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敲了敲门, 得到应允才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老师,您找我?”我走到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对我和蔼地笑了一下:“是这样的,这位弗朗西斯先生想要举荐你去美国留学。”
“诶?”我愣了一下, “美国?”
“你们自己谈吧, 有需要在喊我。”班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笑了一下, 然后走了出去。
这时我才发现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不在了, 只有一个坐在另一边办公桌前的男人。
男人逆着光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 他的面前还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从我进来开始,男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没有移开过。
他双手交叉抵在下颔处, 面露微笑望着我。
夕阳的余晖自他身后的窗户缓缓铺满整个房间, 他看上去优雅又从容:“下午好,鹿呦呦同学,我是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这位弗朗西斯先生穿着定制的西装, 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理在额前,整个人充斥着金钱、权利、地位的气息,与这间办公室完全不匹配。
我礼貌地对他打招呼:“你好, 弗朗西斯先生。”
弗朗西斯微笑着看我, 目光却像是在评估某种价值不菲的货物:“我是贵校的投资方之一, 看过你的成绩和偏差值, 符合‘青高’计划的入选名额, 因此我愿意资助你去美国深造学习, 不仅所有的费用全免, 每年会提供相应的奖学金, 每个月还有2万美金的生活补助, 你不需要担心任何金钱上的问题。如果你愿意, 在那份文件上签了字,今天我们就可以出发离开前往美国。”
在我旁边的桌上,放了一份摊开的文件,旁边还有一支钢笔。这应该就是这位弗朗西斯先生所说的“青高”计划。
但我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而是歪了下头问他:“请问,先前给我发短信的也是你吗?”
他干脆地点头认下了:“是我。那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以为鹿小姐会更喜欢当面邀请这种更有诚意的方式。”
我很困惑:“可是为什么是我?明明比我成绩更好的人还有很多啊……”
弗朗西斯先生突然笑了出来,看上去像是被我逗笑了。
他低声笑着,然后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鹿小姐,投资是有风险的。每个人的价值都是不一样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格。有的人可能看上去成绩优异,但是他本人却一文不值,而你不一样,”他看着我的目光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你无论是能力还是其他方面,在我这里,都价值连城。我愿意花更高的价格买下你。”
我却对这样的视线和说法都感到很不舒服,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捧到台上可以随意举价的货物,我动了动身子,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很抱歉弗朗西斯先生,我并没有去美国上学的打算,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很好,所以这个名额我可以让给其他需要的人。”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我拒绝:“你竟然拒绝了我?为什么?我可以每个月再多给5万美元的生活费……”
我终于没忍住,鼓了鼓脸:“弗朗西斯先生,不是钱的问题,我也并不缺钱,是我自己不想去。我在明德很开心,有自己的朋友和在意的人在这里,没有考虑过要换学校。而且,我不是货物,我的价值不是弗朗西斯先生说了才算。”
弗朗西斯有些讶异地看着我,然后露出一种对我这个年纪的女生无可奈何的神情:“……确实,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属于自己想法要更多一些。不过没关系,大人的出发点总是为你们好的,我可爱的孩子,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只要你签下字,新的朋友和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再有的。”
我有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然后干脆大声拒绝:“不签,不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离开了。”
意外地,对于我的不甚礼貌的行为,弗朗西斯没有生气,反而表现出一种纵容的态度,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孩子。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转身就想出去,弗朗西斯开口说话了。
“我劝你不要拒绝我,鹿小姐,我本不想用过激的方式,毕竟我的女儿也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弗朗西斯声音低沉下来,“她本也同你一样天真烂漫……我不想伤……”
门突然被敲响。
然后门把手就被拧动,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来人与我撞上面。
我惊讶地看着来人,弗朗西斯那些莫名其妙的低喃都被我扔到了脑后:“叔叔?!”
福地樱痴看到是我,表情柔和下来,走进来,拍了拍我的脑袋:“不是说今晚要跟同学一起去泡温泉?你的同学们都在等你呢,快去吧,这里叔叔来处理。”
“诶?可是……”我还有疑问没说出来,就被叔叔按着肩膀推出了办公室,叔叔还对我挥了挥手。
“玩得高兴点啊,有事就给叔叔打电话。”然后门就在我面前关上了。
我挠了挠额头,云里雾里地走回了教室。
叔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学校?难道那位弗朗西斯先生还提前通知了家长?
因为考试提前放学,教室里就剩了零散的几个人,松山结衣和酒井佳奈正坐在那里聊着天等我,见我回来,两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先是眼睛亮亮地凑过去,神秘兮兮:“结衣,你还记得那天我收到的那条短信吗!”
“啊?哪条?”松山结衣想了一下没想起来。
我把手机亮出来:“就是那条说我很优秀邀请我转学的那条!”
松山结衣和酒井佳奈对视一眼,然后她震惊:“你不会告诉我,老师找你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我得意地晃着小脑袋:“是呀,来了一个看上去是大老板的人,好像是我们学校的投资方,人家可是亲口承认我超——优秀,超——有价值哦!”
松山结衣伸手圈住我的脖子,使劲压住我的脑袋:“啊看到你这个得意的小模样就很手痒诶,那什么投资方眼光也太差了吧!”
“我才不差!”我努力把脑袋从松山结衣的手臂里钻出来,眉飞色舞:“那位弗朗西斯先生说,愿意免除所有费用,每学期还有奖学金,甚至每个月给我五万美金生活费邀请我去美国呢!”
酒井佳奈站在旁边听了半天,皱起眉头:“等等,你没答应吧?这个待遇听起来太丰厚了,已经不像是邀请一个学生了。”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答应,我才不要离开明德,我可是很舍不得你们哦!”我忙摇头,把自己拒绝了弗朗西斯,并且遇到叔叔的事说了出来。
酒井佳奈点头:“这种事情就应该让家长去处理。”
松山结衣:“我看你舍不得的不是我们,是太宰同学吧?”
提到太宰,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太宰走了吗?”
松山结衣将收拾好的书包提起来:“你被喊走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然看到太宰二十分钟前发的消息,说自己有点事先去找一个朋友,晚上再见。
晚上再见。
我捧着手机笑了一会,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了。
“求求你别傻笑了,赶紧走啦,我都饿了。”松山结衣简直没眼看我。
酒井佳奈也在看手机:“班里其他人差不多也都到了,除了几个有事不能去的同学,那我们也走吧。”
原本是几个人的温泉之旅,被班里其他人知道后,大家都举手要参加,最后干脆成了全班期中考结束后的团建活动,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同学也加入进来。
而在我走后的办公室里。
福地樱痴将门关上后,直接扣上门锁,才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弗朗西斯。
两个人隔着几步之遥对视着。
弗朗西斯先笑了起来,他坐回了之前的转椅上,抿了一口还温热的茶:“下午好,福地先生,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啊应该是四年前了吧?当时你们‘猎犬’被打包送来帮我的员工找丢失的珍妮弗。说实话,当时看到你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啊……”
“参与过吉尼亚共和国歼灭异能实验体的作战、阻止过非洲阿米尔政权虐杀难民、与美国不死异能者进行长达十五天的决斗、在北欧阻止吸血种的感染暴发……有着这样惊人履历的‘活传说’,竟然会被自己国家的政府送去干找狗的任务。”弗朗西斯露出夸张的神色,“该不会真是我给的钱太多了吧?可是也不过是2亿美金而已啊,原来2亿美金就能够买到你这样‘远东英雄’的出场资格,哦不,应该是日本最强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出场资格吗?”
弗朗西斯勾起嘴角,将地上的保险箱提起摆放在桌上,沉重的箱子压在办公桌上发出重响:“那么这里是20亿,翻了十倍的价格,只买你对此事的不插手。”
福地樱痴动了。
他的右手抵在腰侧的刀柄处,拇指用力,银色弧光以雷霆之势冲向弗朗西斯,短暂地在空中闪现后消失,下一秒,弧光划过的天花板,办公桌,连带着地面被刻下了深深的刀痕。
那装了20亿美元现金和支票的保险箱被切成了两半,纸币被气旋掀飞,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长刀的刀尖闪着寒芒,正对着弗朗西斯的额前。
福地樱痴缓慢掀开眼皮看向他,如同沉睡的狼睁开眼睛:“那你觉得以你现在所持有的金钱,能抗下我几刀?”
弗朗西斯顶着锋利的刀刃,嘴角拉扯出骇人的兴奋的笑容,他歪了歪头,额前金色的碎发就被利刃割断,他看着那缓慢飘落的金发,笑着:“这一刀,价值一亿美金。这是神刀御雨前的价格。而你,值十亿。”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老实说,原本我对那位小姑娘并没有多么大的兴趣。虽然有着那样【抹除一切不存在】的能力,但对我来说完全是鸡肋了。金钱是我的盔甲,是我的异能来源,也是支撑着我从贫民窟走到现在这样人上人位置的永恒动力。可是倘若我的金钱变得只是金钱了,那样可怕的人生简直不敢想象……”
“但是,”弗朗西斯微微后仰,往后退了一步,撤离了刀尖的范围,转身走向被刚刚那一刀破开的落地窗。有巨大的风顺着窗户吹进来,掀起了弗朗西斯的西装衣角,他站在窗边,侧头看向已经收刀的福地樱痴,“那个孩子是鹿文秉的女儿。当年在常暗岛,你与那位鹿先生曾在大战结束后得到过一张空白的【书页】,对吗?”
弗朗西斯微笑:“如今鹿文秉已死,那张曾被他带走的【书页】会被他放在哪里呢?”
“那样的东西……一定是被妥善放在最不显眼但是又非常安全的地方吧。想一想,他的女儿有那样的能力,如果是我,我也会……”弗朗西斯低喃着,那双宝石蓝的眼睛紧紧盯着福地樱痴,“福地,倘若你执意阻拦我,那我是不是也该向你追责一下你对我的属下们所做的事?你身为军警队长,却放任猎犬伤害具有外交豁免权的外国友人,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你们政府的挑衅?”
福地樱痴目光冷厉地看着弗朗西斯,丝毫不为所动:“弗朗西斯,蠢蠢欲动的并非只有你一人,钟塔侍从、玩偶之家、耶路撒冷……那些缩在欧洲的老鼠为什么最后只敢躲在后面窥视,而敢下十亿悬赏单的只有你,你不清楚吗?我可不是真正护着她的人。”
弗朗西斯低声笑起来,他的声音有些虚幻:“为了我的爱人,为了我可怜的又可爱的女儿,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要我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我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他最后看了一眼福地樱痴,面带微笑,语气却冷漠:“既然谈判失败,那么福地,要怪就怪你自己将这一个城都拖入火海吧。”
弗朗西斯纵身跃下四楼,拽住了垂下来的长长绳索。
福地樱痴看着巨大的直升飞机带着他远去,没有阻拦。
早就等在飞机里的路易莎紧紧抱着怀里的文件,按住被风吹得飞起的裙摆,大声道:“弗朗西斯大人……”
弗朗西斯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告诉赫尔曼,备选计划启动。带来的人还有多少,今晚让他们一起行动。若能抢走【书页】,明天的白鲸就是我们返航的工具,若是失败了,那就等横滨变成一片火海后,再从废墟里拿走注定属于我的东西。”
路易莎猛地攥紧身前的文件:“弗朗西斯大人……”
会失败的。
一定会失败的。
路易莎脸色发白,无论她如何利用现有的情报预测未来,都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准确的数值。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从他们踏上日本的国土开始,她就再也无法预测出最完美的作战计划。
弗朗西斯站在敞开的机舱前,遥望着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的港口城市,突然自言自语着:“……你也以为我疯了吧,路易莎。真是奇怪啊……我原本的计划可不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横滨……”
第52章
坂口安吾带着两个专门护卫在他身侧的特务科武斗派成员走在昏暗幽深的巷子中。
两侧有老旧的灯牌闪烁着, 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在走到某处时,坂口安吾停下脚步,侧头去看靠在黑暗阴影里的男生。
他正低头按着手机, 身上穿着与这个幽暗狭隘深巷格格不入的藏青校服。
“太宰, ”坂口安吾叫出他的名字,“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里见面, 老实说, 接到电话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
被叫到名字的太宰治歪头看了他一眼, 才将手机收了起来,手也顺势插在口袋里,直起身子, 走出了黑暗的阴影处。
“哟, 安吾,你来了。”太宰治抬手对着坂口安吾挥了挥,笑容开朗明亮,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还好吗?”
坂口安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静道:“如果你指的是这几个月来, 洗澡的时候总是突然流出滚烫的热水、被车撞时只有我座位上的气囊没有弹出来、回家的路上一定会被牵扯进火拼里等等这些事的话, 过得还不错。”
太宰治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安吾, 那你可真的是要小心啊。”
边说边走到他的身侧, 单手放在坂口安吾的肩膀上, 感受到手掌下身体瞬间的紧绷, 太宰治笑起来,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竟然还真的敢来, 你以为帮了织田作离开黑手党, 去了武装侦探社,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坂口安吾看着太宰脸上虚假的微笑,却缓慢松懈下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校服上。
“太宰,找我有什么事?”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无趣地松开了手,绕着他走了一圈:“安吾,做个交易吧。你应该很快就会接到来自异能科的电话。”
太宰治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就响起了,坂口安吾与他对视了片刻,才拿出手机按了接听。
坂口安吾眯起眼睛,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正微笑望着他的太宰治身上。
等他挂了电话,太宰治才继续道:“明天,结束后帮我做一件事。”
坂口安吾却是看着他半晌:“太宰,开学快乐。”
太宰治诧异地看他,然后道:“安吾,你知道你的话对一个学生来说,是多歹毒的祝福吗?”
坂口安吾:“……”
他推了推小圆眼镜:“那些人,具有外交豁免权,就算是特务科也不能随意处置。所以太宰,如果有危险,我希望你能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太宰治听到他的话,缓慢露出了坂口安吾熟悉的病态笑容。
转瞬即逝-
到了温泉酒店后,班里的同学只约了晚上九点的时候在包房碰面,就开始各自行动。
只有小组里的聊天框还在聊得热火朝天。
大部分都是在求组队或者分享什么比较好吃,哪个比较好玩。
我、松山结衣还有酒井佳奈,我们三人则像是快要化了的黄油小蛋糕,软趴趴地瘫在私汤的池壁上,脸上一致地漾着可爱的红晕。
“这也……太舒服了吧……”松山结衣叹息。
“啊……这一天的疲惫真是全部都被泡走了啊……”酒井佳奈眯着眼睛舒服极了,“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学生会的工作是什么了……”
我则是头顶着小毛巾,带着幸福安详的笑容,直接漂在私汤里顺着水波荡漾着。
“真舒服啊——”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融化了的声音。
因为是提前预定的私汤,松山结衣直接走vvip通道订到了位置最好,私汤最大的房间。
从8层楼高的房间里就可以看到远处巨大的摩天轮和不远处地标性的帆船建筑,面朝大海,可以将横滨的海景一览无余,到了夜晚可是绝佳的赏景胜地。
放着甜品台和气泡果汁的托盘在水中浮着,松山结衣随手拿了一块点心,一边吃着,一边跟酒井佳奈聊天。
我正幻想着自己是条大海里的小鱼时,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杯冰凉的气泡水。
酒井佳奈自己也端了一杯果汁啜饮着:“喝点冰饮料,不然泡久了会容易发晕。”
我一听,立刻划着水蹭了过来,乖乖坐好,小口喝着饮料。
松山结衣则是被我的狗刨惊到:“我说你,为什么到现在连正确的游泳姿势还没有练好啊?学校里每周两节的游泳课你都上到哪里去了?”
我皱皱鼻子,非常随意地摆手:“我不喜欢水啦,而且,结衣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所以,我要做一个旱鸭子。”
松山结衣:“……”
松山结衣一言难尽:“你知道明年4月的第一学期,我们要去冲绳研学旅行吗?”
我眨了下眼睛,咽下嘴里的气泡水:“现在知道了。”
松山结衣:“到时候,蓝天,白云,大海,冲浪的大家和只会狗刨的你,有画面了吗?”
我:“……”
松山结衣还不够:“帅气的穿着沙滩裤在海里乘风破浪的太宰同学,和套着儿童泳圈在沙滩边扑腾的你,有画面了吗?”
我:“……”
我无比认真地抬起头:“学,今晚回去就报班学游泳!学不会就自杀!!”
酒井佳奈笑到趴在池壁边:“但我更觉得,太宰同学应该会陪着你一起套着泳圈在沙滩边堆城堡吧?”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猛摇头:“不要不要!我要学游泳!”
松山结衣突然若有所思:“等等,你不急着报班也可以。你有没有想过让太宰同学教你游泳?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不可多得的正当肢体接触哦,感情也会疯狂upup~”
只穿着泳裤的太宰……
我的脸腾一下就爆红了,忙摆手:“不不不……”
酒井佳奈凑近我:“嘴上说不,脑子里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太宰同学裸着上半身,双手放在你的腰侧教你游泳姿势的场景?”
我直接站了起来,高举着手里的饮料瓶,“停!太宰不会游泳!”
“啧,你这家伙,太宰同学上周游泳测验可是第三名。”松山结衣双手环胸,“而你,倒数第一。”
酒井佳奈干脆直接拿起手机,点开聊天界面,发了条语音:“太宰同学,小鹿问你会不会游泳。”
咻——就发了出去。
我扑过去阻止都没来得及。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酒井佳奈笑眯眯的当着我的面伸手点开了语音条。
太宰治:【会。可以教她。】
“哇——”松山结衣和酒井佳奈一起发出做作的声音。
“会——”
“可以教她——”
“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也在脑子里幻想怎么教小鹿游泳。”松山结衣非常笃定。
酒井佳奈笑眯眯:“这还用说吗,青春期的DK诶,脑子里大概只有一个东西啦~”
然后酒井佳奈手里叮咚一下,是一条新的语音消息。
点开,太宰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没有哦,完全没有在想奇怪的东西。所以不要再欺负她了。】
酒井佳奈先是仔细看了看手机,确定没有按错成语音电话,也没有发出过奇怪的语音条后,与松山结衣对视一眼,两个人直接冲我扑了过来。
“可恶啊!那家伙是魔鬼吗!怎么连我们女生的私密话题都猜得到啊!”
“还专门说了什么‘不要欺负她’,拜托!这种狗粮到底是谁在吃啊!!”
我尖叫:“所以你们反省一下你们自己啊——太宰救命啦——”
最后,我们三个人累瘫在池子里。
松山结衣拿过杯子猛灌了一大口果汁,问我:“都这样了,你今晚还准备表白?”
我看着她诚实地道:“我现在只想亲他——”
酒井佳奈笑嘻嘻冲我扬眉:“那么今天太宰同学的这个回答,你得奖励他亲到拉丝才可以。”
我的脸爆红-
等我从私汤里出来的时候,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泡温泉泡的,还是听到太多私密话题听的,总之就是脑袋发晕,脸颊发红。
我用手环打开自己的柜子拿东西,准备关上柜门时,目光扫在蓝色的发夹上,顿了顿,我记得我明明是将星星那一面放在最上面的,现在却是月亮那一面被摆在了最上面。
我蹙起眉,将柜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重新翻了一遍。
全都在,什么都没少。
我眉头松了松,将东西又都塞了回去,关上柜子走出了房间。
因为私汤是在单独的一层楼,跟楼下热闹的大厅相比,这里为了私密度,也更加安静。
我踩在静音的红色地毯上,还湿着的头发粘在脖颈处,水珠滴落在地毯上,晕染出点点暗色的痕迹。
我打开手机,先看了看班级群里的消息,才点开太宰的聊天框,准备问他在哪。
有工作人员推着推车走过来,我往旁边让了让,手指还在键盘上打着字。
我继续往前走向前面电梯的位置,推着车的工作人员已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
我一无所觉。
叮——
电梯门开了。
“呦呦。”太宰站在电梯里叫着我的名字。
“太宰!”我惊喜地看着他,“我才刚发消息给你,你来得好快啊。”
他上前两步,揽过我的肩膀,将我带入电梯里:“猜到你们差不多泡好了。要去吃饭吗?大家都在楼下的自助餐厅里。”
“好耶,我看到群里的消息了,他们说这里的刺身寿司超赞,我还想吃烧鸟饭……”
我的声音被关在了电梯里,灯光昏暗的走廊上,布条从旁边的门缝里延伸出来,那名工作人员已经被数条黑色布条缠住四肢和口鼻。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工作人员被黑色布条拖进房间。
房内窗户大开,地板上还有在抽动的人体。
工作人员被布条贯穿身体后,也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完成任务的黑色布条缓慢地缩回到黑色的长风衣里。
芥川龙之介站在窗边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五栋大厦,皱了下眉,掩了掩口鼻,有些厌恶地扫过地上那些身体:“还有多少?”
黑暗里有人恭敬开口:“11个。”
芥川龙之介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他重新望了一眼窗外,低声道:“月亮要出来了。”
第53章
吹风机的轻噪音鼓动在耳边, 我乖乖坐在床上,一边拿着寿司咬着,一边看着对面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
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 撩起乌黑的长发, 让风能够照顾到发根里还潮湿的发丝。
男生手法不甚熟练,总是会担心拉扯到我的头皮, 因此动作一直轻柔小心, 时不时会问我这个力度可以吗, 会疼吗,然后我就会立刻举起右手大拇指,亮出八颗牙:“完全不会哦, 手法超棒的!”
其实有被拽到头发, 但我会自己跟随着力道往后仰仰头,然后就会看到太宰的下颌,再往上是微抿的薄唇和清隽的面容, 灯光在太宰的头顶上,暖橘色的光让他细碎蓬松的黑发都柔软起来。
他专心致志地吹着我的头发,像是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认真又仔细。
如果我仰着头看他久了, 他会伸出手托着我的脑袋, 再将我扶正回去, 说:“还没吹好。”
我就会乖乖坐好, 继续吃着从楼下拿上来的食物。
如果吃到好吃的寿司, 我就会唔唔唔的发出惊喜的声音, 然后从托盘中拿起一枚同口味的寿司, 重新往后仰起头, 向后高举着手臂, 递到太宰的脸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然后太宰就会微微侧头,一边继续替我吹着头发,一边就着我手的姿势,咬住我递过去的寿司。
也不知是因为仰视的原因,还是灯光太暗,我望着他一点一点吃掉我手里的寿司,脸一下子就烫了起来,但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像个笨头鱼一样看着他。
而不小心触碰到太宰上唇的食指也开始跟我的脸一样发烫起来。
我的视线忍不住在他脸上飘来飘去,最后还是落在他的唇上看了半晌,心脏也跳得不行,于是我还是决定遵从心声:“太宰。”
他还在认真吹着我的头发,听到我唤他,轻拍了下我的额头:“嗯?”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强壮镇定地仰头问他:“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什么?”他还维持着吹头发的姿势,却微微睁大眼睛,漂亮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我则是厚着脸皮,当他默认允许了。
直接坐起来,侧过身,双手攀附在太宰的肩膀上,将他拉向自己,忍着羞涩和怦怦直跳的心脏,亲了上去。
我闭上眼睛贴在他的唇上,是记忆里软软的触觉,还有一丝芝士的甜味。
是刚刚的甜虾寿司。
和上次的葡萄汽水不一样的甜。
我的心脏噗咚噗咚再次乱了心率,但还是大着胆子贴着他的唇辗转着,又轻啄了一下,立刻就感受到对方短促地喘息了一下。
我又吻了吻他的唇角,才稍稍退开些许,按捺住羞赧看向太宰。
吹风机的鼓噪音还在不停地响起,太宰眼睫微敛,目光凝望在我脸上,眼睛里像是滴落了一点墨色,情愫渐渐晕染在一圈又一圈的墨影,他的唇动了动。
我还在仰着头看他,脸上眼里盛满了欢喜,倒影的全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于是我又问了他一遍:“太宰,我可以……唔!”
这次我话都没说完,本就撩着我长发的手直接按在了我的后脑上,是太宰俯身吻住了我。
他压在我后脑上的力气有些大,但唇与唇相贴在一起却异常温柔。
他呼出的热息全部喷洒在我的脸上,与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我感觉自己被属于太宰的气息包裹的严严实实,整个人都要晕在这样的热度里。
——救命……
——好喜欢好喜欢太宰啊……
明明只是单纯的唇齿相贴,却已经让我心荡神摇,甚至做好了会被狠狠亲到昏过去的准备。
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宰依旧极尽克制,他只是细密地,轻柔地亲着我,从嘴角到唇珠,像是对我爱不释手,又拿我没办法。
直到最后的时候,才像是泄愤般,侧了侧脸凶凶地又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腮肉。
我还在因为太宰的主动正紧张到屏住呼吸,不敢喘气,猝不及防就被咬了一口,憋住的气立刻泄了出去。
我忙伸手捂住左腮,不疼,但感觉好奇怪,是蜇蛰麻麻的感觉,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眼睛睁得大大地看他:“你咬我……”
太宰治克制地喘了一下,手按着我的后脑勺重新将我按回他的怀里。
我撞在他的肩膀上,还捂着自己的左脸,努力抬头看他,控诉:“你咬我!”
他干脆将下巴压在我的头顶上,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声音懒懒:“再看我,还咬你哦。”
我:!!
我使劲扑腾:“不行,我要咬回来!”
太宰果断拒绝:“不要,会好疼的。”
我瞪大眼睛:“那你为什么要咬我啊!”
太宰理直气壮:“因为很想咬一口,所以就咬了。”
“啊!”我气得昂头,啪叽一下撞在了太宰的下巴上。
“痛痛痛——”
“好痛啊——”
我们两个同时痛叫出声,一个人捂着额头,一个人捂着下巴,眼泪都差点要出来了。
我瞪了他一会,又忍不住笑出来,太宰蹙眉揉着自己的下巴,没好气地扯了一下我的头发,我顺着他扯得力度干脆倒在他身上,扒着太宰的肩膀蹭了蹭他。
他一手揽住我,一只手摸了摸我已经差不多吹干的头发,终于想起来将一直嗡嗡作响的吹风机给关掉,低头,就对上我的闪闪发亮的眼睛。
太宰伸手掐住我的脸:“又想做什么?”
我腆着脸扭捏着:“可以再亲一下吗=`w<=)☆”
这次太宰非常坚定地按着我的脑袋,将我的脸转到另一边:“饶了我吧……”
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群里消息已经从吃转到了九点的时候要玩什么游戏。
太宰随意地刷了一下群消息,就将手机收了起来,替我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后,我们两个就准备坐电梯去餐厅吃东西。
还没进餐厅就听见里面嬉笑起哄声一片,走进去才看到一个显眼的三层蛋糕。
原来是班里有同学今天过生日,大家悄咪咪地给她准备了一个生日惊喜。
我刚来正好蹭到了刚切好的蛋糕,端着蛋糕就钻到了松山结衣她们旁边。
我还在发出惊叹:“今天竟然是日代同学的生日诶,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松山结衣看到我就翻了个白眼:“拜托,周二大家决定要来温泉酒店团建的时候就在群里商量好要给日代过生日了,你到底有没有看群啊?”
我失语了片刻,才想起来周二正好是露西喊我去帮忙的那天,从学校回家后,连作业都没写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还是叔叔把我摇醒我才起床。群里消息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看到了。
我假装无事发生,端着蛋糕就想溜,被松山结衣用手臂圈着脖子给拽了回去。
“先别跑,先交代一下,刚刚消失的半个小时干嘛去了?”
“哦准确点,应该是你跟太宰同学一起消失的半个小时,干什么去了?”酒井佳奈站在我的另一边,笑眯眯堵住了我逃跑的路线。
我:“……”
我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我是跟太宰一起消失的啊……”
松山结衣呵呵笑了一下:“福原满世界找太宰同学打联机游戏,能让他消息都不回,电话也不接的的情况,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了。劝你老实交代,你嘴这么红,是又偷偷亲了吗?”
酒井佳奈啧啧着:“之前是谁说的,首先要先走流程告白。所以你告白成功了吗?”
我语塞:“……”
被太宰的美色所迷惑,完全忘记告白这件事的我试图狡辩:“今晚,今晚一定!”
松山结衣简直恨铁不成钢:“鹿呦呦啊鹿呦呦,你到底有什么用啊!你给我把眼睛睁大一点啊,那家伙除了脸到底还有哪里好啦!不许给我做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女人!”
我对了对手指,扭捏了一下,小小声:“有脸不就够了吗……”
松山结衣放下手里的蛋糕盘,气势汹汹就向我走过来,我直接躲到了酒井佳奈身后。
嘻嘻哈哈笑闹了半天,一直到九点的时候,有人提议去包间里玩团建必备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虽然得到嘘声一片,但是还是高票通过了——毕竟青春期的男生女生,无论是谁,都会有想要试探又不敢明说的小心思。
温泉酒店的九层是娱乐设施,除了电玩、桌游、还有卡拉OK。
大家包了一个卡拉OK包房,正好能坐下十几个人,其他一些对真心话大冒险没兴趣的同学则自行去活动了。
先玩真心话大冒险,结束后再唱歌,十二点的时候再去看横滨夜景和摩天轮,可以说是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于是大家围坐成一个圈,拿了一个汽水瓶放在中间,瓶口对准谁,谁就要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比较矜持,问的问题也都很稀松平常,没有涉及到隐私或者情感上的问题,连大冒险也只是一些罚仰卧起坐啊,拿水果之类的无伤大雅的小活动。
直到瓶子转到了今晚庆生的寿星日代同学。
日代爱佳站起来后,直接看向了她对面的男生三浦俊介,她望着对方,深吸了口气,然后大声说:“我想选真心话,可以让三浦同学来问我问题吗?”
哄笑声立刻响了起来,大家都在拍着手喊着三浦俊介的名字。
三浦俊介被推搡着站了起来,脸上的热度丝毫不比日代爱佳少多少。
他看向正忐忑望着她的女生,闭着眼问了出来:“日代同学,请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哇哦——”
大家叫了起来:“告白!告白!告白!”
日代爱佳连脖子都羞红起来,但还是勇敢地看着三浦俊介:“有。我喜欢你,我喜欢三浦俊介!”
日代爱佳的表白直接让今晚的气氛高涨到巅峰。
我也使劲地拍着掌,激动地不行,跟着大喊两个人的名字。
而有了日代爱佳和三浦俊介的开头后,大家再提问题,也都开始大胆起来,属于少年少女的暧昧在这一小圈人里暗中涌动着。
松山结衣凑过来小声问我:“等会如果转到你,你要表白吗?”
说实话,我有一点心动,但是还没想好,忍不住往太宰的方向看向了一眼。
太宰坐得离我稍远一些,跟福原他们几个男生坐在一起。
新一轮的真心话大冒险已经开始,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期待下一个被转到的人是谁,唯有太宰单腿屈膝坐在地上,依靠着身后沙发的扶手,低头看着手机,与周围格格不入。
冷白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垂着眼睫,唇角平直,神情看上去有些冷淡。
这次的酒瓶转到了酒井佳奈那里,我的注意立刻被吸引过去。
酒井佳奈只是思考了一下就说选真心话,我立马攀着松山结衣的肩膀,高举着手嬉笑着大声问:“班长认为西村学长人怎么样!!”
酒井佳奈立刻脚上一动,踢了我的屁股一下,但是面上不显,淡定道:“人还不错,大概是你看太宰同学那种感觉吧。”
“喔喔喔喔——”
大家怪叫着,还有人开始喊太宰的名字。
完全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的我立刻伸手挡在眼前,还在试图辩解:“不对!重点不是我啦——是班长!班长承认她喜欢西村学长了啊啊啊——”
大家哄笑起来,松山结衣直接笑得趴在另一边女生的肩膀上:“所以,你也承认你喜欢太宰同学了是吧?”
我的脸爆红起来,啊啊啊啊太坏了吧这些人!这跟我想象的告白完全不同啊!
太宰就是这个时候站起来的。
他本就出众,站在众人面前微微一笑,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家都以为他会回应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抱歉地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声音清润:“抱歉,要去接个电话,你们先玩。”
我看着他越过盘腿坐在地上的众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然后又听到他补充了一句:“噢,等我回来允许你们暗箱操作一次。到时候有什么就问我,不许趁我不在为难呦呦。”
然后就感觉到脑袋被人拍了一下,我立刻眼睛发亮地仰头看过去。
太宰就站在我身后,他低着头看我,嘴角带着笑,抬手再次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才走出房间。
原本安静了一瞬的众人立刻喔喔叫着,还有人大喊虐狗,我嘿嘿笑了两下,从旁边翻了瓶冰镇饮料贴在发烫的颊边。
太宰治走出房间后,嘴边的笑意就隐了下去。
身后的欢声笑语都被隔挡在了门后,他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单手插兜向着电梯走去。
温泉酒店一共有10层。
想要上最顶楼要从10楼的紧急通道口上去。
太宰治拉开10楼的双层隔音门,慢慢走上台阶,顶楼不断传来的枪响在这个狭窄的楼道里回荡着。
等他踏上最后一阶,顶楼也重新恢复了宁静。
第54章
芥川龙之介连异能都没有用。
只是冷淡地站在最前面, 看着不断有人从这个酒店里爬上来送死。
两边站着穿黑西装的手下,他们手里端着最先进的武器,如同冷漠没有人性的机器, 毫不犹豫地对着每一个站起来的人扫射过去。
一直到枪声停下来, 芥川龙之介才动了动。
“走吧。”他淡声道。
他的手插在两侧的口袋里,长长的黑风衣鼓起风, 鬓边黑色的发被风拂过脸颊, 他抬手遮在嘴前, 忍了忍喉间的痒意。
下一秒,黑风衣上暴涨起数条黑色布条,直冲向对面地上努力伸出手的男人。
男人被黑布包裹着悬在空中, 脆弱的脖子、四肢、头颅都被布缠绕起来, 因为过于惊惧,发出不成词的气音。
芥川龙之介轻淡地扫了他一眼:“负隅顽抗……”
男人像是知道自己逃不过,在空中仍旧努力挣扎, 向着地面伸手,不停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黑色的布分出一小缕卷过地上的东西,送到了芥川龙之介的面前。
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薄薄的东西, 芥川龙之介垂眸扫了一眼, 是一个女孩的相片。
黑色的长发散在身后和胸前, 有一缕黑发松散的挡在脸前, 女孩穿着白色的长裙子, 对着镜头有些腼腆地抿着唇。
芥川龙之介怔了一下。
这张照片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银。
只是银从来没有拍过照片。
在来到港口黑手党之前, 银甚至没有一件称得上干净的衣服, 更不用说洁白的长裙。
那时他们的身上最多的是溃烂的伤口和脏乱的泥巴。
好在现在, 他们已经被港口黑手党所收养, 离开了贫民窟,有了稳定的住所和足以饱腹的食物。虽然要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但是黑暗本就是他们这些人应该待的地方。
只是银在两个月前被送去了某个地方接受训练,他已经很久没见银了,这次结束后……
芥川龙之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浮想联翩?
芥川龙之介倏地抬头,因为妹妹才流露的点点温柔尽数褪去,黑瞳里闪现出属于凶兽的冷芒。
“啊呀,竟然真的中招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芥川龙之介愣了一下后,立刻道:“太宰先生!”
只是虽然理智已经回归,但是他仍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芥川龙之介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向身后瞟去,只能看到浅灰色的浴衣,看不到身后人的脸。
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他手中的相片抽走,太宰治捏着这张照片,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轻快地道:“原来是利用相片作为媒介,投映出人心里最渴望和最在意的东西,然后在对方心神最放松的时候,给予一击必中吗?”
“可惜,对我完全不起作用。”太宰治晃了晃那张相片,往后一摆手,相片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芥川龙之介这才看到,那相片上其实什么都没有,上面空白一片。
“倒是你,”太宰治站在芥川龙之介面前,轻轻转了下脖子,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捏成拳就挥在了芥川龙之介的脸上。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都往前弓起身,芥川龙之介更是狠狠撞在了身后堆放的集装箱上,四五个大箱子劈头盖脸将他埋在了最下面。
“咳……咳咳咳咳……”一只手伸了出来,芥川龙之介一手捂住嘴,从箱子下面爬出来。
在被打中的那一瞬间,受到的精神异能攻击就被无效化了。
罪魁祸首堪堪站在他身前,一脚踩在了芥川龙之介的右手上,半俯身看着他:“我难道没有教过你吗,不要好奇心太重。”
脚上用力碾着,手指已经在地上被磨出血来,但芥川龙之介咬牙不吭,只是抬头望着太宰治。
太宰治微微一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用你的小玩具扭断他的脖子?或者将他捅成筛子?真的只是异能效果吗?不会吧,你该不会真的是看到照片后心软了吧?”
芥川龙之介瞳孔一颤,眼睫垂下,避开了太宰治的目光。
“看着我。我允许你移开目光了吗?”
太宰治脸色冷下来。
芥川龙之介身体颤了一下,慢慢抬眸。
太宰治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半晌后,突然笑了起来,能刺破人心的目光被敛住,随即捏着芥川龙之介下巴的手也收了回去。
他伸手,将芥川龙之介从地上拽了起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手顺势按在他的肩膀上,绕到他的身后,微微俯身在他耳侧轻轻说着,语气柔和:“芥川,我最后再教你一次,想要在黑暗世界活下去的第一准则……”
芥川龙之介的视线落到了正前方,被他们所遗忘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直起了半身,黑色的手枪在月光下反着冷光。
芥川龙之介颤声道:“太、太宰先生……”
太宰治却伸出手用力卡住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着头望着前方,无效化也让芥川的异能彻底失效。
芥川龙之介眼睁睁看着那颗子弹高速射来,穿过他的左胸,也打中了他身后的太宰治。
下一秒,男人就死在了黑手党的扫射下。
芥川龙之介浑身都在颤抖,瞳孔急剧收缩着,随后胸口上被洞穿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抵在他脖子上的手终于收了回去。
芥川龙之介慢慢回头,就看到一手将他带出地狱的人,正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芥川,你的心软,会害死我。这次记住了吗?”
芥川龙之介只是木木地望着太宰治,看着他胸前的灰色浴衣上蔓延开的血色,好像他身后的银白皎月也在瞬间被染成了洗不掉的红色。
芥川龙之介长睫剧烈抖动着,全身颤栗,最终向后倒了下去。
太宰治皱眉捂住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及时被人扶住的已经昏过去的芥川龙之介,声音淡淡:“带他回去吧。”
其他人垂头:“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感受到濡湿在指缝间晕开,他仰起头看向天空。
夜空中闪烁着零星的星星,倒影在他沉郁的眼睛里,夜风吹拂过他黑色的头发,遮挡住他的视线,他轻轻道:
“今晚,也没有星星啊……”
不再看剩下的人清理顶楼的尸体和血迹,太宰治顺着紧急通道,重新回到了酒店的10层。
进了房间后,对着镜子将自己的浴衣褪去一半,太宰治将胸口被子弹几乎击穿的圆镜拿了下来。
镜片割破了他胸前的皮肤,有的甚至扎进了肉里。血不仅染红了浴衣,也将他胸前的绷带浸染透了。
太宰治摆手将这片先前随手从房间里带出去的,已经破碎的镜子扔在地上,将绷带拆掉,血就顺着皮肤的纹理一路落进浴衣深处。
“啧……要痛死了……”
他皱紧眉把桌上的医药箱拿过来,翻出了里面的新的绷带和镊子,对着镜子将碎片拔出来,又一圈一圈地重新缠在了胸口处。
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的。
太宰治一手拿过手机,一手拽着绷带,勉强打了一个结。
【太宰君,听说你今晚给芥川君上了一课啊。】是首领含笑的声音-
太宰离开后,我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很快加入到大家的游戏队伍中。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一晚上竟然都没有转到过我。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郁闷。
松山结衣倒是觉得还不错:“反正你想表白的人又不在,真被转到了,他们会问什么问题都能猜到好吗。与其你一个人对着不在这的人隔空表白,还不如这样轮空呢。”
我想了一下,立刻被说服了,重新快乐了起来。
只是太宰出去接电话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
我时不时就点亮手机屏幕看一眼时间,玩得也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快十点的时候,大家准备再来最后一轮就结束掉今晚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瓶子刚摆好,门就被推开了。
是太宰。
我立刻看了过去。
太宰抬起左手对着我们挥了挥,笑着道:“抱歉,因为一些突发事情去处理了一下。你们结束了吗?”
“最后一轮最后一轮!太宰同学快来!”
“好好好,这下人齐了,快坐快坐!”
大家的脸上几乎写满了“太好了你终于来了,这最后一轮一定转到你”这种话。
就连松山结衣都兴奋了起来,还小声问我做好准备了吗,我直接伸手将她凑过来的脸推远。
但我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视线跟随着太宰,看着太宰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上。
他正侧头跟福原说着什么,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可爱地对我眨了下眼睛。
我忍不住端着饮料抿着,好遮挡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男生们还在那边传着饮料,关系好的直接互相扔过去,嘻嘻哈哈笑闹半天。
太宰也被丢了一瓶汽水。
汽水砸在了太宰的腿上。
我敏锐地注意到太宰的动作,手中端着的饮料慢慢往下滑了一点,嘴角的弧度也落了下来。
最后一轮旋转的酒瓶已经停了下来,正指向我,大家都兴奋地嚎叫着,拍着手喊着我的名字。
我站了起来,但是却不是大家期望已久的表白。
我看向太宰,他也正笑着看我,我深吸了口气:“太宰,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然后我看向其他人很抱歉地说着:“抱歉,我有事找一下太宰,很快就回来……”
原本热闹的气氛有些凝滞,大家面面相觑之后,都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
“快去快回,这一局转到你给你记下了哦。”
“去吧去吧,不过这局要罚你只能接受真心话。”
也许是我太过郑重,太宰嘴边的笑也消散了下去,他站起来跟在我后面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没什么人,只有两边的房间里能隐约听到隔音门后的笑闹声。
太宰老老实实地跟在我的身后,也不吭声,因为这样,我反而更难受了。
终于,我忍不住停了下来。
太宰也停了下来。
我转过身来看他,他也在仔细地观察着我的神情,然后凑近我,向往常一样压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有些甜腻,视线却一直在揣摩我的情绪:“怎么啦,为什么不开心呀?”
我抓住他卷着我长发的手指,侧头看他,呼出一口气,直白问道:“你受伤了吗?”
“什么?”太宰微怔,有些错愕地看向我。
我轻轻地又问了一遍:“太宰受伤了吗?”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在头顶上明明灭灭。
我抬头看着太宰,固执地不愿意率先移开目光。
太宰治原本想要扬起笑容,但触及到我的目光后,眼睫颤了颤,遮掩住自己眸底的情绪,像孩子一样将黑发蹭在我的颈边,慢慢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太宰换了新的浴衣,也换了新的绷带,对不对?”我没有动,任由男生靠在我的肩头,我的鼻尖还能嗅到浴衣上独有的淡淡清香,这是酒店里只有新的浴衣才会沾染的味道,“而且,太宰在刚刚接饮料的时候,连手臂都没有抬起来。”
“……”太宰治没想到我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他沉默了下来。
但他的沉默已经回答了我所有问题。
我抬起左手,轻轻抚在太宰柔软的黑发上,半晌才低声问:“是不是很疼?……明明太宰最怕疼了。”
太宰治心脏蓦地一颤,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他将脸更深地埋进我的侧颈,良久,我才听到他喃喃着:“……很疼……每次都很疼……我真的很怕疼……但是没有人记得……”
太宰的呢喃自语让我再也忍不住侧过身来,伸手揽住太宰的脖子抱住他。
他的手臂环绕上我腰侧,直接将我拥入怀中,力道很大,像是恨不得将我按进身体里。
“为什么你会知道……但你知道,真的太好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脏像是压上了沉沉的枷锁,每动一下都难受到不行。
就好像是,每一次受伤都只有太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意,他也总是装作没关系,但太宰明明最怕疼了。
太宰会是一直被这样对待吗?
可能是我一直默不作声,他稍稍松了劲,抬手拂过我的长发,在滑过脸侧的时候,捧住了我的脸。
修长的手指轻轻揩去我眼尾的泪水,与我满脸泪水不同,他垂眸看我,眼睛里是郁郁的风,嘴角却带着柔和的笑:“哭什么?”
他的问话让我破了功,我再也控制不住地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因为太宰说很疼啊……我在想如果今天没人发现太宰受伤了怎么办,如果我没发现怎么办?太宰该有多难受啊……可别人不担心我会担心,别人不在意我会在意……所以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伤了好不好?”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雾气堆积,溢满了全部心绪:“因为我喜欢太宰啊,非常非常喜欢太宰啊,喜欢到不能自拔,喜欢到无法看到太宰受伤……”
喉间像是被堵住,眼泪流到不能自抑,却依旧努力发出声音:“太宰,是我喜欢的人,太宰是我在意的人,是我来到日本后第一个认识的人,是我从河边捡回来的人,是带我走出了失去亲人痛苦的人,是让独自来到异国的我有勇气面对未来的人,是救了我的人,是我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所以太宰可不可以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太宰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遇到过他。
我感激自己遇到了太宰,感激太宰曾经在河边拉住过痛哭的我,感激他不介意我蹩脚的口音,感激他用华语叫我的名字,感激他会翻上二楼看望受伤的我,感激他愿意与我一同做一个转校生,感激我们的相遇,也感激后来的每一次相见。
是太宰的陪伴将我救出了失去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父母的痛苦怪圈。
我被太宰狠狠按在怀里,他紧紧抱住我,闭着眼睛,眼睫剧烈颤动着,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汹涌地冲刷出来,我的声音很轻:“多奇怪,明明我不知道太宰伤在哪里,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却依旧会感同身受,会觉得很疼很痛……所以太宰可不可以别再让自己受伤了,因为我也会很痛啊。除了叔叔之外我就只有太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太宰一个人了……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太宰啊,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太宰就用掌心托住我的后脑,侧过头吻在了我的唇角上。
炽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我的脸上,漂亮的鸢色眼睛里晃过水光,倒影着我的身影。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抚着我的长发,将唇轻轻贴在我的额上,然后又贴上我的眼尾,抿去我眼角的泪水,他将自己的鼻尖与我的鼻尖蹭在一起,让彼此的呼吸交织不可分离,最后细细地吻在我的唇上。
短暂分离后,我直接推着太宰抵在墙上,垫着脚去亲他。
湿咸的泪水也蹭在了他的脸上,最后落在交缠在一起的嘴里。
“不会了……”他呢喃着,“我也只有你啊……”
太宰将我抱起来,让我坐在旁边的窗台上,他吻着我,将我唇上沾染的所有泪水吮去,我不愿闭上眼睛,他就伸出手捂住我的眼睛,我抬手覆在他的手掌上,没有拉下来,只是张嘴咬在了太宰的唇上。
他没有动,也没有阻止我,我只是轻轻咬着,最后哭出来,放开了他。
“太宰会在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吗?就像是之前那样,爆炸事件发生后那样,太宰差一点就消失了对吗?”我边哭边问他,“以后也会吗?突然丢下我,然后走掉了,不会回头。像我的父母那样。”
太宰治摸着我的头发,眼尾有些红,但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之前对不起……但是以后不会了。”
我掉着眼泪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然后撩开他额前的黑发,学着他那样,轻轻吻在他的额上,眼尾,鼻尖,最后是嘴角。
然后我将自己脖子上吊坠取了下来,拉起太宰的手,放在了太宰的手心里。
“这是我十二岁那年,我父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握住太宰的手,将这枚银质的平安牌叠在我与他的掌心之间,“寓意是,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我一边落泪一边对着他露出笑容:“现在送给太宰。希望太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平安顺遂。”
太宰治低头去看手心里那枚沾染了体温的平安牌,牌面被抛光得平整光滑,只在牌头刻了一行小字,是我的名字。
他将平安牌紧紧攥在手里,抬眸看着我,鸢色的眼睛坠满千言万语。
我呼出气,眨掉眼泪,对着他眼睛弯成月牙:“之前一直没有问出口,今天也一直再找机会想要问,太宰喜欢我吗?”
“可我好喜欢太宰。”
“喜欢到,连梦的尽头都是你。”
太宰治笑起来,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终于他接下了我所有的赤诚真心:“遇到你之后,才开始做梦。”
“所以怎么会不喜欢呢?”
第55章
当太宰牵着我的手回到包厢的时候, 已经开始抱着话筒在屏幕前鬼哭狼嚎的众人在安静了一瞬后,发出了能掀翻天花板的嚎叫。
“怎么回事?出去的时候还是一前一后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就这样这样了?”同学边说边抓起旁边人的手故作扭捏地晃起来, 还不忘瞪着我跟太宰。
“背着我们偷偷告白了是吧?不算!我跟你们说,不算!必须重新来一遍!”
“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是可耻的!我们不认同!除非现在当面再来一遍!”
“赶快昂, 最后一轮真心话可是转到你俩了, 不能让我们白等吧!”
就连松山结衣都跟着起哄:“告白!告白!告白!”
我的脸红得要死, 挪动着,试图用太宰的身体遮住自己。
本来说让太宰先回去休息的,但是他说没关系, 想要跟大家一起玩。说的时候还一直在亲我, 于是我就被男色迷惑住了神志,嗯。
太宰治很自觉地站着不动,挡在我前面, 然后看着起哄的众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诶?还需要告白吗?我还以为我平时表现的够明显了呢,所以你们能不能自己脑补一下。啊对了,我们的姿势是壁咚。”
松山结衣被他惊到了:“你是怎么能用你的嘴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啊, 太宰同学。”
太宰治倒是开心地接受了这个评价:“谢谢夸奖哦。”
松山结衣:“……”
酒井佳奈抿着饮料, 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所以, 是谁壁咚谁啊?”她摸着下巴, “以我对你俩的了解, 所以是小鹿壁咚了你吗?太宰同学你真没用啊。”
太宰治:“……”
太宰治笑容僵硬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眼里突然燃起了“等会我们再来一次”这样的斗志。
我左看右看, 试图装傻, 就感觉到太宰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 然后晃了两下, 露出了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看我。
一下子就被击中的我将头抵在了太宰的后背上,感受着薄薄的浴衣传来的属于太宰的体温,然后悄咪咪地回捏了回去。
太宰治肉眼可见地神气起来,酒井佳奈看到太宰治意满志得的样子,直接伸手拽住我的衣领,伸手将我提了出来,丢到了松山结衣的旁边,太宰治也被福原和也几个男生给架到另一边。
我弱小无助地缩在下面,看着我面前的两座高大的人影,乖顺地跪坐在垫子上,双手平板地放在膝盖上,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然后就被松山结衣揪住了耳朵:“我说你,到底给那家伙吃了什么自信丸之类的吗,他怎么开始飘起来了,啊?之前不还是连对视都不敢的小学生吗??”
我包着两坨眼泪嗷嗷叫着,侧抬着头试图拯救一下自己的耳朵:“结衣结衣,痛痛呜呜——”
“不准给我卖萌啊!”松山结衣揪着我的耳朵,“刚刚走的时候气氛那么严肃,结果回来又是牵手又是壁咚的,哈,你不会被坏男人给骗了吧?”
“哪有啦!”我捂住耳朵,努力为太宰辩解,“太宰才不会骗我。嗯,反倒是我感觉太宰被我吓到了……”
毕竟当时哭得太凶,应该也有吓到太宰吧?
松山结衣终于松开了手,好奇地凑近了过来,跟酒井佳奈一起把我围住:“细说细说!”
我扭捏了一下:“我大概把太宰凶了一顿。”
酒井佳奈点点头,下了结论:“懂了,对着太宰同学撒娇了,太宰同学确实是比较吃这一套的人。”
我:“??”
我又大声说了一遍:“我说我凶他!”
松山结衣侧头跟酒井佳奈说话:“这也算掌握了一门拿捏太宰同学的技术吗?”
酒井佳奈思考了一下,然后认可:“算吧,勉强算她及格了。”
我:“……你们两个,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松山结衣嫌我跳来跳去太烦了,一巴掌把我按在垫子上:“凶什么凶,看某人那副得意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你肯定对着他疯狂表白,才能给这人加了这么多层自信buff。”
我:“……”
回忆了一下,几乎每句话都离不开“喜欢你”三个字的我语塞了。
酒井佳奈摸着下巴:“如果你真的想演示一下,倒是可以再现一下壁咚场景,这个我们可能还更感兴趣一点。”
我选择闭上眼睛,安详地装死。
就在我准备躺平的时候,男生那边起了喧哗,松山结衣和酒井佳奈开始疯狂晃着我的肩膀。
“快起来快起来!太宰同学要唱歌了!”
我一个惊坐起:“什么,太宰要唱歌!”
我的视线越过酒井佳奈的肩膀,一下子就看到了被男生们推搡到点歌台前的太宰。
太宰举着双手作投降状,然后就被人塞了一个话筒。
他无奈地对着男生们说了句什么,就听到男生那边一阵鬼哭狼嚎。
太宰看了看话筒,突然扭头看向我这边,精准地与我的视线对视上,他对我眨了下眼睛,然后站在点歌台前点了一首歌。
有同学眼疾手快地直接把太宰点的歌置顶,再切换。
太宰对这种操作直接无语了:“喂喂……”
男生们嘻哈大笑起来:“这可是刚刚真心话大冒险偷溜的惩罚,好好享受吧你!”
但当前奏响起的时候,大家都兴奋起来,已经有人认出来是最近很火的【Overdose】。
甚至有人拿起了手摇铃和沙锤,站在沙发上开始充当气氛组。
随着太宰唱出第一句,大家开始哇哇乱叫起来。
“本当は分かっていた,いけないことだったって、分かっていたのに……”
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特有的干净嗓音,太宰走到舞台的圆椅上坐下,一只腿屈起,将话筒卡在支架上,修长的手指握住支架,唱出了微醺的感觉。
然后我就听见松山结衣站在我后面吐槽了一句:“故意耍帅啊这家伙——”
我忍不住噗笑出声。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太宰唱歌,虽然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耍帅,却还是忍不住被对方所吸引。
大屏幕就在他的身后不停的变换着画面,他背对着屏幕,视线落到我的身上,侧着头看着我,然后对我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后,又立刻半阖起眼,装模作样地唱着歌。
我却跟这首歌的歌名一样,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眨眼就像【用药过量】,心跳不停地加速,鼓动着耳膜,连周围人兴奋的叫声都被自动屏蔽,只能听到太宰的嗓音,目光完全被台上的男生吸引住了。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啊……”松山结衣嘟囔了一句后,我就感觉到后背被人推了一下,然后我就踉跄着被推到了舞台前面。
身后还有人喊着:“一起唱!一起唱!”
我羞涩到不行,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我喜欢的男生面前,离得近了,我甚至有些不敢看他。
他还在唱着【Don't stop it music,darling】,然后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站到我旁边,一只手揽过我的肩膀,带着我面对正跟着音乐群魔乱舞着的同学们。
音乐间奏的时候,他悄咪咪凑到我的耳边,我原本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话,然后就感觉到耳朵上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
非常隐晦的,隐秘的,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太宰偷偷亲了亲我的耳朵。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从被触碰到的耳垂开始,细小的电流便窜过全身,然后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动着,是克制不住的悸动。
我猛地捂住耳朵,侧头看向太宰。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直白,太宰视线飘了一下,但是他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落下。
一直到整首歌结束,太宰随意地往后一摆手将话筒丢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心情非常好地要拉着我一起坐下。
刚刚还喊到脸都红了的一群人呼啦啦上来,又把我跟太宰分开来。
“过分了吧你们——”太宰治被几个男生揽着肩膀,强制勾肩搭背走到另一边,我再次被松山结衣她们揪到了旁边的垫子上。
我乖巧地跪坐好,手手平放在腿上,等着聆听教导。
这次围着我的脸又多了几个。
“老实交代刚刚你俩是不是偷偷亲了?”
“他刚刚凑到你脸旁边干嘛了?啊?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
“可恶的小情侣!!”
我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左右乱晃,然后再次被揪住耳朵。
我呜呜嗷嗷的叫着,松山结衣拧着我,脸放大在我面前,微笑看我:“所以你今晚准备睡哪?”
我:“当然是跟你们睡一起!”
“很好,坏男人要是想偷偷把你拐走,一定要记得往他的第三条腿上狠狠踢去。”
我:“!!!”
我:“我有那么傻吗!!”
另一边就更夸张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边的男生一个叠一个堆在一起,罪魁祸首太宰治却无辜地站在一边眨眼睛。
一直到快十二点,大家将巨大的落地窗帘拉开,露出对面正在旋转着的摩天轮和漂亮的帆船建筑。
大家一起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满了一排的果汁饮料,因为位置极好,视野空旷,被照灯渲染成紫色的巨大摩天轮映入眼帘的时候,大家都哇了一声。
整个横滨的夜景尽入眼底,海风吹拂过海面,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着清辉,整个海面波光粼粼,美到令人心颤。
有飞机的尾灯划过天空,越过摩天轮的上空,像是星星眨着眼睛拖着尾巴为这个完美的夜晚勾画一个最亮眼的句号。
太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旁边,跟我左侧的女生换了位置,坐在我的身侧,望着巨大的摩天轮,发出感慨:“很漂亮啊……”
我点点头,看向他的侧脸和他扬起的嘴角:“下次,要不要去坐试试?”
“嗯?”太宰转过头来看我。
我认真地说:“因为听说,坐着摩天轮到最顶端的时候接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所以想要在那时候亲太宰,想要跟太宰永远在一起。”
太宰治漂亮的眼睛里倒影着我的身影,然后伸出手按在我的头顶上,使劲揉了一下,我听到他说:“好啊,那就都去试试吧。所有的你想做的事情,都一起去做吧。”
明明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但在这一刻,或者说单对这一个人的时候,对于未来所有最美好的幻想和期待,都想要尽数倾尽在对方身上。
哪怕没有永远也没关系。
哪怕最后什么都没有实现也没关系。
哪怕最后失去了也没关系。
至少在这个时候,属于少年的最热烈赤城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对着对方敞开。
因为喜欢你。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即使是在夜晚,机场也是人头攒动。
条野采菊捏着记录着航班和时间的纸条站在1号航站楼里,听着机场广播传来的温柔播报语音,双手环胸,就看到到达大厅呼啦啦走出来一群人。
条野采菊耐心地等着熟悉的身影出现。
果不其然,等这一波航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听到一阵哭声由远及近,温柔的空姐正牵着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孩慢慢走出来,边走还边柔声安慰女孩。
“下次再来好不好?今天联名的小熊确实已经送完了,不哭了好不好?”
女孩仰着头哭得伤心:“可是……我专门为了它坐的这班飞机……还坐了十几个小时……”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走过去,笑着摆了摆手:“交给我吧,我带她回去就好。”
说着,伸手从空姐的手中牵过了还在大哭的女孩。
空姐看着穿红棕色军装的男人愣了一下:“诶?哦哦……好的。”
条野采菊牵着女孩往出口走去,女孩看到条野采菊哭得更大声了:“你晚了二十分钟才来接我!你是不是想死了啊!”
条野采菊见惯不惊地回着:“是烨子你的飞机晚点了二十分钟。所以为了一个联名小熊专门坐普通人的飞机回日本吗?”
大仓烨子大哭:“都怪摩纳哥啦!明明我只用了三天就把任务完成了,却骗我说有欧洲七恶之一出现在摩纳哥,不愿放我离开,所以就把他们的基地炸掉啦!”
“不得已只能坐普通飞机回来!看中的小熊也没有了!”大仓烨子仰头大哭,伤心欲绝,“我、不、管!我要小熊!要小熊!!”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冷静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最近的联名店已经关门了,明天给你买。”
“那我要背背!!背背!!”大仓烨子哭得更大声,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条野采菊的身上。
拥有着绝对五感的条野采菊深深叹了口气,只权衡了一秒就做出了选择。
当他顶着骑在他肩膀上的大仓烨子出现在军警会议室的时候,就撞见了刚刚进门的末广铁肠。
末广铁肠先是看了一眼他头上开心的大仓烨子,然后又看了一眼他,若有所思:“以副队的重量,用来日常负重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方法。”
条野采菊还没说话,他头上的大仓烨子就弯着眼睛看向末广铁肠,声音甜美:“信不信我杀了你啊末广。”
条野采菊表示支持:“如果可以,我希望他立刻去死。”
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队长呢?”
末广铁肠已经将军刀和披风外套脱下来搭在一边的椅背上,扭动了下肩膀,就这么趴在地上,开始做单手俯卧撑:“队长……昨晚……宿醉……我做了一碗……蛋酒……但队长……没醒过来……”
“……所以是被你的蛋酒喝到昏过去吗?已经能够想象到会是什么恐怖的味道了。”条野采菊走过去,伸出一只脚狠狠踩在末广铁肠的身上:“而且会议室禁止锻炼。汗臭味,臭死了。”
大仓烨子则是开心地揪着条野采菊的头发,一个用力翻身,从条野采菊的肩膀上翻下来,坐在了条野屈膝踩在末广背上的大腿上。
末广铁肠被压得猛地往下一坠,但很快又支撑起来:“呵,现在这个负重……正好……”
大仓烨子笑眯眯:“那么,任务大家应该已经清楚了吧?”
“那些暴虐无道的外来恶徒,猎犬的獠牙会将他们一一撕碎。”
第56章
当第一缕曦光破晓而出时, 同样升起的,还有破出水面的巨大白鲸。
被机械改造过的巨大白鲸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飞上万米高空。
整个横滨还沉浸在睡梦里, 远不知道等待这座城市的将会是什么。
从军用基地起飞的一架武装直升机目标明确, 直奔横滨港口上空在云间若隐若现的机械白鲸。
福地樱痴单手扣着军刀,站在直升机风叶掀起的狂风里, 目送属下队员的离开。
福地樱痴眯着眼看向破晓晨光, 金灿灿的太阳就如同弗朗西斯金色的短发, 身后有人上前捧着军用电话:“福地大人,是内阁总理打来的电话。”
福地樱痴接过电话,声音低沉:“……已经出发……必会保障横滨及华国重要人物的生命安全。”-
“距离目标170米……160米……150米……”
“异能【云中鸟】开启, 战机已被屏蔽。”
“距离目标100米……90米……”
“猎犬小队做好行动准备。”
直升机内, 大仓烨子站在敞开的机舱门前,听着耳边传来的电流声,一只手抬起挡住脸前呼啸而来的风, 一手扒住舱门,眯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白鲸:“要走了。”
末广铁肠还在擦拭着手中的长刀,条野采菊站起来, 在风中巍然不动, 还有心情笑眯眯对末广铁肠道:“你若是能一刀劈开这头白鲸, 让我们直接完成任务, 那你的粗暴中就还勉强带了点艺术美感, 能得到一分我的认可哦。”
末广铁肠抬头看了他一眼, 扯起一边的嘴角:“你的认可?呵。”
条野采菊笑容不变, 额上冒出青筋:“……真想现在先杀了你啊。”
末广铁肠也站了起来, 语气平静:“做不到。没办法一刀劈开。”
条野采菊同他一起望向面前这座巨大白鲸:“你倒是很坦诚……”
而另一边, 大仓烨子叉腰爆发出大笑:“咔咔咔咔, 小老鼠们,做好被我剪成盆栽的准备了吗!真想看看这白鲸被鲜血浇灌后的样子啊,一定是如夕阳残红般的美吧……”
大仓烨子微笑,她的身后站着两个完全可以将后背交付的队友:“准备好了吗?”
末广铁肠甩了甩长刀,【雪中梅】瞬间发动,机械白鲸的侧身与刀尖摩擦出火花,艰难地僵持后,最终还是被插了进去,硬生生割开了一个只容一人进去的破口。
大仓烨子一只脚立在后面,屈膝,粉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兴奋、暴力和跃跃欲试,仿佛以她为中心,旋转起了无形的风,下一秒,大仓烨子一跃而起,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和长度,跳跃到对面的白鲸上,手指抓住破口边缘,翻身进去。
漂亮的酒红马尾在脸侧扫来扫去,大仓烨子回头比了个V:“完美落地。”
身后的末广铁肠再次抽刀,条野采菊按住末广铁肠的肩膀,翻身点在了末广的刀尖上,长身而立。【雪中梅】再次发动,仿佛无止境般的长刀延伸到破口处,条野采菊优雅地跳入破口,长刀才再次被收回。
末广铁肠则是慢吞吞收刀,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没有助跑,没有任何的辅助动作,只是简单的屈膝,用力,便如炮弹一般落在了对面。
风源源不断地灌入破口处,红棕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巨大的白鲸内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大仓烨子勾起唇角:“啊呀,下面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唰啦——
窗帘被拉开的时候,我还维持着头朝下,但身体在床上的姿势在梦乡里遨游着。
然后就感觉有人拉着我的腿,把我往上一拽,我就完整又安详地躺回了床上。
“你这种睡姿,能活到这么大真的不容易啊……快起床了!”松山结衣蹲在我旁边嘟囔了一句后,拍着我的额头。
我翻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啊……困……起不来,明天再说吧……”
“你的太宰同学已经在敲门了,你也不起来吗?”
松山结衣话音刚落,我蹭就坐了起来:“太宰来了吗在哪里?”
松山结衣:“……”
松山结衣默默走到另一边,背对着我,像是生怕在看到我的脸就会忍不住掐死我的样子:“啊,小情侣都该死啊。”
酒井佳奈刚从浴室走出来:“结衣骗你的啦。太宰同学只是发消息问我们你起了没。”
我打了个哈欠,从枕头下面摸出静音的手机,果然看到了几条太宰的消息,最早的一条是一个小时前,而现在是早上九点。
“太宰不睡觉的嘛……”我嘟囔着,“好像每次都起很早的样子……”
酒井佳奈重新换上校服,穿戴整齐:“大概是因为刚刚脱单成功,所以太兴奋了睡不着吧。男孩子嘛,盲猜一个昨晚男生房间里,估计都在开夜谈会。”
“班长在这一方面的猜测,也总是异于常人……”
酒井佳奈眼中精光一闪:“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果不其然,到自助餐厅的时候,我们班的男生,但凡是起来的,没有一个不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眼圈发黑。
只有中间那个绷带黑毛兴致勃勃地端着盘子,盘子已经垒得老高,全是各种各样的食物。
看到我们三个人走进去,绷带黑毛立刻举起手,眼睛亮亮看过来:“这边这边!”
松山结衣看着这明显的对比:“……这家伙,简直精力旺盛。你要完,你以后绝对吃不消。”
我:“??”
什么奇怪的东西刚刚进入了我的脑子里——
“这里这里!这里这里!”太宰还在挥动着自己的手臂,我乖乖走过去跟太宰坐在一起。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过去了,结衣和班长拒绝跟我们呼吸同一个空气。
刚坐下,太宰就黏了过来,脑袋自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清亮开朗:“呦呦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我点头:“很好!太宰呢?”
然后我歪了下头,开心地与太宰的毛绒绒的脑袋贴在一起,蹭了蹭太宰的头发。
“也还不错哦。睡得很安稳。”太宰治心情很好地回着。
“那太好啦,早上看到太宰的消息,还在想太宰起得好早,会不会没有睡好呢。”我眼睛亮亮看向太宰,又问,“那太宰有没有梦到我呀?我有梦到太宰哦!”
太宰治听到我的话,忍不住清了下嗓子,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我的脖颈处蹭来蹭去,蹭来蹭去,才听到一声嗯字。
发丝蹭得我的脖子有些痒,感觉像是猫科动物粘在身上撒娇,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太宰软软的头发,侧过脸来看他。
太宰正斜靠在我的肩膀上,露出一只漂亮的鸢眸凝视着我,撞上我的视线,他又立刻将眼睛藏了回去,还掩饰性地又蹭蹭我的脖子,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声音黏黏糊糊的,尾音拖长,像是快要化开的糖渍,甜到发腻。
我的心里忍不住动了动,然后胆子膨胀起来,凑近太宰露出来的半张脸就亲了过去,然后又立刻缩了回来,视线飘了飘,夹起一个鸡蛋卷就塞进嘴里,一副在努力吃饭的样子。
太宰治感受到脸上轻柔的触感后,反而粘的更紧了。
他干脆得寸进尺开始在我的脸边蹭来蹭去,还悄悄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你偷偷亲我!”
我嘴里塞着鸡蛋卷,无辜看他:“什么?太宰在说什么?”
他见我装傻,瞪大眼睛:“你偷亲我!还不承认!”
我眨眨眼睛,咽下嘴里的鸡蛋卷,先偷偷看了看四周,因为我跟太宰坐在里面的位置,没什么人注意这边,连松山结衣和班长都是背对着我们坐在另一边的。
于是我飞快地仰头贴近他,这次亲在了他的唇上,一触即分,我再次缩了回去,还不忘说:“这才是偷亲,刚刚的才不是。”
猝不及防被我亲到的太宰微微睁大眼睛后,被我无赖到了,他鼓起脸,盯着我又塞了一块炸物,嚼来剿去的唇好半天,才泄气般倒回我的肩膀上,喃喃:“不公平……”
“嗯?”我无辜看向他。
太宰撅起嘴,在我脖颈处使劲用自己毛绒绒的头发蹭我,蹭到我痒到举手认输才勉强放过我。
我夹起一个鸡蛋卷送到太宰嘴边,他正歪我的肩膀上,手指卷着我的头发,见到鸡蛋卷,张开嘴咬住,尝了尝,评价道:“味道还行。”
我认同地点点头:“我感觉这家自助餐厅的食物都蛮好吃的,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太宰思索了一下:“下次要不要去尝尝别的店?昨天福原他们有推荐不少好吃的美食餐厅。”
大半夜十几个男生挤在一个房间里,互相传授经验,以及分享教材(x)。
其中恋爱经验最丰富的那个直接一键转发了前女友发给他的所有美食探店链接,信誓旦旦地说每个女孩子都拒绝不了好吃的食物,而美食也是一个约会必不可少的加分项目。
当然现在这些东西都被收藏在了太宰治的谷歌地图里面。
我则是扭头看他,眼睛亮亮:“是约会吗?”
太宰卷着我头发的速度变快,缠了好几圈又松开,再缠了好几圈,然后若无其事开口:“是啊,毕竟是男女朋友都会做的事……对吧?”
我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的筷子:“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太宰看了看还有很多食物的盘子:“……诶?”
我拉住太宰卷着我头发的手,跟他掌心贴在一起,扣住他的指缝站起来,轻轻一拉,太宰就顺从地站了起来,任由我牵着他的手走出餐厅。
一直到我的房间里,我把门关上,扶着太宰的肩膀将他按在门上,歪头认真问他:“所以,现在可以亲太宰了吗?在刚刚太宰提出约会的时候,就很想亲太宰。”
还不忘补充一句:“女朋友亲男朋友的那种。”
下一秒我就被拉住手臂,往前一拽,瞬间跟太宰调换了位置。
他将我圈在怀里,手臂抵在门上,俯身凑近我,漂亮的眼睛里漾着笑意,伸手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然后亲了下来,吻在唇齿间时才蹭着我的唇回应我:“当然可以……”-
另一边一路毫无阻拦,直冲上机械白鲸中控室的猎犬们,在踹开了封闭的大门后就看到中控室的最前端坐着金发男人。
弗朗西斯微笑地看着来人,四周是全透明的落地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将整个横滨港湾和不远处的横滨城尽收眼底。
弗朗西斯声音热情:“欢迎来到白鲸,猎犬们。”
“闭嘴吧金毛老鼠,今天会让你知道挑衅猎犬的下场。”大仓烨子站在最前面,双手叉着腰,微笑,“知道我在摩洛哥是怎么审问犯人的吗?先将他们全身一点一点掰断,然后让他们在一分钟以内体验一个人从婴儿变成老人的过程,同时他们的断掉的骨头也会重新生长起来……他们的求饶声,真是……令人舒爽啊……希望你不会是他们中的一员,不会太快投降哦。”
弗朗西斯大笑起来:“说得很好,可一般会咬人的狗都不叫,而你们叫得太大声了啊。”
“所以,准备好再最后欣赏一眼你们的葬身地了吗?”他像是一个悲悯的神一般望着猎犬们,“直到此时,你们都在犯错误。当然了你们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小看了我的决心。”
随着弗朗西斯的话音落下,整个中控室的玻璃瞬间变成红色的倒计时,而天花板开始落下一把又一把的高强度指向性共振枪。
几十把足够摧毁异能者脑电波的共振枪同时指向猎犬,猎犬的脸色彻底变了。
身后原本被毁掉的大门处,从上方重新落下一道厚重金属门,将后路完全堵死。
弗朗西斯站了起来,慢慢走向他们:“气氛不要这么凝重啊,不是说要来抓我吗?”
大仓烨子最先发现不对:“是投影?!”
弗朗西斯微笑,从中控室的投影里投射出的,属于他的虚假影像缓慢张开双臂,他再次说道:“欢迎来到白鲸。”
高强度指向性共振枪同时亮起红点,瞬间发出覆盖住整个中控室的共振声波。
第57章
整个白鲸从一开始就空无一人。
组合早就预测到了猎犬的突袭, 也为接受过身体改造的猎犬准备了专属的武器——高强度指向性共振枪。
共振枪所发出的声波能够跟异能者的大脑产生枪击共振,从大脑开始摧毁异能者的意志。会造成各种意义上的脑死亡。
大仓烨子在看到共振枪的时候就面上一沉,她果断大喊了一声:“末广!——”
【雪中梅】瞬间发动, 长刀暴涨到与白鲸内部等长, 一刀切碎了所有的共振枪。
——但是声波共振却没有停止。
弗朗西斯的投影被银色刀光切过,模糊了一瞬, 他张开双手笑着:“没有用的, 中控室的墙壁已经提前被我改造过了。就算你们将共振枪击碎, 已经发出的声波也会持续在这个空间里回荡着。”
弗朗西斯微笑:“真是可怜啊……就算身体被改造过,能够经受住共振枪,也无法在这样强度的爆炸中活下来吧?”
“最强猎犬, 也不过如此。”
墙壁上鲜红的倒计时触目惊心。
大仓烨子在发现声波没有消散的瞬间, 就伸出手指捅破自己的耳膜,可依旧无法阻止声波的传导。
大仓烨子忍不住想要痛苦□□出声,又在溢出喉间的瞬间咽了回去。
可是此刻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
大仓烨子努力侧头, 果然看见条野采菊单膝跪在地上,头低垂着,长刀深深插入地底, 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去。
——这样的声波攻击对于五感异乎寻常敏锐的条野采菊来说, 才是真正的杀器。
往日里总是说自己才是搜查逮捕第一人的条野采菊, 正死死咬着后牙, 硬生生忍住了所有的痛叫, 可冷汗还是不停地滚落额间, 连意识都有些恍惚。
能够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 已经用尽了条野采菊所有的力气。
他头痛欲裂, 大脑像是要被撕碎了一般, 感觉到自己的鼻腔、耳腔都开始慢慢流出温热的液体, 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他握着刀的手开始发颤。
真是……可恶……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因为这种方式倒下啊——
条野采菊表情狠戾起来,猛地攥紧自己的军刀,抽刀将刀锋一转,狠狠刺向自己的腹部:“……唔——”
条野采菊呕出一口血,腹部的痛楚短暂地让大脑清醒了一瞬,也是在这一瞬,他敏锐地五感捕捉到了什么,他低头怒吼着:“末广——地下!——”
末广铁肠几乎是在瞬间握住自己手中的长刀,在被声波干扰,无法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全凭对队友的完全信任,靠着纯粹的□□力量,狠狠地往地面捅去。
一下——两下——三下——
龟裂从刀尖开始往四周扩散,在最后一次高举起手中的长刀,末广铁肠怒喝着,凿碎了中控室的地面,三个人瞬间跌落下去。
大仓烨子在掉下去的瞬间,在空中翻转身体,伸手抓住条野采菊将他护在怀里,一齐摔了下去。
在他们摔掉下一层的时候,声波就开始减弱消散。
地面上掀起碎石与灰尘,烟尘散去后,大仓烨子已经恢复了成年女性的身体,条野采菊垂头歪倒在她肩膀上,末广铁肠立在旁边,如出鞘利刃,锋芒毕露。
大仓烨子将条野采菊摆放在一边的地上,耳腔里的鲜血不断滑过白皙的侧脸,濡湿了酒红色的长发,她站起来,转身看向头顶塌陷的天花板。
“很好、很好……”大仓烨子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的钢鞭,“终于将我惹生气了。”
“就算是殷红的鲜血和跪下来乞求的丑态,也无法平息我的怒火。”
中控室最后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将红光映在了下面一层猎犬的脸上。
大仓烨子沉着脸,只是思考了数秒:“组合的首领不在这艘白鲸上,估计这船已经被他们抛弃了,成了彻彻底底的计时炸弹。倘若倒计时结束后,白鲸坠向横滨,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末广,你现在就带着条野离开白鲸,我猜测组合的首领必然在港口的某处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解除倒计时的钥匙也必然在他的手中。”大仓烨子微笑,“杀了他,然后夺得钥匙,停下白鲸,这就是你的任务。而我会前往中控室破坏动力系统,哪怕最终没有找到秘钥,也会让白鲸提前掉进海里。”
末广铁肠却是沉默地压了压帽檐,站在原地半晌才走回到条野采菊的身边,单手将他搂起来。最后对着副队垂头敬意后,才用雪中梅重新在墙壁上破开破口,带着条野采菊跃下了这艘机械白鲸。
而在末广铁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他跳下去的瞬间,扑在了条野采菊的身上,然后钻进了条野采菊的披风里。
大仓烨子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粉色的瞳仁里燃烧起熊熊烈火。
作为一个国家最强的部队军人,从宣誓入职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为了维持国家的秩序,为了用暴力镇压暴力,哪怕忍受着每月一次非人的手术改造,哪怕以燃烧寿命作为代价,哪怕秩序的火焰将自己焚烧殆尽,也无所畏惧。
——哪怕是身死,也绝对不会让这艘船坠向横滨。
最后十分钟倒计时,白鲸已经开始持续升空,准备在达到指定高度后,会向一颗不可阻挡的流星,狠狠砸在名叫横滨的土地上。
弗朗西斯的投影还坐在中控室巨大的转椅上。
他微笑着看着大仓烨子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中控室里。
弗朗西斯心情很好地开口:“美丽的猎犬小姐,听说过【鲸落】这个词吗?”
“一鲸落,万物生。多么美好又伟大的精神啊……当这座白鲸落下的时候,也会是新的希望播种的时候吧……”
“闭嘴吧,杂碎。”大仓烨子甩出钢鞭,直直地穿透了中控室正中间的那台投影上,她抬手随意擦去颊边的血,厌恶又冷漠道,“你这种人,也配提希望吗?”
大仓烨子走到在中控室的控制台前,将联络频道与地面对接。
【……嗞……这里是地面031军事指挥中心……】
“我是大仓烨子。请替我转接福地樱痴队长。”
【嗞……收到……正在帮您转接……】
【烨子,我是福地。】
“队长,白鲸停不下来了。请求开启备选计划,由我来辅助完成白鲸爆破。”大仓烨子冷静道。
福地樱痴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是。唯一要求大概是,希望按钮是队长按下的吧。”大仓烨子笑了一下。
中控室墙壁上倒计时只剩下五分钟,大仓烨子却松懈下来,靠在墙壁上。
大仓烨子咳了两声,殷红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即使是捅穿了耳膜,依旧没能阻止声波共振产生的伤害。倘若不是身体做过改造手术的话,大概会在共振的第一波里就死掉了吧。
“回想自己这一生,竟然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大仓烨子喃喃着,“真是糟糕啊……”
【……嗞……烨子,最后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中控台再次传出队长的声音,队长话音落下的同时,白鲸猛地一震后,开始停止升空,解除掉所有的动力系统,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往下跌去。
“收到。”大仓烨子如是说着。
在失控的状态下,大仓烨子抓稳台面,扭头,望向侧边透明玻璃外无边无垠的蔚蓝天空和广袤的大海,在海天一色的接处,是金轮红日跃然云上。
海面如碎银缎锦,熠熠生辉。
大仓烨子嘴边不由自主弯出弧度。
当倒计时还剩最后五十秒的时候,大仓烨子才站起身,走到中控台前,神情冷静,举起钢鞭插进了中控室的控制台上。
红色的警报与倒计时交替爆鸣。
不知是不是破坏了中控台的缘故,大仓烨子突然感觉到脚下的白鲸剧烈晃动了一下,她扶住中控台勉强站稳,回头就看到了令她骇然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丑陋生物如同胎儿般包裹在透明粘稠的物体中,正在缓慢地从中控室破裂的下一层往上生长着,已经有一小部分挤进了中控室里。
“这是什么……”大仓烨子惊愕地睁大眼睛。
然后大仓烨子就感觉到白鲸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尖锐爆鸣,失控的下坠竟然硬生生的被止住了。
紧接着就是玻璃裂开的声音。
一只大手按在中控室正前方玻璃窗上,以这只手掌为原点开始,中控室整块足以三百六十度俯瞰窗外的巨大玻璃裂成一道又一道的裂缝,然后倏然破碎,狂风裹挟着碎片扑面而来,大仓烨子下意识举起手臂,侧头遮在脸前。
“啊,原来在这里。”一个声音蓦得响起。
大仓烨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凭空立在白鲸外的人。
穿着黑色立领外套的男人双手插兜,左手的手臂上还挽着一个纸袋。黑色的眼罩束缚在他的脸上,将眼睛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嘴角勾起弧度,而他的手掌还抵在白鲸的机械外壁上。
——竟以他一人之力,硬逼停了白鲸的坠落!
男人明明戴着眼罩,却像是毫无阻挡般,“看”着还在不断膨胀的丑陋胚胎,歪了下头:“竟然是将要成熟的特级假想怨灵咒胎……啊咧啊咧,真是惹出大麻烦了啊……”
大仓烨子却是在短暂地发怔之后,立刻扑向中控台:“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这里是白鲸,我是大仓烨子,我请求暂停B计划!”
【……嗞……烨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仓烨子深吸了口气:“白鲸停下了……我请求先暂停B计划。”
隔了许久,中控台才传来福地樱痴严肃的声音:【已暂停B计划。但若五分钟内白鲸的下落轨迹没有改变,B计划再次启动。】
大仓烨子正色道:“是的,队长。”
男人的视线短暂扫过大仓烨子:“嗯?这里竟然还有人在。”
他竟然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举起左手对着大仓烨子友好地挥了挥:“嗨~”
大仓烨子:“……”
大仓烨子在白光中变回了女孩的样貌,对着男人露出可爱笑容:“能在这种危机时刻遇到你真是太好啦~所以请问你是?”
白发男人目睹异能发动的过程,哇喔了一声:“竟然是能改变年龄的能力吗?哇,那岂不是可以永葆青春,真不错诶。”
一眼就被看出异能能力的大仓烨子有些忌惮地望着他,但是男人却已经将视线移开,落到了那枚正在缓慢蠕动的特级咒胎身上。
他露出微笑,声音低沉:“劝你现在赶快离开,不然等会这枚咒胎要是生出来,就算你们下面的弹药火力再充足,都无法将这东西祓除掉。”
“啊当然了,我可不一样,”白发男人笑眯眯,“我是最强喔。”
咒胎……
大仓烨子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以及面前这怪物是什么。
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大仓烨子将中控台上插着的钢鞭收回来,走到已经破碎的玻璃窗前,一手扶着窗沿,微微侧头,低声道:“多谢。”
然后便纵身跃下了白鲸。
十几秒后,港口海面上溅起巨大水花。
始终关注着海面上动静的特种部队第一时间派出海船将落入海中的大仓烨子救了上去。
再次将整个白鲸内部注视了一遍的五条悟,确认再没有其他人后,终于动了。
他手掌抵在白鲸前,宛如林间散步般,推着巨大的白鲸慢慢往上升。
很快就从贴近海面的千米距离,升到了万米高空。
而地面上,注意到白鲸高度从警报红线到回到绿色安全线后的异能科众人激动大叫。
白鲸内的特级咒胎已经开始露出半个脑袋,五条悟露出嫌弃的表情:“好丑……真是,既然是从人身上长出来的,倒是学一学人的审美啊……啊,当然,有些人的审美也不怎么样……”
看着特级咒胎蠕动的身体,五条悟竖起手掌,中指抵在食指指背上,低声念着:“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黑色的帐便从头顶流泻下来,将五条悟和机械白鲸完整的罩在里面。
“其实我真的觉得,就算普通人看到了应该也没什么,毕竟这里可是异能者遍地走的横滨诶……”五条悟嘟囔了一下,打了个响指,“既然热身运动已经结束,那么就让我们速战速决吧,你觉得怎么样?”
回应五条悟的是特级咒灵钻出来的半个丑陋身体,和尖锐的叫声。
五条悟突然兴致勃勃:“好!看来你也没有意见!那就趁着没人,稍微乱来一下吧。”
五条悟手臂微微用劲,将白鲸往上抛去,仰起头,黑色的眼罩滑落一半,柔软的白发也随之垂在额前,露出一只苍天之穹银河粲然的蓝眸,他微笑着双手相扣结印:“术式顺转【苍】,术式反转【赫】,”指尖有蓝色红色光芒交织融合在一起,像是宇宙间无数原子爆发出紫色的耀眼光芒,“虚式,【茈】。”
紫色的光球被从指尖弹射向空中的巨大白鲸,所过之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住了一瞬,连现代武器都能抵御住的,坚不可摧的机械白鲸硬是被轰出一个弧形的洞来,而在其中的已经脱胎而出的特级假想咒灵竟连叫声都没有发出,就湮灭殆尽。
随着咒灵的祓除,黑色的帐也慢慢消散在天空中。
五条悟将眼罩重新戴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挂着的完好的,专门从仙台带回来的喜久福纸袋,又看了看蔚蓝的天:“轻轻松松诶……所以说这种事情,果然应该带着学生来才对……那么下面就该是……”
打了个响指,五条悟就消失在了天空中。
而被轰出大洞的机械白鲸,则是在短暂地滞空之后,在天空中炸开火红色的一团。
像是青天白日里的巨大烟花。
随着白鲸的爆炸,内部的东西也一同被炸了出来,同白鲸的残骸一起,散落在了海面上。
一本书从天而降,重重地摔落在横滨港口的观赏台上,又弹跳了好几下,最终以摊开的姿势掉在地上。同时从书里吐出了一根红褐色的坚硬的手指。
一只手捡起了摊开的书籍和那根红褐色的手指。
刚刚直起身,面前就多了一个人。
戴着黑色眼罩的白发男人正双手插兜看着他。
太宰治回望过去,晃了晃手中的书和手指,笑着:“学校门口的报刊亭果然是你们的【窗】,是他们将特级出现在横滨的消息告诉你的吧,五条老师。”
五条悟歪了歪头:“哈,你不会以为叫两声老师,就会原谅你私藏和利用特级咒物制造特级假想咒胎的事吧?”
五条悟倾身凑近太宰治,明明戴着黑色的眼罩,嘴角也扬着弧度,却依旧像是在冷漠地审视和评估着他的危险性。
太宰治面对骤然放大的脸,没有动也没有回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副无害的模样,还举起了那根红褐色的手指:“可是,不用这种方法的话,老师应该不会来帮忙吧?而且……”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弯起漂亮的眼睛,将鸢色的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遮在长睫后,低声道:“千年未曾解封过特级咒物,突然散落在日本各地,到底是偶然,还是人为……老师应该也很苦恼吧?所以才想跟五条老师做个交易。”
“那你做交易的方式,真是独特啊。”五条悟哈了一声。
太宰治却毫不避讳地望着五条悟,继续说下去:“作为这次事件的回报,我可以无条件帮助你一次。”
“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五条悟以俯身凑近的姿势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重新直起身来,有些嫌弃道:“在看不起谁啊,老师可是最强诶。”
不过无效化嘛……
五条悟勾唇笑了笑,抬手抽走了太宰治捏着的那根手指,一手叉腰,一手握着那根手指啪嗒啪嗒地敲着他的头:“交易达成。这东西我就收走了。不过,不要再让我发现你还有第二个哦,不然即使是性格和善的老师,生气起来也是超——可怕的。就算是未成年的学生,老师也完全不会手软……你应该不会想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过完下半辈子吧?那里可没有可爱的女朋友哦。”
太宰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真是……又多了一份报告要写,真是麻烦的小鬼……”五条悟嘟囔了一句,将手指随手塞进口袋里,低头看了眼时间,“啊咧,排队时间到了!走了,拜——”
白发男人转过身,背对着太宰挥了挥手,就消失在了原地。
太宰治则是站在原地,望着远处一艘艘快艇驶向海里的残骸,海风吹起他耳边的发丝,他微微笑起来。
在另一边,海面上停靠着的游艇上。
路易莎艰难地将落入海里,昏迷着的露西和约翰从海里捞上来,蹲在两人旁边慌张得不行:“弗朗西斯大人,他们没事吧?该怎么办啊……”
弗朗西斯却是站在船头,遥遥望着被军艇围住的白鲸残骸。
“结束了……不,只是这一次结束了。”
弗朗西斯笑了一下,然后看向路易莎和旁边站着的白发老人:“赫尔曼,你会怪我吗?”
赫尔曼遥遥望着远处的废墟,低声道:“你才是现在组合的首领。”
海风吹起弗朗西斯的金发,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海面的另一边,喃喃:“下一次,才是真正的对决……”
这次宛若一时冲动而起的事件,仔细想想,竟如一场梦一般。
游艇重新发动起来,向着海平面驶去,同时跃出水面的还有一条蓝色的小鲸鱼,吟叫后绕着赫尔曼转了一圈,消失在了空气里-
手机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太宰治一手握住栏杆,一手举起电话,看着重归于平静的大海:“怎么了,安吾。”
【太宰,你让我做的那件事……】
【我在利用权限查看关于你在港口黑手党时的犯罪记录,并预备将这些证据提交给秘密机构的代理人帮忙销毁时,发现了一件事,】坂口安吾的声音清晰地从话筒里传出来:【太宰,你的犯罪记录早就在两个多月以前就连同织田君的证据一起,一同被抹消了……】
【……而申请人,是我。】坂口安吾语气难得迷惘,【可我却没有丝毫的记忆……】
太宰治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没有说话。
他举着电话,低头看向手中那枚沾染了他体温的银质平安牌。
日光在平安牌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修长的手指在光滑平整的牌面上摩挲了片刻,食指才抵住牌头,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解锁,微微用力,牌头就被抽了出来。
露出来的是一个已经空了的细长凹槽。
太宰治垂眸看着被一分为二的平安牌,半晌,哑声问道:“具体是哪一天?”
【8月27日。】
他还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也是他决定选择一个不一样的生活的开始。
太宰治挂了电话,视线随着掠过海面的海鸥一同望向远方。
目光沉抑,鸢色的眼睛里像是同样卷起波浪的海。
风雨欲来。
第58章
横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恰好是大家约好去镰仓的日子。
高桥夏希因为身体原因休学后,就一直住在镰仓的外婆家里。听说之前一直在接受心理干预,一直到最近才重新与我们有了联系。
雪花飘飘扬扬从灰色的云里落向大地, 坐在JR线上, 往远处望去,天与地交接, 仿佛只有灰与白两色。
我靠在太宰的肩膀上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道为什么, 似乎是进入冬天之后, 整个人都开始疲乏起来,总是有睡不醒的感觉。
虽然车上开了空调,但是太宰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他靠在椅背上, 手臂倚着窗台, 支着侧脸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原野和被风裹挟的细雪。
坐在我们身后的福原和也和松山结衣也放低音量在小声交谈。
明明是坐在列车上,恍惚间摇晃的车厢,细微的说话声好像都渐渐远去, 而我站在雪地里,仰着头,天上是连月亮都没有的漆黑一片。
有门被推开又轻轻闭合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 看到一条黑暗幽深的巷子, 巷子里有红色的灯牌在闪烁。
【Lupin……】
这是一间酒吧。
我握住门把手, 轻轻一拉, 门便开了。
我顺着楼梯慢慢走下去, 舒缓的音乐声渐大,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 才看到被暖黄色的光照亮的吧台。
吧台前坐着一个青年。
灯光浅浅打在他的身上, 却又被他黑色的衣服尽数吸收掉, 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没有光能够走出这里。
他像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食指轻轻弹在透明酒杯上,发出脆响。
【晚上好。应该是晚上吧?】他侧过头来,笑着看我。
【下雪了……】我有些迷茫地望着他的脸喃喃。
【是的,今天下雪了。】他浅浅笑着,【你那里也下雪了吗?】
我的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模糊的飞驰列车以及窗外灰与暗交接的天,但转瞬即逝,什么都没留下。
我走到他旁边。
【要喝什么?】他思考了一下,【果汁吗?这里好像没有气泡水。】
我摇了摇头,坐在他的旁边,目光却落在了他手边散落的几张贺卡。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推了一张给我:【新年贺卡,还在思考写什么。】
【新年……】
【是哦,我这里已经快到新年了呢……】他垂眸笑了一下,【突然很想写几张送给……陌生的友人吧。】
我想了一下,伸出手臂拿过桌上的笔,低头在贺卡上认真写了几个字,他则是浅笑着看我,也不出声,支着侧脸看我写字。
我认认真真地用马克笔写下【新年快乐】的字样,然后犹豫了一下,又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然后送给他。
他接过去,视线却放在我多添的那行小字上。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微微叹息:【我可不会华语啊……】
【平安顺遂。】我看着他认真道,【万事順調を祈りします。】
他怔了一下,然后手撑在额前笑出声来,【谢谢你。】
然后他又拿起一个红薯样的东西,歪头问我:【要做印章吗?红薯印章,可以盖在贺卡上。】
我点点头,接过了那枚红薯和一个小刻刀,他也拿起了同样的东西,侧头看我已经在用刻刀笨拙雕刻的样子,忍不住哝哝着:【话说……万一在这里不小心受伤,应该不碍事吧……】
等我刻完,坐我旁边的他早就结束了,正把玩着手中的红薯印章,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我拿过红泥,才笑着看向我:【诶,已经做好了吗?好期待会是什么。】
我将先前那张写给他的贺卡拿过来,将印章印在红泥上,正准备按在贺卡上时,突然顿住,将贺卡递给他。
【诶?让我先盖吗?】他将自己的红薯章盖在贺卡上,移开,上面是红色的新年快乐的字样。
字迹端正工整,就是最普通的祝福。
我将印了新年快乐印章的贺卡拿过来,将自己的印章也盖了上去,围着新年快乐一连盖了好几下。
他看着最后的成图,是被一圈星星围住的祝福,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星星啊……】
他突然笑着问:【如果现在抬头能看到夜空的话,你能从夜空里看到几颗星星呢?】
没有人回答。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太宰治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吧台后站着的酒保。
“太宰先生,您睡着了。”酒保这么说。
太宰治低头,看到自己手臂下压着的几张贺卡,伸手翻了一下,有两张写了祝福,但是没有署名,还有一张用清秀笔迹写了两国语言,盖了星星印章。
太宰治拿起那三张贺卡,看着这些送不出的贺卡微微出神-
我是被晃醒的。
太宰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我的灵魂才像是重新归位,从梦中清醒过来。
“我睡着了?……”我带着些许鼻音问着。
“是啊,几乎睡了一路。”松山结衣从后面探头看我,“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我摇摇头:“最近都睡得很早,可能是冬天到了,到了冬眠的季节了?”
松山结衣见我一本正经地说着可爱的话,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我的头发:“那你先别眠,已经到站了,要准备下车了。”
太宰却是垂头看着我的手指。
“怎么了,太宰?”我困倦地看向他。
他对我笑了笑,牵过我的手,不动声色地抹去我指尖的红色:“没事,走吧。”
下了车,才发现雪已经下得很大了。
从横滨出发的时候,还是细小的盐粒,现在已经是鹅毛般,轻盈地在空中旋转着,然后落下。
福原和也先跟我们道了别。
决定出发前往镰仓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福原和也的老家也是镰仓的。他的外祖家和表亲一家都生活在镰仓,他是因为父母工作才在横滨长大。
而班长酒井佳奈则是跟家人一起与西村学长一家一同去了京都旅行。
所以真正去拜访高桥夏希的只有我、太宰还有松山结衣。
我们转了电车去3丁目,到高桥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却因为下雪,天灰沉沉的,像是已经进入了夜晚。
松山结衣去按的门铃,她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难得没怎么说话,一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目光则是落在了高桥家隔壁的房子上。
隔壁家的房屋看上去很是古朴,与高桥家的现代建筑完全不同,但是别有一番美感。
尤其是此时下着雪,雪落在栈瓦葺上,像是隔开了两个不同的时代般。
很快,开门的是高桥夏希。
她忙将我们迎进去。
我们跟高桥夏希的外婆一一问好后,才跟着高桥夏希去了会客的房间。
她已经将被炉打开了,我直接扑了过去,把自己塞进被炉里。太宰则坐在我的左手边,松山结衣坐在我的右手边,高桥夏希与我相对。
我一钻进温暖的被炉,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但是这次太宰却没让我继续睡下去,而是问高桥夏希借了毛巾,用水浸过之后递给我,让我擦脸。
高桥夏希看得瞪大眼睛:“所以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吗?”
松山结衣没好气:“是啊,期中考结束后他俩就互相脱单了。”
高桥夏希忍不住笑:“之前还有想过,太宰同学高中三年能追到迟钝的呦呦吗,结果是被反追了吗?”
我笑嘻嘻趴在桌子上:“我超厉害啦。”
松山结衣翻白眼:“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因为一个Kiss都能纠结到头秃。”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哈。”
我们嘻嘻哈哈聊着天,喝着高桥外婆送来的茶饮,坐在暖融融的被炉里,与外面一室的静雪截然不同。
“一开始的时候,总是会做噩梦,每天睡不好,还总觉得自己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很害怕,就去进行了心理干预,”高桥夏希晃着手中的茶杯,轻描淡写,“从一周三次,到一周一次,现在已经不用再去了。”
“所以,不是故意消失不见的。”高桥夏希抬头笑眯眯看我们,“到下学期的话,应该也可以跟大家一起上学啦。”
“……对不起。”松山结衣低着头慢慢道。
“不要道歉。”高桥夏希没有看她,她垂着眼睛,“……如果要道歉的话,是我道歉才对。但我依旧不喜欢你,松山。”
松山结衣却扬起嘴角:“没关系,你会喜欢我的。”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高桥夏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弯了一下眼睛。
我笑眯眯看着她们两个,如果高桥真的讨厌的话,也不会让松山结衣来了吧。
大家都是言不由衷的可爱的人。
把自己所有的期待都藏在了看似拒绝的话里。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高桥夏希让我们稍等一下,对我们说,应该是邻居来送点心。
高桥的外婆邀请客人进来,我们才震惊地发现来的人里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福原和也?!”
福原和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手里端着木盘子,假装惊讶地看着我们:“诶,你们也在这里啊,好巧诶……”
唯有太宰用一种了然又嫌弃的目光望着他。
松山结衣更是不吃这一套:“你竟然是高桥的邻居,来的路上一个字都没提过是吧?”
福原和也的视线飘了一下:“就……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我却被福原和也身边的小孩子吸引住。
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大,黑色的头发柔软地垂在脸侧,额前还绑了一个红色的发带,穿着和服,也端着一个木盘子,他不苟言笑地对着我们点头:“你们好,我是名嘉真漱椿,请多指教。”
高桥夏希则是弯下腰接过了名嘉真漱椿手里的点心,冲他笑着:“漱椿来啦,今天又麻烦你了。”
名嘉真漱椿认真道:“不麻烦的,夏希姐姐,今天也祝你有一个好梦。”
“谢谢漱椿呀,要坐下来一起喝茶吗?”高桥夏希邀请他。
名嘉真漱椿本想拒绝,但是注意到了自己表哥挤眉弄眼乞求的信号,名嘉真漱椿只好叹了口气:“那就打扰了,夏希姐姐。”
就这样,隔壁的邻居也加入了我们的被炉聊天。
因为多出来两个人,太宰自觉地让了位置给名嘉真漱椿,与福原和也一起靠在小沙发上摆烂成两摊液体。
福原和也笑嘻嘻凑近太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谢啦太宰。”
太宰治嫌弃地往旁边靠了靠,不满道:“所以说,之前你那些信誓旦旦的经验,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啊。”
之前在温泉酒店传授经验的时候,就福原和也的声音最大。
福原和也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嘟囔着:“暗恋十年,还不算经验丰富吗……”
太宰治嘁了一声。
但我们的注意根本没有放在两个男生身上,都在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点心,以及这位小少年。
听高桥夏希的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些精致的点心都是这个九岁大的孩子自己做的。
而他所做的点心,大部分都是供给神社里前来参拜的人。
“漱椿啊,很厉害哦,”高桥夏希笑着看向因为被夸而稍稍脸红的小少年,“漱椿可是月照神社的下一任宫司哦。”
月照神社是供奉着惠比寿神的神社,一直以来都是由名嘉真家族世袭传承。
神社虽然不大,但是在这附近也是小有名气。
“因为漱椿的点心。每个去参拜的人尝过漱椿做的点心后,都会有一个好梦哦。”高桥夏希拿起一块印着小狐狸样式的和果子,对着我们晃了晃,“得知我在接受心理干预后,小漱椿经常会来送一些他自己做的点心,就是不能吃太多。不过吃过后,确实睡觉都会安稳很多,有时候虽然记不清楚梦的内容,但是总归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名嘉真漱椿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夏希姐姐说得那么厉害,只是惠比寿神在护佑我们罢了。”
小小少年一本正经地赞美着神明,让人忍不住发笑。
我也拿起一枚精致的和果子,对他眨眼笑:“那让我也来尝一尝吧。”
名嘉真漱椿抬头看向我,那双琉璃黑般剔透的瞳仁静静地望着我,闪过一道弧光。
小小少年认真道:“会的。神明会祝你在今夜拥有一个好梦。”
太宰治倏然看向名嘉真漱椿。
第59章
一夜好眠。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的点心, 还是因为什么,总之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我跟松山结衣住在了高桥夏希家里, 太宰则是跟着福原和也去了隔壁。
才刚起床, 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拉开窗帘,探头往下望, 就看到紧邻的隔壁院子里, 跑出来一个穿着和服的人, 一边在院子里跳脚,一边扛着除雪铲:“啊啊啊好冷啊——”
而黑发男生则是悠哉悠哉地坐在缘侧上,笑眯眯地冲着在院子里努力铲雪的福原和也挥手:“加油啊福原, 今天一定可以把雪除尽, 我相信你!”
“诶,那边那边还没有铲干净。”
“啊呀,福原你是不是开始偷懒了, 速度都变慢了,不行哟~”
我:“……”
松山结衣在隔壁房间也目睹了这一幕,忍无可忍拉开窗户:“福原和也, 你是猪吗, 被他指挥地跑来跑去, 拿铲子打在他头上啊!”
太宰治先是笑容开朗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才无辜地看向松山结衣:“松山同学, 听说一大早就大吼大叫的人, 会变丑哦。”
松山结衣脸都绿了:“太宰治!——”
太宰治:“啊呀啊呀, 又生气了呢松山同学。”
然后隔壁传来大力关上窗户的声音。
啊, 太宰果然每天都在稳定发挥。
然后就看到太宰坐在那里, 正仰着头看我, 对我眨眼睛。风穿过他细软的黑发,看上去孩子气的笑容直接撞在了我的心上。
我:……太宰也没有做什么啦,福原同学自己也乐在其中不是嘛……
心虚的我在洗漱完下楼吃早饭的时候,看到松山结衣都有点不敢抬头。
早饭是高桥夏希的外婆准备的,特地弄了好几个种类。我选了热热的汤饭,正准备开始吃,就听到门被敲响了。
是太宰跟福原和也。
两个明明在隔壁吃过早饭的家伙,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外婆的邀请,笑嘻嘻凑过来,端起桌上的碗筷就大声道:“我开动了哦!”
然后两个人就跟商量好的一样,一人接一句好听的话,直把外婆哄得开心到不行:
“哇奶奶做的汤饭好好吃啊!简直人间美味!”
“大厨级别,吃过简直吃不下别的饭呢!”
“奶奶的饭团也好香软可口,哇竟然是鱼松蟹柳口味的诶!奶奶我超喜欢蟹柳!”
“奶奶好厉害啊,每一样味道都好好,吃完简直都不想回家了,真想每一顿都吃到奶奶做的饭……”
“等等,”高桥夏希抬起头,举起手掌拦住了福原和也剩下的话,“你要是敢说也想要住在我家,我立刻把你扫地出门。”
福原和也被迫关上了嘴,弱小无助缩在桌角。
太宰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高桥夏希微笑:“看来你想接下来的一整天都跟福原手牵手约会?”
太宰治被KO,跟福原和也一起缩在了角落里,可怜巴巴委屈巴巴,两个人睁着四只无辜大眼睛望着我们。
倒是高桥外婆笑呵呵:“没关系啦夏希,家里空房间还很多,既然同学们来找你玩,就不要拒绝人家呀。”
两只黑毛脑袋抱在一起猛点头。
高桥夏希无语:“奶奶,福原就住我们隔壁诶……”
福原和也:“可是,我们隔了一道墙……”
太宰治:“那是心上的墙!”
福原和也:“我们也想加入你们!”
太宰治:“深夜枕头大作战!”
福原和也:“深夜女寝聊天会!”
松山结衣砰得锤了一下桌子:“啊?你们说的这些到底跟你们男生有什么关系啊!啊!?”
两个幼小无助的Q版小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睛都变成了抖动的荷包蛋,一起看向高桥外婆:“奶奶————”
高桥外婆被逗得乐到不行,然后慈爱地看向两个小人:“奶奶当然高兴你们来找夏希玩了,但是家里都是女孩子,你们住在这里确实很不方便哦。”
被高桥外婆宣布了失败的作战计划,太宰治跟福原和也对视一眼,太宰突然捏紧小拳头打在了福原和也头上:“笨蛋福原,你为什么不是女孩子!”
福原和也抱着脑袋撞了过去:“太宰你自己也是男孩子啊!”
我:“……”
好幼稚,但好可爱……
松山结衣一巴掌打在我的后背上,差点没把我掀翻:“你给我收敛一点啊,你虽然不说话,但你的表情最离谱!”
我包着眼泪呜呜了两声,不说话竟然也会挨打!
因为昨天有约好今天要去月照神社去参拜,等吃完饭,福原和也回去换了衣服,才跟我们在门口会合。
穿着灰色和服的福原和也还有些扭捏的样子,一直嘟囔着果然一回来就要穿和服之类的,还是他旁边的名嘉真漱椿先跟我们打了招呼。
“夏希姐姐,结衣姐姐还有呦呦姐姐,早上好。”
小少年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和服,额前束着红绳,在脸侧坠了两条绦带,尾端是金色的小铃铛,他低头的时候,铃铛也会轻轻作响。
而他板着稚嫩的脸,一本正经地跟我们问好的时候,反差的萌感特别可爱。
我跟松山结衣忍不住凑上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漱椿好可爱啊!”
太宰在后面闪现过去:“我跟小漱椿谁更可爱?”
我没忍住,又捏了捏名嘉真漱椿的脸:“哇,脸也好软,漱椿太乖了吧!”
太宰的脸幽幽划过:“昨天,你也说我的脸很软……”
我:“……我昨天好像没有捏太宰的脸吧?”
我思考了一下。
然后一张脸嗖地就出现在我面前。太宰侧着脸面对我,左右晃着往我跟前凑:“试一试试一试~现在也可以捏嘛~”
我伸出手,轻轻在太宰的脸上捏了一下,也是软软的,摸着很舒服。我点点头:“也好软!”
“对吧对吧?所以捏我就可以啦。”太宰蹭蹭蹭,整个人变成了一个Q版挂在我的肩膀上,眨着眼睛,可爱到要命。
被迫当了背景板的松山结衣面无表情地对名嘉真漱椿道:“以后看到他俩在一起,就离远一点,不要被蠢货传染。”
名嘉真漱椿认真点头:“好的,结衣姐姐。”
太宰直了直身子,脑袋从我的肩膀上抬了起来,手臂圈在我的另一边肩膀,看向名嘉真漱椿:“漱椿刚刚是不是没有跟我打招呼诶,啊呀早上好像还听名嘉真爷爷说什么来着,身为宫司要……”
名嘉真漱椿听到太宰治的话整个人僵硬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猛地一鞠躬:“太宰哥哥早上好!”
松山结衣简直无语了:“你怎么连小孩子都欺负啊?你也九岁吗?”
太宰治被训,撅了撅嘴,选择扭头对着名嘉真漱椿:“漱椿觉得我在欺负你吗?啊好难过,要哭了,竟然被人讨厌了,难过到立刻要死去了……”
松山结衣:“……”
名嘉真漱椿难得露出一副表情空白的模样:“……不,没有欺负……我很喜欢……太宰哥哥……”
喜欢那两个字艰难地被挤了出来。
“耶——福原,漱椿说同意晚上再让我们去他的房间了哦!” 太宰治仰头对着另一边跟高桥夏希站一起的福原和也喊着。
福原和也一脸惊喜:“真的吗真的吗漱椿——”
名嘉真漱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太宰治:“什么……”
太宰治凑近他,撅了撅嘴:“啊,那我等会去拜访寿比惠神的时候,一定会说小宫司大人歧视我这样可怜又可爱的信徒……”
名嘉真漱椿信以为真,结巴着:“不,不要,晚上你跟和也哥哥一起来就好了……”
小孩子一直维持着的正经模样终于破功,声音都抖了起来,看上去要哭出来了,恶劣的太宰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就被我揪住了脸。
“啊啊啊痛痛痛——”太宰治随着我的动作侧过身,脸被我拉扯着,“好痛啦呦呦!”
我使劲揪了一下他的脸:“漱椿都要哭了啊太宰,不准欺负他。而且你跟福原同学又要做什么坏事?”
太宰治眼里都要冒出泪花了,被我揪着脸含混不清:“……哪有欺负啦,才没有干坏事……啊啊痛!好嘛,是我跟福原晚上想去他的房间打游戏啦!”
我终于松开了捏着太宰的脸,询问地看向名嘉真漱椿。
名嘉真漱椿被看得低下头,脸红了起来:“……是我,我的房间里有一个游戏机……你们不要告诉我的爷爷!!!爷爷知道的话会罚跪的,还会把游戏机收走!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钱偷偷买的qwq——”
难得露出孩子表情的名嘉真漱椿羞愧又委屈地看着我们。
我:“……”
松山结衣:“……”
高桥夏希:“……”
松山结衣呼出口气:“你们两个,连小孩子的游戏机都要抢,啊?!!”
太宰治跟福原和也对视一眼,撒腿就跑,瞬间就跑没影了。
松山结衣真的无语了。
高桥夏希也是满头黑线,她弯下腰摸了摸名嘉真漱椿的脑袋:“我们不会告诉名嘉真爷爷的,但是你要答应姐姐,不可以因为玩游戏耽误吃饭学习才可以。而且如果不想借给恶劣的哥哥们那就不借给他们。”
名嘉真漱椿扭捏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不想借,哥哥把我的分打得很高的,还破了记录。但是他们玩的时候只让我在旁边看着,还让我端茶倒水,赢得时候还要说十遍哥哥最厉害……”
说着,名嘉真漱椿眼睛里都要含着泪了。
“……”
为两个DK的不要脸失语的我们,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安慰可怜的漱椿,还是先骂两句不要脸的DK。
也许是因为这个意外的闹剧,后来去神社的路上,名嘉真漱椿都不再像昨天那么严肃正经,言语间也会流露出八九岁年纪该有的天真。
听名嘉真漱椿的介绍才知道,原来月照神社在昭和时代就有了。
他的祖辈曾守护过遭遇战争的人们,护佑他们在山上避难,后来那个避难所就被建成了神社,也一直由名嘉真氏继承了下来。
而名嘉真漱椿就是下一任的神社宫司。
现任的神社宫司是名嘉真漱椿的爷爷,也是福原和也的外公。
我有些好奇地问:“漱椿的父亲不是继承人吗?”
名嘉真漱椿摇摇头:“不是,父亲没有被神选中。”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好神奇,是像电视剧那样,神降下某种福祉才能成为继承人吗?那漱椿好厉害,一定是特别被神明偏爱才会在这么小就成为下一任宫司。”
名嘉真漱椿被我夸得有些羞涩:“也没有啦,只是有些好运。”
我笑吟吟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也很厉害哦。”
等到了神社石阶下面,远远就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已经等了好半天了。
“好慢啊你们——”福原和也对我们挥手。
高桥夏希睨他:“先跑走的也不知道是谁。”
福原和也一对上高桥夏希的目光,眼睛就开始飘来飘去:“……不是怕你们揍我们嘛……”
松山结衣无语:“那你们倒是干一些人干的事啊,跟小孩子抢游戏机还强迫人家做那种羞耻的事,你们有反省一下自己吗!”
太宰治则是悄咪咪挪动着,远离了被夹在中间遭受言语暴力的福原和也,溜到我旁边冲我伸出手。
我眨眨眼,把手放在了太宰的手心里。
太宰抓住我的手,抱怨着:“好冰啊,很冷吗?是不是衣服穿少了?”然后把我的手一起揣进口袋里,“先把这只手捂暖了,然后再换另一只好啦。”
从指尖开始传来的热度,仿佛能够一直蔓延到心里去。我看了一眼还在单方面训与被训的高桥夏希三人,悄悄贴近太宰,示意他低下头,他很顺从地就把头低了下来。
我快速地亲了亲他的嘴角,软声道:“现在就不会冷啦!”
太宰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神色柔和,目光一转,就对上了几步之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名嘉真漱椿的视线。
名嘉真漱椿立刻捂住眼睛,严肃地比了比口型: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懂。
太宰治却是立刻扬眉,颇为得意地对他眨眨眼:羡——慕——吧——你没有,略略略。
名嘉真漱椿:“……”
刚刚看到的温柔大哥哥果然是错觉。
而且他只有九岁,身为高中生的你跟一个九岁的孩子炫耀这种事情,真的合理吗?
第60章
因为前一天下了雪, 山道的石阶虽然已经清理过,但仍旧有些湿滑。
福原和也直接摔了一个屁股墩,疼得龇牙咧嘴。
跟在他身后的名嘉真漱椿虽然年纪最小, 但是走得最稳当。
我则是被太宰拉着慢慢走上去。
名嘉真漱椿因为继任宫司的身份, 有别的工作要做,还要去换衣服, 在神社前就先与我们告别了。
我仰头看着高大的鸟居, 跟太宰并排走了过去。
穿过去之前还攥紧了太宰的手, 在太宰望过来的时候小声道:“大家都说穿过鸟居就到神明的地界了,这样拉着太宰的话,神明说不定会看到我们, 然后送下祝福哦。”
太宰治一下子被我可爱到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脑袋,也凑过来小声说:“那我觉得只是牵手的话,神明不一定能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思考了一下, 认同地点点头,抬头在太宰脸上亲了一下:“这样应该可以。”
太宰治扬了扬嘴角,又压下去, 还是一脸严肃地摇摇头:“朋友亲人之间这样也可以。”
然后太宰就变成了可爱的包子脸, 冲着我嘟起嘴:“所以~要这样亲亲才行~”
被太宰可爱到的我没忍住, 凑过去使劲吧唧了一下。
太宰的背景里瞬间开满了粉色的小花, 他脸上漾着红晕, 拉着我就要回去再走一趟:“呐呐, 应该在穿过的时候亲, 那我们重新走一遍……”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 就被松山结衣一只手臂拦在原地。
“你们两个是魔鬼吗!”松山结衣表情都在发黑, “在神明面前亲亲, 你们有考虑过神明的感受吗??”
高桥夏希也是一言难尽:“……我们只是几个月不见,为什么你们两个像是年龄直接减1可能还要多个0?还有太宰同学,原来是这么幼稚的人吗?”
福原和也则是哀怨地看着我们。
太宰治被迫打断施法,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老老实实站在松山结衣旁边,回以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后,他只好嘟囔着:“你们就是嫉妒啦……嫉妒啦……”
松山结衣伸出两只手,一边一个分别打在了我跟太宰的脑袋上:“谁会嫉妒你们啊——”
“痛啊啊——你是怪力女吗!”
“痛——为什么我也要挨打啊结衣——”
吵吵闹闹,一直到进了神社我们才安静下来。我们刚进去就听见清脆的摇铃声。
这个时间已经有人来参拜了。
月照神社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因为在山上,驻足远望,薄薄晨雾轻笼在一丛丛雪枝头,淡云与积雪,不可方物。清脆铃声更是宛若仙音,回荡在山与树之间。
我们跟着福原和也一起去参拜,参拜结束后,福原和也带着我们去了抽签的地方。
福原和也颇有些神秘兮兮:“等会你们就能看到不一样的漱椿哦。我是觉得超可爱的。”
早就知道是什么的高桥夏希兴致缺缺,福原和也见高桥夏希扭过头不感兴趣的样子,眼睛立刻包上了眼泪,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则是无辜地眨眨眼,一副接收不到信号的模样。
福原和也被接连刺了两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废起来。
隔着很远,我一眼就看到了名嘉真漱椿。
早上出门还是穿着浅蓝色和服的小少年,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神官服,头上戴着乌纱帽,正坐在解签的桌子后面,一本正经地解读御神签。
他面前已经排了好几个人了。
虽然年纪小,但是名嘉真漱椿却一点也不怯场,说话有理有据,动作行如流水,稚嫩的脸上严肃正经,看上去颇带神性。
我忍不住哇了一声:“漱椿好厉害啊……”
福原和也有点骄傲:“漱椿可是年纪最小的宫司呢,他对解签非常的通透。一年前爷爷就开始让漱椿在每周末来月照神社轮值了,等会你们也可以去抽一个试试,漱椿的解签很灵哦。”
“果然家里总是要有一个比较靠谱的人。”松山结衣看看漱椿,又看看福原和也,点点头。
福原和也脸垮下来了,哀怨地看她:“松山同学,我也很靠谱啊……”
松山结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天天跟太宰同学在一起,能靠谱到哪里去?”
“喂喂——”突然被点名的太宰表达不满,“我哪里不靠谱啊?松山同学对我有偏见诶。”
松山结衣点了点下巴,思考:“能抢九岁小孩子的游戏机的人,应该已经跟靠谱差了一个银河系这么远了吧?”
福原和也:“……”
太宰治:“……”
可恶,完全反驳不了。
难得看到太宰吃瘪的我忍不住咧嘴笑,然后就被太宰盯——住。
我立马整顿表情,举起手:“我们也去抽签吧,前面的人好像快结束了。”
太宰治:盯——
我:“……”
最后被迫答应了晚上要偷偷摸摸出来见面才被放过。
——所以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啦!
准备一起去抽签的时候,太宰意外地拉住我,让其他人先去。
“怎么了?”我有些困惑地看他。
他正看着亭子里的名嘉真漱椿,漂亮的鸢眸里闪过一道弧光,然后才侧头看我,扬起笑容:“大家都挤在那里诶,晚一会去也没关系,而且这里还可以坐下哦。”
说着太宰就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手臂向后支撑着上半身,双腿叉开,半眯着眼睛,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我看了一眼已经在那边认真求签的结衣他们,想了想,也坐在了太宰旁边。
走了好久的路,又爬了山道,一直没有坐下来休息过。现在坐在这里,嗅着属于山间草木的清香,倒也别有惬意,就是树枝上掉下来的雪有点凉……诶?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根被掰弯的树枝伸到我扬起的脸前,树枝上的雪被抖落掉我的脸上,冰凉凉的。
我视线往右移,就对上了正看着我无辜眨眼的太宰治。
太宰立刻松开手指,然后那根树枝就弹了回去,发出铮的一声的同时,这半边树枝上的雪都被抖落了下来,全砸落在了我跟太宰的头上和脖子上。
“哇啊——”
“好冰——”
我们两个人瞬间蹦了起来,慌忙将头上脖子上的雪扫落,互相看到对方的囧样子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太宰伸手过来替我拍掉头上和脖子上的雪,嘴角还带着笑,嘴里还说着一点也不心虚的话:“这棵树突然就落雪了,树太坏了!”
我站着任由太宰拍落身上的雪,鼓起脸:“是啊,不知道坏的人是谁。我要是生病了,你就完蛋了,你得照顾我到病好才可以!”
太宰故作惊讶:“啊呀,这么严重吗!真是糟糕呀,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吃药吧,趁病毒还没有反应过来,先把它暗杀掉!”
然后他就一脸期待地望着我,左右摇摆着自己的脑袋,可爱得不行。
我将脸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他也不避开,眨着眼,尾音故意拖长显得软腻:“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我叹了口气,同意了。
太宰耶了一声,从可爱的包子脸秒变回正经大人,拉起我的手,对着还在解签的众人喊了一句:“我们先走了——”
然后也不等对方回答,拉着我就跑。
“诶??——”留下其他人一头雾水地望着我们的背影。
坐在那里解签的名嘉真漱椿则是望着我们,一直到我与太宰的背影消失在石阶处,才垂下视线。
结果真的就这么跑出了神社,跑上了电车。
电车门在面前关闭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起刚刚那些仿佛一时兴起的冲动举动,忍不住笑起来。
感觉这样也很有意思,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很开心。好像只要跟太宰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很开心。
坐在摇摇晃晃的电车上,听着车轮滚过铁轨的咔哒声,太宰将脑袋枕在了我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副安眠的模样,我们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时不时在揉捏着我的手指。
我端正坐着,将肩膀放平,望着对面窗户上倒影出来的我与太宰的身影。
周围人上来又下去,行色匆匆的路人与我们像是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我却很享受这样独属于我跟他的时间。
光影不断地从窗口投到我们身上,忽明忽暗,我轻声问着:“太宰不想我去抽签吗?”
我看到窗户上的太宰睁开了眼睛,鸢色的眼睛隔着玻璃望着我,好半晌才嗯了一句。
“为什么啊?”
“……”太宰重新闭上眼睛,这次将脸埋在我的肩膀处,“反正就是不想。”
我抬起手摸了摸太宰软软的黑发,想了想安抚道:“是怕解签到不好的事情吗?没关系啦,我们可是运气超in组合哦,一定都会是大吉的!而且漱椿在那里,我相信他就算是编也会给我们编个吉祥如意出来。”
我攥起小拳头。
太宰被我逗笑了一下,在我脸侧蹭了蹭,又把脸埋回了我的肩膀,过了一会才道:“我们回横滨吧。”
“诶?”我真的有些惊讶了,“怎么了?”
太宰治抬起头,理直气壮:“想吃山下町的蟹肉饭了!”
我想了想:“那要跟夏希她们说一声,还要认真道个歉才可以。啊还有东西在夏希家里,要去拿……”
正说着,太宰治突然用脑袋撞了我一下,我嘶地叫了一下,还没等我伸手捂住撞疼的侧脸,先有一只手覆在了上面。
太宰已经从我的肩膀上抬起了头,他看上去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但是又好像是在气恼我。太宰微微蹙着眉,嘴角也抿着,温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轻轻揉着:“你真是个笨蛋。”
突然被骂的我睁大眼睛,还没反驳,又听到他说:“为什么不拒绝我?那些要求。明明很想去抽签吧,也很想跟朋友去玩吧,为什么不拒绝呢?”
说到后面,甚至染上了些许叹息。
我听到他的话,想了想,侧头主动将脸贴在太宰的掌心,然后依赖般蹭了一下,目光温和看他:“因为是太宰啊。其他人的话会拒绝,但是太宰的话不想要拒绝。”
“太宰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有被优先选择权的。”
“而且,太宰不希望我去的话,一定有太宰的原因。总归不是不好的事情。”
我对着他笑,他听着我毫无犹豫就说出来的那种完全的、全心全意的信任的话,太宰治的手指颤了一下。
他的手还抚在我的脸颊上,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窗口掉落的光斑随着行驶的列车,飞快地在太宰的眼睛里闪出明明灭灭的弧光。
窗户就像一台电影放映机在旋转播放,画面一帧帧闪过,窗外的山峦和田野都被远远抛在身后,巨大的黑洞转瞬就到了面前,电车呼啸着冲进隧道,光被吞噬的瞬间,我感受到唇上温热的触感。
突如其来的吻让心脏有瞬间的停跳,紧接着就是疯狂地律动。
一下又一下。
唇瓣被轻轻地含吮着,耳后也被一只手轻轻摩挲。他舔舐着我的唇角,然后在列车奔向黑暗尽头,光点在视野里无限放大后,才松开了我。
我看到他因光明而收缩的瞳孔,光也恰到好处地打在他的侧脸上,他对着我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却像是老旧相片里的一截剪影。
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眼睫,他不动,只是低头任由我。
我喃喃:“太宰……”
他嗯了一声。
我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瞬间,脑海中像是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好像有无数刻骨铭心的情感撞击着紧闭的阀门,泄露了零星,但又立刻收了回去。
最后只有黑色的衣角鼓着风,在空中猎猎作响。
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待我反应过来,眼泪已经被太宰抹去了。
于是我看着他认真替我擦拭的样子,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完:“好喜欢你啊,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