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陆无祟到底是和江淮睡在了一张床上。
江淮对他是赶也赶不走, 说也说不过,打的话就更加不用想。
他要是能打过陆无祟,以后怕是在路上横着走都可以。
陆无祟起先是抱着他。
后来慢慢的, 他把江淮的被子给扯开了, 然后自己钻了进来。
就成了他们两个人, 共用一张被子。
江淮和他住了这么长的时间, 还从来没有用过同一张被子, 感觉不自在又奇怪。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场景,每天夜里都会出现。
晚上他睡觉的时候, 陆无祟会抱着他睡, 他偶尔比陆无祟起得早, 就会看见自己在陆无祟的怀中。
但是, 他起得早的情况是偶尔。
所以他就一直以为,两人偶尔才这样。
殊不知, 两人早就不知道盖着同一张被子睡了多少次了。
但是现在江淮意识清醒。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陆无祟是怎么把他给捞过去的,又是怎么熟练地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睡觉。
江淮:“……”
他被抱到有点呼吸困难, 终于把头伸了出来, 正对着陆无祟。
在缓过来之后,他对着陆无祟道:“要不……我把齐齐公主借给你?”
他总觉得陆无祟把他给当成了抱枕。
“其实, 你要是想抱玩偶的话, 可以直接说, ”江淮认真道, “我不会笑话你的。”
陆无祟:“……”
气笑了。
陆无祟重新把江淮的头给摁下去, 似笑非笑道:“齐齐公主可替代不了你。”
江淮头上像装了弹簧, 立刻又弹了上来。
陆无祟:“……”
他又摁了一下, 江淮还是把头给伸出来。
陆无祟不动了,盯着他看了片刻。
哪怕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江淮的一双眼睛也是水灵灵的。
白嫩的脸蛋,因为刚刚被抱着而产生了一抹红晕,整个人像是树上刚摘下来、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江淮察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缓缓屏住呼吸,想把乖乖听话,把头给埋下去。
然而,已经晚了。
“不想睡觉是吗?这简单。”陆无祟轻笑一声。
下一秒,他掐住了江淮的下巴,把江淮给摁在了枕头上。
然后,亲了上去。
江淮微微睁大眼睛。
陆无祟狠狠亲了他一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江淮的嘴唇是甜的。
咬上去的时候,又软到像棉花糖,稍微用点力气,就陷下去了。
直到江淮发出抗议,他才停了下来。
江淮委屈到掉泪,“你亲就亲了,为什么要咬我?”
陆无祟:“……”这是重点吗?
他凑近一点,又在江淮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哄骗道:“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呼呼都是骗人的!”江淮边哭边生气道,“我要是一直咬你,你会开心吗?你会高兴吗?”
陆无祟:那他可太高兴了。
但是他看江淮这么可怜,好心的没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而是亲了亲江淮脸上的泪,柔声道:“好了好了,我又没干什么。”
江淮生气道:“你还想干什么?这样已经很过分了,你好没礼貌。”
陆无祟:“……”欲言又止。
这就叫没礼貌了,那等他做想做的事情时,算什么?
特别没礼貌?
虽说心里这么想,陆无祟到底没真的说出来。
连被他亲一下都气成这样,再调戏下去,气急了估计真该咬人了。
“好了,”陆无祟抱住他,“睡觉了。”
他不等江淮反应,直接把脸埋在了江淮的白嫩的脖子里。
鼻腔当中,顿时充斥着江淮身上特有的香味。
江淮见状,更加急切起来,“不行,你去你那边睡。”
陆无祟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江淮推不动他,直接喊:“陆无祟!”
陆无祟故意发出了打呼噜的声音。
江淮:“……你睡觉不打呼噜的。”
陆无祟呼噜声又小了下去。
江淮:“……”
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无祟变得这么坏了?
明明他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江淮有点委屈。
*
江淮最近快愁死了。
这段时间,不管他去哪个房间,陆无祟都一直跟着他,他走到哪里,陆无祟就跟到哪里。
江淮单方面的冷战,彻底宣告作废。
这都不是冷战不冷战,和不和陆无祟说话的问题了。
是他憋下去,肯定要气哭的问题。
当然,哪怕是他开口和陆无祟拌嘴。
最后的结果,也肯定是吵不过。
每当他撵陆无祟走时,陆无祟不仅不在意,甚至道:“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你能在这里睡觉,我也能在这里睡,有什么问题吗?”
江淮:“……”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他觉得陆无祟说得对。
所以他决定换个房间。
可是等他换房间之后,陆无祟照样会跟过去。
最气人的是,他每次换房间,都需要拿着自己的行李,可是陆无祟不需要。
他只需要拿着个枕头,悠哉悠哉的跟在江淮的后面。
等江淮折腾累了,再把枕头放在江淮的被子上。
然后问他:“地方选好了?那我们今天就在这个房间睡。”就差不多可以了。
而江淮在这个时候,基本上失去了折腾的力气,甚至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陆无祟抱他时,他顶多抗拒两下。
都不用陆无祟再逗,他自己就累到睡着,掐他肉嘟嘟的脸,都不带醒的。
陆无祟甚是满意。
*
江淮再次从陆无祟的怀中醒过来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他笨,但是他认识的朋友聪明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他去找朱小艾聊天,朱小艾原本还挺热情,但在他描述完这件事情后,朱小艾直接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爱莫能助.jpg]
江淮:?
之后更是直接玩起了失踪。
江淮没有办法,又去找了和他一向玩的比较好的管家。
管家原本在浇花摸鱼。
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缓缓把浇花的水给停了,然后慢条斯理道:“小江少爷,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些重要的工作没有做,恕我失陪了。”
江淮:???
*
江海沮丧地再次站在了阳台上。
没想到的是,唐平建居然也在。
唐平建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样,悠哉悠哉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
看见江淮之后,拍了拍扶手,对着他道:“快过来。”
江淮眼睛也是一亮。
他知道,别人不肯帮他,那唐平建肯定可以吧?
虽然江淮和他还不是很熟,但是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觉得唐平建会帮他。
江淮颠颠地走过去后,刚想开口说话。
唐平建摸了摸躺椅的扶手,大大咧咧道:“瞧瞧咱这个做派,还有旁边的这两个保镖,像不像黑大哥?”
江淮:……
旁边的两个保镖:……
唐平建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像吗?”
江淮有事相求,只能忍辱负重,勉强点头。
“我看你这个样子,”唐平建人精似的,往后一趟,“有什么事想说?”
江淮每次和他说话,都觉得特别轻松。
因为不需要他去说什么,唐平建就已经猜到了。
他连忙凑上前,冲着唐平建说了几句话。
唐平建眯着眼睛,闻言缓缓坐了起来,对着江淮道:“这你可找对人了。”
江淮眼睛更亮了。
“陆无祟在小时候……”唐平建凑到江淮的耳旁,说了几句话。
江淮听得连连点头。
在唐平建终于说完之后,江淮好奇道:“唐叔叔,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嘿,我好歹是他的老子,在他三岁以前,都是我带过……”唐平建一顿,话也刹住了车,“这你就不用管了。”
江淮微微皱眉,觉得唐平建有点奇怪。
他并不知道陆家这对父子之间的弯弯绕绕,因此才格外的困惑。
因为他觉得,唐平建有时候,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可是他从来不主动和陆无祟说话。
而陆无祟也根本不会搭理他。
这两个人就一直这样别别扭扭的。
老夫人把唐平建放到陆家,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他们两个人和不和好。
亦或者是想顺其自然。
但这样顺其自然下去,估计这对父子,哪怕是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可能一辈子都不和彼此说话。
*
下午六点,陆家老宅。
在陆无祟还没下班的时候,老宅这边就打来电话,说是让他过去一趟。
不仅仅是他,还让叫上江淮。
最近陆无祟在陆家有了一番大动作,料理了不少的人,有些人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陆无祟也很好奇,这些人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在停顿了片刻后,告诉那边的人:“等着。”
电话那头,是他的一个姨夫。
至于什么时候去,他也没说。
那人尽管有异议,终究是把话给憋住了。
陆无祟原本是不打算把江淮给带去,让他接触这一团污糟的陆家。
但没想到的是,有的人真就这么不要脸。
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直接把江淮给接到了陆家老宅。
去的人是个熟脸,江淮每次去老宅,都是他接送。
别说是江淮,管家都没产生怀疑。
不过那个人也是按照命令办事,让他来接江淮的人,本意也不想伤害江淮。
毕竟,如果想伤害江淮,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陆无祟。
等江淮到了之后,就有人引导着他走到了老宅的会客厅里。
江淮之前从来没来过这里。
在门敞开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门内的人。
是江其民和江夫人。
他们两个在看见江淮的瞬间,并没有很意外。
应该不是像江淮这样,被人“请”过来的。
江夫人的眼角有一块淤青,不仔细看也格外的明显,江淮微微一怔,还没等说什么,江其民就迎了上来。
“小淮来了?坐了一路车,累了没有?”
他对待江淮的态度,与其说是父亲对儿子,不如说是供着一颗摇钱树。
他的眼神时不时瞥向江淮的肚子,像是在看另一颗大的摇钱树。
估计现在摇钱树给他一巴掌。
他都能咬咬牙忍下去,然后鼓掌说一声“打得好”。
江淮觉得莫名其妙,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江夫人站了起来,她捂了捂脸上的伤痕,略过江淮,走出了会客厅。
江其民骂了一声:“眼皮子浅的妇人!”
他知道江淮听不懂,也没避讳着他。
可是江淮却道:“她眼睛已经受伤了,你为什么还要骂她的眼睛呢?”
江其民:“这个……”
为什么骂她的眼睛?
这句话是骂眼睛的意思吗?
估计是没想到江淮这么问,他卡顿了一下,一时词穷。
在家里的时候,他和江淮的接触就很少。
面对江淮一些似是而非的提问,他要么无视,要么不耐烦回答一两句。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江其民哪怕是再词穷,也得编出点东西来给他。
第 52 章
就在这时, 江夫人从门口探进半个身体,拽住了江淮的胳膊,把他给拽了出去。
江淮一脸茫然。
江夫人与他面对面站着, 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江淮欲言又止。
他在看着江夫人的眼皮时, 总想着她的眼皮子很浅,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江其民也没跟他解释。
江夫人不指望他能理解, 叹了口气, “楼下许多人都在,你去找他们玩吧。”
江淮有些困惑。
江夫人在他的注视中, 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自在地侧过脸去。
江淮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徘徊, 犹豫片刻后, 还是问道:“你是摔到了吗?”
江夫人在这一瞬间,眼中有了隐隐的泪光。
她把已经溢上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带着些哽咽道:“妈妈没被摔,没事。”
江淮看她的样子,不太像没事。
他有些执着道:“你要是太疼的话,需要涂药的, 等涂了药就不疼了。”
江夫人的泪有点绷不住了。
她忽然道:“恬恬, 你现在在陆家,住着开心吗?”
江淮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耳熟。
在不久之前, 陆无祟似乎也这么问过他。
上次他没怎么认真回答,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 大体是开心的。
但是他总希望, 自己能更自由一点。
所以答案应该是, 生活还算舒心, 上课也算开心。但若为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
江夫人见他许久都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不开心。
她流下来的泪瞬间更多了,“都是我不好。”
江淮不懂,她为什么忽然间变成这样了。
“要是妈妈说,想把你从陆家接出来……”江夫人的话说到一半,紧接着停下。
江其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妈的!姜秀,你没完了是不是?”
江夫人往回看了一眼,对着江淮道:“你快走吧。”
她似乎是着急撵江淮走。
江淮看了眼屋内的江其民,缓缓从楼梯道里下去了。
*
在到了客厅之后,江淮才发现,原来过来的不止是江家一家。
江夫人口中所说的“他们都在”,其中包含了许多的陆家人。
很遗憾的是,在场大部分人,江淮都不认识。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老夫人的寿宴上,江淮能认出来的熟脸,也就是陆无祟的大姨和二姨。
不过,照现在的情形来看。
这两人稳稳地坐在中间的位置,认识这两个人就够了,似乎不需要再认识其他人。
江淮走上前,听见老大——也就是陆无祟的大姨,陆成春道:“这不是小祟家的那个?”
“大姨,”江淮道,“我有名字的,我叫江淮。”
他这话,并不是讽刺,或者故意拱火。
只是很平静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无祟的大姨在听见他这么说后,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而旁边的亲戚脸上却隐隐有了怒火。
陆成春道:“一段时间不见,总觉得小江聪明了点呢。”
江淮的眼睛一亮。
然而,不等他说些什么,旁边的人立刻道:“成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顾忌什么呢,你再奉承人家也不把你当回事啊。”
“成春好歹也是长辈,你怎么能用奉承这个词呢?”
“我说错了吗?但是我说的可不是成春,而是陆无祟那小子,他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江淮好像听明白了点。
他对于危险的感知,一向是比较敏锐。
比如现在,他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陆家这群长辈的恶意。
——原来是场鸿门宴。
而且,现在陆无祟不在,这些人的火气明显是要往他的身上撒了。
其中一个男人站起来,状似平静,实则拱火道:“依我看,大家也不用这么激动,我们这次合伙投资,可能是陆侄子没看上,觉得可能要亏,所以才及时制止了咱们……”
“他没看上?他当然看不上!他经手的好项目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独吞了多少钱!”果不其然,这句话直接引爆了某些人的情绪,“我们合伙投资,拿的虽然是陆家公司的钱,又不是他的钱,他有什么资格拦我们?”
江淮眨了眨眼。
也许是他眨眼妨碍到了他们吵架,战火竟然朝着他身上来了。
“瞧瞧你的好老公干的事情!”那人道。
还有人道:“你跟他说有什么用?他是个傻的,在这里站了半天,恐怕连咱们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江淮:“……”
他大概还是能听懂中文的。
算了,这些人说他听不懂,就说他听不懂吧。
陆无祟对他的定义没错,江淮在该机灵的时候,还是挺机灵的。
江淮像一只螃蟹,横着挪到了角落里,以免被战火波及。
然后静静地听着他们争吵。
*
陆无祟在门外就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在路上,他已经收到了江淮被带过来的消息。
以前的这个时候,老夫人差不多也该吃完晚饭休息了。
陆无祟解开了西装上的第一颗扣子,紧接着,他抬起一直修长的腿,朝着老宅的大门——直接踹了下去!
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门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陆无祟走进门内,在众人哑然的注视下,又慢条斯理地把西装扣子给系上了。
他朝着缩在角落里的江淮一招手,“过来。”
江淮脚上像装了风火轮。
立刻抓住了陆无祟朝他伸过来的手。
方才气焰还嚣张无比的人们,在看见陆无祟的瞬间,又成了哑炮。
个个都熄了火。
还是柿子挑软的捏,要是换成江淮,他们这会儿早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陆无祟的目光,朝他们身上扫一眼,有的人没忍住,甚至颤了一下。
他缓缓道:“我听见有人要找我,还特意把江淮从我家接过来这边——是谁?”
众人彼此对视,噤若寒蝉。
在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情况下。
陆成春站了出来,道:“是我。”
陆无祟脸上的神情没多少意外,点了点头道:“还是因为之前投资的事情?”
陆成春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让我想想,”陆无祟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扣着陆家的钱不给你们,故意不想让你们投资,不想让你们发财?”
江淮懵懵懂懂,也感觉到了陆无祟的厉害。
明明他刚刚不在这里,却全都猜对了。
“竟然还真是这样啊,”陆无祟装作恍然大悟,“你们是不是觉得,陆家的公司是你们家,流动资金想拿就拿,想掏就掏?”
陆成春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小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说话这么难听……”
“你们想把公司害死的时候,我嫌弃你们蠢了吗?”陆无祟轻掀薄唇。
伴随着他这句毫不留情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身为这次事情的组织者,陆成春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陆氏从来没做过房地产的生意,你们凭什么觉得,这一次投资能让你们发财?”陆无祟问,“公司的流动资金拿出去,你们又要靠什么补上?靠自信吗?”
陆成春道:“我们调查过,我们选的地方是政府规划出来的新开发区,不出几年,这边就会设立学校,等学校设立出来……”
“等学校设立出来,十年的时间都过去了,”陆无祟道,“关于你们的合作对象,你们有仔细调查过吗?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陆成春的脸,已经全白了。
陆无祟也解释累了。
他牵住江淮的手,声音也沉了下去,“我不是奶奶,没有那么宽容,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如果你们还不死心——我手中有多少权利,你们就会得到多少的教训。”
正在他拉着江淮准备转身走人时。
陆成春猛地回神,扬声道:“等等!”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楼上下来了江家夫妇——老宅客厅的门也被打开,进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时之间,江淮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陆成春继续道:“我知道,老夫人偏爱你,在生病的时候,甚至想过把陆家交给你。”
陆无祟皱眉,盯着下来的江家夫妇。
还有——站在门口的唐平建。
“我们还知道,小江……”陆成春一顿,鼓足了勇气道,“小江的肚子,是能怀孩子的,而老夫人的要求也是这个。”
陆无祟面色沉了下去。
他下意识往江淮的方向看,正好对上江淮震惊又茫然的眼神。
陆成春还在道:“你可能对我们还有顾虑,才和小江一直没要孩子,现在我们两边各退一步……”
“笑死人了。”
陆成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恼怒地看过去。
唐平建没个正形,倚在门框上,“男人能生孩子?大姐,你别是傻了吧?为了能从你侄子这里扣点钱,还真是不容易啊。”
“这可不是我们瞎编的!”刚才情绪激动的男人,终于敢开口说话了,他指着江家夫妇,“这些都是他父母亲口跟我们说的!”
江淮顺着他的手指,有些彷徨地看向父母。
江其民道:“这也不是我们瞎编的啊,当时小淮出生,医生亲口跟我们说的,是吧姜秀?”
而江夫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干脆把头撇去了一边,眼不见为净。
“你瞧瞧,”唐平建啧啧两声,“你老婆都不愿意跟着你一起撒谎。”
江其民有些着急了,“我们家小淮,虽然是个小男孩,但也能生孩子……”
话音未落,他对上了陆无祟冰冷的眼神。
陆无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再说下去,后果自负。
江其民背刺他的这一下,出发点还是为了能让江淮怀上孩子。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也不是特别的过分。
在家的时候,他自作聪明分析了一下。
上次让姜秀去给江淮下药,两人哪怕之前没同.房,有过那一次之后,肯定也同了。
男人的劣根性他也了解,有过一次之后,肯定还会有之后的无数次。
这种情况下,江淮的肚子还没动静。
那是因为什么?只能是因为陆无祟做了避孕,不想要,有顾虑在。
他的顾虑,可能就是陆家的这群亲戚。
现在他把陆无祟的顾虑给去除了,如果江淮能怀上孩子,更是帮陆无祟把继承权给拿到了。
陆无祟该感谢他才是。
可是看陆无祟的眼神,又不是那么回事。
至于接下来唐平建的讽刺,他更是顾不得反驳了。
为什么?为什么陆无祟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还有其他被他忽略掉的东西?
正在这时。
江淮忽然道:“我的肚子是皮球吗?”
刚想说话的陆无祟:“……”
好像是不用他吭声了。
其余的人也有点发愣——他们一直当江淮是个小哑巴一样的存在,没想到江淮还会说话。
陆成春尴尬笑道:“当然不是了……”
“不是的话,你们怎么能这么随意的说来说去呢?”江淮道,“它是我身上的东西,就算真的能生,也是我说了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陆无祟:“……”谢天谢地,他没信。
原来他刚刚沉默这么久,是酝酿这个呢。
唐平建更是拍手称快,“小子,说得好!”
江淮欣然接受了“小子”这个称呼。
江其民懵了。
江淮他——不对,江淮什么意思?!
“你们真的很没有礼貌,”江淮认真道,“哪怕是我见过最没有礼貌的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都没把我当成透明人过,你们比我见过最没礼貌的人还没礼貌。”
陆无祟的嘴角翘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搂紧了江淮的肩膀,沉声道:“嗯,说得对。”
陆成春和一众亲戚:“……”
陆无祟的语气,在面对江淮时,总能柔软起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件事。
江淮天天和他接触,能发现他有些大的变化,至于这种小变化,则完全察觉不出来了。
可是,听陆无祟冷言冷语惯了的亲戚们,却一下子感觉出来了。
挑事不成,反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这一波赔了夫人又折兵,直接血亏。
陆成春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时。
楼上缓缓走来一个人,对着一众人道:“老夫人说,都是一家人,再闹就伤了和气了,她听了这么一场戏也乏了,大家还是早早散去吧。”
在场都是老夫人的晚辈。
对着陆无祟时,还能借着长辈的身份撒野,但对上老夫人时,只有咬碎了牙和着血咽下去的份了。
“还有,”那人一顿,“唐先生,老夫人有请。”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放在了唐平建的身上。
在这个家中,唐平建的存在,无疑是让陆家人蒙羞。
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
*
在唐平建被老夫人请走后,余下的人也都悻悻然散去。
散去的时候,基本没人敢再去看陆无祟和江淮。
此番算是彻底撕破脸,以后他们在陆氏的日子,可想而知的难捱。
更有聪明的,已经在想该怎么重新讨好陆无祟了。
看他现在的样子,被这个江家少爷吃的死死的。
——巴结江家少爷?
*
江淮对此毫无所觉。
这件事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他的心情也没有为此变得不好。
陆无祟在观察片刻后,没发现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
自己这口气松的还是太早了。
晚上,陆无祟在进去卧室后,第一眼看见的竟然不是江淮拒绝的背影,心中渐渐升起疑云。
等他坐到床上,看见江淮时不时瞥向他的眼神时。
他更加坚定了这个不对劲的念头。
陆无祟缓缓起身。
江淮立刻避开了他的视线,装作十分认真地看手中的漫画。
陆无祟垂眸,掀开了他这边的被子。
——只见床的正中央,躺着一条软趴趴的玩具蛇。
陆无祟:“……”
他咬着牙,“江淮,谁告诉你我怕蛇的?”
江淮假装没听到,余光却充满期待的落到陆无祟的身上。
他都不用说话,陆无祟就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快走快走。
陆无祟停顿片刻,在江淮充满期待的余光之中,伸出手。
然后把那条玩具蛇,整条拎了起来。
江淮:“……”
唐平建传递假情报!他再也不和唐平建玩了!
“我怕蛇这件事,是很小的时候了,”陆无祟眯起眼睛,“谁告诉你的?”
江淮连忙端起漫画书,挡住了他的脸。
其实他不说,陆无祟也猜到了。
在这个家里,能有胆子和江淮说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除了唐平建没别人。
想起唐平建,陆无祟脑海中出现的,是今天他在老宅上楼的背影。
老夫人为什么谁都没叫,单单叫了他上去?
今天白天,那些人闹得这么厉害,老夫人也没有下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而且在那群亲戚散尽后,唐平建也一直没出来。
当时陆无祟要走,还是被江淮拦着,冲着他撒娇似的道:“再等等叔叔嘛,万一他出来之后,发现这里都没人了,他一个人走多孤单呐。”
陆无祟很想告诉他,老宅有专职司机,会送他回去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后来直到天黑,楼上一直没动静,他们这才走。
陆无祟把玩具蛇拿起来,仔细的端详。
“江淮,”他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怕蛇吗?”
江淮听他的语气,不像是要算账的意思。
于是把漫画书放了下来,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在我的小时候,我亲眼看着一条蛇,在唐平建的脚边爬过去……”陆无祟垂眸。
他以为那条蛇要咬上去了。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的亲子关系中,不仅是大人会担心小孩。
小孩也会对大人产生担忧的情绪,而且因为过于年幼,甚至会为此产生阴影。
陆无祟止住了剩下的话。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不管白天唐平建是良心发现,还是忽然间开窍,还是出于对江淮的喜欢,才说了那么一两句人话。
混蛋才是唐平建永远的属性。
不过是说了一两句人话,他就心软了?
在陆无祟沉默间,江淮也在沉默。
陆无祟以为江淮会说“只是看见条蛇而已,你胆子真小”。
可是江淮眨了眨眼,道:“那确实好吓人。”
“好吧,”江淮嘟嘟囔囔,“我不该拿这个吓你,对不起,我下次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陆无祟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些别样的情绪。
他喉结滑动,刚想说话。
卧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陆无祟与江淮同时抬头,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先生,陆老夫人进了医院,需要您赶紧过去一趟。”
管家一顿,语气有些艰涩,“情况好像是……不怎么乐观。”
第 53 章
陆无祟和江淮赶去医院时, 陆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原本不想让江淮跟来,可是江淮坚定地说要来,时间紧急, 陆无祟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陆老夫人在抢救室里, 一直没什么动静。
亲戚们原本还叽叽喳喳说话,看见陆无祟过来后, 就自动消了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副有话要说,却胆小不敢说的样子。
陆无祟压着怒火道:“你们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乱?”
他脾气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
然而,钱与权一向最能壮人胆, 哪怕前不久才受过教训, 依旧有人不知死活道:“侄子,你奶奶得的是癌症,你知道吗?”
陆无祟的瞳孔一缩。
见到他的脸色沉下去,那人壮起来的胆子,瞬间烟消云散。
余下的亲戚们交头接耳, 没敢再说话。
在近乎窒息的气氛中, 江淮忽然上前, 拽了拽陆无祟的袖子。
陆无祟猛地回握过去, 压下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不知过去多久,江淮觉得, 他的腿都快站麻了的时候。
医生终于从抢救室里出来, 对着陆无祟道:“老夫人暂时脱离了危险, 不过, 还需要从ICU里观察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候没事了, 才算是真的脱离了危险。”
陆无祟垂眸,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亲戚们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也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就是老夫人护着的人。
相比较之下,他们甚至还没江淮真情实感一点。
而江淮和老夫人没什么感情,如果江淮再记仇一点,会对老夫人心生怨恨也能理解。
陆无祟掩下眸中的情绪,看着老夫人被人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老夫人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江淮上次见她的时候,她看着状态还不错,这才多长时间?老夫人已经憔悴成了另外的一副模样。
丝毫不像之前那个养尊处优的陆老夫人了。
病床在众人的面前一晃而过。
陆无祟忽然道:“唐平建呢?”
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有种特别的陌生感。
众人也是一愣,紧接着都摇了摇头。
陆成春上前道:“我妈被送医院里来之后,他在抢救室这里待了一会儿,我们一到,他就走了。”
她想起来什么,咬牙道:“他是我妈最后接触的人,我妈不会是被他给气成这样的吧?我饶不了他!”
江淮闻言道:“奶奶的病是原本就有的,怎么可能是唐叔叔给气出来的呢?”
陆成春听见他顶嘴,咬了咬牙。
但是碍于陆无祟还在,她也不好再反驳什么。
倒是她旁边的人道:“唐叔叔唐叔叔,叫的倒是怪亲热,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小心和他接触多了,染上他的坏习惯!”
“就是,老夫人的病虽然是原来就有的,但要是没人气,怎么可能会恶化?唐平建怕是做贼心虚跑了吧?要是他再敢出现……”
“要是他再敢出现,我自己会处理他,”陆无祟忽然道,“你们还有问题吗?”
那人闭上了嘴。
陆无祟道:“没问题就去老夫人床头尽尽孝吧,小心老夫人睁眼的时候没看见你,家产全分给别人了。”
那人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方才这群在抢救室面前的丑态,被陆无祟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一个两个的,看见老夫人病重,想的无非还是怎么分家产。
也难为他们了。
对于陆无祟来说,他根本看不上眼的东西,被他们争来抢去,甚至连人性都可以不要了。
*
陆老夫人病重,在ICU躺了二十四小时,依旧昏迷不醒。
医生说,接下来全看老天爷了。
陆老夫人要是能撑过去,十天半个月的就能醒过来,要是撑不过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倒是不会有什么痛苦。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怎么乐观。
毕竟她已经八十岁了,身上的癌细胞也还在扩散当中,年老又患病,活下来的几率十分渺茫。
陆无祟听见医生这么说后,忽然问道:“她得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医生闻言,顿了一下,“得病时间不清楚,但确诊的时间的话……是在她上次病重的时候检查出来的。”
差不多一两个月的时间。
也是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老夫人着急的给江淮办了休学,一直催促着陆无祟要孩子。
陆无祟也确实奇怪过。
毕竟陆如梅一直能沉得住气,对于小辈也一直爱护居多,更加不会对小辈动手。
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陆无祟闭了闭眼。
在过去了几天的情况下,唐平建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
他是最后和老夫人接触的人。
据老宅的管家说,老夫人把唐平建叫进去后,一直没让其他人进去。
所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冲突,都成为了个谜。
不过,管家说:“我在门口守着,好像是听见了唐先生和老夫人提起过成秋小姐。”
成秋小姐,就是陆无祟的母亲,全名陆成秋。
陆无祟掩下某种的情绪,缓缓道:“我知道了。”
*
往往一个大集团的领头人倒下,势必要面对一个混乱的、群龙无首的局面。
神奇的是,陆家没有。
陆家还好好的运转着。
这一切,全都是靠陆无祟。
之后又过去十天半个月,老夫人似乎要一直这么沉睡下去了。
她没有醒来的意思,但也没有出现死亡的前兆。
渐渐的,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
陆家悄无声息地经历了一场变革,又安然无恙地重新进入正轨。
原本的陆无祟就没多少人敢惹。
如今他如日中天,权利与威望都进入了一个鼎盛的时期。
陆家先前还蹦跶的亲戚,都自觉闭上了麦。
*
江淮最近解决了一个小烦恼。
也不能算是解决。
就是陆无祟最近太忙,晚上没了和江淮拌嘴的时间。
往往江淮都睡着了,他才忙完一天的工作,再爬进江淮的被窝里,和江淮一起睡觉。
这种时候,江淮是没什么知觉的。
既然不知道,那么也就没了烦恼。
然而小烦恼一走,接着又来了烦恼。
陶出南再次联系上了江淮。
他问江淮道:[最近过得还好吗?我听说了陆家的事,需要我的帮助吗?]
江淮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在消息跳出来时,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半晌,才想起来陶出南是谁。
他前世的丈夫,在这一世一直缠着他。
最近没怎么纠缠,他直接当这个人消失了。
江淮其实不太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毕竟两人这一世的交集并不多,而且上一世的时候,陶出南明明很冷漠。
他理解的是,上一世两人的相识是被迫,这一世两人的相遇是意外,导致了陶出南对他的第一印象没上一世那么差。
江淮回复道:[还好。]
陶出南道:[那就好。]
江淮看着那条消息,没看出来什么特殊的含义,觉得应该是不用回复了,也就没再理会。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再次见到了陶出南。
他是陪朱小艾出来买衣服的,而且是临时想出来的计划,因此,他们能遇见完全是意外。
陶出南在看见江淮之后,眼睛一亮。
他冲着江淮挥了挥手。
江淮原本还想假装没看见他,遮着脸拽住朱小艾走人。
被陶出南看见后,他身体一僵,放弃了挣扎。
*
半个小时后,江淮和陶出南坐在一个餐厅的桌子上。
朱小艾被陶出南给打发走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要不是了解朱小艾,江淮都怀疑,这次是朱小艾和陶出南商量好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知道朱小艾不会那么做。
陶出南给江淮点了几样东西,全都是他爱吃的。
江淮一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
他咬着面前的吸管,含糊不清道:“你找我干什么?”
陶出南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来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他对着江淮道:“我听说了陆家的事情……”
江淮道:“你已经说过了啊。”
他觉得陶出南在浪费时间,明明微信上都告诉过他的事情,还要再当面重复一遍吗?
“好吧,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听这些,”陶出南叹口气,“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需要注意着点陆无祟,你们原本就是因为两家的利益而联姻,如今陆老夫人病倒,陆无祟手中的权利进一步增大……”
看着江淮漫不经心地模样,陶出南住了嘴。
他停顿了片刻,直接道:“陆无祟已经开始对江家下手了。”
江淮脸上的神情这才有了点变化。
他惊讶地看着陶出南,似乎是觉得很意外。
陶出南道:“你们之间没了利益的牵扯,婚姻就完全靠不住了,他今天能对你家里人下手,明天就能对着你下手,江淮……”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跟我说这些呢?”江淮忽然问道。
明明和陶出南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他说出来这些,甚至还有得罪陆无祟的风险。
完全是赔本的买卖。
陶出南在听见他这么问后,脸上浮现出来个苦笑,“说来比较奇怪,之前看见你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你特别眼熟,甚至在心里对你产生了点……亲近感。”
江淮眨了眨眼,想到一种可能,浑身一僵。
“不过,我知道我才开始对你没什么分寸感,所以很抱歉,”陶出南道,“以后肯定不会的,你要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你。”
他一顿,终于说出了今天的主题。
“包括从陆无祟的身边离开这种事。”
*
与此同时,在陆家的私人医院里,陆无祟正在和医生说话。
“您的要求,我们已经清楚了,”医生道,“我们会竭尽全力保证小江少爷的安全……”
“不是竭尽全力,”陆无祟打断他,“是必须。”
医生一顿。
“如果你们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会让江淮上手术台的,”陆无祟道,“所以在没有把握之前,不用冲着我说这些空话。”
如今陆家成了他一个人的一言堂,上上下下都要听他的,根本没人敢提出异议。
尽管医生想研究江淮,也不敢真的去越过陆无祟的命令,擅自去研究。
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又道:“不过,如果能够手术的话,小江少爷的身上出现手术刀口,不可能什么都意识不到,如果在手术后知道,情绪太激烈可能会导致预后的情况不理想。”
“知道了,”陆无祟搓了搓指腹,“我会尽快告诉他的。”
*
隔天,江淮就被陆无祟带到了医院里。
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脑子里全是陶出南跟他说过的话。
平时有人跟江淮说很多话时,他都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消化。
遑论昨天陶出南说的,似乎每句话都透漏着点什么。
他只能用自己的脑子一遍遍去想。
不过很快,他就没机会再去想了。
*
江淮很害怕医院,这点陆无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江淮害怕医院的原因。
这次,他从江淮的嘴里,听到了一些嘟嘟囔囔的内容。
江淮小声问他:“我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如果是的话,你别瞒着我。”
陆无祟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但是,光是想一想江淮会得病,陆无祟的心就一缩,像被人给掐了一下。
他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不会得治不好的病。”
江淮却反驳道:“怎么可能?”
他上一世,就是得了治不好的病死的,他可是经历过的。
陆无祟掐住他的下巴,脸色沉了下去,“平时调皮也就算了,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小零食全部没收了?”
江淮:“……”
多大的人了,还用这种幼稚的手段对付他。
问题是,他都多大的人了,这种幼稚的手段对付他居然特别起效!
就在这时,有一个医生走了过来。
江淮吓得花容失色,像一只应激的猫,只敢缩在陆无祟的怀中,连抬头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医生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人家只是路过。
虽然很可怜。
但是当江淮往他的怀中钻的时候,这种被依赖着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陆无祟毫无良心地想。
江淮有些生气道:“之前不是已经体检过了吗?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你昨天吃过了饭,今天就不吃了吗?”陆无祟还是拿那一句来堵他。
江淮:“……”
每次都来这一套,好讨厌。
与此同时,江淮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陶出南说的那句话。
——陆无祟已经开始对江家动手了。
江淮略有不安,微微松开了攥住陆无祟的衣服。
陆无祟没察觉到,还在关心检查的结果。
江淮的身体复杂,如果不是陆无祟拒绝,医生甚至会提出让江淮住在医院的建议。
可是医生也知道,这个建议不管是对江淮来说,还是对陆无祟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
回家之后,江淮就蔫巴巴的。
不管陆无祟怎么逗,他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陆无祟问他:“今天准备画点什么?”
江淮可怜巴巴地缩在被窝里,没有说话。
陆无祟又问:“不画画的话,那吃点什么?”
江淮还是没说话。
就在陆无祟叹了口气,觉得今天是哄不好他的时候。
江淮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想吃小零食。”
陆无祟:“……”
确定不是报复他在医院里说过的话吗。
一般江淮吃小零食,除了在被窝里,就是在被窝里。
吃饭的话,他都是老老实实吃,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么吃零食。
晚上,江淮终于缓过来了点。
他刚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就看见了枕头边上,放了一堆的零食!
幸福感瞬间上升!
连被带去医院这件事,他都可以原谅陆无祟了!
当天,江淮难得吃零食吃到爽。
等陆无祟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地的零食袋子,还有熟睡的江淮。
陆无祟:“……”真不知道他的这种纵容是对是错。
好在江淮只是扔了点垃圾。
床上和他自己的卫生,倒是都收拾干净了。
当天晚上,陆无祟是把卫生先打扫完,才上床搂着江淮睡的觉。
他把江淮搂在怀中后,还对着江淮的脸蛋咬了一口。
江淮在睡梦中,发出了很轻的闷哼。
小笨蛋。
*
陆老夫人住院这件事,对陆无祟和江淮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又没有太多。
江淮能感觉到的,就是陆无祟明显变忙了一些,神情偶尔也会露出些许的疲惫。
之前老夫人看似退隐家中,没怎么插手公司的事情。
但等她真的不能插手了,才能发现,她先前明里暗里,也帮衬过陆无祟不少。
陆无祟终究是她带大的,她又对小女儿心存愧疚。
虽说他之前还挺苦恼陆无祟和他抢床,然而等陆无祟真的不抢了,他又隐隐约约觉得空虚起来。
这种空虚,画画也弥补不了。
江淮把这件事跟朱小艾一说,朱小艾跟他提供了个好办法。
——看电视剧。
“我寂寞空虚冷的时候,就爱看甜甜的电视剧,”朱小艾真心实意道,“去看看吧,保证你看完之后,什么烦恼都没了。”
江淮:“……”
保持怀疑。
但是,在朱小艾强烈的安利之下,江淮还是被他打发去了电视剧那边。
*
等陆无祟回家时,看见的就是江淮在客厅窝着看电视剧的身影。
他难得工作结束的早,得了点休息的时间。
结果江淮不来迎接他也就算了,没尽到结婚对象的义务也就算了。
等陆无祟过去时,竟然发现,江淮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男演员,看得目不转睛的。
不等陆无祟醋一醋。
屏幕上,男演员把女演员给推到墙上,来了一个壁咚。
伴随着优美的音乐,两个演员暧昧到拉丝的气氛。
江淮微微皱眉。
——露出了个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陆无祟:“……”
在他白净的脸上,哪怕是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看着也不觉得难看,像个玉娃娃。
第 54 章
“朱小艾明明说这个很好看, ”江淮喃喃自语道,“他骗我?”
陆无祟站在他的旁边,他也一直没发现。
此时, 屏幕上,男女主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女主侧着身体, 背对着那男主。
江淮:……这种相顾无言的状态, 这莫名的熟悉感。
万籁俱静之中,男主忽然伸出手, 将女主揽入怀中。
在女主强烈的反抗当中,他制止住了女主的手, 轻声道:“别动。”
江淮冲着男主道:“人家都不愿意,你好过分。”
陆无祟:……
他怎么看着这女演员是半推半就呢。
虽然这个男演员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撩拨人的能力感觉……还行?
要是把这个方法, 用在江淮的身上呢?
不过看江淮这个反应——还是算了吧。
屏幕上, 男主对着女主,眼神十分的深邃, 又是一个慢镜头和一首暧昧的曲子。
男主对着女主低下头,作势要吻。
江淮起先还认认真真看着。
但是他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忽然间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无所适从起来。
陆无祟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红了。
他的眼睛忽然一眯。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懂。
就在这时, 屏幕上的女主偏过了头, 男主的吻落空了。
江淮紧绷着的呼吸也放松了点。
男主道:“我们已经结婚了,这种事情是夫妻之间的义务,迟早要经历的, 没必要装矜持吧?”
女主咬着牙, 没有说话。
陆无祟意识到了什么, 看向电视的右下角。
右下角, 写着电视剧的名字——契约的爱。
陆无祟:“……”什么东西。
眼见江淮是不可能靠自己发现他了,陆无祟清咳了一声。
江淮被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
他在看清是陆无祟后,整个人手忙脚乱起来,连忙去找遥控器。
陆无祟淡淡提醒他,“在你面前的桌子上,右手边。”
江淮:“……”他是不是有超能力,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江淮摸到遥控器之后,就抓紧把电视给关了。
陆无祟道:“怎么不看了?”
江淮脸色已经红透了,呆滞了半天。
他刚刚看电视上的男女主险些接吻,脑中却忽然浮现出来了陆无祟吻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陆无祟见状,眸光闪烁了起来,缓缓朝着江淮的方向逼近,眼神有隐藏着的几分热度。
“是感觉到了什么?”
江淮后退了半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眼神居然还是纯真又懵懂的。
清澈的能看清他眼底的茫然。
陆无祟这几天其实已经很累了,可是在看见江淮之后,身上的疲惫在瞬间化为无形。
江淮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忽然踉跄了一下。
陆无祟连忙伸出手,帮他稳住了身形。
江淮没能跌进他的怀中,而是跌坐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他抬起头,雪白的脸上散落下来几绺头发丝。
他的头发不长,软趴趴的,有点偏棕色。
这样的发色显得他的脸更加白皙,许多人在看见他的第一面,都以为他是染的头发,其实是天生的。
陆无祟喉结滑动,捏住他的下巴,动作轻挑又克制。
他缓声道:“小笨蛋。”
江淮:“……”
再叫就急眼了,谢谢。
*
晚上,在睡觉的时候,江淮破天荒没侧过身去睡,而是仰躺着,时不时往陆无祟的方向看一眼,欲言又止。
陆无祟也没睡着。
只要是江淮不睡,他就没办法把江淮给抱过来,而没有江淮在怀中,他就睡不着。
所以他其实是在等江淮睡觉。
但是这个小笨蛋可能是受了电视剧的刺激——虽说陆无祟也没搞懂他受的是那方面的刺激,不过看样子确实是受了刺激,并且还不小。
所以一直不睡觉。
就在陆无祟快等的不耐烦,准备直接伸手把他抱过来时,江淮终于说话了。
他问:“你睡着了?”
陆无祟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江淮略微的恼怒,“骗人,你明明没睡。”
陆无祟:“嗯,骗你的。”
江淮:“……”
被逗久了,他已经快没脾气了。
独自气了一会儿后,江淮才又开口道:“今天你也看电视了……对吧?”
陆无祟闻言,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江淮接着道:“你知道,那个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个什么东西吗?”
陆无祟:“……”
这次,陆无祟彻底沉默了下去。
江淮见他许久都没动静,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无祟的方向。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问出口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私.密的话。
因为他根本就不懂。
可是陆无祟的沉默,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再次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懂啊?那管家会懂吗?实在不行,等唐叔叔回来,我问问唐叔叔……”
“以后你会明白的。”陆无祟打断了他。
江淮有些疑惑,“为什么以后才能明白?现在不行吗?”
陆无祟:……因为现在明白了,就要出事了。
其实对于江淮能不能理解之间的感情这件事,陆无祟并不是特别的着急。
一来江淮的手术还没做,二来,他自认为江淮在他的手心里,哪里也去不了,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和江淮耗。
但……不着急不代表不想。
江淮有些生气了,他觉得陆无祟在跟他兜圈子,气鼓鼓道:“不说就不说。”
陆无祟见他不依不饶,一顿:“真想知道?”
江淮也一顿,直觉告诉他,陆无祟的话中有陷阱。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无祟道:“今天教你点入门版的。”
江淮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什么入……”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无祟伸出胳膊,把他拽到了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
江淮在他的眼神当中,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
——那是陆无祟每次亲他之前,眼眸都会比平常多许多的热度。
是一种迫切、爱.欲,以及克制交织出来的复杂的感情。
陆无祟抵住他的头,与他呼吸交织,语气暧昧。
“还记得我上次怎么帮的你吗?”
明明他没有特指出来哪一次。
可是江淮迟钝的脑袋,这在一刻福至心灵,竟然理解了他说的是什么。
陆无祟亲了亲他的脸,语气从容不迫,“这次换你来帮我。”
“帮完我就教给你,什么是夫妻之间的义务。”
*
当天晚上,过了还没一个小时,江淮就后悔了。
他忍住了摇摇欲坠的泪,语气中带着哭腔,小声抗议道:“你不要咬我嘛……”
“我觉得我不想知道了。”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陆无祟!我讨厌你!”
回答他的,只有陆无祟密密麻麻的吻,还有迫切的、洒在他的脸上的呼吸。
以及他说讨厌陆无祟时,被陆无祟忽然咬在耳朵上的疼痛感。
*
第二天,江淮赖床到日上三竿。
其实他今天是有课的,可是他太累了,根本不想去上,反倒是陆无祟——一大早就起床去上班了。
直到管家上来敲门,说老师已经到了,江淮才收拾收拾下去。
上课的时候,老师就看见他画画的姿势有点别扭。
不是有一点别扭,是太别扭了。
他的右手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
老师皱眉道:“你的手是受伤了吗?”
对于演奏家也好,画家也好,一切以手为生的职业人,都会特别爱惜自己的手。
有些人甚至会给自己的手上巨额保险。
江淮的手虽然还够不上巨额保险,但说不准未来的某日,他这双手的价钱就会成倍翻涨呢?
老师对于江淮不爱惜自己手有些生气。
然而,在他的询问之下。
——江淮的耳朵,却奇怪的红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看上去还有点委屈,含泪道:“没有受伤。”
是手酸了,所以今天没有力气给他使。
老师看他的样子,还想再询问一番,却在这时,看见了江淮耳朵上的伤痕。
……是一枚新鲜的牙印。
老师明智的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
江淮可太委屈了。
他觉得陆无祟这个人太讨厌了,讨厌到了极致,他马上就要忍不下去了!
明明说要教给他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什么东西。
可是把他都欺负完,让他的手酸的要死之后,都一直没告诉他夫妻义务究竟是什么。
但是,让他再去问一遍的话,他也没有那个勇气了。
晚上,江淮下课吃完饭之后,又在床上把自己给裹成了蚕蛹。
而陆无祟对于他这种耍小性子式的冷战模式,基本上已经摸熟了,知道他会怎么做。
无非是不说话,装哑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陆无祟承认,他这次确实是有些没控制住。
不过江淮也有冤枉他的地方。
夫妻之间的义务,他明明都教给江淮了,只是没教彻底。
而且他也帮江淮了,按理说算是两两相抵。
怎么江淮还生气了呢?
*
陆无祟从江淮的身后,发现他这次有了进步,真的把自己给裹得无懈可击,令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于是他索性把江淮和被子一起抱住。
江淮整个人都比他小了一圈,哪怕是裹着被子,也能刚好缩在他的怀中。
陆无祟凑到他的耳边,继续道:“还想不想继续执行一下义务?”
江淮生气了,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他想推开陆无祟,却被陆无祟反搂住,然后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口。
陆无祟对于他留下来的“印记”很满意。
江淮身上哪里都白,耳朵也不例外,他的耳朵长得小巧标志,在害羞的时候,眼睛会染上泪,耳朵也会变红。
稍微一咬,就会有印子。
“松开我。”江淮一张脸都皱巴了起来。
陆无祟也干脆道:“不松。”
江淮欲哭无泪,瘪了瘪嘴。
虽然欺负他很好玩,但是陆无祟也不想他真的气着了,放柔了声音:“觉得我过分了?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江淮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拒绝交流。
“不理人了?”陆无祟问,“你要是不理人,我也没办法跟你道歉是不是?”
江淮忽地直起身体,对着他道:“你要跟我的手道歉。”
陆无祟一顿,没训斥他这个要求有多离谱。
他很淡定的把江淮的手给举起来,对着他的手呼了呼,“对不起,我给江恬恬的手道歉。”
江淮听见他这个称呼,猛地要把手抽回去。
可是陆无祟紧紧握住他,亲了一口。
“昨天辛苦了,今天换我来辛苦。”
江淮:“……”
*
一连三天,江淮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理解了夫妻之间的义务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和陆无祟这个样,已经算是在履行义务了吗?
可是陆无祟说的“入门版”又是怎么回事?
江淮尽管好奇。
但是这次——打死他都不会再问出口了。
*
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平静的生活总是会令人忽略掉一些沉重的事实——比如说老夫人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快一个月这件事。
而在某一天。
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唐平建,终于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走,走之前他又和老夫人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老夫人的昏迷,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
可是在唐平建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言不语。
他回的是陆无祟的家,进门就钻进了往常他待着的屋子里。
由于老夫人忽然的昏迷,还有他忽然的出走。
老夫人派过来看守他的保镖,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可以说是获得了相当高的自由。
江淮在阳台上就看见了他回来。
等他进了门,江淮关心他的情况,就一直在和他说话。
当然,他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没能得到唐平建任何的回应。
江淮还被管家给拦着,管家不让他凑太近,还把唐平建回来的事情报告给了陆无祟。
直到唐平建要进屋了。
他见江淮还是在同他说话,稍微扯了扯嘴角,摸了摸江淮的头。
两人之间,可以说是“君子之交”,从不过分的亲近,只是在阳台上说说话。
这还是唐平建第一次,用这么正经的态度对待他。
下一秒,他就收回了手,在江淮的面前关上了门。
*
陆无祟知道唐平建回来,忍到了下班才回家。
老夫人的昏迷已成定局,他知道自己逼问唐平建,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陆家今晚特别的平静。
陆无祟在进家门之前,特意吩咐管家,把江淮带到别的房间里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
在他即将踹开唐平建房门的瞬间,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老太太醒了。
陆无祟浑身僵硬,对着面前的门道:“如果你听见了,现在出来,跟着我去医院。”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陆无祟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这扇门。
*
老太太这次的清醒,并不是好转,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医生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给陆家所有人的人都打了电话。
陆无祟到医院时,病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陆老太的两个女儿哭成了泪人——虽说她们和老夫人有利益上的冲突,可到底是母女,难免悲痛。
陆无祟身后还跟着江淮。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被江淮给发现了,可能是看着他的表情不对劲,说要跟着过来。
时间紧急,陆无祟让他上了车。
上一次似乎也是这样,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陆无祟显现出来了一种难得的、几乎没从他身上发生过的慌乱。
江淮跟在他的身后,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一路上都没怎么和陆无祟说话。
到了医院之后,他也是乖乖的跟在陆无祟的身边,没有添过乱。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着这一群人说:“按病人的要求,你们一个一个的来。”
其余的人互相看看,不知道该先让谁进。
医生又道:“病人说,让她的孙子进去。”
陆无祟没有犹豫,直接进去了病房。
在进去之前,他转过身,牵起了江淮的手,把江淮也牵了进去。
*
江淮没有见过临终前的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临终前的病人。他看见老夫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身上还挂着点滴,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响。
江淮在瞬间白了脸。
前世的时候,他在临死之前,也听了一天的这个声音。
哪怕他只听了这个声音一天。
可是在听到的瞬间,就唤起了刻在他骨子里的,对于死亡的恐惧感。
老夫人的神志还算是清醒,不过她的眼球十分浑浊,似乎动一动都费力。
她对着江淮道:“吓到你了,孩子?”
江淮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过他点头或者摇头都不重要了,这种时候哪怕是他吓到了,他也不能出去。
老夫人的视线放在了陆无祟的身上。
她对着陆无祟道:“小祟,对不起,奶奶之前说要护着你一辈子,现在恐怕是要食言了。”
陆无祟有些仓促地上前一步。
“原本想着,能在走之前抱上孙子,”老夫人说话似乎是很费力,说一句就要歇上一会儿,“现在看来是抱不成啦。”
陆无祟艰涩道:“这件事……算我不孝顺。”
“都这种时候了,也不用说孝顺不孝顺的,”老夫人喘了口气,“你说得没错,到底是我贪心了,有了孙子还想要曾孙子,我死到临头了,也想通了,你能把陆氏给运转好,已经是老天爷施舍我这个老太婆,没让陆氏落败下去。”
她的眼睛,从陆无祟的身上,转到了江淮的身上。
“好孩子,过来,奶奶跟你说两句话。”
江淮有些彷徨,却还是走了过去。
老夫人握住了他的手,她缓慢而艰难道:“奶奶跟你道个歉。”
江淮在怔愣之后,连忙摇了摇头。
他道:“您是长辈……”
陆老夫人有些疲惫,她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要道歉的。”
她接着道:“回去上学吧,孩子,这事儿是奶奶做的不对。”
江淮微微一怔,接着,连忙点了点头。
陆无祟始终注视着她,眼眶微微发红。
陆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要跟你大姨和二姨交代。”
江淮抿了抿唇。
接着,他就被陆无祟拉着出去了。
*
在两人出去病房之后,陆家两姐妹就连忙进了病房。
她们的脸上,对亲情的关心和对利益的关心掺杂着,也说不清对她们而言,到底是亲情更重要一点,还是利益更重要一点。
之后,陆无祟就和江淮在病房门口守着了。
等所有人都见完,老夫人也消耗完了她醒过来的所有力气。
医生建议道:“你们这两天可以把她接回家里去守着,医院里的这些治疗,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必要了,不如在家里安心一点。”
医生说话也比较的委婉。
其他亲戚闻言后,对视一眼。
对他们来说,陆老夫人在哪死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遗产。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大头肯定是归陆无祟,他们能努努力的,也就剩下陆老夫人指缝里露出来的财产了。
因此,他们表现出来了十二分的孝心。
哪怕还在医院里,他们也不吝啬自己的表演,哭天抢地的去给老夫人安排地方。
望着这一出闹剧,陆无祟领着江淮,面无表情地退了场。
*
晚上,回到陆家,陆无祟听到管家说,唐平建出门了。
他闻言,冷笑了一声。
江淮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可怕,陆无祟却告诉他:“你先上去睡觉。”
这一夜,陆无祟等在了客厅里。
他不知道唐平建究竟去哪里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等到他。
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唐平建回来了。
他晃晃悠悠地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接着被客厅里的陆无祟给吓了一跳。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片刻,没等唐平建开口说话。
——陆无祟上前,攥住了他的衣领。
原本他对唐平建就没几分尊重,今天的事情,更是将他的怒火引燃。
他冷声道:“为什么不去医院?”
在老夫人昏倒之前,他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他奶奶——究竟是不是因为唐平建才气倒的?
哪怕没血缘关系,去看一眼——就这么困难吗?
陆无祟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把唐平建当成空气,可是从小到大,每次一到关键时候,唐平建永远在掉链子。
唐平建倒是很平静,“你奶奶还好吗?”
陆无祟道:“你说呢?”
唐平建道:“那应该就是还好。”
陆无祟看着父亲古井无波的脸,到底是松开了他。
他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发高烧找他,却一直没找到的时候,还有他把自己扔给奶奶,头也不回地走的时候。
他冷冷道:“从我家滚出去。”
江淮从楼上露出来半个头,担忧地看着楼下的两个人。
脸上的表情也紧巴巴的。
第 55 章
唐平建脸上终于有了点波澜, 却也仅仅只是一点,他侧过头,叹了口气。
陆无祟转过身, 刚想上楼。
“小祟,”唐平建忽然叫了他一声,“今天是陆成秋的忌日,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陆无祟僵住了。
“哦对了,”唐平建想起来什么, “陆成秋是你妈, 你应该不经常听这个名字。”
“不过好歹是拼命把你生下来的人,你记着奶奶生病,也去看看你死了的妈吧?”
——陆成秋。
陆无祟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今天是他……他母亲的忌日?今天几号?
陆无祟鲜少有忘事的时候,没想到这鲜少的几次忘事,就让他忘记了母亲的忌日。
唐平建在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就知道自己冲动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也不可能。
唐平建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陆无祟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他抬起头时, 看见了角落里的江淮。
江淮在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陆无祟与他对视,褪去了一贯的冷静, 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空白。
“小祟,”唐平建忽然道,“我不该这么说……”
“别那么叫我。”
陆无祟打断了他, 再转过身去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他看了唐平建片刻。
在唐平建懊恼的表情当中, 嘴唇动了动。
父子两人, 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对视了片刻。
时间在他们之间划开了条看不见的鸿沟, 他们一个人在这边,另一个人在那边。
他们偶尔开口,朝着对面想说些什么。
可是中间的鸿沟太宽太深,哪怕是有人开了口,对面也照样听不见。
除非是非常非常用力呐喊。
但是一个人没有勇气。
另一个人随着鸿沟的加深,已经不想听了。
*
江淮发现,陆无祟失眠了。
他能发现这件事,是因为他也失眠了。
去医院里时,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太大,唤起了他来自前世的恐惧。
前世他得的是急病。
陶家对他没多少关心,因此哪怕是他生了病,也没多少人发现。
等发现的时候,是他终于撑不住,晕倒的时候。
在病床上孤单单躺了好几天,除了陶家的保姆给他送饭照顾着,很少有人去看他。
某一天,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就让陶家人把他给接了回去。
再后来就是病情恶化,被紧急送回医院,他听了一天医院里仪器的声音。
那种濒死感,经历过一次之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现在……老夫人应该也在经历着吧?
相比较于对小动物,江淮对人类的共情能力一向比较弱。
小动物受伤的时候,他可以接收到百分百的疼痛感,有时候小动物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小动物可爱或者可怜。
狗狗的情绪是外放的,猫的情绪是内敛的,兔子胆小也会淘气。
他什么都能感觉到。
但是人类是复杂的。
曾经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被欺负了,江淮上去劝了很长时间,甚至为此差点挨打。
江淮从小就是那种,被小朋友打了都不会还手,而是问你为什么打我的孩子。
后来那些小孩被他给问怕了,这才作罢。
而被欺负的那个孩子,当面向他道了谢。
江淮为此十分的自豪,有种救助了小动物的成就感。
可是很快,他的成就感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那个欺负的孩子,在和他道完谢的第二天,再次和施暴者玩到了一起。
江淮为此很是困惑。
这件事,也给他的认识里添加了一条“人类很奇怪”的规则。
毕竟连小动物被人类给欺负之后,也知道以后躲着人类走。
可是人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还可以对欺负自己的人笑得那么开心。
而江淮在抱着这样的认知活了十几年之后,难得对老太太产生了点共情。
在江淮瞪着眼睛睡不着时,他的腰间一紧。
是陆无祟抱了上来。
江淮听着他的呼吸声,以为他是睡着了,然而下一秒,陆无祟叫了他一声:“江恬恬。”
江淮觉得他这个称呼很过分。
不过叫着叫着,他居然也开始习惯了这个称呼。
因为才开始的时候,陆无祟这么叫他,多半是他闯了祸。后来再这么叫他,情绪就缓和了很多,江淮对于这个称呼的反应也就没有那么激烈了。
陆无祟抱着他,低声道:“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
*
在这一夜,两人都没怎么睡好,江淮早晨窝在陆无祟的怀中稍微眯了一会儿,还没等合上眼,已经到了要起床的时候。
他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了医院给陆无祟打电话。
醒过来之后,陆无祟已经不见了。
江淮揉了揉眼睛,因为熬夜,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的不好,洗漱完之后下楼,也没看见管家。
好在厨房里有给他留的饭。
江淮边吃着饭,边听见了楼上有点动静。
二楼不止有他和陆无祟的卧室书房,它是从中间分开的,一条直直的楼梯两边,分布着两侧边的房间。
他和陆无祟的是右手边。
左手边,就是唐平建待过的地方。
江淮上去之后,看见的就是管家在指挥人打扫卫生。
“打扫的和其他的客房一样就行了,必须要干净整洁,陆先生不喜欢家里太乱……”
“管家,”江淮站在门口,有些茫然的叫他,“你们在干什么呢?”
管家闻言,立刻转过身来道:“小江少爷,唐先生搬走了,我们在收拾唐先生的房间。”
江淮整个人都是一愣。
他往唐平建的房间里看进去,发现房间已经打扫了一半。
而剩下的一半,其实也没有多脏。
只是地上还躺着几个酒瓶子,还有……
江淮定睛一瞧,上前了两步,还没等他说话,有个新来的小姑娘似乎是怕他责骂,连忙把地上的东西给捡起来了。
他指着她手心里的东西,“那个……能给我看看吗?”
小姑娘连忙道:“哦好的好的,给您。”
江淮拿到手里一瞧,发现是个老旧的怀表。
他知道这种东西,以前他画画的时候练习过,不过他练习的那个怀表,没有现在手中的这个精致。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女人的半身像。
江淮不认识她,却觉得很眼熟。
里面的这个女人,似乎是怀着孩子,肚子高高隆起,脸上的表情温柔随和。
再模糊的像素,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这个怀表实在是太陈旧了。
好像被人拿在手中,抚摸过很久很久一样。
*
下午四点,医院里传来了消息,老太太没了。
江淮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不过听说,老太太的女儿哭到差点昏过去,其余亲戚也象征性的哭了哭。
只有陆无祟,只那么站着,连眼泪也没掉一颗。
别人都说他冷血。
江淮其实很想反驳他们不是的,可是他也只是听到的消息,面前也没有人可以给他反驳。
同一星期,给老太太举行葬礼。
众多亲戚蠢蠢欲动,都被陆无祟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下去,顺便处置了几个人杀鸡儆猴。
这些人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没了老太太这颗大树给他们遮挡着,得罪陆无祟,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甚至会为此损失掉他们原本就拥有的东西。
*
天上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这是给老太太举办完葬礼的第二天,在此之前,陆无祟已经给他守了一星期的灵,江淮身为陆家人,也一直陪同着。
这一星期,总觉得抬起头时,天都是昏暗的。
江淮本以为,陆无祟会带着他在陆家休息几天,可是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天,他就被带着去了别的地方。
也是一片的墓地。
短短一星期的时间,陆无祟瘦了不少,不过脸上还是很干净,只有眼底淡淡的黑眼圈,透露出来他的疲惫。
他下车之后,朝着车上的江淮伸出了手。
江淮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问道:“我们是来看奶奶吗?”
陆无祟一顿,“不是,今天来看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在江淮顺着他的手下车后,陆无祟打开了伞,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这里哪怕是下着雨,也能看出来,是个环境不错的好地方,如果是晴天的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山清水秀。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地方。
江淮在看清上面的人之后,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陆无祟还没说话,江淮忽然道:“我认识这个人!”
陆无祟微微皱眉,“什么?”
在陆家,并没有摆放任何陆成秋的照片,而且也不会有人在江淮面前提起陆成秋。
因为她死了二十几年,除了陆无祟和奶奶还记着……哦不对,还有唐平建。
可是唐平建也从来不会提她。
上一次他对着陆无祟,大概是他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提起陆成秋。
“不对,我不认识她,”江淮又摇了摇头,“我是见过她的照片。”
陆无祟以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刚想说话。
就见江淮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了样东西,随后朝着陆无祟展开了掌心。
他道:“就是这个!”
陆无祟并不认识这个东西,他修长的指尖捏起了怀表的链子。
打开之后——他的瞳孔一缩。
他看向江淮,沉声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江淮道:“就是前几天,管家给唐叔叔打扫卫生的时候……”
他说着说着,想起来陆无祟和唐平建吵过架,声音也越来越小。
但是,他还是坚持说完了,“好像是唐叔叔的东西。”
陆无祟怔怔地看着怀表中的人。
其实他没见过陆成秋几张照片。
陆成秋的死,对于陆如梅也好,唐平建也好,似乎都是个不能触及的瘢痕。
也因此,他们对陆成秋的东西严防死守。
陆无祟从小听到最多的,就是他们对着他说:“真是个优秀的孩子,可惜,要是成秋还在……”
然后他就会看见陆如梅黯淡下去的脸。
而唐平建,似乎直接把陆成秋的死怪在了他的头上。
每次看见他时,脸上的神情都很别扭。
人在三岁之前,通常都是没有记忆的,而陆无祟拥有两段三岁之前的记忆。
一段是看着一条蛇从唐平建的身上爬过去。
另一段,就是唐平建用一种惆怅又埋怨的眼神看着他,叹了口气后,把头给撇开了。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婉可人,手也十分呵护地扶住了肚子,明显是期待孩子的到来。
陆无祟从陆如梅的口中,知道母亲有多喜欢他,从他听到的母亲为他做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是在爱意中降生的。
可是在唐平建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喜爱。
既然不喜欢他这个孩子。
那为什么又收着陆成秋怀孕时的照片?
*
在回去之后,陆无祟的状态很不好。
江淮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他有些想把怀表给要回来,因为他害怕等唐平建回来找自己的东西时,却找不到。
但是陆无祟丝毫没有要把怀表还给他的意思。
啧,大坏蛋。
大坏蛋没能在家里待太长时间,很快就因为有生意而被叫走了。
陆如梅去世,陆家正处在动荡的时候。
这和她昏迷时不一样,她昏迷时别人知道她能醒过来,陆无祟是暂时掌权。
可是她去世了,在遗嘱中明确说明了要陆无祟接管陆家。
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许多的事情等着陆无祟去处理,哪怕是他刚从亲人的葬礼上下来,也需要去工作。
而江淮也难得见陆无祟喝醉。
*
晚上,江淮都快睡着了,才看见陆无祟的车从大门进来。
车灯有一瞬间照亮了卧室,江淮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
然后,他又被门打开的声音给吵醒了。
陆无祟的脚步比起平常要沉重很多,他进门之后,没有开灯,而是站了片刻。
江淮想说话,但由于太困,所以只在喉咙里发出了声小小的闷哼。
陆无祟似乎是被这个声音给惊动了。
他缓缓上前,站在了江淮的床头旁边。
江淮闻到了股浓重的酒味。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了陆无祟居高临下的脸,还有他身上依旧穿着的外套。
一般陆无祟回家时,会把外套放在玄关,晚上就会有保姆取走去洗。
但他今天怎么穿着外套进门了?
江淮撑起胳膊,被子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露出他的上半身。
他穿了件纯棉的睡衣,透过领口,能看见他肩颈间的锁骨,再扯一扯,就会露出圆润的肩头。
刚睡醒的江淮,就是天使下凡。
这时候的他,不会耍小性子,仿佛没有脾气,声音也软软的。
“你站着干嘛呢?”
陆无祟忽然动了动。
他坐在了江淮这边,对着他道:“进去一点。”
江淮:“……”
床这么大,为什么非要挤他这边。
江淮迷迷糊糊,确实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像条毛毛虫一样挪到了一边去。
然而,等他给陆无祟让够了位置后。
陆无祟又道:“太远了。”
江淮:“……”
他清醒了一点,也还是慢悠悠挪了回去,和陆无祟肩并肩躺着。
陆无祟暂时安静了下来。
江淮挨着他,含糊道:“你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了。”
全是酒精的味道。
陆无祟闻言,顿了一下,“现在不好闻,那就是以前好闻的意思?”
江淮:“……”
这刁钻的角度。
他哼哼唧唧了几声,莫名的不想夸他。
陆无祟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又道:“怎么就不好闻了?”
江淮没想到他还刨根问底起来了。
他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接着又被陆无祟给捞了起来,陆无祟捏住他的脸,又问了一遍,“怎么就不好闻了?”
江淮被捏的有点疼,已经清醒了不少。
他睁开因为困意而水雾弥漫的眼,气若游丝道:“好像是因为外套?”
陆无祟闻言,可能是也觉得硌得慌。
他解开了西装上的扣子,直接把外套给扔在了地上。
江淮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开了眼睛。
陆无祟虽然没有洁癖,可是比起普通人来说,在卫生上还是比较讲究一点的。
现在他居然直接把外套给扔在了地上。
江淮后知后觉,发现他可能是喝醉了。
陆无祟修长的手指又扯了扯领带,原本板板正正的领带瞬间变得松松垮垮,搭在他的颈间,有种放肆的性感。
他抱住了江淮,下巴抵在了江淮的肩膀上。
江淮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陆无祟一顿。
可能是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对于对方情绪的感知比较敏感。
所以哪怕陆无祟什么都没说,江淮也察觉到了点什么。
江淮伸出他细瘦的胳膊,摸到了陆无祟的头。
他像是个小大人,一本正经道:“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接下来怎么说来着?
陆无祟伸出手,炙热的掌心贴在了江淮的胳膊上。
江淮的胳膊又细又软,因为太困了,使不上什么力气,任由他握着。
陆无祟的心在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他确实是心情不怎么好。
可是在看见江淮后,又很难心情不好下去。
江淮想起来了后半句话,“既然开不开心都是一天……”
“江恬恬,”陆无祟打断了他,“亲亲你好不好?”
江淮犹豫了一下。
他扭过头,看着陆无祟近在咫尺的脸,又想了想,道:“好吧。”
“但是只能轻轻的,”江淮认真道,“不能咬我。”
陆无祟就轻轻碰了碰他。
江淮还算是满意,点了点头道:“好了,睡觉吧。”
陆无祟眸色变深,“可是我还不想睡觉,怎么办?”
江淮被为难住了。
他已经清醒了不少,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于是他小心道:“那……我陪你看个电视?”
陆无祟:“……”
也就是江淮敢拉着他看电视。
要是换成别的人,早就被他给怼了。
可也就是因为这是江淮,陆无祟不仅不会怼,甚至点了点头……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他醉了。
卧室里也有电视,江淮从床头摸了摸,找到遥控器后,直接就打开了。
里面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你就是爱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说爱你?”
“因为你就是爱我!”
江淮被里面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等他仔细一看右下角,写着四个更加熟悉的大字。
——契约的爱。
江淮:“……”
天呐!他上次不是在客厅看的吗?而且早就把这个电视剧给关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卧室的电视上?!
而且,上面的男女主情绪都比较的激动,男主尤甚。
屏幕上给了他一个攥紧的拳头的特写,下一秒,他对着女主狠狠吻了过去!
江淮吓得摁了返回。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陆无祟,却看见陆无祟同样盯着屏幕,似乎……津津有味的?
陆无祟道:“怎么暂停了?”
江淮欲言又止。
看不出来,陆无祟好这一口啊。
顾忌着他今天心情不好,江淮皱巴着脸又把电视给打开了。
这次上面更过分了。
男女主直接滚到了一起去,在床上打滚。
江淮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知道了男女主是在干什么,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男女主的义务,和他与陆无祟的不一样?
“因为人家是进阶版,和入门版不一样。”
江淮回过神,才发现他把疑问问出口了。
他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画面从男女主的身影,移到了一旁的蜡烛上。
画面一转,天光大亮,两人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都很舒缓。
尤其是男主,嘴角都翘上了天。
江淮怪道:“怎么他的表情这么高兴?”
可是他醒来之后,手酸的要死,一点也不高兴。
陆无祟道:“你想知道?”
江淮犹豫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人,那方面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这次是进阶版的,和入门版不一样,”陆无祟亲了亲他的侧脸,声音轻柔,“要不要了解?”
第 56 章
江淮问:“怎么不一样?”
陆无祟顿了一下, 道:“哪里都不一样。”
江淮:“……”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内心蠢蠢欲动,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好奇心害死猫。
直到陆无祟等了片刻后没等到回答,揉了揉醉掉的脑袋, 意识到什么, 忽然道:“不行, 算了……”
“怎么能算了,你怎么还反悔呢?”江淮好像一个对着贵重物品犹豫不决的买家, 马上要取消订单时, 发现库存就剩一个了, 急忙道,“你都说了的。”
陆无祟的动作一顿。
他刚刚涌上来的理智, 瞬间被江淮的这句话给冲垮了。
在江淮掩盖不住的好奇中,陆无祟猛地看向他, 眯了眯眼,缓缓道:“你刚刚说什么?”
江淮的脸瞬间红了。
经过“入门版”, 他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 才开始是会难受,但是难受过后, 就会舒服起来。
他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嗯嗯啊啊”胡乱应付了两声。
如果有可能,他埋在被子里不出来的心都有了。
直到陆无祟伸出手。
江淮小声地问:“干嘛啊……”
陆无祟的表情很冷静,“进阶版本,也要从入门开始来。”
“哦。”江淮索性瘫平了。
反正很快就不难受了……
江淮大脑艰难地运转,想起来什么, “不行, 手会酸……我不要手酸……”
“进阶版本不会手酸, ”陆无祟一顿,“躺着就行了。”
江淮信了。
他点了点头,整个人陷在被子里,软绵绵的,像是要和被子融为一体。
但是很快,他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陆无祟。
因为陆无祟又开始亲他了,还是那种密密麻麻的亲法,亲在他的耳朵上,小巧的耳垂上,然后又亲他的嘴。
江淮觉得他在陆无祟的眼中,可能是什么好吃的。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每次都觉得,陆无祟要把他给吞下去呢?
而且陆无祟还叫了他“乖恬恬”。
但在一个小时后,江淮咬着指头哭了出来。
“等等等等……我后悔了。”
陆无祟声音有些不稳,咬牙切齿道:“这时候反悔,你想要了我的命?”
*
第二天,陆无祟先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略微皱了下眉,往下低了低头。
——他的瞳孔一缩!
江淮缩在他的怀中,情况已经不是“可怜”可以形容了。
他还攥着江淮的一只胳膊,应该是江淮想从他的怀中逃开,被他给死死的禁.锢住,不让江淮走。
被子之上的,还都是小问题。
陆无祟掀开被子之后,犹如受到了当头棒喝,心都疼得发懵。
……他冲动了。
虽然江淮昨晚那么撩拨他——可是他怎么能当真了?!
*
江淮觉得,他果然是信了陆无祟的鬼话!
第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外边夕阳都快出来了。
江淮眼周微微红肿,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乐高玩具,在昨天被人给拆解了,又换了个样子重组,接着又被拆解,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不过手确实是没酸。
因为换成其他地方疼了!
还不如手酸呢!
这件事和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明明他看着那个男主角醒来之后,笑得那么开心。
同样是男的,怎么到他的身上,就成了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太疼,江淮还有了一种生病的感觉。
他咳嗽了两声,喉咙里要起火了一样。
下地时,双腿更是软的像面条,基本没有了承重的能力,导致他下一秒就跌坐在了地上。
昨夜扔在地上的西装和睡衣都没了,不知道是被谁给收拾的。
陆无祟呢?
江淮咬着唇,又委屈的想哭。
然而,没等他哭出来,卧室的门被人给推开,露出了陆无祟的大半个身体。
陆无祟在看见他坐在地上之后,面色一变,接着冲了过来。
江淮一双眼睛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面对陆无祟的触碰,他微微瑟缩了下,昨晚的记忆还在,他直接刷新了对陆无祟的认知,感觉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昨天的陆无祟……真的好凶。
明明嘴里的话比什么时候都温柔,可是他做的事情一点也不温柔,江淮好像被分割开,一边是温柔的绵绵细雨,一边要接受暴风雨。
江淮外强中干道:“不许你碰我。”
陆无祟没理他,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
将江淮放在床上后,陆无祟才看清他的样子,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江淮的情况比早晨看着还糟糕。
他脖颈间的吻痕已经红的发紫,一块块漫延下去,到看不见的衣服里面。
陆无祟知道,里面还有更多。
简直是被欺负惨了。
昨天陆无祟确实是喝醉了,下手有些没轻没重,加上江淮的皮肤太嫩,平时就很容易留下痕迹。
才造成了现在这副“惨烈”的景象。
可是陆无祟明明记得,他好像没用多大的力气。
不过,在心疼之余。
陆无祟的心中,竟然还有一丝隐秘的满足——就像是一样守了许久的东西,明明日日夜夜都觊觎着,却日日夜夜都要忍,都要挨饿。
在长久的饥饿之后,好不容易吃上一口,好歹过了些瘾的那种满足。
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
法律层面也好,现实生活也好。
已经不再是有名无实。
除此之外,并不只有陆无祟让江淮挂了彩,江淮也报复了他。
江淮在陆无祟的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真的是狠狠的,一点力气也没留。
还是昨天边哭边咬的。
江淮眼前雾蒙蒙想落泪的时候,看见他下巴上的牙印,心里才舒畅几分。
舒畅到连眼泪都收了回去。
但是他在看见陆无祟好像一点都不疼后,又觉得难受了起来。
百感交集,通通汇成了一个感受。
——他不想和陆无祟说话!
陆无祟把他给抱回床上,检查了江淮身上,才问道:“饿不饿?”
他长着一张周正英俊的脸,如果他不发脾气时,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挺正经的。
可是现在,他下巴上顶着这么一个滑稽的牙印,气质莫名变得……风流了几分。
江淮在陆无祟的注视中。
缓缓往下滑……往下滑……
滑进了被窝里,蒙上了头。
陆无祟:“……”
现在他确实是发不出火。
估计现在,哪怕是江淮骑他的头上,他都生不出来任何的怒气了。
*
“不吃饭的话,上药好不好?”到了晚上,陆无祟又凑到江淮的耳边问了一句。
江淮红着眼睛,推了他一把。
陆无祟却抱住他,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深吸了口气,既焦躁,又有些无措。
不管这次江淮能不能哄好,他对着江淮做出来的这些事情,确实是过了火。
这超出了他的计划之外。
对了,还得让江淮吃药,不能怀上孩子。
陆无祟抵住他的额头,“恬恬乖……”
话说到一半,他感觉到了些不对劲。
——江淮的额头,有些过于烫了。
陆无祟伸出手,探了探温度,确认是比正常的温度要高不少,脸色接着变了。
他把江淮从被窝里掏出来,才发现江淮的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再摸摸他的手,又冰又凉,根本不像是在被窝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人。
怪不得醒来之后不饿,这么长时间都不想吃饭。
江淮发烧了。
*
大半夜的,陆家私人医院里的医生刚下班没多久,又被揪回来上班。
他到的时候,陆无祟正横抱着江淮,让管家换掉他头上的冷毛巾。
医生从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从陆无祟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虽然沉着脸,但是眉间的焦躁不用说,就已经透了出来。
等医生给江淮检查完,要挂点滴的时候,看清了江淮的手。
他微微一顿。
对着上面暧昧的痕迹,他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无视。
在陆无祟把他叫出去时,他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果不其然,陆无祟道:“现在能给他吃避孕的药物吗?”
“吃是可以吃,”医生犹豫道,“不过……”
陆无祟皱眉:“不过什么?”
“小江少爷体质特殊,寻常的避孕药,不知道对他起不起作用。”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
他想给自己一拳。
“我只是先预警一下后果,究竟有没有作用,还是得吃了才知道,”医生又道,“有作用的话最好,如果没有作用的话,会比较麻烦一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无祟问:“什么办法?”
医生道:“人流。”
陆无祟的眼前又是一蒙。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这两个字一样,过了许久,等医生都已经走了,他也没缓过来。
在安静的走廊当中,他闭上眼,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
江淮做了个梦。
他莫名其妙梦到了他妈妈,也就是江夫人姜秀怀孕时的场景。
才开始他以为江夫人肚子里的是他弟弟江毓,还不愿意靠近。
但是渐渐的,他又感觉到了种莫名的吸引力。
好像江夫人的肚子里住着的孩子在呼唤他,让他上前去抚摸。
江淮照做之后,他听见了有道稚嫩的声音,在喊他:“妈妈!”
……是在喊他吗?
可是他怎么能被叫妈妈呢?
江淮下意识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他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等他再回过神时,面前的江夫人已经不见了。
低下头,他看见了自己大起来的肚子!
江淮被吓得睁开了眼。
他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
面前的场景也十分的吓人,大片大片的空白——竟然是医院的墙。
江淮接着被吓清醒了。
他没把刚才的梦放在心上,更多的是对医院的恐惧。
直到他转过头,看见旁边的管家。
管家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小江少爷醒了?”
江淮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是有点傻了。
“哦对,”管家想起来什么,“小江少爷要不要吃饭?快饿两天了,再不吃饭可不行……”
江淮宕机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望着管家递过来的白粥,江淮的胃部也在缓缓苏醒,他就着管家的手喝了一口,这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江淮问:“我怎么……”
“您发烧了,是被陆先生给送过来的,”管家不等他问完,贴心的全部回答了,“陆先生昨天白天看了您一天,晚上又守了您一夜,公司那边的工作没办法拖了,只能先回公司,让我照顾您。”
他不提陆无祟还好。
一提起来,江淮那些好不容易遗忘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
他闹了个大红脸,又有些恼怒。
可是管家没做错事,他不能冲着管家耍小性子,只能默默喝粥,把粥当成了陆无祟,嚼烂吞下肚。
*
管家没在医院里待太长时间,陆家才是他的工作场地,他也要回去工作。
在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江淮也保证会乖乖的不闯祸,这才让管家放心走了。
等管家一走,江淮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找出来自己的手机,左思右想,略过了微信,打开了他自己的银行卡,数了数有多少钱。
数完之后,他记了下来,接着开始算……他和陆无祟约定只要他保持床面整洁,一天给他的那一万。
大概算了有半个小时那么久。
江淮拿着计算器,把两个数相加——
他有些惊喜地看着这个数字。
除去要还给陆无祟的,他还能剩下不少!
差不多能够支撑他在一个一线城市生活一年。
再过几天他就能去学校报道了,到时候在学校周围租一个房子,平时上学的时候再接点画,差不多就能读完大学出去工作了。
*
“你想好了?你真的想好了?”朱小艾掩盖不住的惊讶,嘟囔道,“怎么攒这么快的?”
江淮高兴道:“我也没有想到,今天算了算,居然真的够了。”
朱小艾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提……离婚这件事?”
江淮道:“今天要是能见到陆无祟,今天就给他提就好啦。”
朱小艾听他的语气轻松,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真能这么轻松吗?
他还是持怀疑态度。
“那什么……江小淮,”朱小艾道,“你今天晚上见到陆总前,记得多备点防身用的东西,我怕……”
江淮疑惑道:“你怕什么?他不打人的。”
朱小艾心里默默吐槽:我是怕陆无祟不可描述你这个小笨蛋。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
该发生的早就已经发生完了。
“应该没事吧?”江淮也被他弄得有点怀疑了,喃喃自语起来,“协议里说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半年了,早就到时间了啊。”
这也是他想提离婚的一个原因。
几个月是几个月,半年是半年,半年一听就比几个月要久。
既然都过了那么久了,他提离婚……也不过分吧?
正在江淮愣神时,他手机里又跳出来了条消息。
是陶出南。
自从老夫人过世之后,陶出南就经常联系他,一般都是奉劝他赶快离开陆家,说是陆无祟即将要对江家下手,他待在这种人身边,迟早会被殃及。
其实江淮对于陆无祟对不对江家下手,没什么感觉。
人的感情是互相的,江家没从他的身上投入任何的感情,他对江家也不会有太深的眷恋。
倒是谈不上恨不恨。
就是没什么感情。
所以陶出南对他说的这些话,江淮就更加不会往心里去了。
基本上是陶出南给他发个十条信息。
他回复一两条。
但是今天,陶出南问他:[我听说你进医院了,你还好吗?]
江淮拿着手机都有点发怔。
陶出南怎么知道他进医院的?他连朱小艾都没说。
看样子,他消息应该挺灵通?
两人聊天框的最上面,还有着陶出南给他发的:[如果你想离开陆无祟,我无条件帮你。]
*
快晚上九点,陆无祟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医院。
他一凑近,江淮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陆无祟居然又喝酒了!
这个味道唤醒了江淮的记忆,那一晚的每个吻中,都带有这样的味道,夹杂着陆无祟身上特殊的香味,直接烙印在了江淮的脑海中。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红是因为想起了某些东西,白是因为生怕陆无祟再来一遭。
好在,陆无祟虽然喝了酒,却没怎么醉。
他先是伸出手,在江淮的额头上摸了摸,确认他退烧了之后,松了一口气。
江淮往后缩了缩。
陆无祟眸光一沉,到底是没舍得说他,而是褪去外套,坐在了江淮的床上。
江淮:“……”
上次是挤他的位置,这次是抢他一个病人的病床!
眼见江淮都快挪到床的边缘了,陆无祟上臂一伸,把他捞了回来,柔声道:“躲什么?”
江淮:“……”
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习惯了和陆无祟斗嘴,江淮从来都不知道,陆无祟能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江淮瞪大了眼睛,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他生气了。
陆无祟与他对视片刻。
没忍住,往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淮看着他一边的脸,好像稍微有些发红发肿,像是被人给打了一样。
配合上他咬的那一口,微微有些狼狈。
在江淮更加震惊的眼神中,他笑道:“傻了?”
江淮:“……”
不是,他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陆无祟。
还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是不是不喜欢酒味?”陆无祟隐隐记得他昨晚这么说过,“最近没办法不喝酒,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我马上就去洗掉好不好?”
江淮没吭声。
醒过来的江淮,没有睡着的时候那么乖巧了,这点陆无祟倒是有准备。
睡着的时候任由他怎么抱都行。
一旦醒了,陆无祟觉得怎么抱他都别扭,因为江淮始终用胳膊肘抵着他的胸膛,比一只咬人的猫还恼人。
陆无祟抱了片刻后,就放弃了,叹了口气道:“那不抱了,洗澡之前我先给你上药好不好?”
江淮眨了眨眼,没明白他哪里需要上药。
等他反应过来后,脸直接红透了。
陆无祟眼见他开启了哑巴模式,知道得不到他的回应,干脆直接上手。
江淮后缩了几下,差点从床上滑下去。
被陆无祟眼疾手快拽了回来。
眼见陆无祟不依不饶,江淮一边小幅度挣扎,一边羞愤道:“不要,我不要!”
陆无祟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笑着看江淮,“肯和我说话了?”
江淮:“……”他是不是上当了?
其实他也不太可能真和陆无祟继续冷战下去,毕竟今天……还有事情和陆无祟说。
想到这里,江淮轻哼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小声道:“我没有不和你说话。”
陆无祟心想,这小傻子什么时候练出来的睁眼说瞎话?
不过他也配合着道:“是吗?看来是我冤枉恬恬了。”
江淮的耳根红了。
怎么回事?——陆无祟怎么开始那么叫他了?
他抗议道:“不许那么叫我!”
“是吗?不能这么叫?”陆无祟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他,轻声道:“那应该怎么叫?恬恬告诉我好不好?”
江淮觉得他今天真是奇怪死了。
何止是奇怪。
以前的时候,陆无祟是什么都要计较的小学生,今天……变成了腻腻乎乎的麦芽糖。
又粘腻又讨厌,沾的满手都是,还甩不掉。
江淮这次连耳根也红了,闷声闷气道:“我、我不知道!”
陆无祟状似遗憾地叹口气,“那还是叫你恬恬好了。”
江淮:“……”
讨厌死了。
陆无祟隔着被子抱住他,又问:“我们乖恬恬要睡觉了吗?”
江淮睡了两天。
他要是还能睡着,那还真是个奇迹。
江淮缩在被子中,深呼吸了几次,酝酿勇气。
陆无祟一无所知,还在抱着他说话。
“是不是不想住在医院里?等过上两天,我让……”
“我们离婚吧。”
陆无祟的话戛然而止。
明明没有看见他的脸,可是江淮却莫名觉得,他的脸色应该非常难看。
这种直觉,来源于房间里骤降的气压。
江淮咽了下口水。
他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正好撞上陆无祟阴沉的目光。
江淮吓得想再把头给缩起来。
却被陆无祟给捏住了下巴,两人避无可避地对视上。
江淮道:“之前我欠你的花瓶钱已经攒好了,马上就能转给你。”
江淮见陆无祟不为所动,又结结巴巴道:“协议上都写了,我们的婚姻只能短暂维持几个月,现在、现在也到……”
陆无祟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克制着不去吓江淮。
到底是没克制住。
第 57 章
“协议是吧?”陆无祟再三的深呼吸, 才勉强冷静下来,“哪个协议里写着的?”
江淮见他好像是正常了一点,才勉强敢开口道:“就是你发给我的那个协议里……”
陆无祟把手机拿出来, 开始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他并没有忘记这个协议。
只是没想到, 江淮能一直记着, 还记到了现在。
两人的聊天记录很少,一翻就能翻到头,陆无祟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的协议。
他记得,这份协议, 好像还是让秘书加急赶出来的。
这不是纸质的东西,撕都撕不坏。
江淮还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陆无祟在他期盼的目光当中,嘴里像是塞住了棉花, 什么话都说不口。
江淮能一直记着这份协议,心里也应该是一直在惦记着吧?
……惦记着和他离婚。
要是在半年之前,陆无祟恐怕都不会在意这件事。
因为在他的心里, 这段婚姻也是迟早要结束的。
可是现在,独独剩下了江淮还记着这件事。
而他心里的想法,已经变成了和江淮继续过下去。
可原来,江淮是不愿意的。
陆无祟捏着手机,半晌,才哑声道:“我没有说几个月是多久。”
江淮期盼的目光一僵。
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急忙道:“可是现在都已经半年了, 早就过了几个月……”
“六个月是几个月, 十一个月也是几个月,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几个月不是十一月而是六月呢?”
江淮被绕晕了。
十一个月竟然可以用几个月来称呼吗?!
他晕乎乎道:“可是,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陆无祟把发抖的手攥住, 放下手机,“根本就没到时间。”
如果他之前知道江淮不愿意,或许还能放他走。
可是现在不行,哪怕江淮会埋怨他,他也必须把江淮给留下来。
江淮要是真的怀孕……他不能让江淮出事。
*
江淮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连带着陆无祟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
陆无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着他该照顾的照顾,该说话说话,时不常逗逗他,在得不到一点回应后,才会叹口气。
在住了两天后,江淮因为不喜欢医院的环境,提前出院回家。
现在他和陆无祟说话的方式也非常有意思。
因为已经决定不再和陆无祟说话,但是生活中又免不了和陆无祟交流。
所以他通常都是先告诉管家。
管家心领神会,再把消息传递给陆无祟。
他才开始用这种方法,陆无祟还觉得挺奇怪。
但是等过了几天,他心中的感觉就从奇怪变成了焦躁。
于是乎,家里的场面就变成了——
江淮对着管家道:“管家先生,我想用一用三楼的阳台,可以吗?”
管家在陆无祟回家后,如数报告给他,“陆先生,小江少爷想把自己的花花草草搬到三楼。”
陆无祟:“……”
虽然他知道江淮想和他划清界限。
但从陆家的二楼,跑去陆家的三楼,就不是他家了吗?
陆无祟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让他搬吧。”
就这样,江淮画画的地方,从二楼上升到了三楼。
又这么过了几天,陆无祟给他办的上学的手续下来了,江淮也终于可以回去上学。
其实他都已经不怎么想念学校了。
可学校里还有个朱小艾,所以江淮还是比较期待能够返校的。
上学那一天,是陆无祟送的他。
江淮轻哼一声,把头扭到了陆无祟的另一边,只留给陆无祟一个颇为圆润的侧脸。
陆无祟:“……”
好像是胖了点,这几天倒是没白吃那么多饭。
他目光扫过江淮脖颈间只剩一点的浅淡的吻痕,眸光一闪,颇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等到了学校门口,江淮背着他的画板准备下车时。
陆无祟忽然道:“等等。”
江淮愣了一下,还真就下意识等了等,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听话,又鼓起腮帮,打开车门就想走。
陆无祟拽住了他。
他最近眼底都挂着一层青色,看得出来没怎么休息好。
不仅仅是因为工作,还有个原因,是江淮不肯在他的怀中睡了。
之前陆无祟失眠如同家常便饭,但是在尝试过很容易就能入睡的滋味后,再次失眠,就显得有些难熬了。
陆无祟面不改色道:“先前奶奶为了让你休学,买通了你们班级的陈大言,不过他后来因为别的原因退学了,如果他在学校里的朋友找你麻烦,直接告诉我,知道吗?”
江淮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陈大言是谁。
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了顶黄色的头发。
陆无祟是好心提醒,江淮拿捏了会儿架子,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声音:“嗯。”
音量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陆无祟:“……”
算了,他自己作的孽。
*
江淮已经和朱小艾约好了返校之后见面。
他在校园里穿梭着,办好了繁琐的返校手续后,就去学校里的咖啡店找他。
朱小艾许久没见他,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微微后仰了身体。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下江淮。
江淮以为他是心疼自己,可是没想到朱小艾的下一句话就是,“不错不错,胖了。”
江淮:“……?”
“看来陆总把你养的很好啊,”朱小艾捧起江淮的脸,“手感也比以前好了不少,陆家的山珍海味果然没白吃……”
他的视线落在江淮的脖子上,语气一顿。
“啧,都忘了,”朱小艾松开手,遗憾道,“你现在是陆总的,我不配碰你。”
江淮疑惑道:“你是我的朋友,当然可以碰我,关……”
他想起来陆无祟,有些羞于启齿,结结巴巴道:“关他什么事?”
朱小艾感动了一下,“不愧是我的江小淮。”
等等。
江淮以前提起陆无祟,是这个表情吗?
以前江淮说陆无祟的时候,就差没把“我们绝无超出婚姻之外的感情”这句话写到脸上了。
朱小艾和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更是没见他害臊过几次。
不得了!
朱小艾试探道:“上一次你说要跟陆总提离婚,成功了吗?”
江淮的脸接着垮了下来。
朱小艾:“……”
好多日不见,江淮变脸的速度也得到了提升呢。
几分钟后,朱小艾拍了下桌子。
他恨铁不成钢道:“你傻啊,他跟你玩文字游戏,你玩回去不就行了吗?”
江淮一脸疑惑。
朱小艾道:“忘了不好意思,你确实是……不是,我是说,凭什么只让他做主,只能听他的?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不听不就完了。”
江淮豁然开朗。
对啊。
凭什么陆无祟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江淮转念想起来江家人,顿时又蔫了,“听他的是因为从他那边解除婚姻比较方便,江家那边不会允许我解除婚姻的。”
至于婚姻之外的协议,他是可以不听的。
但是寄人篱下,他不好意思不听。
朱小艾也犯了愁。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后,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几个女生的声音。
在学校里遇见扎堆的女生很正常。
可是这女生的声音有些过于耳熟了。
还没等江淮看清楚对方,他就被朱小艾一把摁住,两人一起趴在了桌子上。
江淮疑惑道:“怎么了?”
“嘘,小声点,”朱小艾神情慌乱,“你还记不记得陈大言?”
今天是江淮第二次听见他的名字。
“就是之前欺负你的那个黄毛,”朱小艾提醒他,压低声音道,“在你休学没多久之后,黄毛直接退学了,学校里都猜是因为你,现在咱俩身后那个女生,就是黄毛之前的对象,我怕她看见你之后,过来找你麻烦。”
江淮可算想起来那个女生是谁了。
之前他想给老师送画,恰好被一群人给围住,为首的就是那个女生。
朱小艾把江淮拽去了他那边,两人背对着陈大言对象坐着。
可巧,她们也在讨论感情问题。
讨论的对象正好是陈大言。
“珍姐,陈大言最近还缠着你吗?”
朱小艾惊讶道:“我去,分手了?”
珍姐撩了撩头发,动作妩媚动人,霸气道:“估计他应该也不敢缠着了,要是再敢缠老娘,老娘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生活的酸苦辣咸。”
几个女生都很惊讶,“之前看他好像没有你就要死了似的,你是怎么办的?”
珍姐轻哼一声:“还能怎么办?只要是男的,都怕作精的那一套,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再好的脾气都受不了,麻溜地就在我面前滚蛋了。”
“我去,”朱小艾小声道,“这是个牛人啊……江淮!你干什么去江淮!”
不等他拽住人,江淮就已经跑到了人家那一桌去。
珍姐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原因没别的,江淮这张脸就够让人难忘的,谁看谁迷糊。
“你好,”江淮还挺有礼貌,“你能教教我你刚才说的方法吗?”
他一顿:“我可以付钱学习。”
珍姐:……???
她缺的是钱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面前这位同学的对象,她惹不起吧?
她怕有命教课没命花钱啊!
*
陆氏的工作可算告一段落了。
自老太太去世之后,陆氏被群狼环伺,不少人想要趁虚而入,陆无祟不得不多分出些精力来维系陆氏。
工作量也多了一倍不止。
目前是消停了下来,不过估计未来的半年里,这种动荡也不会消失。
毕竟老夫人生前也是能叱咤一方的人物,如今她身死,必定会有影响。
陆无祟处理起来倒是还算轻松。
只是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多。
在临近下班时,陆无祟的办公室被人给敲响了。
他沉声道:“进。”
助理手中抱着一个几乎一人高的大娃娃,艰难地进了办公室。
他有些窒息道:“陆总,您要的东西……”
到了。
这几天,陆无祟实在是黔驴技穷,根本找不到办法来哄江淮。
只好来问了问有女朋友的助理。
这个助理,之前也是知道陆无祟家里有个伴侣,跟个小孩似的,喜欢这种玩偶。
于是直男助理一拍手,干脆道:“既然喜欢玩偶,不如直接给他送个最大的,保证喜欢!”
陆无祟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娃娃,目光变得柔和了不少,“辛苦你了。”
助理看了看他轻轻松松单手拎娃娃。
又看了看自己艰难的肱二头肌——有些怀疑人生。
当天,陆氏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陆总扛着个等人高的娃娃,和娃娃一起坐着车回家。
群众们一片哗然。
*
江淮到家时,难得陆无祟比他早回来。
因为时间不同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江淮坐在餐桌上时,也略有尴尬。
他好几次往陆无祟的身上看,在发现陆无祟没有同他搭话的意思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陆无祟面色如常。
等吃完饭,江淮再次往他的身上看。
他把气提起来,又再次松下去,又提起来。
往复循环。
陆无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有话要说。
两人僵硬了片刻之后,开始一同往楼上走——差点没挤到一起。
他们又一同让开。
陆无祟率先给江淮让出位置,清咳一声:“你先走。”
楼梯还算宽阔,两个人也不是不能走。
江淮原本还想让一让,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僵硬着从陆无祟的身边溜走了。
他要作!
才不要让着陆无祟!
陆无祟看着江淮的背影:“……”
*
回到房间之后,江淮就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床上巨大的娃娃——真的是好大,直接把床都占去了一半。
而且这个娃娃,好像是市面上还没开始发售的最新版本!
一时之间,他既憧憬又无措地盯着面前的娃娃。
等身后的卧室门打开又合上,陆无祟站在了他的身后。
陆无祟没敢碰他,而是轻声道:“送给你的。”
江淮转过身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娃娃。
他摇了摇头,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陆无祟看他依旧清澈的双眸,多日来的焦躁,被慢慢地缓解了不少。
“你慢慢看,想怎么处理都行……”陆无祟谆谆善诱道,“包括抱着睡觉,抱着吃饭,干什么都可以。”
江淮还想矜持矜持。
但是听到能抱着睡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发光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娃娃,欲语还休地眨了眨眼。
可是,他想到了什么,又皱眉道:“花瓶钱……”
“你不是已经攒够钱了吗?”陆无祟柔声道,“这个规则已经作废了。”
江淮这下,顿时生出种农民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这就是自由的滋味!
可是他还是没有上前去。
怎么了?不喜欢吗?
陆无祟心中又有些着急了——他现在看江淮,像是在看个易碎品。
小心翼翼地,生怕把他给碰碎了。
他的眼神,细看的话,甚至还有几分压抑着的失落。
如果要是不喜欢的话,他再……
“我不想要这个。”江淮忽然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快把牙咬坏了。
他强忍着滴血的心,忍住心疼到颤抖的声音,忍痛道:“我要之前的齐齐公主。”
陆无祟一顿。
但是很快,他就只剩下了高兴——这是这几天以来,江淮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陆无祟小心道:“是没了辫子的那个吗?”
江淮僵硬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个,都已经坏掉了,”陆无祟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要那个?”
江淮心痛了片刻,然后毅然决然地点头。
他道:“我要你给我缝好,缝的和新的一样。”
不是,他已经不喜欢秃瓢的齐齐公主了,他想要这个大的呜呜。
陆无祟:“……”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看着江淮,神色有些僵硬,“好,我给你缝。”
在江淮咬唇时,陆无祟道:“大的依然是你的,你怎么处理都行。”
第 58 章
江淮拥有了一个超级大的娃娃!
他在得到了娃娃之后还发现, 原来这个娃娃不是未发售最新版的。
而是定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仅此一只。
可把他高兴坏了。
在陆无祟走后, 江淮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娃娃的怀中。
好软!像躺在了棉花堆里!
就在江淮准备在玩偶的身上打滚时,卧室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将将坐好, 卧室的门就被陆无祟给推开了。
陆无祟推开门之后, 看见的就是江淮乖乖地坐在玩偶的身边, 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仔细看的话, 他还有些喘。
——刚刚坐起来太快, 累的。
江淮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陆无祟:“这好像是我的卧……”
等等。
上次江淮任性想要换房间, 是他跟过来的, 所以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卧室了。
陆无祟忍耐道:“下次一定。”
江淮像个小领导似的,从床上站起来, 还把手给背了过去, 清咳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无祟:“……你想让齐齐公主变成什么样子?现在作者多出了几款齐齐公主可替换发型,除了麻花辫之外, 还有很多好看的。”
江淮眼睛一亮:“真的吗?”
问完之后,他意识到了不对, 忙又把脸给板上。
他装出冷静沉稳的模样,“有冰淇淋头吗?”
陆无祟差点没崩住:“……什么?”
“就是漫画里第八十八回出现的那个发型啊, ”江淮有点急, “不会没出吧?”
行吧, 装了没几分钟就破功了。
而陆无祟:“……”
这破漫画还能出到八十八回是他没想到的。
陆无祟眼看他又活泼起来,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 眼中也闪过了点笑意。
不过好不容易让江淮多说几句话。
陆无祟没怎么敢逗他, 小心翼翼道:“我去查一查?”
至于怎么查。
只能去问原作者了。
江淮也忽然想到了作者是谁。
他脸色微微一变, 收敛了点急切, 略微不自在道:“那、那好吧。”
反正是陆无祟去问,不干他的事。
他还记着陆无祟似乎不是特别的喜欢陶出南,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
但……陆无祟问问厂商也行啊,是吧?
江淮这么一想,觉得两人对上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是真的对上又怎么样?
他可没和陶出南说过什么出格的话,是陶出南自己说要带着他走。
*
好在陶出南圈内的名字不是他本名。
往常的话,陆无祟工作繁忙,都会直接让助理去联系。
这一次,他亲自去找的作者。
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回复消息的速度不是很快,直到第二天,陆无祟才接到他回复的消息。
这人说,原本是没有出冰淇淋发型的打算的,但因为他经常购买,是老客户,可以单独给他出一款。
而且不用加钱。
陆无祟记得,想要从成熟的画师那里约一副稿子,价钱是比较贵的。
像这种生产玩偶的设计师,更没道理回馈这种明显亏本的“赠品”。
陆无祟起了些疑心。
可这些钱对他来说到底只是小钱,花出去无所谓,不花更好。
他没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
*
冰淇淋头从制作到寄到陆家来需要近一星期的时间,这天还正好赶上了江淮过周末。
这几天,他勤勤恳恳练习了珍姐传授给他的“作精”技巧。
他坚持认为,才开始的那两天,一定是因为他的技巧还不够成熟。
这才导致了他不仅破功和陆无祟说话,还丢了点人。
这年头,作精也不好当啊。
必须要好好练习才行!
这天,正好是冰淇淋头寄到家,他周末双休,陆无祟在家办公的日子。
江淮忍痛决定,就拿冰淇淋头练练手吧。
*
在快递还没到之前,江淮的眼睛都快黏到了大门上。
陆无祟也一直在悄悄观察他。
可是等快递到了,快递员敲门时,江淮的眼神又立马从门口收了回来。
他假装不经意道:“陆先生,能不能去开个门?”
珍姐教给他的秘籍当中说。
能不动就不动,懒到极致,都不用作,男人自然就烦了。
陆无祟对于江淮肯主动和他说话,有些欣喜。
他不仅没有烦,把快递拿过来后,还放在了江淮旁边。
江淮正眼看画,余光已经黏在了快递上。
他装作不经意道:“好的,谢谢你,能帮我拆开吗?”
陆无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闻言,从旁边找了把刀,把快递盒子给拆开了。
冰淇淋头露出了冰山一角。
陆无祟见江淮简直是要把眼睛都放进快递盒子里去了,顿了顿,把齐齐公主的发型给拿了出来。
然后,他看向了江淮。
在和他的视线撞上之后,江淮的视线立马就移开了,又装作不经意地看向画板。
陆无祟:“……”这小笨蛋到底想干什么?
陆无祟一顿,把冰淇淋头的包装袋给撕开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他撕开包装袋后,江淮终于正眼看向了他和冰淇淋头。
江淮一脸假装的震惊和生气,“我没让你撕包装袋啊,你怎么把包装袋给撕开了?”
陆无祟:“……”
合着在这里等着他呢。
“是吗?这样啊,”陆无祟也一脸假装的抱歉,“那我再给你装回去。”
这回换成江淮语塞了。
他又想了一下,才组织好语言,“可是你已经撕开了啊。”
陆无祟抱歉道:“是啊,那能怎么办呢?”
江淮下意识道:“我也不知道啊。”
在陆无祟染上笑意的注视中,江淮连忙又改口,强横一点道:“我怎么会知道?”
陆无祟把冰淇淋头整理好,又塞了回去。
他一顿后,才道:“太假了,江恬恬。”
这小笨蛋根本就不是演戏的料,装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看穿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江淮:“……”
原本他只是打算假装闹脾气。
现在好了,他真生气了。
*
俗话说的好。
再一再二有再三。
江淮算是彻底从陆无祟那边露了馅。
冰淇淋头被拆出来后,陆无祟就拿着去缝了。而江淮在客厅里,越想他的话越来气。
他的努力,就这么被否认了!
明明他这么多天以来,都在认认真真练习。
陆无祟却说他假!
江淮气得鼓起腮帮子,在画纸上画了浓墨重彩的几笔。
等十分钟之后。
陆无祟从上面拿着之前那个旧的齐齐公主,一脸尴尬地走了下来。
江淮定睛一瞧——
他的齐齐公主,怎么变丑了?!
陆无祟把玩偶放在了他的面前,对着他道:“你介意有一个……发型缝反了的齐齐公主吗?”
江淮:“……”
他介意。
在江淮呆滞的表情中,陆无祟尴尬地把公主给拿起来,“我拆掉重新缝吧。”
晚了。
江淮倔强地没让眼眶中的泪掉下来,一脸嫌弃道:“你怎么能缝这么丑啊?”
陆无祟:“……”他也很想知道。
明明在拿起针线之前,他还挺自信的。
江淮擦了擦眼泪,控诉道:“你根本一点也不认真。”
为了他,几乎是扔下了一天工作的陆无祟哑口无言。
但是他看着江淮委屈巴巴的侧脸。
到底是舍不得惹他生气,蹲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恬恬乖,我重新缝好不好?”
有生之年,这估计是他能发出来的最温柔的声音了。
而江淮心里想着的却是——
虽然他确实挺委屈,可是,陆无祟怎么还不生气啊?
他真的是快无计可施了!
*
经过一个周末的“过招”,江淮几乎快对陆无祟绝望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陆无祟脾气可以这么好。
不管怎么招惹,陆无祟始终不动如山,海纳百川,根本没什么要生气的痕迹。
开学之后,江淮立刻打听珍姐在哪个教室。
朱小艾跟在他的身边,笑得前仰后合,“我都说了这是歪招,就你这性格……”
江淮立马看向了他。
朱小艾及时刹住车,知道这种时候该顺毛撸他,尴尬地转移话题:“让我来看看,我们亲爱的珍姐在哪呢?”
自从上次江淮坐在珍姐那一桌“畅谈”之后,朱小艾发现,他和珍姐的性格还挺合得来。
不过,他的视线放在教室里时,却没发现珍姐的踪影。
殊不知,两人过来的时候太高调。
早就有人给珍姐通风报信。
还没等他们俩走到,珍姐就已经溜了。
朱小艾皱眉道:“不应该啊,她这会儿应该等着上下一节课呢,怎么会不在,难道去厕所了?”
江淮有些沮丧。
他靠在珍姐教室门口的墙上,神游天外,想着该怎么办。
朱小艾道:“要不,咱们先回去上课?你不是最讨厌迟到吗?”
江淮是挺讨厌迟到。
可是现在,为了能被陆无祟给讨厌,然后放他走。
他可以稍稍的放弃一下他的规则。
朱小艾弄不走他,也只能陪着他等下去。
眼见马上要上课,教室里还是没有珍姐的身影,朱小艾建议道:“咱们先走吧,不是还有个课间吗,那时候再来。”
江淮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两人想走时——江淮忽然在教室的后门发现了个鬼鬼祟祟,却异常熟悉的身影。
他欣喜地睁大眼睛,叫了一声:“珍姐!”
珍姐头也不回,试图往教室里钻。
还没等江淮说什么,朱小艾就上前,揪住了珍姐掩耳盗铃的帽子。
两人合力,硬生生把珍姐给拽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珍姐:“……”
妈的,怎么就是躲不掉这个小笨蛋。
*
三个人站在一个角落里,显得微微拥挤。
江淮道:“珍姐,你上次教我的方法不太管用,怎么办啊?”
“是吗?那太好了……不是,”珍姐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改口,“怎么会这样呢?”
江淮眼巴巴道:“对啊,怎么会这样呢。”
珍姐重复道:“哎,那怎么办啊。”
朱小艾:“……”
这糊弄人也糊弄的太明显了。
朱小艾已经看出了她不愿意多教江淮,估计是怕惹麻烦上身。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江淮对象不好惹的。
朱小艾还是道:“江淮只是有点笨,他不是真的傻子,你不想教可以直接说。”
珍姐被看穿之后,语塞了片刻。
她看着江淮恍然大悟之后又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又是一窒。
妈的,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好不好。
她是真的受不了。
珍姐艰涩道:“也不是我不想教,可是让你老公知道这些,他不会杀了我吧?”
江淮确实不是真的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刚想道歉时,旁边的朱小艾道:“他老公又不是□□,这种犯法的事情他不可能做。”
朱小艾一顿,“你就放心教吧,要是他真想找麻烦,第一个该找的肯定是我,我肯定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珍姐凝眉,思考了片刻。
她原本也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性格,闻言道:“行吧,小笨蛋,来给我说说具体情况。”
江淮:“……”
他连迟到都能忍,被叫个笨蛋就叫吧。
*
“我怎么听你老师说,你今天早晨的时候翘课了?”
晚上在即将入睡时,江淮听见了陆无祟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道:“没有翘课,只是迟到了……”
“一迟到就是大半节课?”陆无祟问。
江淮意识到什么,忽然睁开了眼,又想起来珍姐的嘱咐,装作不高兴道:“你监督我?”
陆无祟:“……是监视。”
江淮:“……”怎么回事!
江淮经过珍姐的指导,本来已经信心满满,结果这还没开始过招呢,接着又露了怯。
“是我不好,”陆无祟慢吞吞道,“对不起。”
江淮愣住。
陆无祟怎么回事?这也太不对劲了。
下一秒,陆无祟悄悄挪了过来,问江淮:“恬恬。”
他是趴在江淮的耳边喊的他。
晚上格外的寂静,在这样的环境中,陆无祟的声音也格外的明显,格外的……有磁性。
江淮的耳朵一酥。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晚,陆无祟也是这么凑在他的耳边叫他。
黑暗中,江淮闹了个大红脸。
陆无祟继续道:“让我抱抱你行不行?”
江淮回神,他摸了摸滚烫的脸,转过身背着对陆无祟,轻哼道:“不行。”
陆无祟:“……”
哎。
*
变化总比计划快。
江淮在被陶出南找上时,想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陶出南也没有特别说明是来找他的,只是江淮想不出来他来他们学校的理由。
而陶出南也不解释,就装作是在学校里偶遇到他。
并且热情道:“没想到这么巧,我听说你们学校有家奶茶店特别好喝,我请你喝?”
江淮左顾右盼道:“这样吗?可是我一会儿还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这样吗?”陶出南道,“那我请你和你朋友一起。”
江淮:“啊……”
“听说你们学校店铺也上来了新糕点,”陶出南继续道,“好像是什么草莓奶油卷,过了中午就不售卖了……”
“那就,”江淮一顿,“麻烦你了。”
陶出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果然,跟江淮说点他感兴趣的,他马上就上钩。
十分钟后,江淮和朱小艾坐在一起,面前坐着陶出南。
江淮和朱小艾面前,是剩下的唯一一个草莓奶油蛋糕卷。
停顿片刻后,江淮对着朱小艾道:“要不你先走?”
朱小艾:“……”
好样的江淮,学会卸磨杀驴了。
两人最终是同享了一枚蛋糕卷。
吃着蛋糕时,陶出南的视线时不时放在江淮的身上。
他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问:“前段时间,你丈夫在我这里,定了个娃娃的发型……”
江淮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旁边的朱小艾也被噎了一下,没搞懂是什么情况。
眼见江淮清咳起来,陶出南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
他含笑道:“你放心,他不知道是我。”
江淮松了口气。
也许是他表现的太明显,陶出南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接着又笑起来,“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们两个……和好了,是吗?”
江淮:都没好过,谈什么和好。
他嗯嗯啊啊胡乱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朱小艾扯了他一下,让他看手机上的消息。
朱小艾:[什么情况,你出轨了?]
江淮冤枉:[我没有!]
朱小艾保持怀疑态度:[没有他跟你说这种话?]
江淮:他怎么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小艾接着道:[我可告诉你,当时徐有珍都说了,让你男人吃醋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很容易把他得罪死,导致你遭殃的。]
徐有珍,就是珍姐的大名。
江淮瞬间可比肩窦娥了。
他都不知道,是先解释他没出轨这件事好,还是解释陆无祟不是他男人好。
看着两人对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被忽略的陶出南清咳一声。
两人放下手机,江淮更是有些无措。
陶出南笑道:“时间不早了,估计你们一会儿还有课,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其实是没课的。
不过江淮和朱小艾都很有默契的没说出来。
江淮道:“那我送送你?”
“不用,我的车就在前边。”陶出南起身,走了两步,又顿住。
他忽然扭过头,脸上没有了笑容,淡淡道:“虽然知道,这话再说就招人烦了,还显得我有些死皮赖脸……不过,江淮,我的那句话依旧是有效的,我等你。”
他看着江淮的脸。
这张脸,频频从他的梦中出现,每次出现时,都会令他的愧疚加深。
明明只是梦而已,可是他却莫名的在意,甚至不惜为此放下身段。
估计说出去,别人都会以为他疯了。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响动起来,又慢慢安静了。
江淮刚松了一口气。
他对着朱小艾道:“我真的没有,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而且我和陆无祟什么关系都没有……”
朱小艾朝着他疯狂递眼色。
江淮顿住,好奇道:“你眼睛怎么了?”
“他眼睛没事。”
江淮听见熟悉的声音,浑身都僵硬住,他一卡一卡地转过头去。
——看见了陆无祟阴沉的脸色。
*
陆无祟在听到江淮翘课的消息后,一直很担心。
之前江淮也在家里上过课,他听家庭教师说,江淮在上课的时候很遵守纪律,几乎到了刻板的程度。
比如说,小时候老师教过,上课的时候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有问题需要提前举手打报告。
江淮一丝不苟地遵守着这些“纪律”。
哪怕是在家里,老师让他喝点水,他也会摇头,说下课再喝。
这样的人,上课居然迟到了。
陆无祟原本想着,来给江淮买点吃的,这样也能哄哄他。
可是他来了学校之后的结果呢?
江淮和陆无祟坐在车里。
他看着陆无祟紧绷的侧脸,极其小心地缩在座位上。
——陆无祟终于被他惹生气了。
可是这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不等他想明白,陆无祟冷笑一声:“什么关系都没有?”
江淮:“……”
这都半小时之前的事情了,还记着呢。
陆无祟又是一声冷笑:“还等着你?”
江淮:“……”
这句话时间更久。
“陆、陆无祟,”江淮结结巴巴道,“不能生着气开车。”
陆无祟咬了咬牙,深呼吸保持冷静。
接着,他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车给停了下来。
虽然说会耽误回家的时间,但好歹是安全了。
在江淮心中的危险警告解除后,他松了口气,轻声道:“要不我们打车……”
“他跟你说过什么话?”
江淮一顿,没接上陆无祟的频道。
陆无祟一字一顿,“他说,那句话依然有效,那句话是什么话?”
江淮:……这个真不能说!
可能现在陆无祟还只是生气,真说了他可能就要爆炸了。
“还有,”陆无祟想起了最令他恼火的事情,“他是齐齐公主的作者?”
江淮:“……啊。”
陆无祟闭了闭眼。
——回去他要把所有齐齐公主都扔进垃圾桶!
江淮丝毫不知他心中的想法。
他试探道:“你看,你都这么生气了,要不要和我离个婚?”
精准踩雷。
陆无祟猛地张开了眼。
第 59 章
江淮在看见陆无祟的神情时, 就知道是他该闭嘴的时候了。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陆无祟也不是个聋子。
他对着江淮,连冷笑都不愿意发出来了。
而是面无表情道:“你休想。”
江淮:“……”
居然这么直接。
让陆无祟吃醋, 或者干脆以为他出轨,是珍姐提供的终极大招。
结果连终极大招都不管用!
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淮心灰意冷, 蔫巴巴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放我走?”
陆无祟一顿, 深吸气:“你是真不知道, 还是假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后, 他就在江淮的脸上看见了茫然。
陆无祟把刚刚涌上来的醋意和怒意压抑下去, 用一种尽量柔和、带有引导的语气问:“你觉得呢?”
盯着他的眼睛, 江淮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在这种沉寂下去的, 等待他思考的氛围里,他脑中忽然一闪而逝的, 竟然是电视剧中两个相拥的男女。
江淮下意识道:“夫、夫妻义务?”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究竟是什么, 他有些概括不出来,因为他脑海中只有一对拥抱着的情侣的画面, 并没有文字能够令他描述出来现在的感受。
陆无祟:“……”
陆无祟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磨牙好, 还是先叹气好。
他皮笑肉不笑道:“江恬恬。”
江淮听见他这么叫,条件反射站直了身体。
陆无祟道:“你气死我算了。”
*
回到陆家, 江淮和陆无祟之间的氛围十分微妙。
管家原本还想说话, 但是在看见两人谁都不理会谁后, 又默默闭上了自己的嘴。
城门可以失火,池鱼不能被殃及。
晚上, 在睡觉的时候。
江淮这段时间以来, 都是在抱着玩偶睡觉, 陆无祟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不过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 陆无祟给他清空了负债的金额不假,可是怎么从来没有要过他的钱呢?
江淮偶尔会想起来这件事情。
但是陆无祟从来没有主动找他要过,江淮想起来之后,接着就会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完完全全想不起来了。
今晚他抱着玩偶睡觉时,莫名的又想起来了这件事。
陆无祟到底跟他要钱了没有?
好像是要了?
可是如果要了的话,为什么他没有给陆无祟钱的印象呢?
但如果他没给的话,陆无祟为什么又不找他要呢?
怎么会有债主,不想着讨债呢?
江淮这么想着的时候,莫名又想起来陆无祟白天看他的那个眼神。
陆无祟盯着他的样子,好像他前段时间看的那个电视剧里,男演员看女演员。
——可他又不是女的啊。
但是里面的人是夫妻。
他和陆无祟也算是夫……夫夫。
正在江淮冥思苦想时,旁边的陆无祟冲着他伸出了手。
江淮一僵。
在他以为,陆无祟伸出手是要摸他时。
——陆无祟的手越过他,放在了他身上的娃娃上。
江淮:???
黑暗中,他把眼睛微微眯开条缝隙,隐隐约约能看清陆无祟的动作。
陆无祟用了点力气。
把江淮怀中的娃娃给抽了出去。
江淮:“……”
这是要干什么。
陆无祟在抽出来他怀中的娃娃后,捧着娃娃端详了片刻。
在江淮的余光中,陆无祟把娃娃扔到了床下。
江淮:!
齐齐公主!!
*
白天,江淮在醒了之后,就一直盯着陆无祟的脸。
他十分低气压地坐在床上,怀中抱着惨遭陆无祟毒手的齐齐公主。
时不时还给齐齐公主整理一下发型。
除了齐齐公主之外,他怀中还有一个新款娃娃。
昨天晚上。
齐齐公主总共被扔下床了六次,他在齐齐公主被扔下床后,又默默捡回来五次。
为什么是五次。
是因为第六次他撑不住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怀中的触感变了,仔细一看,齐齐公主竟然变成了青蛙小妹!
青蛙小妹是他除了齐齐公主之外,第二喜欢的角色。
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的齐齐公主依旧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躺了一晚上!
江淮分外心疼地给齐齐公主整理了一下冰淇淋头。
虽说陆无祟的绣工差强人意,但好歹也是缝上了,江淮也一直很爱惜。
现在冰淇淋头变脏脏头了。
江淮悲伤地想。
正在他一脸悲怆地盯着陆无祟时,陆无祟睁开了眼睛。
江淮:!
陆无祟在醒了之后,看见江淮,脸上的神情下意识柔和起来。
但等他的视线放在江淮怀中的玩偶时。
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
陆无祟缓和了些神色,淡定地坐了起来。
下一秒,他再次朝着江淮面前的娃娃伸出手。
在江淮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齐齐公主已经被抽走,他懵了一下。
——齐齐公主再次掉在了地上。
江淮悲痛欲绝,“齐齐公主!”
陆无祟却很满意。
昨天晚上,他在江淮睡着之后,检查了江淮所有的娃娃,总共找出来了六个属于话图——也就是陶出南的作品。
令他气的牙痒痒的是。
这几个娃娃,都是江淮平时很喜欢抱着睡的,只除了那个破青蛙。
他知道自己和江淮较这种劲儿还挺幼稚的。
但是他就是忍不了。
他可以忍着江淮的作,可以忍着江淮心暂时不在他的身上。
但是江淮敢抱着别的男人设计的东西睡觉。
休想。
江淮转过头,委屈道:“陆无祟!我和你拼了……”
他直接朝着陆无祟扑了过去。
然而,在他扑过去的瞬间,陆无祟不是格挡开他,而是朝着他张开了怀抱。
两人撞在一起。
大早晨起来的,火气难免旺盛一些,陆无祟闷哼一声。
江淮忽然睁大了眼睛。
——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而且他也是男人,知道他撞上了什么。
江淮慌乱中,想要离开陆无祟的怀抱。
陆无祟微微一顿,在感受到他的挣扎之后,就松开了手。
他感觉,他抱江淮,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最近江淮闹别扭,最难受的绝对不是江淮。
但……
江淮闹,是因为他也难受。
比起让江淮难受,陆无祟倒是不介意他难受一点了。
陆无祟道:“从今天开始,齐齐公主,正式被雪藏了。”
江淮瞪大了眼睛。
“齐齐公主将永远被剔除在上床候选名单中,”陆无祟一本正经道,“包括其一个系列的所有玩偶。”
也就是话图的所有作品。
江淮:“……”
*
江淮是个只认作品不认人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知道话图是陶出南之后,还继续喜欢齐齐公主。
所以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陆无祟非要这样。
朱小艾和珍姐坐在他的面前。
两人一个托腮,一个皱眉,彼此交流了个信号。
朱小艾道:“不愧是你。”
珍姐道:“牛逼。”
朱小艾又道:“六六六。”
江淮:“……”
他请这两个人过来,是来给他想办法的——而不是在这里合着他请的奶茶,吃着他请的糕点。
说风凉话!
朱小艾好奇道:“你昨天那——样都被逮到了,陆无祟就这么放过你了?”
珍姐道:“我一直以为陆总脾气不好,这么看来的话,其实脾气还挺好的?要是这事儿放我的头上,我把你玩具给剪碎都是轻的。”
“朋友,你居然会觉得陆总脾气好?我有个亲戚就在陆氏上班,据他所说,每年的毕业季,陆总平均能骂哭三个实习生,”朱小艾及时制止了珍姐错误的想法,“而且江小淮才和他结婚的时候,他也不是这副面孔——就是,双标你听说过什么意思吗?”
珍姐秒懂,和他击了个掌,“是我草率了朋友。”
江淮:“……可齐齐公主是无辜的。”
“哇塞,”珍姐像是在看什么珍惜动物,“每天这么大一个帅哥在你面前晃悠,你不想着抱帅哥,天天抱你的破……唔……”
朱小艾捂住珍姐的嘴,微笑道:“他都能因为玩偶和陆总翻脸,你猜你会不会也受到同等待遇?”
珍姐再次秒懂,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终于惊叹完毕,消停了下来。
江淮有些烦恼地低着头。
“所以呢?”朱小艾再次开口道,“昨天陆总让你猜的东西,你猜明白了吗?”
江淮抬起脸,冲着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朱小艾和珍姐同时叹了口气。
珍姐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那么笨呢,我都恨不能自己亲自上去替你谈恋爱了,明明都结婚的人了……”
朱小艾慌乱之中,差点没拽住她。
他连忙道:“嘘……嘘,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珍姐转过头,惊疑不定的小声问道:“我又说错话了?”
朱小艾道:“你骂他笨,生气是小事,哭起来可难办了。”
珍姐连忙看向江淮。
——还好,江淮没哭。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只是,江淮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盯着珍姐看了半天,才缓缓问道:“你刚刚是说……谈恋爱吗?”
珍姐这次变得小心了不少,“那……不然呢?”
可是。
江淮心想,他和陆无祟没有谈恋爱啊。
虽然结婚了,但是他和陆无祟不是谈恋爱,就是简简单单的婚姻关系。
而且明明说好了,过几个月就要散的。
现在却从几个月,变成了十几个月,还有继续增长下去的趋势。
珍姐和朱小艾彼此对视一眼。
珍姐再次小心翼翼道:“那个,虽然可能是不该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陆总可能是喜欢你的呢?”
江淮微微睁大眼。
他下意识想摇头,但是在摇头之前,又意识到什么,别别扭扭问道:“可、可喜欢是什么?”
他见过电视上所说的义务了。
可喜欢这种东西,电视上从来没提过,陆无祟也从来没和他说过。
“喜欢,就是像你喜欢玩偶,喜欢齐齐公主一样,”朱小艾道,“不过人和人之间的喜欢,要比你喜欢玩偶的感情更加复杂,更加的让人高兴,在你犯错的情况下,陆总也舍不得教训你,这就是喜欢。”
珍姐道:“他明明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是你笨……不是,是你自己么发现而已。”
江淮眨了眨眼。
所以,陆无祟喜欢他吗?
他本来是想在朋友这里找到具体一点的答案和方法。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给了他一个更加抽象的问题。
*
陆无祟喜欢他吗?
江淮这几天,脑子里充斥着的,全是这个疑问。
连离婚这件事,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疑问给盖了过去。
江淮并不能很好的去共情别人,这就导致,他对于别人的很多情绪,其实不能很好的去消化和感受。
本身人对他来说就很复杂。
再去接触这种更加高级的感情,只会令他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可是既然有了好奇心,他还是比较愿意去观察的。
观察对象,就是陆无祟。
他发现,其实每天早晨起来,陆无祟早早的就可以开始吃饭,但是总会等着他。
以前他才住进陆家时,两人能不能在一起吃饭,全靠缘分。
起得早点,能够在一个餐桌上相见。
起得晚了,陆无祟可能都已经在公司的路上。
但是现在,他已经记不清,两人上一次分开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通常都是他早晨起床洗漱完毕,等下楼时,陆无祟就在楼下等着他。
江淮最近和珍姐和朱小艾三个人建了个群。
他在发现这件事后,就往群里发了消息。
[他好像在等我吃早餐,这样算喜欢吗?]
珍姐:[……]
朱小艾道:[江小淮,这件事不是这么看的……]
江淮困惑道:[那应该怎么看?]
不等群里的两人回答。
他低头玩手机的举动,令陆无祟的双眼一眯。
陆无祟忽然想起来,之前有段时间,江淮也是这么痴迷于网络聊天。
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在和网友聊天。
现在想想,那个网友简直太可疑了。
陶出南是怎么知道买玩偶的人是江淮的?江淮又是怎么知道话图是陶出南的?
之前有一次在宴会上,陆无祟看见两人时,他们就是相识的状态了。
所以他们两个人是因为什么认识的?
肯定是因为画。
陆无祟记得,现在的画家都喜欢养号,说直白一点,就是培养社交账号,以增加曝光度被甲方给看到。
社交账号被许多人给眼熟之后,他们两个稍有名气的人,认识的几率就更大。
陆无祟清咳一声,“吃饭的时候不许玩手机。”
江淮这几天忙着新的事情。
导致他把当作精这件事给忘了个干净,听见陆无祟这么说,下意识乖乖听话,放下了手机。
只是,手机是放下了,他的心还没有。
眼神也一直往手机上飘。
他机械性地往嘴里塞饭,心里想着的是——陆无祟到底是不是喜欢他?
而陆无祟咬着牙,看着江淮心不在焉。
心里想着的是:别让他知道江淮聊天的对象是谁。
与此同时,捧着手机给江淮回消息的朱小艾和珍姐后脊一凉,同时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忽然间头皮发麻。
*
江淮在吃着饭时,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的恶心。
他皱着眉头,本来打算忍一忍,可是完全忍不住,在陆无祟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推开了椅子,捂住嘴跑去了卫生间。
陆无祟拳头紧攥,猛地站了起来。
管家一般都会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等着,见状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上一次,他已经在医院里见过陆无祟失态了。
这次倒是没怎么诧异。
陆无祟在面对江淮时,似乎失去了往日里的成熟,坏脾气和嘴毒的特性也会收敛不少。
甚至也会变得幼稚。
不等管家询问,陆无祟大步往卫生间的方向去,连碗筷被撞掉了都没察觉。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呕吐声,陆无祟没拧动门把手。
他攥紧了拳头,心急如焚。
直到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他才道:“乖恬恬,把门打开好不好?”
江淮听见他这么叫,沉默了许久才把门给打开。
门打开,露出了他湿漉漉的脸和眼睛。
陆无祟立刻冲了上来,上下打量他,“你哪里难受?什么时候开始吐的?今天第一次还是好几次了?”
“啊……”江淮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辜,“我、我吃噎了,今天第一次吐。”
陆无祟:“……”
陆无祟略有些尴尬,放下了握住江淮肩膀的手。
他闭了闭眼,叹口气道:“是我自己紧张了,没事。”
管家适时的出来道:“陆先生,我让厨房给您换了副碗筷。”
陆无祟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去。
*
[因为我吐了,他把碗筷给不小心碰碎了,这算不算喜欢?]
江淮坚持不懈地在群里发消息。
而朱小艾和珍姐,从一开始一丝不苟地和他答疑解惑,到后来已经麻了。
珍姐:[我已经在怀疑,你是来秀恩爱的了。]
朱小艾问:[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吐?]
江淮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老想着看你们回复的消息,可是他不许我在餐桌上玩手机,我吃饭吃太快,就噎着了。]
朱小艾:[……]
珍姐:[我今天吃饭吃挺饱的,不用再投喂了,谢谢。]
江淮有些疑惑:[我没有喂你吃东西啊。]
朱小艾道:[她这话是指狗粮。]
江淮更疑惑:[我也没有喂她吃狗粮啊。]
朱小艾试图跟他解释,珍姐及时道:[好了好了你不用明白这些宝贝,来跟我们讲讲你今天是什么想法吧。]
江淮看见宝贝两个字,脸有些红。
为什么忽然这么叫他?
江淮正色道:[我感觉……]
朱小艾和珍姐都十分期待地看着手机。
江淮一顿,叹口气,打过去字:[我还是没什么发现。]
朱小艾:[……]
珍姐:[……]
这次,就连朱小艾都忍不住了,吐槽道:[江淮,笨死你得了。]
*
快被笨死的江淮,在下午的时候,被陆无祟给拉去了医院。
上次来医院时,还是在快一个月之前,江淮和陆无祟那一夜之后,发烧的那次。
其实正常人一年来两三次医院都算是多的。
江淮之前也从来没那么频繁的来过医院。
但因为有过了对比,之前一个月被拉着来三次做检查,和现在一个月才来一次,就显得少了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他住院期间,被陆无祟悉心照料的缘故。
他对医院的排斥也少了许多。
起码在医生走过来时,他不会被吓一跳了。
不过这次,医生给他做的检查和以往有些不同。
需要的东西特别奇怪,还不能换。
检查也十分的严格。
江淮被要求掀衣服时,还有些脸红,下意识往陆无祟的方向看过去。
陆无祟站在他的身边之后,他才有了安全感。
医生把一种冰冰凉凉的东西挤在了他的肚皮上,江淮好奇地看着仪器在他的肚子上滑动。
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医生才把那个东西拿下来。
陆无祟先帮江淮擦掉肚皮上的耦合剂,然后又帮他穿好了衣服,这才看向医生。
医生拿着新鲜打印出来的报告,和他一同出去。
出去之后,陆无祟接着问:“怎么样?”
“现在的检查结果是没有,但这才一个月都不到,加上小江少爷的体质,检查不出来很正常,”医生道,“您也不用太着急,虽然月份越小人流的伤害越小,但等再过一两个星期,您再带着小江少爷过来看也是一样的。”
陆无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担心。
“如果等二月份的时候还是没检查出来,那就能确定是真的没有了。”医生道。
陆无祟脸色未见缓和。
“其实,我上次就想说了,”医生一顿,“受孕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有些正常的异性夫妻,想要一个孩子也十分的艰难。而且更多的备孕的夫妻,是经过十几几十次次性行为才怀上的宝宝,如果您和小江少爷只有一次,怀上的几率也没那么大。”
陆无祟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神情终于松弛了不少。
他换了个话题道:“上次说的结扎手术,我大概下个月的时候能腾出时间来。”
医生欲言又止。
如今江淮有没有身孕不少,就算是有,他看陆无祟的意思也是必须要流掉。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人,却没有子嗣,这其实是件挺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在陆家各路亲戚关系都不好的情况下。
在未来,难保陆无祟辛辛苦苦经营了大半辈子的陆家,落入其他旁支手中,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现在陆老夫人已经去世,陆家陆无祟掌权,他们这些底下的小医生,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只得点了点头。
等两人回了办公室时,江淮已经无聊到又开始和群里的另外两人聊天了。
陆无祟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江淮慌里慌张藏起手机来。
两人对视。
陆无祟脸色一沉,眼睛一眯。
第 60 章
[他路上不理我了, 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可是他又来帮我解安全带,可能还是喜欢的吧?]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你们还在吗?]
江淮打完最后一个字,就撞到了陆无祟突然停下来的后背上。
好痛!
他揉了揉鼻子, 带了点泪光,抬头看向陆无祟。
其实在看向陆无祟之前,他还想谴责一下陆无祟的。但是想着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住了话头。
陆无祟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好看了。
不过他最近对江淮, 整体来说比较的克制, 所以没有立刻就发火。
——当然, 哪怕是给他一个机会,朝着江淮发脾气。
估计他现在也不怎么会发。
他脸色阴沉, 却硬生生扯出来一抹笑意。
“跟谁聊天呢?抱手机抱一天了,也聊不累?”
前半句还算正常。
后半句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江淮立刻又往群里发:[完了,他朝着我发火了, 应该是不喜欢我吧?]
与此同时, 陆无祟忍无可忍。
他微微垂眸, 伸出手, 攥住了江淮的胳膊,把他拽到了自己的方向。
在江淮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的手机就已经被抽走了。
这样的“流氓”行径, 直接把江淮给搞懵了。
以前陆无祟从来不会这样的!
要是他发在群里的那些话,被陆无祟看见了会怎么样?
江淮其实并不怎么清楚后果。
但是他莫名的感觉到了种羞耻。
就在江淮以为陆无祟要看他的手机时,陆无祟侧过头,将他的手机息了屏。
然后扔还给了他。
接着又硬邦邦道:“走路看路。”
江淮:……好险!
他不知道的是, 在陆无祟把手机还给他后, 又攥紧了拳头。
——都这种时候了, 还装什么好人。
*
由于群里的人太长时间不回复消息, 江淮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他把电话打过去之后,另外的两个人接着就接了。
江淮疑惑道:“你们不是都在线吗?”
在线为什么不回复他的消息?
珍姐在电话里尴尬地笑:“我这不是忙着做饭呢吗。”
朱小艾道:“我这不是看书呢吗。”
江淮这会儿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刚想说话时,才想起来什么,对着朱小艾道:“你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朱小艾一下子就尬住了。
两人从小玩到大,对于对方的习惯不能说了解,只能说完全知道。
他见江淮表情逐渐不对起来,连忙甩锅道:“珍姐,你不是说你不会做饭吗?”
珍姐:“……”妈的,什么人啊。
她也哈哈一笑,企图用笑容掩盖住尴尬,“我就是突发奇想,突发奇想。”
“算了,”江淮决定忽略这些小细节,对着两人道,“刚刚我在群里发的消息,你们看见了吗?”
两人装模作样,假装回去翻了翻。
江淮兀自苦恼着,等着两人能来给他答疑解惑。
“其实吧,我觉得,”珍姐道,“这件事和其他的事情都不一样,恋爱也好,人的感情也好,都是件复杂的事情,充满着变数和不确定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知道的。”
“还有,江淮,”朱小艾正色道,“你为什么非要知道陆无祟喜不喜欢你呢?”
江淮愣住了。
他、他为什么非要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因为,”江淮有些卡顿,“当然是因为他不放我走,不肯和我离婚。”
“那你知道了他喜不喜欢你,你们就能离婚了吗?”朱小艾又问。
江淮这次彻底的愣住了。
因为答案好像很明显。
——他确定了这件事,对两人离婚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确定这件事呢?
“你确定,你在知道陆无祟喜欢你之后,你还能顺利和他离婚吗?”朱小艾又问。
江淮迟疑道:“……为什么不能?”
朱小艾道:“你自己想。”
又是这个回答。
江淮从陆无祟那里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在朋友这里得到的依旧是这样的回答。
他想事情,好像是真的有些少。
“好啦好啦,反正你也是要离婚的对不对?”珍姐及时打断道,“其实这件事和你离婚没什么关系,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要看缘分的,既然如此,你就别逼自己太紧了,放轻松。”
江淮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镜头之外,珍姐和朱小艾同时松了口气。
——陆总,实在是对不住了!
不是他们两个不想帮忙。
主要是,被这么个小祖宗叫魂儿似的滴滴一天,他俩实在是遭不住了啊!
*
既然太急切得不到答案,江淮也就佛了。
他暂时把疑问埋在了心底。
但既然已经埋下了疑问的种子,种子在经过浇水和施肥之后,生根发芽,也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陆无祟欣慰的发现。
江淮玩手机的时间大大缩短,在隔天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除了娱乐时间会拿手机看看图,再没有过整天拿着手机聊天的时候。
陆无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没往深了追究。
毕竟就江淮这个迟钝的脑袋瓜,就算是有人想要找他聊点下三流的东西,他可能还反应不过来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他对他再放心不过了。
陆无祟咬牙切齿地想。
*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学校里即将到考试周,江淮也忙了起来。
江淮一整个学期都没落下课程,甚至因为陆无祟给他请的家教,导致他的水平突飞猛进,成绩也提高了一大节。
不过虽然他的成绩提高了,该忙的时候也还是要忙。
每个学期的这个时候,都是学生们最“精彩”的一段时间。
一群人在你面前成群结队走过时,都能看出来几个不同的状态——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江淮和朱小艾这种平时没少下功夫的学生。
至于忧愁的,珍姐可以当其中的代表人物。
她哀嚎道:“完了,我的色彩要完了!这次考试可怎么办啊。”
朱小艾和江淮如今都和她比较熟悉了。
闻言,无情嘲笑道:“平时不努力,期末徒伤悲。”
美术这种东西,和其他的专业不太一样,其他的专业在期末可以通过记忆恶补,但美术不可以。
美术和审美、平时潜移默化的练习脱不开关系。
想要一下子恶补回来,实在是太难了。
江淮很认真道:“我可以帮你的。”
珍姐心比较大,闻言挥了挥手,“就我那水平,补是补不回来了,还是好好想想假期里怎么玩吧。”
江淮只是对自己要求高。
至于其他人的话,尤其是他的朋友,他一向是慈母多败儿——自己的朋友怎么看都好的那种心态。
所以他点了点头,“玩也是很重要的。”
“哎呦喂,”珍姐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江淮,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有一天我没忍住把你给拐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好?”
江淮:“……”
虽说是夸奖。
但是听着怎么就是这么不对味呢。
三人在校园里走着,朱小艾忽然想起来什么,问珍姐道:“你之前不是还有玩的比较好的几个朋友吗?怎么最近老跟着我们两个?”
“她们啊,”珍姐不太在意道,“我性格比较粗,平时得罪了她们都不知道,那氛围我实在是……”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江淮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
不止是她,朱小艾也看出来了。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一人扶住他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江淮脸色发白,被扶着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他皱着眉,捂住肚子,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之中,感受了下他自己是哪里疼。
好像是小腹的位置。
江淮有些疑惑,他最近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他不禁想起来他上辈子患上的急症。
但是上辈子,他肚子也不是这个疼法,而是那种刀割一样的疼。
这次是有什么东西下坠一样的疼。
好在,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在他刚坐下没多长时间后,就消失了。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不是特别的好看。
朱小艾皱眉道:“要不要去医务室?”
江淮抬起头,脸上的血色逐渐涌了上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他奇怪地走了两步,轻声道:“好像是没事了?”
朱小艾再三确定,“真没事?”
江淮点了点头。
余下的两人被他这么一吓,也没继续聊天的心思了。
珍姐道:“别是晒了这么一会儿有点中暑了吧,我们赶紧回去,我那里有热水。”
江淮就这么被两人扶着回了教室。
不过等回到教室之后,江淮倒是没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了。
他也就没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
珍姐和朱小艾就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看他一眼,觉得他没事之后,才把心给装回肚子里。
就在快上课时,有一个人进了教室。
他进来之后,先是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朱小艾见状道:“这不是谢老师的助教吗?”
上次画笔事件之后,江淮对谢老师就比较愧疚。
他回来后才知道,谢老师为了他,一直在给学校递申请,希望学校能够放他回来继续上学。
不过江淮休学,和画笔的关系不大。
所以学校那边也一直在装傻。
助教看见了江淮,眼睛一亮,冲着他挥了挥手,“江淮,谢老师有事叫你过去。”
江淮闻言,有些奇怪地站了起来。
到办公室后。
谢意明还是在之前办公的桌子上,他的桌面很简单整洁,但因为他的精心设计,简洁当中又不失美观。
江淮进办公室后,就看见了他的电脑桌面,顿时一愣。
谢意明的电脑桌面——竟然是他的一幅画。
谢意明笑了笑,“你这幅画很优秀,我之前逛画展的时候发现的。”
江淮有些奇怪。
他在画展上的署名,是他随便取的一个名字,不是他本名,谢老师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过今天找你来,不是想说这个的,”谢意明道,“给你这个看看。”
江淮拿过来一看后,微微睁大了眼。
他看向谢意明,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
“虽然你不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但是我觉得你的画最有灵气,”谢意明道,“等这次假期回来,学校就要挑选交换生了,我觉得这对你是个机会,你看看要不要报名?”
江淮这次是真的有点发怔。
出国吗?
他虽然想过和陆无祟离婚之后,等毕了业就离开这个城市,可还没想过出国的事情。
“我手中有一个举荐的名额,”谢意明道,“只要是你想,老师随时都可以支持你。”
江淮眨了眨眼。
*
晚上下班回家后,陆无祟总觉得江淮的情绪不太对劲。
好像比平时低落了点。
吃饭的时候,好几次江淮都差点把筷子给碰到地上去。
陆无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
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好像是孕初期的症状。
马上就要到两个月了。
他的视线放在江淮的肚子上,心里有些紧张。
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要这个孩子,但当这个孩子真的有可能来临时,他心里的情绪依旧很复杂。
毕竟是他和江淮的孩子。
上天给江淮这个体质,也不知道是礼物还是惩罚——估计是惩罚居多吧。
既然是惩罚。
他就和江淮一起受着。
陆无祟整理了下衣服,对着江淮道:“明天学校里有课吗?”
江淮正在出神,听见他这么问,先是一机灵。
然后才慢吞吞道:“上午没有。”
到了考试周,课程也稀少了。
等过了这个周末,就是正式考试的时候。
“那就好,”陆无祟道,“明天上午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做一下准备。”
又要做检查?
江淮再迟钝,此刻也意识到了些许的异样。
从小到大,他比起同龄人确实会多做一些体检,但是也没像今年这么多过。
可是问陆无祟,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没问题。
江淮联想到他今天肚子疼。
……不会吧?
难道说,他再次患病了?
江淮最近喜欢看电视剧,涨了不少没用的知识。
比如说,电视剧中,许多人在患上绝症之后,家里人通常都不会告诉他,而是一直瞒着。
现在陆无祟在法律意义上来说,就是他的家人。
那么知道他患病之后,是不是也会瞒着他?
*
隔天,在做完检查之后,医生的结果出来了。
陆无祟拿着这一张薄薄的纸,感觉悬挂了两个月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医生也松了口气,对着他道:“您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何止是放心。
要不是顾忌着形象,陆无祟简直想冲进检查室,把江淮抱起来亲。
陆无祟还是带了几分的顾虑,沉声道:“这个检查,应该不会误诊吧?”
医生犹豫了一下。
就是他这一下子的犹豫,又让陆无祟沉下了脸色,他沉声道:“上次你说是因为月份小,这次不会又要找别的借口吧?”
“这……”他都怎么说了,医生还敢说什么?
医生道:“以小江少爷的体质,不是没有误诊的可能,但是两个月的胎儿,按理说已经可以检查到了,所以误诊的可能性很小。”
他们做医生久了,习惯性不会把话说太死,毕竟人不是机器,不可能百分百不出错。
陆无祟依旧皱眉,“可能性小,就是说也有可能误诊?”
医生闻言,知道不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今天不会罢休。
他无奈道:“要是误诊,您把我的头摘下来当球踢,这样总行了吧?”
陆无祟:“……”
他的眉目总算是舒缓了不少,缓声道:“那倒也不必。”
医生:他看他刚刚要是不这么说,这位还真有这个意思。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
现在的场面就正好,皆大欢喜。
江淮也不用遭罪,陆无祟也不用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担忧着他,医生更是不用怕因为给江淮做手术没做好而丢饭碗。
“对了,还有一件事,”医生道,“既然现在小江少爷没怀上,时间宽裕了不少,您可以暂时不结扎,难保有一天医学技术发展成熟,未来小江少爷也能安全生育不是?”
话是这么个话。
但陆无祟……
他清咳了一声。
等技术发展成熟之前,他总不能不碰江淮了吧?
虽然说现在江淮晚上睡觉都不愿意让他抱。
但是人吗,总不能连点念想都没有吧?
*
江淮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
每次他过来检查时,医生和陆无祟都会这么出去说话,半天都不回来。
由于刚刚做完彩超,耦合剂也是刚刚擦去,江淮的肚皮还是凉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感觉他的肚子有些难受,还是上次那种熟悉的坠痛感。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再傻的人也是如此。
毕竟江淮的前世并非善终,他原本就没什么安全感,如今他捂着肚子,更加的疑神疑鬼起来。
会不会是他记错了前世疼的位置。
其实前世就是小腹疼呢?
等陆无祟和医生回到办公室时,看见的就是他这副惊惶不安的模样。
陆无祟见状,有些心疼。
这段时间由于他太担心,带江淮来医院的次数也多,他没忘了,江淮挺害怕医院的。
他上前,把手搭在了江淮的肩上,沉声道:“走,回家了。”
江淮连忙站了起来。
陆无祟这次牵起了他的手,两人这些天,亲密接触有限,陆无祟很少主动碰他。
江淮见状,顿时变得惊悚起来。
上次陆无祟对他这么柔和,还是在上次。
反正没什么好事就对了。
在坐到车上后,陆无祟帮江淮系好了安全带,系好之后,手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放在了江淮的脸上。
他的目光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有对江淮的愧疚以及怜惜。
江淮有些呆呆的:完了完了,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人。
陆无祟捏了把江淮的脸,嘴角翘了起来。
江淮:笑、笑容也很勉强。
今天格外高兴的陆无祟,在开车时,速度也提上去不少,时不时来几个漂亮的漂移,直接把路上用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之前怕江淮怀孕吓到他,陆无祟开车都是很慢很慢的。
而江淮想着的却是:完了!
果然是心情不好,都开始飙车了!
*
晚上到了睡觉的时候,江淮缩在被窝里,独自百度。
[怎么样才能确认自己有没有病。]
[得绝症前会有什么征兆?肚子疼能不能确诊是绝症?]
前者搜出来的答案是:[你自己有没有病,自己不知道啊?]
江淮:……
后者搜出来的答案还比较靠谱点。
[如果说,偶尔肚子疼的话,可以看看自己是不是拉肚子之类的,这种通常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剧烈的腹痛,并且很频繁的话,那确实是需要注意一下,上腹部位置可能是xxx(某癌症),中腹部位置可能是xxx(某肿瘤),下腹部可能是xxxxx(更加严重的疾病)。]
江淮:震撼。
*
等陆无祟工作完回来后,看见的是已经卷成毛毛虫状的江淮。
这都入夏了,真让他这么睡下去,非得捂住一声痱子不可。
陆无祟一顿,在上床之后,伸出手去扯江淮的被子。
……没扯动。
原来这小傻子醒着呢。
陆无祟略一挑眉。
他想起江淮已经没事了的情况,干脆用了点力气,直接把江淮连人带被子一起卷进了怀中。
等抱住人,他才发觉了点不对。
江淮一声不吭的。
陆无祟扒开他脸前的被子,顿时一愣,皱眉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江淮眼睛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刚哭过。
不止是眼睛红,由于一直捂着,整张脸都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一样,皮肤晶莹剔透——不过透出来的是粉红色。
陆无祟略微急切起来,“有人欺负你?”
江淮连忙摇了摇头。
一摇头,又掉下来了两滴眼泪。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无祟放柔了声音,去擦他的眼泪,“恬恬给我说说好不好?”
“没,没有人欺负我。”江淮语气哽咽。
但是他看见陆无祟这么温和的态度。
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陆无祟看见他哭,心像是被人给揪起来,咬了咬牙,“到底是怎么了?”
“陆无祟,”江淮可怜巴巴道,“你是不是喜……还挺喜欢我的啊?”
不然怎么会煞费苦心地瞒着他,不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呢?
在前世的时候,陶家可从来不会管这些。
陆无祟:“……”这也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