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确定还要跟着我?”

    订婚宴已经接近尾声,陆无祟干脆从里面出来了。

    陆无祟走了两步,见江淮锲而不舍,顿了一下,带了点警告意味道:“还跟?”

    也差不多可以了。

    宴会上,江家已经挣足了面子,哪怕是江淮穿着奇装异服来参加订婚宴,也没人敢笑话他。

    再跟下去,难免有些得寸进尺之嫌。

    江淮闻言,立刻顿住,反应了一会儿陆无祟的意思,才缓慢道:“我不跟着你……”

    陆无祟冷笑道:“哦,不跟着我,那现在站在我身后的,难不成是别人?”

    江淮一顿,道:“也不是别人。”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自我介绍过,”陆无祟凑近他,“我这个人,脾气可不是很好。”

    何止是脾气不好。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暴躁。

    在人前,他好歹还伪装伪装,但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就懒得装了。

    “不许再跟着我了,听见没有?”陆无祟直接了当道。

    他甚至还不知道江淮叫什么名字。

    在江淮还没反应过来时,陆无祟就大步走开,走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面前,打开车门弯腰进去。

    江淮:“……”

    他只是和陆无祟顺路。

    在陆无祟的车子还没发动之前,江淮按照自己的步伐,走去了陆无祟车子前边不远的公交站牌。

    正在车内和司机说话的陆无祟:“……”

    他眯着眼打量了两遍,确认这位江家的公子,是在坐公交车。

    什么情况?

    他家里人不管他吗?打车的钱都不给他?

    为了演戏,这人也是下了血本。

    总不好太委屈了人家。

    五分钟后,江淮的面前,停下来了一辆出租车。

    江淮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出租车司机会在公交站拉客,往旁边挪了挪。

    公交司机扬声道:“小兄弟,是你点的车吧?”

    江淮低下头,假装听不见。

    在面对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场面时,装傻是他的第一选项。

    司机以为他没听清,把车又挪到江淮站着的位置,“小兄弟,上车啊。”

    江淮又往前挪了挪。

    不远处的车内,陆无祟给看笑了。

    他缓声道:“真有意思。”

    过不久的同居生活,应该会很有趣。

    司机在前边坐着,因为摸不准他的意思,一直没敢动弹,直到陆无祟说了声:“走吧。”

    车子应声启动起来,略过了公交站和司机僵持的江淮,飞速向前驶去。

    *

    江淮回到家中时,家里人都还没回来。

    他最终没有坐上那辆出租车,基本上,他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比如说他要做公交车回来,就不太可能会改变。

    那司机大哥见他一直没反应,干脆走人了。

    家里还算是温暖,江家哪怕是没人,暖气也会一直开着。

    其中有个佣人见他回来,有点心虚道:“大公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和夫人呢?”

    江淮反应了一会儿,道:“他们,在后面。”

    还在订婚宴上,收拾剩下的摊子。

    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毕竟大厅的桌子不是他们亲自擦,地板不是他们亲自拖。回来的时候,还有他们家的司机专车接送。

    略过这个佣人,江淮自己上了楼。

    佣人也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最终一咬牙,撇过了头去。

    江淮打开了自己卧室的灯。

    他卧室里,似乎比起其他房间要稍微冷一些,是佣人们不怎么上心的缘故。

    几乎是在打开灯的瞬间,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房间被人给动过。

    他对于自己的地盘十分的敏感。

    江淮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下楼,一字一顿道:“谁动了我的房间?”

    正好这时,江家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江其民和江夫人首先踏进家门,江其民皱着眉,“你又在闹什么?今天晚上还嫌不够丢人吗?”

    江淮直勾勾地看着他。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江淮的眼神,令江其民这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都觉得不自在。

    江夫人上前,“恬恬啊,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恬恬是江淮的小名。

    江淮重复了一遍,“有人动了我的房间。”

    江夫人闻言,下意识往身后的江毓看了一眼。

    江毓上前,不耐烦道:“你那个破房间,有谁愿意去吗?平时你连佣人打扫都不让,说不准里面乱成什么样子了。”

    江淮肯定道:“是你。”

    江毓面色一僵,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道:“我今天和你一样参加订婚宴,我比你回来的还晚,你说是我?搞笑呢你?”

    因为江淮看见了他床边的一道脚印。

    江淮在绘画上很大的天赋,对于图画的记忆力,也比常人强。

    江毓前不久刚抢到一双心爱的球鞋,当着他的面炫耀过。

    江淮记得那双鞋的鞋底。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事情,江毓瞬间就像是只炸开花的刺猬,嘴里的话也不干净起来,“你当你是谁啊?爱因斯坦还是福尔摩斯?没准是你自己踩脏的呢?”

    但要真的不是他,他也不是这个反应了。

    见他这样,江家夫妇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江夫人顾念着他今天刚闯了祸,犹豫着没出声。

    江其民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他沉声道:“行了!”

    江毓还是怕他的,瞬间闭上了嘴。

    江其民对江淮道:“你们是亲生兄弟,他进你的房间能怎么样呢?又没损坏你的什么东西。”

    听见他这么说,江淮直挺挺地站着,没出声。

    别人以为他是在伤心,实际上,他是在思考,该怎么让江毓得到应有的教训。

    江淮道:“他弄坏了我的礼服。”

    “什么?”江其民一惊,连忙看向江毓,“你哥说的是真的?”

    “他放屁……他胡说!”江毓慌了一下,“你礼服明明是被人用红酒泼脏的!”

    江淮道:“红酒,泼过,但本来就是坏的,破了口子。”

    在场的人都理解了他说的话。

    红酒是泼上去了,但是礼服上也有被人划的口子。

    看这个样子,是江毓划的。

    江其民转过身,在江毓惊慌失措的眼神中,直接给了他一脚!

    “混账东西!”

    江毓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着,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踉跄两步,还想对着江其民吼两声,然而,在看见江其民的神色之后,却畏缩了一下。

    江夫人连忙上前扶住他,对着江其民谴责道:“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就是你给惯的,”江其民道,“连点轻重都拎不清,今天晚上这么大的场面,是他能随便闹的?宠孩子都宠傻了!”

    就在这时,江其民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其民看见备注,连忙毕恭毕敬的接了起来,对着电话那边道:“喂,陆总啊,晚上好晚上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江其民的脸色变了几变,又恭恭敬敬放下手机。

    随后,他道:“恬恬,今天的事情,爸爸替江毓给你道歉。”

    嘴里叫着的是小名。

    但是他的态度又透露出来几分的疏远。

    好在,江淮不在意这些,道歉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还差一点。

    江淮道:“道歉,要他自己来。”

    江其民毫不犹豫,把江毓从旁边拽了过来,摁着他的头说:“跟你哥哥道歉!”

    江毓抗拒至极,但他惧怕父亲,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江淮道:“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语气像在哄一个小朋友。

    他说这句话,也不是为了膈应江毓,而是他本来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的。

    江毓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他咬着牙,恨恨地看着江淮。

    江淮毫不在意,在得到道歉之后,直接转身上了楼。

    江毓忍不住,几乎要上前去攻击他,却被江其民给拦了下来,江其民告诫道:“他现在身后,是一整个陆家,等将来和那个人结了婚,更不是谁都能招惹起的。”

    “大话说太早了吧!”江毓冷笑,“这婚能不能结成还不一定呢!”

    江其民皱眉:“刚刚的电话,是那人打过来的。”

    陆无祟说,要他们江家,好好照顾江淮,过段时间就把江淮接去他身边住。

    “可是……可是明明,他们根本没见过面啊,”江毓如遭雷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原本陆无祟身旁的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

    从前的时候,江毓总暗戳戳的欺负江淮。

    如今风水轮流转,江淮竟然成了他碰不起的人了。

    *

    陆无祟的动作很快。

    没过几天,就有人上门,过来接江淮走。

    人在下边等着,江淮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正收拾着,他的门被人敲响了,传来了江夫人的声音:“妈妈能进来吗?”

    江淮同意了。

    江夫人进来后,看见他在收拾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手给他帮忙。

    结果江淮避开了她的手,低声道:“谢谢妈妈。”

    江夫人有点无奈。

    江淮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前不久生了场病后,醒来就对他们很抗拒。

    尤其是她这个母亲。

    她坐在床上,说出了她的来意,“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的时间……”

    其实不是,江淮重生过一次,那次他离开家了两年。

    “去了陆家,不比在自己家里了,”江夫人叹了口气,“你要早点怀上那个人的孩子,才能在陆家站稳跟脚,知道了吗?”

    她对江淮说的这些话,都是身为母亲的真心话。

    江淮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也是疼江淮的。

    江淮这段时间对她那么抗拒,是因为前世的那些记忆当中,江夫人陈旧的思想也给他过不小的压力。

    但妈妈始终是妈妈。

    等去了陆家,还不知道能见几次面。

    江淮咬着唇,点了点头。

    *

    陆无祟把江淮给安排进了他常住的别墅,自己却没有过来。

    江淮通过管家,知道陆无祟要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在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之后,就一直乖乖地待着,晚上吃完晚饭,就在客厅里等着陆无祟回来。

    管家好几次劝他上楼,江淮都没有上去。

    他身为客人,肯定要和主人打声招呼的,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守则。

    陆无祟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他进门之后,习惯性扯领带,随手放到了一边,然后被沙发上的人给吓了一跳。

    “江淮?”他明显已经打听过江淮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好家伙。

    看得出来他忙了。

    自己请来的人,自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