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公子哥们纷纷朝季雨眠看去,眼里皆都闪过惊愕,还有一丝掺杂着厌恶的畏惧。
这小秘书怎么神出鬼没的,表情还那么吓人,就好像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似的。
阮羡却非常镇定,他慢条斯理的起身,看向季雨眠,弯着眼尾道:“小季,你手上的伤都处理好了?”
季雨眠的手背止不住发颤,鲜血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流,落在看不见了的阴影里。
他看着阮羡歪头拿着高脚杯,对他笑的一如既往的灿烂,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心脏倏地更痛了。
他墨色的瞳孔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隔着万千璀璨的霓虹灯,沉沉地看着阮羡宝蓝色的瞳孔道——
“阮总,很廉价,是这样的吗?”
阮羡愣了愣。
宝蓝色的瞳孔里有些许迷茫,等意识到季雨眠在说什么后,他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小季,我就随便说说,没什么其他意思的。”
“你撒谎!”季雨眠突然大吼道:“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吧?你看我失控觉得很好玩吗?!”
他的情绪就好像突然打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内心处那股夹杂着类似于伤心的愤怒越扩越大,几乎要将他淹没。
阮羡怔住。
“小季,我……”
季雨眠猩红着眼眶,几乎是声嘶力竭道:“阮羡,我他妈一点也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卡座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埋头喝酒的公子哥们都将眼神睨了过来,眼里闪着看好戏的精光。
阮羡狐狸似的眼眸微微蹙起,似乎很不理解季雨眠为何这么失控。
他走近了季雨眠一点,伸手要抓住季雨眠的胳膊。
可季雨眠却挥开了他的手,连带着阮羡手中的高脚杯也“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阮羡的神情有些许惊愕,他再次走近,尽量柔声道:“小季,你要是不喜欢我的安排,我可以给你找更好的去处。”
“其实你没必要……”
“没必要?”季雨眠唇角却突然尝到了咸味,他的胳膊颤抖着,尝试弯起嘴角,笑得却很难看。
这世上应该很难找到像他第二个这么自作多情的蠢货了吧。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很多事一定要对方亲口说,那才是真实的。
就好像他听阮明遇说了那么多,说阮羡骗他把他送给了阮长青,可只要这事不是从阮羡嘴里说出来的,他的心里都抱着一丝隐秘的期望。
可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你是有多么的自作多情和可笑。
就这样的脑子,还想着出人头地?
能不被人骗死就算好了的。
他苦笑一声,几乎泄愤似的道:“阮羡!你真他妈是个混蛋!一辈子孤独终老吧!”
说完,他甩开阮羡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方寸之地。
……
巷子里静悄悄的,夜风吹乱季雨眠单薄的风衣,他靠在斑驳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无论他如何深呼吸,都压抑不住内心深处震颤的感觉。
口袋里的温热在慢慢散开,他手心出了一层热汗,巧克力的甜香在寂静的巷子里蔓延。
这是阮羡爱吃的进口巧克力,榛果味,在青腾集团休息室拿的。
季雨眠一拳锤在墙上,墨色瞳孔里流露出厌恶而又唾弃的神情,手上包裹的白色纱布上溢出一圈又一圈血渍来。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这块巧克力?
阮羡根本就不缺一块巧克力。
他用力合拢拳头,似乎要把手心里变软的巧克力捏碎,几个回合后,他将口袋里快融化的巧克力拿出来,往巷口的垃圾桶扔过去。
可扔巧克力的动作他持续了很久,那块巧克力依然静静躺在他手心。
他几乎要疯了,他跟那个混蛋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他这么舍不得一块融化的巧克力干什么?
他闭上眼睛。
最后,他发现那块块巧克力依然落入了他的口袋里,还带着手心的温热。
突然,不远处的巷口传来一阵讥笑声。
“没想到啊,阮总,你也会有在这黑灯瞎火的巷子口落单的一天。”
是一个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男声。
“人品那么差,就不该一个人走夜路啊,也不怕被人拖到小树林里先.奸后杀?”
季雨眠脚步一顿。
夜里雾蒙蒙的,他似乎听见了阮羡的声音。
可阮羡说话的声音通常都是轻飘飘的,好像浑身没力气似的,更不会像这群男人一样吼着说话,所以季雨眠并没有听清阮羡的回答。
只听见那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操,你他妈的笑什么?死到临头了还笑,你他妈脑子没问题吧!”
“兄弟们!给老子上!老子这辈子没这么讨厌一个男人这么笑过!”
……
巷口的破旧路灯发出咯吱咯吱声,忽闪忽闪的好像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
阮羡身上披着一件笔挺西装,胸口别着一枚蓝宝石的胸针,手工衬衫将他的腰收的极细,湛蓝色西裤包裹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衬得他身材修长,气质绝佳。
他脸上露出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擒住了为首第一个男人胳膊,一个反制动作,将他压在了满是沥青的墙壁上。
男人胳膊上纹着白虎的刺青,面目狰狞地瞪着阮羡,回头怒吼道:“靠!你们这群傻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阮羡眼眸流转,抬眸看向前方聚集在一起的男人们。
这些男人皆都三四十岁,五大三粗,脖颈上爬满着浅青色的纹身,流里流气,一看就是街边无所事事的混混。
“你们好啊。”
阮羡笑眯眯道。
他头发蓬松,宝蓝色的瞳孔在这夜里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颇有些风尘仆仆的美感。
这群混混们眉头紧皱,面露厌恶,他们哪见过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妖气的男人。
可厌恶的同时,脸又有些微微泛红。
这男人怪是怪了点,但笑起来还真他妈挺好看的。
“靠!是老子们不想上吗?”
其中一个理着寸头,胳膊上肌肉迸发的男人对着纹身男大吼道:“你看看他细胳膊细腿的,要是被我们一拳打坏了怎么办?”
“那个什么苏总说了,要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要是出点差错,苏总不给钱怎么办?!”
“呸!一群没出息的玩意!”被阮羡压住的纹身男大骂道:“难道你们就要任他这样压制着老子吗?”
寸头男搓手笑得不怀好意道:“咱们这还不是为了智取,他按住你,就没法分心来对付我们了,咱们做那事岂不是更方便。”
“操!”纹身男暴怒,“你们这群混蛋!”
“啧。”阮羡却轻叹了一声,没理会这群混混们的大吼大叫,而是对着巷口远处的阴影道:“真没想到啊,闻玚,你还真跟那姓苏的混到一起去了?”
混混们皆都面露惊愕。
而在他们身后的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高大挺拔俊郎的男人。
男人穿着牛仔外套,打扮时尚,戴着黑色口罩,露出一双丹凤眼,那眼里满是恶意,像暗处的毒蛇般盯着阮羡。
“你终于知道怕了?”闻玚道。
阮羡却轻笑了一声,“没有主人会害怕自己的狗吧。”
“你他妈的!你以为老子还会像以前被你玩弄吗?”
“你若不想,又为什么总是三番五次找我。你这么殷勤,我真的怀疑你不会还在苦苦单恋我吧?”
闻玚仿佛被戳中心思般脸色铁青,气急败坏道:“阮羡,你这么骚,都不知道被男人玩过多少次,恐怕早就被玩烂了吧!”
“就你这样的烂货!你真以为我看得上?”
“哈哈哈哈。”阮羡轻笑了一声,形状优美的唇微微勾起,轻描淡写道:“闻玚,你好酸啊。”
这一句话几乎就精准中了闻玚要害。
闻玚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眼里盛着不甘的怒火。
阮羡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无论你对他如何恶语相向,又如何甜言蜜语,掏心掏肺。
他都不为所动,一句话轻飘飘过去了,那么的残忍,又那么的高高在上!
可这样的特质放在他身上,又莫名的让人着迷,也让人恨得牙痒痒。
让人想把他从高处拉下,狠狠坠进泥里,看他那张纯洁无害的笑脸染上真正的脏污。
闻玚咬牙切齿道:“阮羡!你今天就等着向我求饶吧!”
他对着愣在原地的那群混混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按住他!按伤了我负责!”
有了这句话,这群混混们也不再忌讳,更不敢再多八卦什么,脸上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将阮羡包围起来。
纹身男哈哈大笑,“操你他妈的妖气男!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老子最讨厌你这种身上喷香水的男人了!”
阮羡却用手拍了拍纹身男的脸,唇边勾着笑道:“我怎么会笑不出来呢?”
他俯身贴近纹身男,吐气幽兰的呼吸全部喷洒在纹身男被反制的胳膊上。
纹身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什么针击中般不停挣扎,就好像那案板上待宰的鱼。
可他却根本挣脱不掉一丝一毫,这个喷香水、笑起来妖里妖气的男人力气竟然比他的还要大!
那男人贴在他耳边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做坏事啦?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阮羡的声音带着孩子般的狡黠,可却又莫名的带着一丝癫狂的兴奋,就好像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
纹身男瞳孔震颤。
他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宝蓝色瞳孔,那么的漂亮和妖冶。
可同时,那眼底的癫狂的兴奋又是那么的渗人。
纹身男毛骨悚然。
他在刀角上摸爬滚打多年,只有在最穷凶恶极的罪徒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他忍不住恐惧的哀嚎了一声,他只是街头为了谋生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可不想为了此事丢命或者缺胳膊少腿的。
很快,一股尿骚味顺着沥青墙角飘至空中。
那群混混们呲牙嘞嘴,“操你他妈的傻逼!你他妈的有没有点出息!这妖气男啥也没干!你他妈就尿了!”
纹身男羞愧的合拢双腿,抿紧唇一句话不敢多说。
阮羡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他转眸看向这群混混,那双妖冶漂亮的宝蓝色瞳孔在夜色里熠熠生辉,里面没有丝毫惧意。
反而,那癫狂的兴奋愈演愈烈,竟有些迫不及待要喷涌而出。
混混们眉心狠跳,脊背猛然震颤了一下,但他们很快像看到幻觉似的摇了摇头,一声吼地猛冲过去。
阮羡活动了下脖颈,利落的抬腿,一脚踢在为首的寸头男脸上。
他舔了舔唇,笑道:“看着挺结实,却不怎么扛打呀。”
寸头男捂住右半张脸,满脸不可置信,“呸”的一声吐出带血的碎牙齿,狰狞地瞪着阮羡。
“你他妈的!敢这么踢老子!兄弟们!给老子上!”
一场混战就这么在巷口越演越烈。
很少有人知道,阮羡幼时曾经学过柔道,即使对付这么多人,他也全然不是落了下风。
甚至招招狠厉,打得这群混混措手不及。
尽管混混们满肚子戾气,但始终还记得苏总说过,特殊情况下是可以使用暴力的,但要是打得阮羡满身是血送到他面前,那就有点倒胃口了。
而阮羡又像个疯子在打架,他那种打架方式不仅不顾别人死活,甚至连自己死活都不顾。
那件一看就昂贵到离谱的西装上沾满了鲜血,几乎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这些混混们的。
战况焦灼。
一旁的闻玚眼里恨意更浓,大吼道:“操!你们这群人是吃屎的吗?老子花钱雇你们来这不是当废物的!”
“这么多人抓一个都抓不到!你们是有多蠢!!”
寸头男眉头紧皱,捂住被阮羡狠踢一脚的肚子,跟身边的兄弟交换一个眼神。
很快,一把亮澄澄的匕首从寸头男身后掏了出来,在这昏暗的巷口泛着冷厉的银光。
“老子就不信你他妈真不怕死!”
说时迟那时快,寸头男握着刀猛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