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去陆家的车上,江淮蜷缩在后座位上,双眼无神地发呆,仿佛失去了他的灵魂。
陆无祟就坐在他的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气压也很低。
昨天的陆无祟,实在是有够可怕。
江淮想想就……心疼自己的钱包。
在他打碎了花瓶之后,陆无祟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江淮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欢这个花瓶吧。
正当他准备道歉的时候,陆无祟说:“花瓶是八二年的,年份不是太高。”
江淮知道自己闯了祸,垂下头去。
陆无祟继续道:“但是它是出自一位已逝大师之手,是孤品。”
所以,很贵。
“你给现金还是支付宝转账?”
住进陆家的第一天,江淮光荣负债几十万。
江淮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陆无祟在他面前暴躁地关上房门,他才惊觉……
几十万?
这件事确实是江淮犯下的错,有心也好,无心也好,他倒是不准备逃避。
就该怎么还呢?
现在就算是把他手头上所有能卖的画都卖掉,估计也还不清。
江淮愁的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在面对陆无祟时,心里一直在心疼他的钱。
而陆无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要是平常,他肯定不会计较这些。
但是俗话说的好。
不要惹一个失眠的人。
尤其陆无祟还是一个重症失眠患者。
车子开的很稳,在还没感觉到什么时,就到达了陆家,江淮从位置上起来一点,脑袋对着司机道:“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他的脑袋对着司机,但是很明显,话是冲着陆无祟说的。
陆无祟压下脑门上的青筋,“你跟我说话,是不是该看着我?”
江淮还是不看他,对着前方道:“哦。”
陆无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是要被气笑了。
他之前觉得江淮是装傻。
经过昨天的一遭发现,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人不止傻,甚至毛手毛脚,甚至在闯祸之后,还要装傻。
本来就够傻了,这一装傻,更加的不聪明起来。
下了车之后,江淮左顾右盼,陆无祟忍无可忍,直接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后领,像另一只猫一样把他给拎了起来。
江淮无辜地看着他。
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心都会柔软下来。
陆无祟除外。
陆无祟冷硬道:“我们来的是陆家,里面都是陆家的人,你跟紧我,知道了吗?点头把你给放下来。”
江淮点了点头。
他的双脚终于平稳着陆。
但是他还有疑问:“你家不是陆家吗?怎么还来陆家?”
而且这个陆家,看上去更加的大。
陆无祟看着眼前的陆家,似乎也有些感慨,“百年世家,你以为是白叫的呢?陆家的产业分布在全国各地,这里是本宅罢了。”
江淮其实还想问百年世家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有种直觉,要是他敢这么问了,陆无祟一定会变得非常的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昨天他摔花瓶。
现在陆无祟对他的态度,居然还和蔼了一点。
和蔼当中,是懒得再掩藏的暴躁。
江淮一定不是很想知道,陆无祟态度的转变,是因为确认了他是个傻子。
等进了陆家老宅的正厅时,里面的人都快站满了,不知道等了多久。
不过等再久,他们也不敢有怨言。
进去大厅之后,就有一个人笑着迎了上来,江淮认识她,之前订婚宴的休息室里,她自称是陆无祟大姨。
她端着挑不出错的笑容,跟陆无祟打了声招呼。
这次倒是学老实了,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陆无祟懒得搭理她,直接问:“奶奶呢?”
陆莎莎脸上的笑容一顿,但很快又重新挂起来笑容,“你奶奶啊,在楼上呢。”
陆无祟抓住江淮的手腕,直接把他往楼上带。
大厅中说话的人声一顿,刹那间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谁啊?那可是陆无祟!
陆无祟是谁呢?是现在陆家的少主人,也是陆家产业里,手持股份最多的人。
旁人对他嫉妒和惧怕参半的一个人。
从他展露锋芒时,就是独来独往。
独来独往久了,几乎没人能想象出来,他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如今那个人竟然出现了。
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带着几分的胆怯……和强势的陆无祟,竟然意外的搭配。
上了二楼,就是老夫人的房间。
虽然陆无祟叫她奶奶,但实际上,陆老夫人是陆无祟的外婆,也是陆无祟妈妈的妈妈。
陆无祟的爸爸是入赘的陆家……目前还活着。
今天陆无祟回陆家,倒是没看见他爸。
进去的时候,陆老夫人正在练字,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见两人进来,道:“记得随手关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淮能对她的话反应那么快,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陆无祟觉得,这小傻子挺知道该讨好谁的。
但明明别人都不敢惹自己,为什么这种讨好的技能不能放在他的身上?
一想那个花瓶,陆无祟的血压就有点起来了。
陆老夫人名叫陆如梅,年轻的时候是个风云人物,现在老了风采不减,依旧精神矍铄。
放下手中的笔,她对着江淮笑眯眯道:“这两天在小祟身边住着,感觉怎么样啊?”
江淮顿了一下,“还好。”
除了欠债不太好。
其实他都有点后悔和陆无祟住在一起了。
不过这事是他的错,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陆如梅点点头,又转向陆无祟,“他的反应会慢上一些,你多让着他点,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是要互相包容的。”
明明不经常出门,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没逃脱她的眼睛。
陆无祟在面对陆如梅时,是比较恭敬的。
他点了点头。
“今天把你们两个叫过来,是想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陆老夫人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想法?”
结婚?
还能有什么想法。
——反正早晚都是要结的。
“看来是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陆老夫人问。
陆无祟显然已经决定好了,“下个月就去领证。”
江淮懵懵懂懂,也跟着点头。
陆无祟没和他商量,是和江家商量的。
江家对于他们结婚,自然是乐见其成,哪怕是他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江家也会举双手同意。
陆如梅也点点头,“还有一件事。”
“结婚日子定下来了,孩子的事情,你们两个也该抓点紧了。”
老人在某些观念上,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陆无祟以为陆老夫人说的是领养或者是代孕。
对于陆无祟来说,结婚可以,搞出个孩子来却是万万不能的。
毕竟以后还要离婚呢。
这件事被陆无祟给含糊了过去。
跟着陆无祟下楼时,江淮能明显感觉到陆无祟的心情比起才来时,要差上不少。
偏偏那些亲戚,就爱在这种时候凑上来送人头。
江淮正跟在陆无祟的身边,就有人道:“小陆啊,你爸爸好不容易出山一回,怎么不跟爸爸打声招呼呢?”
说话的人,是个生面孔。
江淮站在陆无祟的身边,看得就比较清楚,陆无祟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在陆家,陆无祟的爸爸,是一个忌讳。
只见远处,一个男人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冲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陆无祟扭头就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江淮还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陆无祟似乎是想起来了他,返身再次拎起他的后领,带着他往前走。
这么明显的怒气,旁边的亲戚再凑上来就是傻子了。
不出片刻,男人就追了上来,对着陆无祟道:“小祟!爸爸回来你不欢迎爸爸吗?”
陆无祟一顿,扯起嘴角,冷笑道:“欢迎不起。”
男人的面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产生任何的波动。
他脸皮还挺厚,见陆无祟不愿意搭理他,耸了耸肩,也不自讨没趣,对着旁边的亲戚笑道:“这孩子,打小就不怎么亲近别人。”
旁边的亲戚心知肚明他是什么人,却也跟着他笑。
他们这一顿,吃的是中午的饭。
等上菜的时候,一张长长的大桌子就摆在了前厅的中央,陆老夫人坐在最中央,江淮和陆无祟理所应当地被安排在了一起,他们在老夫人的对面。
身处中央,也自然自然成为了众人围攻的对象。
“小淮,别客气,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想吃什么让旁边的佣人夹就是了。”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婚礼打算在哪里办?”
陆无祟不打算回答,江淮反应慢,所以大部分时候,这些问题都是落在了地上,没人接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目前为止,江淮那份奇葩的相亲资料,应该只有陆无祟和帮他筛选的助理看过才对。
他们并不知道江淮能生孩子。
在不知道江淮能生孩子的前提下,对着两个结婚的男人问这种问题,委实有些可笑了点。
不过陆无祟还挺庆幸。
也幸亏他们不知道。
不然,江淮以及江家脑子有问题的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陆无祟想到这里,拍了拍江淮的小脑袋。
这么个傻子,希望能藏到他们离婚的时候吧。
陆无祟直起腰背,随意给江淮切了块牛排,淡淡道:“三舅说笑了,我们两个大男人,要什么孩子啊,不过倒是舅舅,这么多年了也没和舅妈要个孩子,是因为不想吗?”
被他点到名字的三舅闻言,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有弱精症,没要孩子当然不是因为不想!
“婚礼的话,当然是要豪华一点,”陆无祟见江淮不吃,手中的动作一顿,干脆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不然就要和二姨当年一样,草草办了婚礼,至今想起来都是遗憾。”
二姨的脸色也绿了。
“大姨。”陆无祟一顿。
大姨顿时紧张起来。
她刚才已经收敛了,什么都没问呐!
陆无祟轻声一笑,“我就是叫叫你。”
他大姨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江淮,忽然道:“嗯嗯,我们结婚的事情,之后会自己看着办的,就不劳烦你们操心啦。”
……这反射弧。
大概只比2g网速慢一点吧。
这次,方才还神神叨叨的一群人,此刻都拉下了一张脸,倒是陆无祟,缓缓笑出声来。
谁让他不痛快了。
就等着自己也不痛快吧。
*
出去陆家时,陆无祟的助理正在车前等着他们。
他的手里拿了一大堆的工作等着陆无祟来处理。
两人上车之后,陆无祟就拿着助理带过来的文件看,江淮的目光在陆无祟的身上,跳落到他身旁的车玻璃上,看上去是在发呆。
陆无祟不动声色地看向他。
江淮见状,凑近了些,对着他小声道:“你现在是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啊。”
方才他听那些亲戚们对着陆无祟,说的就是这些内容。
陆无祟把文件给合上了,挑眉道:“是又怎么样?”
这小东西,断章取义还挺厉害。
他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孩子了?光凭那些人的一张嘴就能判断出来吗?
“其实,你想要孩子的话,我可以帮你,”江淮悄声道,“我能给你生。”
陆无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本来都快相信这人是个傻的了。
现在非要在这种时候凑上来,对着他说这些话,就有些装疯卖傻的嫌疑了。
今天陆无祟的耐心已经快告罄。
“停车。”陆无祟沉着脸道。
司机立刻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车子给停靠了下来。
陆无祟又冷声道:“下去。”
江淮见他生气,下意识打开车门,想出去。
陆无祟脑门儿青筋抽了一下,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我不是说你。”
前边的司机和助理见状,连忙溜之大吉。
在车上,安静下来之后,江淮有点蜷缩逃避的冲动,更后悔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他其实是想跟陆无祟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他的花瓶欠债,多宽限两年。
一年也行。
“到底是谁给你灌输的……”陆无祟一顿,“男人也能生孩子的理念?”
江淮眨了眨眼,试探道:“可我能生啊。”
今天,第三次,陆无祟再次被他给气笑了。
“不要这样,好吗,”陆无祟放轻了声音,“不然你这个认真的态度,会让我怀疑傻的是我不是你。”
江淮认真问:“为什么啊?”
“你不用管为什么,”陆无祟凑近他,与他的眼睛平视,“只需要记得,男人不能生孩子,而你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