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陆无祟想了想,也很认真道:“不能接受。”

    江淮遗憾地道:“那就没办法了。”

    “有办法,”陆无祟一顿,十分不经意道,“你不画就行了。”

    江淮“啊”了一声,“可是不画不行……”

    陆无祟没给他唠叨下去的机会。

    他其实也就是逗江淮玩,没想真的让他过来照顾自己。

    等江淮解释完“如果他不画画就没有稿费还钱”的因果关系后,面前已经没有了陆无祟的踪影。

    江淮:“……”

    *

    晚上,医生照例给陆无祟打上针——等他转过身后,看见江淮的刹那,脸上的笑意都快控制不住了。

    陆无祟深吸了口气。

    江淮还真的拿着他的一套装备过来了,画架和画板摆了一地。

    陆无祟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揉了揉额头上的青筋,沉声道:“江淮,出去。”

    江淮正拿着画笔,闻言头也没抬,“不行,我要看着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你的旁边画画……”

    陆无祟:“……”

    “哎,可是我欠你那么多的钱,不画画要怎么还呢?你就把画板看成是花瓶好了,”江淮一顿,终于想起来什么,“对了,我的湖草呢?”

    医生“噗嗤”笑了出来。

    陆无祟皮笑肉不笑道:“扔了。”

    “扔了?”江淮顿时站了起来,连画笔都忘了放下,“你怎么能扔了呢?”

    医生看他有要和陆无祟辩论的架势,顿时吓出冷汗,连忙拦住他,“好了好了,扔了再买就是,陆先生现在还是病人呢。”

    江淮咬着唇,有点委屈地看向陆无祟。

    被这样湿漉漉的眼神注视,陆无祟难得有了点底气不足。

    他撇开视线,面色有点外强中干的冷硬。

    江淮在医生的劝导下,终于坐了下来。

    只是他的神色不如才开始那么开心了,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医生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陆无祟清咳一声,“生气了?”

    江淮就和个小孩似的。

    偏偏陆无祟最缺的就是哄小孩的经验。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白天陆如梅同他说过的话。

    家里已经有个江淮,要是再添上一个小朋友……

    日子估计没法过了。

    在陆无祟问完那句话之后,江淮吭都没吭一声,只管埋头画画,画笔在纸上留下“唰唰唰”的痕迹。

    安静下来之后,这个声音其实有点像白噪音。

    以前的时候,陆无祟不是没有试过听白噪音,但效果微乎其微。

    可是他现在看着江淮气鼓鼓的侧脸,还有他作画的声音,又开始产生了睡意。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都不知道。

    *

    江淮虽然在画画,但余光一直在陆无祟的身上。

    他在等陆无祟的道歉。

    可是等来等去,竟然只等到了陆无祟睡着!

    江淮瞬间被气到了,他猛地站起来,站到陆无祟的面前。发现自己弄出来的动静依旧没吵醒他之后,更生气了。

    他拿着画笔,心念一转。

    在他的笔尖触碰到陆无祟的脸颊时,陆无祟瞬间睁开了双眼。

    江淮的手在刹那间被陆无祟给攥紧,紧接着,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翻倒在了床上。

    陆无祟条件反射掐住了他的脖子,吊针和支架随着他的动作,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江淮睁大了双眼。

    陆无祟瞬间回神,松开了他的脖颈,整个人的状态从紧绷变得松弛不少,压抑着怒火道:“你蠢吗?为什么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碰我?”

    江淮吓呆了。

    身下的肢体没骨头似的,被陆无祟压住,也是软绵绵的一团,陆无祟站起来,皱着眉盯着江淮。

    “血……血……”江淮结巴道。

    陆无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手背上的吊针已经因为刚才的大动作开始回血。

    他干脆把针头给拔掉了。

    再次看向江淮时,他的动作瞬间全部僵住。

    ——江淮哭了。

    是那种特别克制的哭,就像是小孩被欺负之后,强忍着泪水,不想被人给看扁了,却忍不住委屈。

    陆无祟心想,还等他把针拔掉再哭,还挺给他面子。

    心里想的东西很淡定,然而实际上,他整个人僵硬极了,完全手足无措的那种。

    “我也不是……”陆无祟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也不是故意的……”

    江淮却已经不想理他了。

    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抽噎着坐起来,郑重道:“我不想照顾你了。”

    陆无祟:“……”

    那他还真是谢谢了。

    江淮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真的站起来开始收拾画具,他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收拾东西也是慢吞吞的。

    陆无祟揉了揉眉心,几次欲言又止。

    但是道歉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江淮到底是走了,医生过来帮陆无祟重新打好针,又连忙赶去了陆老夫人那里。

    陆无祟在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又开始失眠。

    辗转反侧之后,他从手机上找了段白噪音,和江淮作画时候的声音差不多。

    可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开始和陆无祟玩躲猫猫。

    只要是陆无祟在家的时候,他绝对能有多晚回来,就有多晚回来,如果没办法避免和陆无祟同处,他就假装看不见陆无祟。

    这个世界上,敢和陆无祟耍脾气的人,都已经得到过足够的教训。

    陆无祟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对着江淮,却生不出来多少气。

    陆家的管家和保姆们看在眼里,都闭紧了嘴巴,并且在心里给江淮祈祷。

    希望过上几天,他们还能在陆家看见江淮的身影。

    不过,江淮不止待下来了,还好端端的和陆无祟耍了几天脾气。

    *

    下课收拾东西走人时,江淮没遮住脖子上的痕迹,被朱小艾给看见了。

    朱小艾神情震惊,“你和你老公……玩这么花?”

    江淮的脖子细嫩,陆无祟的手劲儿又大,在当天就留下来了道红色的痕迹。

    隔天起床,这道痕迹变得发青,消下去估计要一个星期。

    青色的痕迹,在江淮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也给他整个人染上了几分暧昧。

    很难不让人想歪。

    江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放学后的校园人潮汹涌,他重新捂好脖子,抱着书本走。

    朱小艾明白他单纯,皱眉凑近他,“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这次江淮听懂了。

    他有点委屈,咬着唇没吭声。

    “这也太过分了!”朱小艾生气道。

    江淮愣了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他过分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朱小艾拽住他,“你只知道他太过分了就行,我今天跟着你走,给你去讨个说法……”

    “同学,打扰一下。”

    朱小艾和江淮的动作同时顿住。

    江淮抬头,在看见来者是谁,瞳孔瞬间变大,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在一众的学生当中,来者一身宽大时髦的风衣,和这里格格不入。

    朱小艾忽然道:“我认识你,你是木系画展的老板。”

    陶出南颇有风度地一点头,脸上挂着笑容,“我也认识你,你是小艾吧?”

    明明不认识,还能叫那么亲热。

    他的视线落在了江淮的身上。

    江淮假装没看见他。

    陶出南似乎也不在意,彬彬有礼道:“我这次来,是想邀请江淮,参加我们一个月之后的全新主题的画展,上次你在我们画展展览的画作,被不少客人夸奖,大家都很喜欢……”

    江淮直接道:“不参加。”

    似乎是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快,陶出南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苦笑道:“你一直没通过我们的微信,我就已经猜到你要拒绝了,只是没得到确切的答案,终归不死心。”

    江淮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想着的却是前世,陶出南对待他的冷漠模样。

    他们的联姻,比起这一世江淮和陆无祟,要更加的糟糕一点。

    陶出南在家里的话语权没有陆无祟高,甚至几乎可以等同于没有。

    陆无祟联姻,是他自己的选择。

    陶出南联姻,是选无可选的死路。

    这样的情况下,他对江淮的态度可想而知的不好。

    江淮已经尽力避开他了,却不懂为什么还是能碰见他,而且每次都是陶出南主动凑上来。

    好在,陶出南还算比较有风度。

    江淮只是一个有天赋的画手而已,他能纡尊降贵过来,已经是极限,犯不着死缠烂打。

    看着他的背影,江淮松了口气。

    朱小艾揶揄他:“好家伙,你最近了不得,桃花一朵接着一朵来,还都是优质桃花。”

    “没有,”江淮跟他解释,“他不喜欢我,不是什么桃花。”

    朱小艾没当回事,“行行行,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经过这么一打岔。

    他也完全忘记了要带着江淮朝陆无祟讨公道这件事。

    *

    晚上回家时,江淮习惯性先把客厅的门给打开条缝隙。

    看见里面漆黑一片后,他放心推开门,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灯“啪”一声全亮了起来。

    江淮和站在玄关开灯的陆无祟撞了个脸对脸。

    此情此景,只有撞鬼的惊悚可以与之媲美。

    江淮整个后背贴在了门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因为惊吓掉了下来。

    “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陆无祟道。

    他的手中,拿了之前江淮养的湖草。

    湖草已经长完全了,纤细的草径颤颤巍巍,像是在同江淮招手。

    江淮的眼睛都直了。

    陆无祟展开掌心,端到了江淮的眼前。

    他在等江淮眉开眼笑。

    然而江淮抿了抿唇,“不止这一株。”

    陆无祟:“……什么?”

    “我种了两株的,”江淮朝着他竖起两根指头,“两株。”

    陆无祟:“……”

    傻子不应该比普通人好哄吗?

    这小孩怎么这么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