿了一下,恶狠狠揪了一把尾巴像是报复,又继续裁剪兽皮。
半个下午渐渐过去。
许霜辞时不时打量一下靠着自己的男人,再对比着兽皮,慢慢缝出来一件兽皮衣。
做着做着肚子叫了。
晴听到动静,主动起身做饭。
许霜辞舒展了下四肢,又换了一张兽皮继续给晴做裤子。
吃过饭后又继续回去做。
火堆里的柴添了一次又一次。
好在许霜辞做兽皮衣已经做得熟练。收完骨针,一身就做好了。
他打了个呵欠,困意侵蚀大脑,人睁不开眼。
晴端着洗漱的木盆蹲到他跟前来,等他刷完牙后,拧了帕子轻轻在他脸上擦拭。
不小心用得力道大了,许霜辞也闭着眼睛不吭声。
晴指腹擦过那道红痕,直接抱着人送到被窝。
鼻尖缭绕的还是熟悉的气味,闭着眼睛时,感受到的安全感也是一样的。
许霜辞困极了。
他无意识地往晴的颈窝藏,没一会儿就睡熟过去。
晴鼻尖碰了一下许霜辞脸上的红痕,又贴上唇。
他眼里含着星芒一般,少有如此外露情绪的时候。
“晴……”
许霜辞脸上痒痒,翻身往晴怀里藏。
晴尾巴圈住人脚踝,闭上眼。
*
晚间下起了小雨,早晨山谷里雾如白纱,似水流动。
昨晚没拉帘子,洞中也沾了点潮气。
许霜辞醒来时,面对着一堵“墙”。他拱动的额头一僵,缓缓后撤。
晴托着他的后颈捏了捏,又按了回来。
肌肤触感软弹,与毛毛又是不同的舒服。许霜辞手指蜷缩,感受到自己的手放在什么位置,红着耳朵悄悄往回收。
“不睡了?”
“不、不睡。”
许霜辞掀开兽皮毯,里面只一件毛挂背心。因着侧起,一边肩膀上的兽皮滑了下去。
晴鼻尖贴近,在肩膀上舔了一下。
许霜辞一个哆嗦,险些手软,直接趴会窝里去。
他震惊地看在埋在自己肩膀上的晴。无措地用掌根抵住晴的下巴,将他推开。
“不许舔人……”他红着脸道。
晴侧脸蹭在他掌中,道:“以前也舔过。”
“那不一样。”
“都是我。”
晴眼里落寞,看得许霜辞觉得自己是一个恶人。
他抠了抠兽皮,看着垂散着白发的脑袋,忍不住摸了摸。
“我、我……”
他我不出一二三。
许霜辞气馁:“对不起。”
区别对待确实是他的问题,虽然不习惯,但他也不希望看到晴这种表情。
晴躬身,将许霜辞抱住。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又缓缓放松,晴脑袋抵着他颈侧轻轻蹭了蹭。
“再适应今天一天,明天开始就不能躲我。”
许霜辞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但缓两天确实是自己说的。
他点头,侧脸擦过晴的长发。
“不躲。”
晴又抱了一会儿,缓缓松手。但尾巴却牢牢绑在那细瘦的脚踝骨上。
许霜辞拍了拍他的尾巴。
晴眼神一暗,直接抓住尾巴逮回来。
早饭依旧是炖汤外加烤肉。
说实话,许霜辞已经快吃腻了。
吃完后晴收拾碗筷,许霜辞则给关在棚子里的红羽兽喂了点菜叶子,然后就准备出发。
许霜辞看晴保持着人形直接走,他问:“不变兽形吗?”
晴:“都一样。”
许霜辞拧眉。
晴正以为他更偏爱兽形,却见许霜辞忽然转身回山洞。
他拿了之前做的兽皮衣出来,塞到他手里。
“穿上。”
晴:“给我?”
许霜辞转过头盯着地面的草的:“给你做的。”
晴直接将一套兽皮衣穿上,像怕许霜辞收回。
晴高大,许霜辞等他穿好,绕着人看了一圈。他帮忙理了理,很合适。
他又低头看着晴光着的脚。
“鞋还没来得及做。”
晴拉着许霜辞的手腕道:“回来再给我做。”
他说得理直气壮。
许霜辞看了一眼他的侧脸,轻轻翘起嘴角。
“好。”
山洞就在中间这条山脉上,晴带着许霜辞直接沿着山谷出去,他们要翻过山到要去领地西边。
林子里的路不好走,但晴却如履平地。
许霜辞跟了他一会儿。
晴看到他出了细汗,脸也红了,才在许霜辞面前半蹲下。
许霜辞:“还能走。”
晴转头,眼神很平和道:“背一段走一段。”
丛林的地形许霜辞需要适应,但也不能一下子将人累到。
许霜辞抿唇。
想到早上的对话,他慢慢趴上去。
晴的背很宽,肌肉扎得紧实,形状也并不过分夸张。兽皮衣穿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内敛。
许霜辞感受到双腿被有力的大手勾住,视线拔高。
他拨着晴的一头长发捏在手中,脸枕在他另一侧的肩膀。
“我们要去哪儿?”
“西部,大弯河的源头。”
许霜辞松手,看着长发散开,又忍不住轻轻拢了拢。
头皮传来轻轻的拉扯感,晴侧头蹭了蹭肩膀上的脑袋。
“还要很久,睡一觉。”
昨晚为了做兽皮衣熬了那么久,应该都没睡够。
许霜辞五指陷在晴的头发里,像摸毛一样,顺着顺着就来了困意。
他曲肘趴在晴背上的手伸出去,勾住晴的脖子。
“晴……”许霜辞声音含着鼻音,带着下意识的依赖。
晴亲了亲他的额头。
阳光刚刚出来,林间草木挂着露珠。晴盯着眼前不算平的路,稳稳地背着许霜辞。
山间天气变化快,太阳出了过一会儿,又下起了雨。
叶片上合奏出轻松宁静的雨调,越来越密集。晴当即找了个树洞,背着许霜辞躲了进去。
许霜辞脸上沾了点雨,迷糊着醒了。
“到了?”
“没有,下雨了。”
许霜辞在晴身边坐下,打了个呵欠。腰间被勾住,许霜辞被提到晴的腿上。
他还有些困顿地眯了眯眼。
“雨要下多久?”
“不知道。”
许霜辞垂眸,靠着靠着,又闭上了眼睛。
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指,掌心一拢,包裹住许霜辞的手。
山间雨不长,晴护着许霜辞等雨停。
睡饱了,许霜辞醒来时还窝在晴身上。他下巴贴着人肩膀,抬眼盯着晴的侧脸。
那鼻尖贴过来,许霜辞眨了眨眼,耳垂又泛上红色。
“雨停了。”他轻声道。
“嗯。”晴没动。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
许霜辞脸上也开始发烫。
他垂下眼睫,转头藏在了晴的颈窝。
晴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怕了。”
许霜辞咕哝:“我就没怕过。”
休息过后,又继续赶路。
许霜辞被晴拉着,翻了半座山到另一面。那是与山洞周围截然不同的景象。
山下有大片的草原、森林还有如脉络般在大地上蔓延的河流。
“到了。”
许霜辞站在山顶远眺,很远的对面,有更加巍峨的山脉。山巅一片雪白,云雾缭绕。
“那边山脉……”
“是领地最西边的边界。”
下山是晴背的,许霜辞趴在他背上也没闲着。
他四处打量周遭的植物,树木都是些高大乔木,枝繁叶茂。覆盖着厚厚一层枯叶的地面也散落着枯萎的倒树还有断木。
奇异的花,斑斓的草,目之所及都是。
像一个彩色的童话世界。
许霜辞:“那些能吃吗?”
晴:“不好吃。”
许霜辞惊奇,他还以为晴没吃过草呢。
晴下一句就给他解了惑:“以前受伤,靠吃草活下来。”
许霜辞禁不住蹙眉,心里有些闷堵。
下了山,两人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中。草毯正鲜绿,打眼一看,里面藏着不下三只长耳兽。
晴:“我去抓了。”
许霜辞点点头。
草原视野开阔,许霜辞找了块野菜多的地,一边摘一边看晴。
他即使两条腿也跑得快,许霜辞低头刚掐下一点嫩菜尖,抬眼就见他手中已经逮住一只灰毛动物。
身形瘦长,像貂。
抓这跟抓鸡似的,只要找到,瞄准了迅疾出手。许霜辞盯着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
已经两只了。
许霜辞收回神,加快速度摘菜。
春季能吃的植物多,他想着冬季只能吃绿耳菜跟黄尖尖菜的清苦样子,不想再来一次。
趁着这个季节要晒上一些菜干屯着。
抓猎物,晴是好手。
找准了猎物,本来是打算随便抓的。但想想,干脆又给人家配了个伴儿。
抓好放兽皮袋里,晴走回许霜辞身边。
“回了。”
他脱下兽皮衣,变做大猫。
许霜辞一个晃眼,就被毛毛糊了一脸。他看着晴去叼兽皮衣,自己起身将兽皮衣收好。
摘的野菜扎捆起来,直接系在兽皮袋一边。
许霜辞爬上晴的背,抱着他道:“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变兽形,这样不是快一些?”
晴:“让你习惯。”
许霜辞脑袋撞了撞他后颈,栽在毛毛里就不动了。
“可是现在呢?”
“会饿。早点回去吃饭。”
这一趟不算远,他们本就没在外面吃的打算。
洞里的食物放久了不好吃,早早解决了还要继续去打猎,攒过河的兽皮。
许霜辞叹息。
事儿还多着呢。
回去的速度极快,许霜辞到山谷后立马去做饭。
晴则用藤筐将带回来的小兽关起来。
“晴,把红羽兽放一下。”许霜辞站在山洞口喊。
晴点头。
午间,又是炖肉烤肉,许霜辞想弄个石板肉都没找到合适的石头。
吃饭变成了每日完成的程序,许霜辞迫切地想要自己的锅碗瓢盆。
他那陶锅容量大,这样吃一顿就不用怕耽搁时间,也有余力搞新花样。
而这石锅要费时费力,煮个几次才吃得饱。
第二日,晴开始训练带回来的小兽。
许霜辞则处理之前泡的皮子。
泡久了的皮上,毛一拔就下来了。
扒干净后需要放香油跟盐水,增加皮子的软度跟防水度,防止皮子烂得快。
但条件有限,许霜辞只能用草木灰搓一搓。
四张皮子,做一张木筏还差三分之二。
晴弄完那边过来帮忙。
两人一起干活,许霜辞就又体会到了晴两个形态的好处。
做完这事儿,许霜辞将皮子晾着,去看了看自己几块地。
菜地里菜不剩一根,草药也稀稀拉拉,就水田里的种子还好些。
晴立在他身边道:“很快就训练好。”
许霜辞:“抓都得抓一段时间呢。”
“不过也没多大事儿,外面的菜也多,够吃。我还打算多晒一些菜干。”
“好。”晴低头碰了下他的脸道。
*
半个月后。
他们捕猎四次,得了十五张皮子。皮子处理好吹上气,将已经做好的木排固定上去。
组装起来后他们先在小湖里试了试,才推到河里。
晴站在水中,抓着皮筏。
靠岸边的河水清透,石头上还能看到小鱼小虾。再往里,水色逐渐幽绿,不知深浅得让人心生恐惧。
许霜辞手撑着晴的肩膀,打算下水。
晴下巴擦过他松软的黑发,看着许霜辞小心的样子,手往他腰上一环,一提,直接将人悬空带到了皮筏上。
许霜辞双眼睁大,慌里慌张地坐下来稳住。
晴手指沾了下他的脸。
“吓到了?”
许霜辞:“下次提前说一声。”
晴坐上去,在许霜辞后头护着。
皮筏吃水浅,加上的这一段的水流不急,许霜辞划着划着慢慢上手。
晴收回盯着皮筏的目光,道:“能行。”
许霜辞弯眼,又立马绷紧神经小心操控着船桨,“那我们就直接渡河了?”
晴看着他的没多少肉的胳膊,道:“我试试。”
许霜辞犹豫了一会儿,将桨交给他。
“你小心点儿啊。”
“不会翻。”
晴力气大,对水流的判断也比许霜辞要好。
许霜辞盯着水面,手抓紧了木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紧张。他尽量缓着声音问:
“还能行吗?”
“要不要换我?”
“水流看着缓,是不是还有点急?”
晴看着许霜辞微白的脸,他低头,鼻尖贴了贴。
“能行,不换,不急。”
晴尾巴勾紧许霜辞的腰,让他转过来对着自己。
“掉下去了也没事。”
许霜辞刚刚升起来的感动立马被摁下。
“不能掉!”
“半个月的心思不能白费。”
晴尾巴尖擦过许霜辞的下巴,哄似的。
许霜辞仰头稍稍避开,道:“看皮筏……唔!”
身子忽然被带得前倾,许霜辞一头撞在晴肩膀。晴顺势圈住他腰,下巴搁他头顶,望着河岸摇晃乱草说:
“到了。”
“没掉。”
第29章 第 29 章
许霜辞转头看见一片青绿, 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可算到了。”
他撑着晴肩膀要起。
晴等他站起来一半,落在他后腰的手臂用力,许霜辞又跌坐回去。
皮筏晃动, 许霜辞抓住他一缕白发,紧张了一瞬。他看着晴琉璃珠似的一双眼睛, 无奈道:“别耽搁了, 早去早回。”
晴仔细打量过他的脸, 伸手碰了下他耳垂。
许霜辞茫然看他。
晴:“不红了。”
皮筏激得河水一荡, 许霜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开晴的手就跳上岸。
晴拎起皮筏跟上, 瞥见又红了的耳垂,尾巴尖一扬。
他脱了兽皮变做大猫,然后蹲坐在地上, 尾巴勾上许霜辞的腰。
许霜辞被迫停下, 他扒拉开又缠上腰的大尾巴, 瞪他一眼问:“皮筏怎么放?”
晴:“放背上。”
“放不了。”许霜辞揪着缠人的猫尾巴, 拽着他去找藤蔓, “先做个拉车。”
林子里处处是藤蔓,许霜辞砍了几棵, 让晴给拉下来。
树林子里哗哗啦啦一阵, 许霜辞被藤蔓带下来的树叶扑了一脸。
他呸了两声, 转头看大猫也在呸。
许霜辞噗嗤一笑, 眉眼弯出浅弧。
光斑覆在他身上,瞧着比夜间的焰火还要动人。
晴看得尾巴都忘了动。
许霜辞道:“你就不能变成人形, 非得用嘴叼。”
晴:“好。”
他当即一变。
许霜辞被大片的白晃了眼睛, 虽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受惊吓,但也红着耳朵避开眼。
晴穿好兽皮衣, 麻溜地按照许霜辞的吩咐收拾藤蔓。
许霜辞蹲在他身边道:“换人形的时候要提醒我一下。”
“提醒了。”晴道。
许霜辞看着他垂到地上的长发,动手给他挽起。
“那不叫提醒,你都没给我反应时间。”
晴:“你太慢了。”
许霜辞看着晴的眼睛,知道他是实话实说。
他脸微热,帮他把头发绑起来,一边道:“你也知道我反应慢,那就再给我一点时间不可以么?”
晴听着许霜辞声音软下来,又像带了红果的甜味儿。
他只觉得耳朵痒痒。
兽人时常在两个形态中转变,虽光着的时候会避一避,但也没有过分注意这方面。
在伴侣面前,更是随意。
晴最初一个兽人生活久了,那时候不自在,对许霜辞或许有那么一点羞涩。
但既是认定的伴侣,又生活在一起大半年,他早没了那股不自在的劲儿。
倒是许霜辞脸皮薄,时不时的红脸。
晴眼神从他绷紧的侧脸移到微红的耳垂,他认真点头。
“以后我去林子里。”
拉车做好,横杆直接挂在晴的背上。
皮筏放在后头的藤筐,许霜辞也爬上晴的背。
“出发吧。”
“坐稳。”
中部地平,山脉少,跑起来阻碍也少。
皮筏被绑在后头的藤框上,被拖拽着,直接在深草里压出来一条平整的道。
晴四肢矫健,跑动起来腿上的肌肉垒块分明,充满着爆发力。
他边跑边道:“今晚要住外面。”
许霜辞脑袋抵在他脖子,避着风道:“那直接去树丫河那边的山洞,今晚能跑到吗?”
晴:“能,但过河不安全。”
许霜辞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脑袋。
他环顾周围,暮色中草地树林交错,隐隐形成了灰暗的墙,像是挡着人往里深入。
再走天就彻底黑了。
许霜辞:“算了,就在这附近吧。”
这一趟走得急,本来想着一天就回,所以兽皮什么的也没带。
随便打了几条鱼垫垫肚子,天就彻底黑了。
许霜辞正愁着怎么睡,转头就见晴已经变成大猫侧躺下,圆眼睛泛着亮光,直勾勾看向他。
视线对上,晴抬爪。
明明是头身形巨大的猛虎,但一举一动像乖巧的猫咪。看见他就抬爪,这跟猫咪翻肚皮有什么两样。
许霜辞眼里含笑,走近蹲下。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躺下,而是抱住那大爪子,等着看晴有什么反应。
晴尾巴圈住许霜辞脚踝,直接往下一扯。
许霜辞一个没蹲住,砸在晴的身上。再回过神,人就好好躺在晴前臂上。
“就这么睡?”许霜辞摘掉鼻尖上的毛道。
晴下巴往许霜辞头顶一扣,将他整个人藏住大半。看他露在外面的一点后背,又动了动爪子。
一个爪垫就能直接盖住。
“冷不冷?”晴问。
“冷倒是不冷。”抱着自发热的大暖炉,身后又是火堆,怎么着都冷不到。
“但是有虫子。”
晴:“那睡树上?”
“树上不也有虫。”许霜辞往晴围脖里藏了藏,五指成爪,梳理着他后颈的毛毛。
“去找草药。”说着,晴要起。
许霜辞圈紧他的脖子道:“漆黑还怎么找,将就一晚吧。”
晴犹豫,尾巴已经松开许霜辞的脚踝。
许霜辞胳膊收紧,腿往他身上一抬。
脚背绷紧,露出的一截小腿。腿肚上的软肉挤着晴白色的毛毛,皮肤细腻白皙,跟放在绒毯上似的。
他整个人紧扣住晴,盯着他道:“还睡不睡了?”
晴尾巴勾住许霜辞的脚拉回肚皮底下藏着,他道:“睡。”
这地儿没灯没网没电子产品,许霜辞的作息完全顺应天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躺着躺着就困了。
日子艰苦朴素,常有风餐露宿。
许霜辞只要抱着晴,睡眠质量多半不会受影响。
一觉梦醒,晨雾缭绕在山林和水面。
溪水清冽,隐在雾中幽声响动,许霜辞蹲在水潭边捧水洗脸。白雾缥缈,抬头间恍惚入了什么仙林秘境。
果然还是自然做景,才是最好看的。
溪水中倒映出另一个身影。
下一瞬,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泛起,打乱了并排的倒影。
许霜辞伸手抓住已经落在水中的一缕白发,转头看着晴。
溪水冷沁,激得他脸发白。
水珠滑过眼角,从他下巴滑落。
与曾今泛着灰暗的脸色不同,如今是瓷白透亮,细腻光滑。
他看晴搓灰似的折腾自己的脸,笑着帮他抓住其余落下来的头发。
“你轻点搓。”
潭水被搅得翻涌,里面的小鱼全躲进水潭底下。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手再一甩,跟猫抖爪子似的。
许霜辞眼皮一凉,直接闭眼。
他手背擦过自己眼尾,道:“别乱甩。”
手指一热,许霜辞睁眼就见晴凑了过来。他直接张开五指抵着他的脸。
晴眼神淡定,可许霜辞就是看出来一点眼巴巴的感觉。
“别挨。”
“弄点吃的吃了就继续赶路。”
晴拉开许霜辞的手,非得碰一碰才作罢。
他听话去打猎,许霜辞红着耳朵尖搓了搓脸。
腻歪。
吃过后,他们只花了半天就到了藏东西那树洞。里面一应家当都好着,没多没少。
许霜辞手插在腰上,沉了口气:“搬吧。”
晴左右手分别拎起一个水缸,一个锅。轻轻松松就给放在了岸边。
这两个大件是许霜辞带的。
而晴自个儿说了少带,结果挑着带来的陶罐、陶盆这些东西只多不少,连他的藤椅都带了。
家当运到皮筏上,一趟走完。
许霜辞摸着坚硬的陶锅,心里松快。有了这锅,做饭都能省下不少时间。
回去走得要慢些,晴后头的藤车上拉着木筏,背上还背着陶罐水缸。
许霜辞跟在他身边小跑。
“呼……呼……”许霜辞调整呼吸。凌乱的碎发沾了汗贴在脸上,脸色也通红。
晴慢慢停了下来,许霜辞撑着腰,想坐却又被腰上的尾巴带着,只能慢慢提着两条腿走动。
“今晚应该到不了。”
许霜辞走得累了,后背往树上一靠,又慢慢滑着坐在了地上。
晴:“不着急。”
许霜辞气息微急,疲声道:“哪能不着急。”
“红羽兽怕是都快出山谷不知道走哪儿去了。你养的那短脚兽不也没喂,还有我的稻谷……”
晴收回尾巴在树后穿好兽皮衣,又蹲回许霜辞跟前。
他握住许霜辞的脚踝,又掌心托住他的小腿肚。皮肤滑滑的,细嫩,在他看来还是软乎。
他将许霜辞两条腿放在自己腿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捏。
许霜辞试图抽回,晴单手一握,抓住两个脚踝,直接让他动弹不得。
掌心温度高,烫得许霜辞一哆嗦,他红着脸索性不看。
“我还能跑,休息够了。”
晴手指微微粗糙,指腹刮着腿上的嫩肉,许霜辞极力忽视腿上的痒意,等着晴按了又按,皮都红了才松开。
许霜辞现在不只是呼吸乱了,心也乱。
晴:“我背着走一段再跑。”
晴肩宽背阔,蹲在许霜辞面前也比他高个脑袋。
光影被他挡在身后,许霜辞就像陷入晴铸造的围笼里。
稍带点压迫感,但也安心。
许霜辞手指戳着晴肩膀,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逞强。跑不动了再让你背。”
本来就有意让许霜辞锻炼。
晴也没多坚持。
他盯着肩膀上的手指出神。
许霜辞的手骨肉匀称,手指偏细,白得像早春山中新出的植物嫩芽。指甲修剪得圆钝,指腹透着一点微红。
他曲指一下一下点在他身上,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甜香。
明明都没吃红果了,可他闻着还是甜。
晴看着看着,忽然凑过去。
许霜辞立马收手。
晴当即将他拦腰抱起。
看着伸过来的手,他牙齿泛痒,干脆直接叼了上去。
许霜辞一手抱住他脖子,疑惑看着自己被叼住的手指。
他动了动,道:“松嘴。”
晴看着他,在指节上磨了磨牙。那痒意像从牙根里透出来的,他想狠狠咬下去,但又舍不得。
许霜辞心脏砰砰直跳。
叼着手指,却目光炽热看着自己。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姿势。
“松嘴,属狗的吗?”
“也不是,你本来就是猫。”
“不松我扯了啊。”
许霜辞别开脸看着跟前的树,话一堆一堆往外冒。
可晴却只注意到他红透的耳垂,濡湿的眼尾,还有对着自己的泛着细密汗水的颈子。
也红了,像软烂的红果,香甜腻人。
他舌,尖扫过嘴里的手指,想换个地方咬。
手指酥酥麻麻,许霜辞狠心往外一抽。
晴张嘴,侧头就往对着自己的脖子咬去。
许霜辞瞳孔一缩。
喉结发出的声音是自己都没听过的软腻。
他恨不能将自己缩起来。
晴却满足地用鼻尖贴着许霜辞的脉搏,嘴上稍稍用力。
“晴……”
许霜辞颤颤巍巍,手软脚软,靠在他身上散了力气。
晴鼻尖拱了又蹭,嘴里咬着磨着,将那侧颈染红了一片。
咬不够。
吃过那么多的肉,但没一种有这么诱人。
许霜辞拱着身子,额头全是汗。他艰难抵住晴的脸,手指在他脸上艰难蹭动,直至捂住他的嘴。
许霜辞在他身上摊了许久。
晴额头拱着他颈侧,似不满。
许霜辞抿唇,全身的皮肤都透着红,烧灼似的发烫。眼中也透着盈盈水色。
“不许动。”
掌心一热,许霜辞呼吸凌乱,手指险些也使不上劲儿。
“晴……你乖好不好。”许霜辞软声道。
晴霎时安静,只闷闷搂着许霜辞,额头抵着那块依旧发烫的脖子。
许霜辞缓了许久,他才有力气离开晴的身上。
他撑着晴站起来,被他盯着,又默默后退两步。
“我们该赶路了。”
晴看了他一会儿,在许霜辞逃脱之前又勒住了人。看着人乱颤的睫毛,他道:“还想咬。”
许霜辞炸了毛。
“你不想。”
“走了!”
晴拢了拢许霜辞的腰,又将他抱坐在手臂上。
“那我背。”
许霜辞身体腾空的瞬间,忙一手环住晴,一手捂住他嘴。
他紧张道:“我说的是实话,还能跑,没骗你。”
晴点头。
许霜辞缓过来后还有点不敢跟他接触,扒拉他手道:“那你放我下来啊?”
晴贴了贴他鼻尖,箍着腰的手勒得更紧。
“抱一抱。”
许霜辞手一僵,脑袋抵着晴的肩膀,只觉得热气从心口上来,脸被熏透了。
“黏人死了。”
晴蹭蹭他:“黏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抱,只是想抱就抱了,想咬就咬了。
偏偏他搂搂抱抱,亲亲贴贴的时候也冷着一张脸,只从那眼睛里才看得出几分温情。
说他冷淡吧,也不。
不冷淡吧,又时常不见笑。
没准是生性不爱笑。
想到这里,许霜辞噗嗤两下笑出声。
他松开捂晴嘴巴的手,又薅了两下他的头发,仿佛这样就出了气。
知道晴是个什么德行,也知道他虽然把伴侣挂在嘴上,但终究在情感上懵懂。
他身上似乎保留了野兽的一些性子,喜欢从心行事。
咬了就咬了。
如果他问他为什么咬,答案必定是“想咬”。
许霜辞也没觉得不好。
反正都答应他了。
而且他初来乍到遇到晴,处着处着早成了最亲近家人。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很深很深。
分不开,也不想分开。
他懒声催促:“快点,要赶路。”
“好。”晴鼻尖碰碰许霜辞侧脸,想现在就将他藏进窝里。
林间有风,吹得树枝晃动。
许霜辞折腾一番,惫懒地将头枕着晴的肩膀,目光涣散着。
忽然,他定睛看着头上树枝。
“后退两步。”
晴不明所以,但立马行动。
树枝上挂着鼓包一样的虫卵,密密麻麻,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上面的虫你见过不?”
晴看了眼,又抱着许霜辞往后挪了两步。
“见过,不咬人。”
许霜辞:“它们长大后,树枝上会不会变一层白出来?”
晴:“会。”
许霜辞拍了拍晴的肩膀道:“抱高点儿,我摘点下来看看。”
晴照做,双手把住许霜辞的腰,稍稍用力就将人放在了自己肩上坐着。
他手掌大,一手能圈住许霜辞半个腰稳住他。
另一只手环住他双腿,将人抱得好。他仰头往树下靠了靠,问:“虫子有什么好看的?”
“没准儿是个宝贝呢?”许霜辞摘了一点带着虫卵的树枝下来。
“好了,放我下去。”
晴手臂用力,抬起许霜辞坐到了自己臂弯。许霜辞侧靠着他胸口,随口道:“就不能放下地。”
晴不说话,尾巴还跑出来圈住了许霜辞脚踝。
许霜辞晃了晃脚,被踝骨上乱动的尾巴尖弄得痒痒。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轻言细语地恐吓:“小心虫子掉你身上。”
晴眼里笑意微闪,忍不住又贴了贴许霜辞脸颊。
“我不怕。”
许霜辞拿他没办法。
他目光移到树枝。
树枝上的虫卵有黄豆大小,棕色,上面一层蜂蜜一般的汁液,颜色透明。
许霜辞沾了一点,试图往嘴里放。
晴见状立马抓住他手腕:“不能吃。”
许霜辞好奇:“你吃过?什么味儿?”
晴拉过许霜辞的手指舔干净。许霜辞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不发一语。
晴:“有一点甜。但里面是虫,不能吃。”
许霜辞手指蜷缩回来,握拳抵在晴肩膀。他轻声道:“我就是研究研究。”
“你放我下来。”
双脚落地,许霜辞腿软了下。
晴扶着他,他就干脆后背靠着晴,慢慢摘了个虫卵下来撕开。
他轻嘶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果然,里面有白色寄生虫,还有密密麻麻快出来了的幼虫。
他立即扔了虫卵,转个身将双手塞在晴的掌心,全身发麻。
晴从手掌摸到他指尖,搓揉一番,看他明明不喜欢又要摸的样子,唇角不免翘了翘。
笑容是浅淡的,但让他俊得不像话。
许霜辞看得失神,索性下巴抵着他肩,细细地看。
手指上的触摸没停,像将刚刚抓了虫卵的感觉完全剥离。许霜辞觉得好受些了,又重新将树枝挂回树上。
“等我们回去了还要再过来。”
“因为虫子?”
“嗯。”
路上一来一回走了三天,两人才将陶罐这些运进山洞。
许霜辞将山洞收拾一番,该摆的陶陶罐罐放上,这才有了在之前那个山洞生活的模样。
回山洞后,许霜辞去看自己的田。
里面的谷种已经发芽,根在往下面的稀泥里扎得更深,上头的绿色嫩叶钻出水面,已经高出了半个手指。
草药还剩一半。
菜地空完了,上面还多了两个长耳兽打的洞。
看完地,许霜辞边往回走边问:“晴,红羽兽在棚子里吗?”
晴:“在山谷。”
晴拎着养的四只小东西出来,直接给他们一个塞一个长耳兽的洞。这才回来又开始抓上了。
许霜辞将陶罐都洗干净,又拿着陶罐给水缸里装水。
来回十几趟才装满。
晴拎着肚子圆鼓鼓的小短脚兽回来,手上还提溜着装了长耳兽的笼子。
“没地方放了。”
许霜辞问:“藤筐呢?不是编了好几个。”
晴:“咬烂了。”
许霜辞:“养藤筐,长耳兽会咬。养地上它们又会掏洞,干脆找个山洞养算了。”
“山洞都是石头,它们总掏不了。”
“附近没山洞。”晴道。
许霜辞鼓了鼓腮帮子,问:“你估摸着山谷里有多少长耳兽?”
晴:“几百。”
许霜辞攀着石壁踩上洞口的石梯,嘀咕道:“这么多,山洞也养不下啊。”
“这地难道就种不成了?”
他回身问:“河边那边能种吗?”
“也有长耳兽。”晴抵着他后腰,担心他摔下去。
“难不成还得挖窑?”
晴盯着那硬邦邦的陶锅,与许霜辞想到了一块儿。他推着人进了山洞才道:“但秋天我们又要走。”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根本上的那个问题。
“就不能定居吗?”许霜辞坐在兽皮上,仰头看晴。他眼睛明亮,浓密的眼睫似墨染的线,衬得一双桃花眼更是有神。
晴心神被他牵引,他走到许霜辞身边,弯腰与他碰了碰脸。
“真的想?”
“嗯嗯!”许霜辞坚定点头。
他抓着晴擦过他脸上的长发,看着他的眼睛,温声道:
“不定居,我田也不好种,红羽兽也不敢多养,家具什么的都不好添置……做事都感觉畏手畏脚的。”
“我们定居好不好?”
晴坐下来,目光与许霜辞平行。
自从上次许霜辞说过想定居,晴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问:“有想定居的地方吗?”
许霜辞一看有戏,他眼睛微亮。
“你不是说南部猎物要多,我看这边就不错。”
晴摇头道:“冬季这里距离南部领地太近,猎物多就意味着过来这边的流浪兽人也多。”
晴摸了下许霜辞的脸,舍不得他眼里的光芒就此落下。
“如果你一个人时能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我们就定居。”不然不管是南边还是北边,他怎么都不会放心。
许霜辞苦恼道:“那要什么时候了。”
晴:“定居不是说说而已。”
论金色大陆上的兽人部落,几乎没有能世代定居,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迁徙。
大部落定居都难,何况是流浪兽人。
许霜辞怕晴一个反悔又不同意,立马挺直了脊背,端正态度,他坚定道:“不管怎么样,定居是必须的。”
晴没给他泼凉水,只道:“那你就好好努力。”
不求打得过兽人,只希望遇上了能跑得掉。
“努力是肯定会努力的。”许霜辞手撑在膝盖,下巴往掌心一放,盯着吱呀吱呀开始啃笼子的长耳兽。
“但现在需要解决一个问题……”
“长耳兔到底放哪儿?”
“好歹还有半年时间,收拾出来的地什么都不种多可惜。”
晴想了想道:“用木头做笼子吧。”
许霜辞盯着长耳兽那大门牙,幽幽道:“木头它就啃不动了?”
晴:“不是所有的木头它都会啃。”
许霜辞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默默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养长耳兽的笼子被建在山谷西边。底下铺的是长耳兽不喜欢的木头,而且很硬。
棚子跟红羽兽的是一个样式,不过大了五倍。
他们这笼子费了些力气才做好,山洞里所有的石刀斧头几乎都费完了,连晴都省了磨爪的力气。
但笼子的作用是显著的。
晴领着短脚兽抓长耳兽,短短两日,笼子里就关了不下五十只。抓的都还是靠近山洞这边的,西边没怎么动。
几乎每个洞看完,晴点头后,许霜辞就在地里重新种了些菜苗,草药也补完全了。
观察了两三天,地里确实没有继续死苗,许霜辞安了心。
红羽兽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早上放出去,晚上它自己就回带着小崽回来。
除开早晚喂养些菜叶跟剩菜剩饭,不用费多少心思。
长耳兽吃草,山谷里到处都是。用藤筐装上个两筐,够它们一天的量。
棚子里依旧用干草做了窝。
许霜辞过去瞧了瞧,干草直接被它们分了,重新按照它们自己的喜好团了不少窝。
收拾完地里的事儿,晴又要出去打猎。
许霜辞同样跟着出去采集。
趁着春日里嫩芽嫩叶多,味道也好,许霜辞出去一次带回来就是一大筐。
吃不完的就立马做成菜干儿。
一次打的猎物混着野菜能吃个两三天。许霜辞惦记着之前在中部山中见过的虫,这期间也叫晴带着他去过一次。
时间愈久,慢慢看着虫卵上的透明汁液没了,表面结了一层白糖似的霜。
这时候就可以摘虫卵了。
虫是白蜡虫。
放养在白蜡树上,幼虫会分泌出一种灰白色的棉絮状物,经过简易加工,出来就是白蜡。
许霜辞此前观察过,这地儿的植物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大概三七分。
既然有白蜡虫,那么可供白蜡虫放养的白蜡树他也找得出来。木犀科的植物比如说白蜡树,女贞树都适合寄生白蜡虫。
许霜辞筹备着将白蜡虫卵摘回来。
他跟晴说了这事儿后,立马开始准备。
虫卵摘回来需要孵化,要装进透气的袋子。
许霜辞花了一天时间缝了点兽皮,等着到时候用。
弄完后,两人又出去捕了一次猎。
晴这次走得是更下游的地方,许霜辞跟着来这河边也有几次了,肉眼见到的动物着实不多。
像以前纪录片上看见到草原上的盛景,更是一次也没见到过。
他心里有了些紧迫感。
除了现在养着的,像晴常吃的大一点的动物也该养起来。
晴说这边已经是食物最多的地方,但在许霜辞看来,远远不够。
必须得定居,必须得搞种植,搞养殖。
不然万一哪年那些动物不来了,他们岂不是得饿死。
他这样想着,掐野菜的动作加快。
一阵低而软的鸟叫响起,听声音就是个小奶啾。
许霜辞低头就对上了一双黑亮的豆豆眼。
是那只跟汤圆一样的小胖鸟。
许霜辞冲它笑了笑,轻声道:“又要吃鱼?”
小胖鸟看过他一眼,翘着尾巴钻入草丛。
许霜辞还以为它就这么跑了,结果草丛窸窣了一会儿,它又钻了出来。
他看着小胖鸟叼来的大青虫。
有大拇指肥,黄绿黄绿的,还在动。
许霜辞没个准备,眼皮子一跳,扔下藤筐后撤几步。
他其他都不怕,就怕这些软乎的玩意儿。
许霜辞也不知道怎么就领悟到小胖鸟的意思,连忙拒绝道:“我不吃虫子,上次的谢礼就免了。”
小胖鸟扇着翅膀不依,愣是要将虫子叼他脚边。
许霜辞退,它就蹦着小黄爪子进。
许霜辞口舌费劲,也没让这小胖鸟放弃。最后还是它扑棱着翅膀,成功将胖虫子放入了藤筐。
“叽——”小胖鸟挥挥翅膀。
许霜辞敷衍点头:“嗯……谢谢。慢走不送啊。”
小家伙进了半人高的深草,然后不见了踪影。
许霜辞目光虚虚晃过藤筐,他有些难言。
这小家伙还挺有礼貌。
许霜辞下意识把这胖虫子给忽略了,又继续找菜。等到晴回来,那胖虫子早被许霜辞抛在脑后,压在了菜里。
回去之后,许霜辞跟晴一块儿将猎物收拾了。
他拿着肉去做饭,顺嘴跟晴说了一声让他将那些菜摊晒好。然后就全神贯注煮饭。
羊杂汤、烤肉串、青菜煎蛋、炝炒青菜……反正是怎么丰盛怎么来。
吃得好,才有精力干活儿。
第二天一早,许霜辞带着兽皮兜,跟晴一起直奔中部的林子。
采摘虫卵不易,趴在树上摘费时费力,所以需要上树将枝丫折断后,再一粒粒取下来。
晴上树砍,许霜辞就在下面摘。
许霜辞看手上的虫卵变得跟糖丸似的,已经微干。他起先还不适应,后头摘着摘着就麻木了。
晴一连砍了四五棵树的枝丫,这些虫卵看着多,但摘下来其实算少。
等虫卵拿回去,再多多培育,虫多了,产的白蜡才多。
虫卵捂不得。
摘完之后,他们摸着黑赶紧回去。
到山洞后,立即将虫卵装袋。
一个兽皮袋装个半斤,留一半空余。将兽皮袋平摊开来,上面扎着密密麻麻的小孔。
在孵化期间,要保证通风散热,还不能让它们被压死。
接下来就需要等了。
活儿干完,许霜辞才有空弄晚饭。
填饱肚子,又烧了两锅水洗了个澡后,许霜辞一头栽进了被窝里。
晴搂着他,许霜辞倒也习惯了他人形抱着自己睡。
他闭着眼睛,把晴的胳膊当枕头,腿更是嚣张地压住晴的腿。他有些困顿道:“河边那些草地上是不是有很多粪。”
晴梳理着他还没干透的头发,不知道他又要打什么主意。
“我们明天去捡一点儿回来。”许霜辞动了动被尾巴圈住的脚,翻个身背对着晴道。
晴:“要那个做什么?”
许霜辞:“堆肥,以后用得着。”
晴:“长耳兽那边的棚子下面也不少。”
许霜辞:“那点不够。”
晴下巴抵着许霜辞头顶,半阖着眼睛道:“好。”
一夜好梦,清晨外面下了细雨。许霜辞在墙壁上落下一笔,并记录着天气与物候节律。
距离雪化已经四个月,这个时候只穿一件兽皮短衣也不冷了。
许霜辞走到洞口,伸手接了点雨水。天正阴沉着,瞧着雨势会越来越大。
许霜辞:“今天怕是去不了。”
晴在窝里坐起,长发微乱,眼皮耷拉着还没怎么清醒。
他只腰间盖着兽皮,上半身被长发罩了些,显露出几分蜂腰猿背。半曲着的长腿肌肉紧实,随意搁在兽皮上放着,修长健美。
听见许霜辞的话,他打了个呵欠道:“明天去。”
许霜辞转头被美色冲击,呐呐道:“也只能这样了。”
早饭是晴来做。
许霜辞闲来无事,看了一眼被收回来堆积在藤筐里的菜。已经蔫了点,但这么囤着放容易坏。
他索性披着兽皮出去砍了些细藤条回来,坐在一边编筛子。
晴盖上锅盖,走到许霜辞身边拿了藤条处理。藤条交错,发出轻微细碎的声音。
晴弄了一会儿才道:“该去巡逻了。”
许霜辞牵引着藤条翻飞的手指凝滞在半空,他微微收手,握拳放在膝头。
“出去几天?”
“三天。”
许霜辞头稍点,又转着刚开了个头的筛子,手指动得更快。
晴认真瞧着许霜辞的脸。看他抿紧唇不发一语,眼中的光亮都散了下去。
他又坐近了几分,肩膀挨着许霜辞的肩膀,问:“要不要一起去?”
许霜辞手上的石刀一错。
晴捏住已经不再锋利的刀刃,皱了眉头。
许霜辞侧脸笑对着晴,眼里像装着星星。
“我要去!”
“但是你带上我会不会……”
“不会。本来就是要带你的。
许霜辞狐疑,这么说,刚刚说一半留一半岂不是故意逗他的?
晴脸色冷淡,无辜且镇定。
许霜辞心里否认。
晴没什么心眼,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应该没那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冲着晴笑了下。
“那要准备什么?”
“带上兽皮,带点草药就行。”
许霜辞:“好。”
他拿回石刀继续干活儿,但用久了的石刀早已经不锋利,割个藤条都费劲儿。
许霜辞抿了抿唇道:“咱们没工具了。”
晴:“再做就是。”
许霜辞颠了颠手中的石刀。纯黑色的,巴掌一样长,刀刃上是细小的刻痕,是用另一种石头打砸出来的。
在没用更趁手的工具时,石刀确实算好用。
但拿久了,那手腕跟犯了腱鞘炎一样,酸痛。
许霜辞想,或许该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替代。
吃完早饭,许霜辞一边问晴工具的事儿一边给他梳毛。
换下来的毛毛存进兽皮袋里,压实了也有半袋子。
他抬手挥了挥空中飘浮的白毛,坐回晴身边道:“做石刀这些石头是在哪儿找的?”
晴闭着眼睛懒洋洋道:“河里,山里。”
许霜辞拧眉:“乱找的?就没有一个固定的点?”
晴:“没有。”
晴以前用爪子的多,石刀那些工具还是他刚在这边安定下来的那一年做的,目的是为了重温在部落时候的日子。
但久了还不如他爪子有用,也就堆在那儿不管了。
许霜辞一头扎入晴的围脖里,连声道:“工具都得现找现做,咱跟野人有什么区别。”
晴爪子将他围拢,尾巴尖拂在他脸上。
“野人有是什么?”
“就你跟我这样的。”许霜辞撑着晴的背爬起来。
他道:“还是早点忙完山洞里的活儿,快点出去吧。”
在给晴梳完毛毛后,他立马将编筛子的活儿交给晴,自己去喂红羽兽跟长耳兽。
还有晴养着的四只小胖兽,也得放出去让它们自己在山谷里找食。
筛子编好,菜干也晒好储存起来,这就又是两天过去。
这期间,他们还抽空出去搜罗动物粪便。用藤车运回来后混了些草木灰,用干草捂着直接堆在山谷西边。
这些活儿忙完,也差不多可以出去巡逻了。
第30章 第 30 章
这次的路线是先南后北。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 只两张兽皮,一点草药,还有些调味的东西。
所有的装好也不过一个兽皮包袱。
许霜辞将包袱背在自己身上, 他则坐在晴背上。
巡逻费神,许霜辞也没自个儿下地跑, 这样耽搁时间。
他们从山谷出发, 沿着中部的山脉先往南。
走到最南边, 领地西边的山脉与中部山脉交汇, 晴则沿着南边领地边缘走。
许霜辞侧坐在晴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身子也跟着晃动。
领地内外的植被并没有什么不同, 放眼望去,都是成片成片的红果树林。
许霜辞问:“怎么分清部落的边界啊?”
晴说:“南部领地边界以红果林为界。”
许霜辞冲着南边扬了扬下巴:“那边的呢?”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怎么说?”
晴穿梭在红果树林之中,嗅着迎风而来的味道, 也仔细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确认没有危险, 才慢慢给许霜辞解释道:
“红果树林在领地边缘, 但大多兽人怕我, 能避就避。边界外再走小半天的路后, 那边才会被划做其他兽人的领地。”
许霜辞腿肚贴着晴的身侧,脚一晃一晃的。
他歪倒, 侧躺在晴背上。脸直接压着晴脑门, 鼻尖挨着毛耳朵。
许霜辞用鼻子呼气, 看毛耳朵乱颤。
他嘴角扬起道:“就是领地与领地间没有接壤, 中间还有个缓冲地带。”
晴理解了下许霜辞的意思,道:“差不多。”
许霜辞:“所以咱们南边有哪些邻居?”
晴抖着耳朵道:
“以前是那只黑豹。”
“黑豹死了, 现在不知道换成了谁。”
说着, 晴就踏出了领地内。
许霜辞看他正在穿过红果林,立马调整好姿势。他双手抱着晴脖子, 俯低身子。
在他调整好的瞬间,晴加速。
巡逻不只是看自己的领地,还要知道领地周边的情况。
急速跑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冲出红果林,晴慢慢停下来。他立在一棵巨大的树后,看着树林外的情况。
许霜辞坐在大猫背上远眺,什么都看不见。
但空气中似乎有种淡淡的味道,似有若无,他分辨不清。
从晴背上下来,许霜辞小步绕着晴走动,缓一缓快僵硬的腿。
见他还立在树后,许霜辞走到他身侧。
手往他脖子上一放,哥俩好似的,挤着他大脑袋问:“什么都看不见,你能知道那边有什么?”
晴舔了下许霜辞的脸。
见他脸上多了一道红痕,又用鼻尖轻轻贴了贴他眼尾。
鼻尖湿润,凉凉的,许霜辞抬手就给他捂住了。
许霜辞:“我刚刚闻到一点味道,你闻到了吗?”
晴尾巴勾着他,将人往背上拉。
“是灰狼。”
“灰狼部落?”许霜辞快速坐在晴背上,起了警惕心。
晴道:“是偷了食物的两只狼。”
许霜辞道:“所以我们回去吗?”
晴几乎不带犹豫道:“遇到了就不能放过。”谁知道他们今年冬季还会不会又往他的领地跑。
“先送你回领地。”
许霜辞抓住他两个耳朵当把手,沉默下来。
晴:“不想回去?”
许霜辞摇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晴的毛耳朵问:“两个对一个,你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吗?”
晴能打赢,也能轻松弄死他们。
他在原地走了几步,将脚下的杂草踩进了泥里。
“带你去看着。”
许霜辞一愣,随即答应下来。
他倒没多害怕,晴这么说也表明他有把握。
但跟去看看,他也能安心些。
踏出红果树林,他们跑了没多久就进入了原本黑豹兽人的领地。不过现在已经成了两个灰狼兽人的地盘了。
兽人多住山洞,灰已灰耳也直接占了黑豹兽人的洞中。
山洞藏在密林里,两个洞口紧挨着。
灰已出去捕猎,不在。
灰耳丧着一张脸趴在兽皮上,身上正在大批量地换毛。
即将脱落的灰毛微白,一块一块地挂在脖子跟身体两侧。毛发斑驳,看起来狼狈不已。
许霜辞抱着晴的脖子,就这么看着他直接闯入人家的山洞。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在跳进去后只听到一阵狼嚎。
而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狼嚎凄厉,隔壁细微动静让晴眯了眯眼睛。他扫过已经废了腿怎样挣扎都起不来的灰狼,转身去了隔壁。
狼嚎叫声更加悠长,急切。
晴像没听见似的,在见到飞快从隔壁洞口跑出来的亚兽人,上前几步就将他堵在了洞中。
许霜辞坐直,好奇地看着红着眼睛往后缩的小美人。
这还是他除了晴之外,见到的第二个“人”。
瘦瘦小小的,五官秀气,灰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双眼含泪,身体哆嗦着,显然是被吓到了。
“别、别吃我……”
晴堵在洞口,尾巴卷着许霜辞下来,爪垫在他后腰上推了推。
许霜辞迷茫。
刺耳的狼嚎还在响,已经退到洞里的亚兽人脸色苍白,试图去拿武器。
晴:“抓住他,绑了。”
那个亚兽人就当给霜练手的。
许霜辞瞬间冲了上去,抽出腰间的石刀一把挡住亚兽人袭来的手。
他反手握住他手腕往后一扯,屈膝抵在他背上,将人按压在地。
亚兽人吃疼,闷哼出声。
隔壁的狼嚎一顿,随即更是迫切。
许霜辞冷肃着脸,看起来有几分晴捕猎的气势。他动作干脆,麻利地用兽皮拧成的绳子将亚兽人手脚都绑起来。
绑好后,他撤身离开。
亚兽人骨头硌人得很,偶尔动弹两下,哀哀切切的低泣听得许霜辞心有不忍。
晴看得心中满意。
他耳朵动动,在察觉到林中传来的动静之后,微微转身。
巨大的灰狼从树丛中跳出,举着利爪,露出尖锐的犬牙对着晴的脑袋去。
晴尾巴往灰狼背上狠狠一甩,灰狼犹如被树拦腰砸下,重重摔在地上。晴爪子瞬间踩在他脖子。
灰已趴在地上看清自己被绑着的不停在哭泣的伴侣。
他愤怒爬起,在用脖颈上的皮肉被撕裂的代价,转而冲着晴脖子咬去。
晴灵活闪避,在灰已身上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不过一刻钟,灰已已经成了个血团,瘫在地上艰难喘气。
“哥、哥……”
洞内灰耳呜咽,拖着残疾的后腿挣扎着出来。
晴爪子戳破灰已的脖子,许霜辞身边的亚兽人忽然挣脱。他哭泣着跑过去,一下子趴在灰已的身上。
“不要、不要杀他,呜呜……不要杀已。”
许霜辞看着空了的身侧,呆了一瞬。
晴蓝眼睛定定看着他,走到他身侧。
“还不行。”
许霜辞低头,抿唇不语。
灰已低鸣,舔着贴过来的亚兽人的脸。
他颤颤巍巍转头,恳求道:“偷猎物是我的主意,你、你放过……”
亚兽人趴在巨狼身上,圆眼噙着泪水。
他反复用脸蹭着灰已脸上的毛毛,将自己也蹭出了一身的血。
许霜辞注意到他手腕跟脚踝。因为挣脱兽皮绳,上面直接被绳子勒了进去。也在流血。
他忽然就看不下去了。
许霜辞脑袋抵着晴,自觉把他们当不了野兽。
晴冷声道:“闭嘴,吵。”
狼嚎声戛然而止,灰耳悄悄看了一眼晴,趴在地上拖着两条后腿跟亚兽人一人占据灰已的一边。
他们怯生生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小。
灰已垂着眼睛,不停地帮着亚兽人舔舐他身上的血迹。
从脸上到手腕,从手腕到脚踝。
一举一动透露着珍惜。
看着亚兽人垂泪,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要去招惹这头老虎。
当初他弟弟的腿还是好的。
但因为担心老虎的报复,所以它们往南边逃跑。
结果误入黑豹领地,灰耳的腿被咬断。
后来黑豹走了,他在黑豹的山洞里又找到了快要死掉的亚兽人夕。
他好不容易将夕养活,现在又要丢下他。
失血过多让灰已眩晕,他感受到贴着自己微颤的身子。知道他怕,所以他艰难将亚兽人藏进自己的腹部。
他看了一眼晴身边,那被他养得极好的亚兽人,又舔了舔怀中夕的脸颊。
他舍不得,他哀求地望着晴。
许霜辞是个生活在文明社会中的人,洞口外那血气熏得他作呕。
他更深地往晴毛毛里藏。
晴蹲坐下来,让许霜辞靠得更舒服些。
他尾巴圈着人,瞥见巨狼藏着的亚兽人,他垂下眸子。
等了一会儿,已经听到洞外亚兽人再也忍不住的哭泣声,晴直接将许霜辞往背上一放,背着他绕过洞口回领地去。
瞥见浑身也沾了血的亚兽人,许霜辞掏出自己身上的草药粉扔下去。
他回身抱住晴的脖子,闷闷埋头藏住。
不开心,报仇了也不开心。
巨大的银虎消失在丛林中,夕抽噎着飞快抓过地上的兽皮包。他打开嗅了嗅,然后双手颤抖着将里面的粉末往灰已伤口上涂抹。
他肩膀瘦弱,身条也小。
在许霜辞眼里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他不忍,这是事实。
出了这块儿别人的领地,晴速度慢下来。
溪水边,许霜辞用兽皮沾了水帮他擦拭毛毛上的血迹,一声不吭。
晴用脑袋拱了拱他。
许霜辞趔趄,一屁股坐在草上。
晴:“吓到了?”
许霜辞摸了一把凑过来的大脑袋,又用手托着他下巴,继续擦他脸上的血迹。
“不是怕。”许霜辞想了想道,“就是第一次看到涉及生死的争斗,有点冲击。”
晴淡定道:“那以后多看看。”
许霜辞直起身,张牙舞爪地冲着他耳朵咬了一下。
晴尾巴顿时炸了毛。
许霜辞绷着脸道:“不看了,不想看。”
再一想想那血腥暴力的场景,许霜辞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他道:“你们有你们的规则……”
他是一点都不习惯这样的规则。
“但我只希望你自己能好好的。”说着说着,许霜辞扔了兽皮就倾身抱住晴。
他还是怕的。
换个角度想,他又何尝不是那个亚兽人。
晴武力是强,但也并不能凌驾所有兽人之上。他能轻易压制别人,那也不是没有兽人或者部落能轻易压制晴。
许霜辞心中升起一丝惶恐。
是对未知的恐惧,对这陌生大陆的恐惧。
亚兽人的不安晴能感觉到,他蹲坐下来,爪子勾住许霜辞露出来的那一截细腰将他往毛毛里按。
“我会保护好你的。”
许霜辞:“我知道,我担心的是你。”
晴蓝眼睛里涟漪四散,心中酸软。
他的伴侣真的很讨人喜欢。
“我会注意。”
他拢紧了许霜辞,给予他安全感。然后又掰开了,掰碎了,一点一点将东部的情况告诉他。
“以前说过,东部贫瘠。”
“强壮的流浪兽人都不愿意来东部,之前我们遇到的黑豹能算得上是东部最厉害的兽人,但他也打不过我。”
“能来东部的部落,不是被驱赶过来的,就是没有生存能力流浪来的。”
“像猫部落,他们放在中部西部轻易能被弄灭族,但在东部却是个不小的部落了。”
晴蹭着许霜辞的脸,让他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遇不到能比我厉害的。”
“就算打不过,但我一点会带着你跑掉。”
晴也只有在面对许霜辞才有这么多话跟耐心。察觉到抱着的人心绪逐渐稳定,晴才抬起头,鼻尖贴着他鼻尖。
许霜辞脑袋一偏。
晴追上去。
闹着闹着,许霜辞那股算是被吓出来的情绪就散得差不多了。
他恢复好了,晴也修整够了。
他们去打猎填饱了肚子,继续沿着领地南边往东部走。
晴领地像被破开的半个葫芦,葫芦是倾斜的,最南端就是与现在二狼的领地相邻的这一块儿。
再往东走,像绕了一个圆弧。
许霜辞趴在晴的背上打盹,身上还盖了一张兽皮。
他并没睡熟,脑中想着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
可思来想去,从他自身改变,怎么着都不太行。
那就只能从外部。
要是他们有一个足够强大的部落……
许霜辞侧脸贴着晴的背毛,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道:“晴,你以前想过组建个部落吗?”
晴:“没有。你想?”
许霜辞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想啊,要是我们自己组建一个部落的话,兽人多了,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种植要人,部落要人。加上兽人一多,我们就不怕其他兽人挑衅,这样是不是很好?”
晴道:“是挺好。但不行。”
许霜辞丧眉搭眼。
“为什么?”
晴:“养不活。东部一块领地的食物,只能养活猫部落那样的小部落。”
许霜辞顺着他的毛毛道:“不止靠打猎,还有种植啊。”
晴:“你先种出来再说。”
许霜辞:“那你说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晴:“是。”
没有兽人不想要部落,晴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个流浪兽人。
大家都渴求,但却很难。
许霜辞拱了拱晴的脖子,又道:“那你说咱要是加入别人的部落呢?”
晴:“东部应该没愿意收留我们的。”
许霜辞:“万一呢?”
晴:“一个部落的实力还不如我。”
许霜辞拿脑袋撞晴的脑袋。
晴道:“就算进去,也能被抛弃。”
“像灰狼,就算他们不跟我一样,捕猎受伤后在部落的权衡下不也离开了部落。”
大部落都是如此。
大部落也并非一直能安稳待下去。
许霜辞停下,一头黑发弄得乱糟糟的。
“难道他们就不怨?”
晴淡声道:“都是为了活。”
只是活多活少的无奈选择。
兽人眼里,没有狩猎能力的兽人只会是拖累,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在食物紧缺的时候,留出来更多口粮给年轻力壮的,以让他们能有更多余力继续打猎,最终让部落留存下去。
部落里兴许还有他们的幼崽,还有他们的阿爹阿爸。
要不逐出部落,也可以。
但受伤兽人的口粮就需要有愿意养他的兽人来给,那个愿意养的兽人还必须是在完成跟部落狩猎的前提下,再有余力去捕猎。
日子长了,往往会拖累那个健壮的兽人。
这样就会出现他们一起离开部落的情况。
说是抛弃,也是。
但这是金色大陆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规则,早已经融入了兽人的骨血中。
族长祭司为部落考虑,兽人为亲族幼崽考虑。
没狩猎能力的,离开就是归宿。
许霜辞从晴的话里听出了无力。
他顺了顺大猫的脑袋毛。
“我要是建一个部落,绝对不会把失去捕猎能力的兽人赶出去。”
晴:“嗯。”
许霜辞下巴抵着他脑门道:“你不信?”
晴甩了甩尾巴,赶走绕过来的小飞虫。
“还是先把你自己养活吧。”
许霜辞下巴用力,硌着他脑门。
“那我建部落的事?”
晴:“想想就好。”
许霜辞两手扣住他耳朵,乱挤着形状。
“你要支持我。”
晴只觉得身上趴了个调皮捣蛋的幼崽,他停下,放下许霜辞,变成人形后直接提着人一抱。
许霜辞面对着晴那张冷脸,手就不敢那么放肆了。
他双手环着晴脖子,小声道:“部落……”
晴:“部落是想建就能建的?”
许霜辞一脸老实:“不是。”
晴:“兽人怎么来?”
许霜辞:“那么多流浪兽人跟小部落?”
晴:“流浪兽人就都是好兽人了?小部落看着我们不跑都是好的。”
许霜辞拢起眉头,逮住弄得他手臂痒痒的白色长发。
“你让我好好想想。”
晴看他坚持,忽然张嘴咬住他的脸。
许霜辞轻嘶一声,偏头躲着。
晴松开,看着他脸上一排牙印,指腹轻蹭而过。他道:“想吧。”
许霜辞眼睛亮光闪烁,他顶着脸上的牙印用鼻子贴了贴晴的鼻尖。
“晴真好。”
晴:“没答应你。”
许霜辞:“晴最好。”
晴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像雪化春回,俊得不行。
他捏着许霜辞的下巴看了看,瞧不得他这偷腥的狐狸样,又往他另一边脸上咬了下去。
偏偏许霜辞这次不躲。
又乖又柔。
晴咬完就抱紧了他,他道:“这很难。”
“我知道。”
许霜辞收敛了笑意,柔和的五官霎时变得冷锐,这是他曾今常有的表情。
晴摸摸他的脸,声音难得柔和下来。
“要开心。”
“知道啦……”
许霜辞一笑,又像摊开肚皮的猫。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看得到他这一面。
晴碰了下他眼尾,道:“走了。”
许霜辞:“我下来跑一跑。”
晴矮身放下他,捡起地上的包袱。
“累了就停。”
“好……”许霜辞笑容灿烂。
东部兽人跟部落的领地相对分散。
他们南边的邻居除了现在的两只狼,还有东部山脉末端,藏在山缝里的一个部落。
晴带着许霜辞,花了两天的时间走完领地南部。
在领地的最东南端,许霜辞闻到了一股湿气,夹杂着海腥味儿。不过他们并没怎么停留,又沿着东部山脉继续往北走了。
巡逻一场,他们走完了整个领地。
耗费了五天的时间才回到山洞。
这期间,晴很跟许霜辞去以前的山洞里取了些能用的兽皮。晴甚至将许霜辞给他编的那个大号的藤椅也带走了。
这五天,他们风餐露宿。
成了野人似的,回到山洞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晴往河水里扎,先洗了个大概。
许霜辞烧水搓完澡,晴又洗了一遍。
收拾干净后,那股长途奔波的疲乏就浮上来了。
许霜辞撑着身子检查完牲畜,又添了草。
看完地里,他回去后往晴胸口一窝,闭眼就睡了过去。
晴手臂搭在许霜辞腰上。
他手臂晒得颜色有些深了,藤蔓一样圈着人。
许霜辞侧躺着,腰窝被大手把住,一掌盖住后腰大半。那截腰白而细窄,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往下,挺,翘的弧度隐没在兽皮中,带着些微的肉感,看不真切。
兽皮毯盖住大半,床尾,许霜辞的腿露在外面。
他一腿曲起,脚掌肆意地抵在晴的腿上。另一条腿伸展,莹白的脚踝上紧圈着白色带点灰的毛尾巴。
晴身形高大,从头到尾都将人护着。
他理了理许霜辞的黑发,又拉起兽皮盖住他的背脊。冰蓝色的眼睛平静如深湖,将许霜辞温柔的眉眼刻印在心里。
看不够似的。
许霜辞翻了个身,巴掌打在了晴脸上,清亮一响。
晴垂下眼帘,叼住他指节磨了磨,稍稍用力就压出几颗牙印。
许霜辞连忙收手回去。
晴抓住他手掌捏了捏,才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