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没做大,盛临意第二天就能开口说话了,只是音调不能太高,不然就会显露出明显的沙哑。

    这样的声线是断然不能唱歌的,盛临意心里明白,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且这与前世相比已经好太多了,深谙保护声带的重要性,所以盛临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过了前三天,盛临意基本恢复了进食,他胜在年轻底子好,被宋徊扶着下床遛了两圈就找回了被压抑已久的天性,在康复区又是翻单杠又是引体向上,让旁边做腰椎牵引的老头目瞪口呆,惊掉半口假牙。

    vip病房的小护士们可有福了,三天两头的进来帮他查看这个查看那个,包圆了盛临意本就为数不多的起居需求,硬生生让陪床的小宋总无事可做。

    “她们把我的路都走完了......”宋徊望着盛临意跟前摆着的盒饭、干净的病号服,温度适中的开水,悲愤咆哮:“我无路可走!!”

    “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待在我这里,这段时间你很辛苦。”盛临意的手指在备忘录上翻飞,“我现在一个人没问题的,你回去吧,在医院也睡不好。”

    “不行!”宋徊一口回绝:“我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你!你还没有痊愈,我责无旁贷!”顿了顿,“而且我哥给我报了个商务管理培训班......我如果现在回去他会逼着我去上课的!比起上课,我宁愿当你的护工!”

    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

    盛临意默了两秒,在备忘录上写道:“可你晚上说梦话还骂队友真的很吵唉。”

    宋徊:“......”

    小宋总的心受了很严重的伤。

    宋迟给宋徊报课一定有他的道理,盛临意是个知情重的人,自然不会任凭宋徊乱来。

    再他的再三驱赶下,宋徊最终委屈巴巴的走了。

    盛临意舒了口气,在床上扒算自己出院的日子,几个小护士忽然探头进来,笑嘻嘻道:“意宝,过来过来,带你看个大宝贝!”

    住院几天,盛临意跟护士们打成一片,这些姑娘年纪有长有幼,哥哥妹妹的叫未免显得暧昧,索性就跟着宋徊一起叫他“意宝”。

    今天有两个护士下夜班,其中一个闲来无事就把家里养的宠物带到医院附近的小花园里遛,不是猫不是狗,而是只毛蓬蓬的羊驼。

    面对这只带着绿色草帽涂着粉色腮红的憨厚羊驼,盛临意大开眼界。

    “它叫甜甜!是个女孩子!”

    “你可以摸摸它的,它不咬人!”

    “甜甜还听得懂人话哦!超喜欢跟帅哥贴贴!”

    说完羊驼就把头送到了盛临意的掌心里,一阵狂摇,“嗯嗯啊啊”叫的谄媚。

    小护士们笑劈叉。

    盛临意正跟着乐,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人是“pyn”。

    盛临意一怔。

    他离开ntg已经好多天了,裴艺南一直没有联系自己,这时候突然打电话来,感觉没安好心。

    况且以他现在的情形也不方便接听电话。

    片刻后,裴艺南又打了过来。

    手机一直在震,护士们发现了端倪。

    “谁啊?”

    盛临意想了想,也不打算遮瞒:“劈腿的前男友。”

    他之前透露过自己的性取向,几个护士不以为奇,纷纷义愤填膺:

    “靠!生病这么多天也没见他露面,现在打电话来算什么?”

    “就是,渣男一个,睬他个鬼啊!”

    “不接电话!估计不是来看你笑话就是对你有什么别的企图。”

    裴艺南第三次打了过来。

    这么穷追不舍,似乎真的很着急啊。

    盛临意忽然就开始好奇裴艺南的动机了,他侧目,灵动的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看向那只桃红柳绿的憨憨羊驼。

    -

    裴艺南在宿舍等电话等的花都谢了。

    一日前他在队友和经纪人跟前放了狠话,说盛临意一定会主动来找他,可从天黑等到天亮,没等到盛临意的电话,倒是等来了p.h画报那边换人的消息。

    裴艺南气炸了,忍无可忍给盛临意拨去了电话。

    电话连拨了三次才接通。

    “你现在不得了了啊盛临意!电话不接工作不做,是铁了心的要跟所有人为敌是吗?”裴艺南怒吼道:“我很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盛临意最怕他发火,从前他们闹矛盾,只要自己一拉下脸来,盛临意必定会放下身段来道歉。

    裴艺南胸有成竹的坐等。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嗯。”

    裴艺南:“???”

    那厢,盛临意一手搂着羊驼,一手举着手机。

    裴艺南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你脑子坏了?你有什么资本跟大家作对?你现在就只有一条路,赶紧按照隆哥的要求发声明,这样我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羊驼:“嗯。”

    裴艺南:“想想看你的嗓子需要手术吧?手术需要人签字吧?除了我,难道还能找到别人?”

    羊驼:“嗯。”

    裴艺南难以置信:“你还真能找到别人?!”

    羊驼:“嗯。”

    裴艺南:“......你找了谁?”

    羊驼:“嗯。”

    裴艺南:“你嗯什么嗯?我问你找了谁!”

    羊驼:“嗯。”

    裴艺南:“嗯你妹啊!你不要老一直嗯嗯嗯嗯!”

    羊驼:“嗯。”

    裴艺南:“你还他妈嗯!”

    羊驼:“嗯。”

    裴艺南破大防:“草!你神经吧盛临意!给我等着!”

    “啪”电话挂断。

    羊驼还在“嗯”,可谓有问必答,盛临意再也蚌埠住了,跟一群小护士笑的人仰马翻。

    那厢,裴艺南无可奈何的去找了王隆。

    “看来这件事不出点钱是摆不平了。”王隆森然道。

    “你还有什么办法?”裴艺南气急败坏道。

    “往往能拯救一条负面新闻的,只会是另一条负面新闻。”王隆举起手机晃了晃,给一个叫“娱记小汤”的人打去电话。

    -

    《杀城》的路演结束,沈顷哲受欢腾娱乐的徐总邀约参加庆功晚宴。

    这个晚宴是品牌方做东,来的人鱼龙混杂。

    娱乐圈本就风起云涌,在场基本上随便抓两三个人都能有一段抓马的恩怨纠葛,但好在大家都是遵守圈内规则的体面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公开撕破脸,该说笑说笑,该聊天聊天,处处衣香鬓影,岁月静好。

    这种场合沈顷哲深感厌倦,尤其是跟前来了第八波人敬酒,那些根本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资方和经纪人拼了老命的向他引荐自家当季力捧的新人。

    于照紧跟在沈顷哲身边一步不敢落,密切观测着自家祖宗的一颦一笑,左手六味地黄丸,右手速效救心丸,随时做好救场的准备。

    果不其然,在这第八波人撤退之后,沈顷哲冲到香槟塔旁边,一副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的架势。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丑东西!”他愤怒道。

    “你声音小一点!”于照在一旁龇牙咧嘴:“虽说今年资方的丑娃有点多,但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忍不了一点!你没看见吗!就刚才那个家伙!他的眼间距有多可怕!从他的左眼到右眼,我打车都要两个小时!”沈顷哲咬牙切齿:“还有那个充气娃娃,多可怕的馒化脸啊!我想挡住他的脸又怕他舔我的手!”

    于照:“......”

    对于这种历史遗留问题,于照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毕竟他又不能戳瞎自家祖宗的双眼。

    “我看徐总还在跟人聊天,这样,你再撑会儿,我找机会去暗示暗示徐总。”于照说。

    “我去阳台透透气。”沈顷哲说。

    高楼林立,远处金色的灯光带包裹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这座城市永远这么喧嚣繁华。

    沈顷哲避过灯光,背对着热闹,站在半弧形的阳台的一隅,倾身倚着栏杆。

    手机在手里一下一下打转,他想起四天前的那个下午,在医院里,有个十分大胆的家伙用矿泉水瓶戳了戳他的掌心,灵动俊秀的眉眼带着狡黠,又混着纯真,真是一份矛盾的气质。

    ——也不知道那只夜莺一个人在医院里怎么样了。

    真想看那只夜莺洗洗眼睛啊。

    “你小子原来躲在这里啊!!”背后传来徐总豪迈的笑声。

    沈顷哲回首,看见徐睿和一个干瘦的小个子男人并肩走过来。

    “介绍一下!汤川,知名娱记!”徐睿说。

    “沈导好沈导好,久闻大名。”那小个子男人殷勤的伸出手来,谄媚笑道:“您叫我小汤就行。”

    沈顷哲没动,徐总拱他一下,神秘道:“小汤这人可有趣的很呢!他刚告诉我,开岳的武总出轨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前丈母娘,你说劲爆不劲爆!”

    “一般吧,听着就不像是真的。”沈顷哲淡然道:“不过对舆论战应该有影响,你想收购开岳你好好听就行了。”

    “你说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无趣!”徐总给他一拳。

    沈顷哲的目光终于降落在了汤川的脸上。

    “娱记小汤是吧。”他轻声念道:“很会写,随便一条推送都是百万阅读量。”

    “啊呀!沈导竟然知道我的公众号!”汤川受宠若惊道:“沈导您是大人物,我们这些搞媒体报道的,能博沈导一笑就满足啦!不知道您有没有想听的谁的秘闻呢?”

    “没有。”沈顷哲说。

    “那我免费送您一条身边的料吧!绝对劲爆!”汤川显然不想轻易放过这个能跟沈顷哲攀交情的机会,“前几天您在rosely酒店下塌,当红男团ntg也住在那儿,他们下午参加音乐都市闹出了假唱风波,原因是他们演出少了一个人。”

    “哦?”沈顷哲悠悠道:“少人就能假唱了?”

    “少的是个丑零主唱,叫盛临意。”汤川一手掩口,暗含鄙薄:“基佬,爱作怪,私生活极其紊乱,临上台前突然玩儿失踪,嘿!您猜是为了什么?”

    沈顷哲挑眉:“为什么?”

    似是勾起了他的兴趣,汤川更加激动,眉飞色舞道:“当然是为了跟地下情人约会啊!就在音乐都市开始前后,大概四五点的样子,盛临意偷跑出去,跟一个189公狗腰毛发茂盛黑粗翘的猛男私下见面,从室外到室内,是一夜未归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谐,第二天他归队的时候腿软腰酥,眼红声喘,裤缝紧夹,半条命都丢在销魂窟里了......”

    汤川有多年写公众号的经验,精通擦边的语言艺术,在他看来真假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一秒吸睛,长久的抓住他人的本欲,通常他说出这些内容时,听众都会鼻翼翕张,瞳孔放大,露出兴奋又揶揄的笑容来。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神情却有点莫测,看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也渐渐变得不像是在看人。

    “四天前的下午,四五点的样子。”沈顷哲若有所思,唇角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反问道:“areus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