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林春燕不懂张大娘的心思,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了敲门声,见是李氏过来,张大娘也是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看到她眼下面那团乌黑的印记, 就知道定是昨个一晚上没睡好。

    两个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妯娌, 张大娘一眼就知道李氏是为了什么, 见那块布还湿哒哒的,就知道她是泡在了水。

    这人她早就知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张大娘毫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李氏也不觉得尴尬,只拿着那块布往前急切的走了两步, “大嫂,你这料子到底是怎么染出来的?”

    她昨天晚上就没睡好,一直惦记着外头那块儿泡了水的布, 天不亮就起来看了看。

    那块布竟然真的没有掉色, 李氏觉得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要是张大娘他们真的知道如何把这布染了颜色, 那完全可以去开染房,就这块染了紫色的布, 就比那买回来的白色的布值上不少钱。

    张大娘又翻白眼,“自然是我家机密,想来这事应该也与你无关,你要不做, 就把那衣裳拿了过来。”

    她说的不客气, 要是以往李氏早就开始掉眼泪, 回头就会和林三叔抱怨,没多时村里就会传来她欺负了李氏的话。

    早些年张大娘可没少被这样摆布, 她觉得自个儿的名声这样不好,这李氏可是出了大力的。

    找她去做衣裳,也是存了心看她笑话的意思。

    林春燕起来,见张大娘在那里和谁说话,走过去见识李氏,叫了一声婶子。

    李氏就撇下张大娘,问起林春燕来。

    “你把这法子告诉我,回头我教你如何绣花。”

    李氏还以为林春燕他们想学那绣花,张大娘可是来找过她几次的,“也不要你们钱。”

    林春燕还没说话,张大娘就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们手上的茧子多,可是学不了你那精细的手艺,你且留着自个慢慢挣钱!”

    说着就要去关门,这李氏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力气却也有,只陪着笑脸和张大娘说话,“从前是我不懂事,大嫂你们莫怪,我听四郎他们说,如今你们生意做得好,我说那话也是唐突了,只是这染布的法子,我是真想学了去。”

    林春燕对她的印象一直有些模糊,实在没什么相处的机会,但听她说了这话,也算是个坦荡人。

    却也没答应,张大娘也不让李氏再做那料子,胡乱的拿过来,打算自个随便缝一缝,到时候穿了出去,让他们来找自个儿染布。

    李氏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林三叔已经做起饭来,见她这样,就知道事情没成。

    “我就说了,那是人家的手艺,又如何会往外说。”

    就像她那绣花的手艺一样,当时谁要来学,不也是照样藏着掖着。

    李氏咬着下嘴唇,“你那侄女真是个能耐的,怎么偏就没生在我的肚子里。”

    林凤蝶进来帮忙摆碗,听了这话,忍不住垂了头。

    “娘他们能做出来,指不定咱们也能。”

    李氏听了这话,皱眉沉思了一会,“那行,咱们关起门来也试一试,要是真能成了,以后咱们卖那绣品,又能节省一大笔钱。”

    早晨天气凉,林春燕醒来之后,就把赵铃兰拿过来的那些山楂给洗了。

    见她要做好吃的,林桃红和王英娘都来帮忙。

    “这些个东西偶尔吃上一次还行,吃的多了倒是让牙酸的难受。”

    林桃红昨个就吃了好些,睡之前就一直喊牙难受。

    林春燕和王英娘都在那里捂嘴笑,他们将山楂洗干净之后,先去了核。

    山楂能做的好吃的有很多,林春燕先做的却是那山楂片,做好了和葡萄干一块儿可以当成果冻豆腐的甜卤子。

    把去好籽的山楂放到了锅中,加了许多水,放进去一些冰糖,煮到软烂之后,把山楂拿到石磨跟前。

    “得再买一个小磨来。”

    这磨竟然成了他们家里用的最多的一个东西了。

    王英娘帮忙把那山楂磨成了泥,再倒到锅里,用小火熬到不容易滴落粘稠的程度,最后放在了面包窑里烘干。

    剩下的一部分没放到面包窑里,却是把它们倒到碗中,像做果冻豆腐一样,待凝固定型之后,切成小块。

    这就是山楂糕,吃起来非常的软糯,酸酸甜甜的。

    林桃红后悔,“早知道昨晚就不吃那么多山楂了。”

    一人吃了几块,倒是开胃的很。

    用这样的方法,还能做出来山楂条,果丹皮……

    等到面包窑里的山楂片烘干好了,拿出来用刀切成碎碎的小块,和葡萄干,花生碎放在一块。

    这样在吃甜卤子的时候,有酸有甜有香,滋味就更上了一层。

    花生是张大娘从前地里种的,不多,还有好些个都发芽了,不过前段时间是收花生的季节,托了二郎换了不少来。

    可林春燕还嫌不够,这花生用处大着呢,以后就算做凉菜了,也可以往里面放。

    “还得再买些红豆来。”

    如今时人也很爱吃红豆,像红豆饭是每年腊月里必吃的,用来辟邪,糖水婆婆那里也总卖红豆沙冰。

    还有那澄沙团子,里面用的馅就是红豆的,把红豆煮熟之后捣烂成泥,做成豆沙馅,在外面裹上一层糯米粉,做成大团子,和乳糖圆子一样,是在元宵节经常吃的汤圆。①

    买了红豆,也能放在那甜卤子里,粉粉糯糯,香甜的很。

    “那红豆价可不便宜,早知道就都种些了。”

    虽然这么说,可让林桃红和张大娘下地的时候,他们还是推三阻四,只花钱的时候才会后悔不迭。

    张大娘讪讪,“今年也就罢了,明年定是要多种上一些的。”

    还有那鸡那猪,她也是要养了去。

    做山楂的功夫,张大娘胡乱的把那衣服做好,一抹嘴,急不可耐的就穿了出去。

    王英娘眼巴巴的等着,只是那衣裳做的实在粗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看得上。

    她又来问林春燕,“除了那野葡萄皮,是不是带颜色的都能染成。”

    林春燕只记得在视频里看过野葡萄皮,后来出去玩的时候,路过一家草本染房,里面就教怎么染色,她也只扫了几眼,对其他什么东西能染出来,已经记不大清了。

    王英娘倒想试一试,就拿那些枝叶开始。

    林桃红在一旁翻白眼,“好好的布就这样让作贱了,大姐你还惯着她。”

    “如何是作践,这不就是做实验?”林春燕捏着她气鼓鼓的小脸蛋,“回头真的染出来其他颜色,你别在旁边羡慕。”

    “我才不会。”林桃红把脸扭到一旁,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真的做出来,王英娘每日就有了别的进项。

    如今她做着豆干,每日挣的都要比张大娘他们多,这也让她格外骄傲,小存钱罐都快放不下了,还说回头换了放钱的匣子,也能多存一些。

    她眼珠子一转,眼巴巴的凑了上去,“英娘不若我来帮你,到时候娘要是让你来染布,你且把那钱分我一半。”

    王英娘笑着点头,“自然可以,不过真有人买那布不成?”

    张大娘先穿着那身衣裳去了大树底下,这里时常坐了一堆人,见她来,都觉得稀奇。

    “倒成了稀客,今儿个不用在家里忙活?”

    钱娘子打趣张大娘,“如今你们买卖可该好着呢,那豆腐我可买了尝,做的甚是好吃。”

    他们村好些个人都去买过张大娘家里的吃食,张大娘只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又让他们看自个身上穿的衣裳。

    这些人一来就发现了,毕竟那紫色很是打眼。

    柳娘子的语气酸溜溜,“昨个不是刚穿了一身新衣裳,看来真是赚了钱,又买了这一身,倒让我们好生羡慕。”

    张大娘心里美滋滋,“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那两个闺女都是个好的,实在孝顺的很。”

    大家都知道林春燕让张大娘干活的事,这还是钱娘子说出来的,那时候他们头一次去买小田螺,就见张大娘慌里慌张的藏锄头的样子,可不是好笑的很。

    “如今可是听说,你们连那丫鬟都用上了?”

    “什么丫鬟不丫鬟,那英娘也是个可怜的,救了我们家燕娘,她那爹要把她卖给李员外做通房丫头呢,我们不过是看着可怜。”

    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李员外岁数可不小了,怎地还要买通房丫鬟?”

    “这些个男人,成天惦记的也就□□里那些事,和岁数大不大可没关系。”

    这群女人痛斥了一会儿男人,也没人拆穿张大娘,她自个儿说了一会儿大话,又说起这衣裳来,“是我家那闺女自个儿染的。”

    这下子大家都惊呆了,上手摸了摸那染上去的布,“不能吧,这个都是人家染房里的机密,如何能和外人说?”

    “且是呢,要真能染成这样,回头我买了那白色的布,你也给我染一下。”钱娘子逗张大娘,也没放在心上。

    张大娘就等着这话,“那说好了,染一尺的布,你加上两文钱来,我给你染成这样的色。”

    钱娘子震惊,“你说的可是真的,可别是唬我的吧?”

    “唬你干什么,你钱拿来,我给你染了去。”

    “别到时候掉色,那钱就打了水漂。”钱娘子反而犹豫起来。

    张大娘嗤的一声笑出来,“我家那三房,你们也是知道的,昨儿个我央了她来帮我做衣裳,她回头就把这块料子泡在水里一晚上,这个一大早就来找我,问我是如何染的色。”

    要是一洗就掉的话,李氏又怎么会来找她。

    这下大家都信了,毕竟他们这里也就李氏的手艺是鼎鼎的好,摸过的料子不计其数,连她都想知道是如何染的,那定是差不了。

    钱娘子抢在其他人前头,当即就拿了两个铜板来,“那就这样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张大娘喜滋滋的拿着那两个铜板回了家,朝他们显摆。

    “看吧,还是有人要染色的,且往后瞧,这生意也能挣不少钱来。”

    王英娘捂了嘴笑,心情却好上不少。

    替他们高兴了一回,林春燕就告诉张大娘和林桃红一个事,“今儿个先不去摆摊了,咱们去买板车。”

    两个人之前都没收到信儿,乍一听,既惊喜又惶恐。

    “那板车的钱已经攒够了?”张大娘是能估摸出来林春燕手里有多少钱的,算起来还差不少呢。

    摆摊可不仅仅只要买个车子,上面的一应家伙都要买出来。

    像那炉子,锅碗瓢盆,各色调料,桌椅板凳,都是要有的。

    林春燕昨个儿就在想,手里的钱已经够了,不若就买了板车,摆了摊子。

    只一样,钱一下子花出去,她还有些舍不得。

    不管在哪里,她总是习惯手里有余钱的。

    林桃红却一蹦三跳的起来,也顾不上那两个铜板,问林春燕,“那咱们有了板车,要卖些什么?”

    “现有的东西自然是还卖着。”林春燕早就想好了,这些东西都有固定的人买,断然是不能放弃的。

    “再有了炉子,我打算卖些面条。”

    别看只是一面条摊子,能做的样式多了去,天南海北,爱吃面的人不少。

    “到时候,咱们就把摊子摆在码头上,人来人往,自是有人来买。”

    “哎哟,那镇上的生意不做了?”张大娘心疼,“每天也有几十文呢。”

    “自然做,我们在码头卖面条,娘和二郎哥去镇上。”

    一听只是换换位置,张大娘就没再说什么。

    听两个人说了这么长时间,她也知道镇上摆摊的那几个人都很不错,对这两个小娘子也很照顾。

    张大娘去了,自然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想到这里张大娘又去看王英娘,之前因为买了她,可是花了不少钱,硬生生把买板车耽误了。

    对她着实冷了几天的脸。

    既然说好了要买板车,今个他们就不去摆摊,把二郎叫上,拉着王英娘一块儿去了镇上。

    二郎听说他们要把板车买回来,脸上罕见的露了些许吃惊的表情,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们村里,不管是板车还是马车,总共也没几个人家有。

    走到半路上,二郎还觉得自个儿的腿脚是飘的。

    他们的日子,怎么比林老爹在的时候,过得还要好上几分。

    二郎深深的陷入了怀疑,娘四个却都兴奋不已,林春燕和林桃红总过去瞧板车,早就知道了里面的门道。

    他们选了常去的这家,老汉是个实在人,就是总来看,他也没有赶过人。

    见他们来了,笑眯眯的招手,打趣说,“这次来的人不少,难不成是攒够钱了?”

    他原本只是想逗逗林春燕,谁知这女娘竟真的点了点头。

    “攒够钱了,大爷您就给我装一个我先前看好的那种样式,回头我要放上炉子。”

    老汉吃惊不已,“小娘子莫要开玩笑,你看好的那板车,可要五贯钱呢!”

    林春燕笑着点头,“自是拿了那么多,大爷您尽管装。”

    老汉便不再废话,停了手下的活,去给林春燕装板车,还和林桃红搭话,“你这大姐是个能干的,光靠摆那摊子,就赚了这么些。”

    林桃红得意洋洋,她也不知道那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但反正凑够了就是。

    林春燕却在一旁说,“那摆摊哪能挣那么多,就算卖的再好,也不过挣一两个铜板,还借了钱呢。”

    老汉点点头,他在镇上多年,又有一个做买卖的亲家,知道做生意能赚钱,但也没这么离谱。

    张大娘支着耳朵听,却不见林春燕再继续往下说,也不好在这里问,只好忍下不提。

    装车的老汉立刻就误会了,以为这是张大娘给的钱,便不再多问。

    板车装起来很快,只是上面的炉子需要一段时间,这还是从板车旁边的铁铺子里拿的。

    这两家也是合作了几十年,只要是在镇上摆摊的,像方娘子那种打烧饼的,宋娘子卖鱼肉羹的板车,都是从这老汉这里买。

    林春燕一点也不觉得等着漫长,还让老汉在车上面装了两个水桶。

    一个水桶是做饭的时候用的,另一个水桶则是洗碗用的,直接装在车上,到时候打了水往里提就是。

    老汉指了前面空出来的位置,“以后要是有了牲畜,把这车架在上面,你只需过来,我给你调整一下。”

    有牲畜拉着,自然能省不少力气,可那牲畜又岂是随随便便买的。

    “托您老的福,要真有那一天,定是过来找您安上。”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板车上的一应东西才置办好,林桃红和张大娘早就等得不耐烦,坐在凳子上打起的瞌睡。

    见好了,两个人才起身,过来摸了好久。

    “这可是五贯钱呢!”张大娘恨不得搂上去亲两口,“可得精心着用。”

    老汉收了钱也喜滋滋,“放心吧,这车用上几十年也不会坏,我老李可是做了几十年的车,坏了尽管找我。”

    林春燕抽空去找了做桌椅板凳的,问了价格之后,咋舌了半天。

    竟然也这么贵。

    原以为只是费些木头,再给个工钱就行,他们村里的木头多着呢,这不值当什么。

    张大娘也在那里震惊,拉着林春燕的手出来,“我看还是算了,回头让你三叔给做些桌椅板凳。”

    林三叔以前是学过木工活的,跟在人家后面当学徒好几年,时常帮了村里人做木工活。

    “那回头问问,看三叔乐意不乐意,咱们也照样给工钱。”

    林春燕又拉着王英娘去了杂货铺子,把那做酱的东西买全了。

    总说要做酱,可偏偏每次都没做成。

    几个人推着板车回了家,原还想着遮掩一二,后来觉得,这板车就是遮掩也遮掩不住。

    “若是别人问起来,只说这钱是找人借的。”

    张大娘一想到林春燕在卖车老汉那里说的话,就把这事当了真,惊得直接瞪过来,“你给我说实话,可是真的借了钱?”

    林春燕从宋娘子那里得到的碎银子并没有往外说,这时候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借的谁的?”张大娘觉得心都在滴血,早知道就再等一等,不急着买那板车了。

    “就是找那卖鱼肉羹的宋娘子借的。”

    林桃红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怪道她总是来找你,你还跟着她去,原来是她借给你钱了。”

    林春燕点头,“是呢,她人也挺好。”

    张大娘不在起疑心,只在想如何多挣些钱来。

    实在不行,染布的价格再压提一提,想来还是有人买。

    路过大树下的时候,做活的一群人见他们推了板车回来,一个个的都惊奇万分。

    “这不会是你们家买的板车吧?”钱娘子和柳娘子凑过来问。

    张大娘点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耷拉着脸,毕竟背着不少债呢。

    她还担心林春燕朝她伸手要钱,她手里是有些银钱,可那是以防万一的,万万不能拿来用。

    林春燕也不着急走,任由大家看个够,钱娘子眼珠子一转,就问起这板车花了多少钱。

    想问的不在少数,也有人酸溜溜的,眼见着张大娘被休了,又眼见着他们家买了板车,如何能不稀奇。

    “花了不少钱了,我家哪里有那么多,只靠摆摊挣的那些,得卖到猴年马月去!”张大娘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燕娘这孩子也是个心大的,好好的卖那些田螺螃蟹不行,非想着做些新鲜的吃食,还借了那宋娘子好些钱呢!”

    她是真的犯愁,加上往日的作风,要这板车真是他们花钱买下来的,张大娘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钱娘子也觉得林春燕这孩子主意太大,“哟,那可是借了不少钱了吧?”

    “可不是!一想到欠那么多钱,我这心就发愁!”

    张大娘终于能把心底的郁闷倾泻出来,拉着钱娘子的手不放,就开始诉起苦来。

    钱娘子家里有三个儿子,原先想着林春燕手艺这么好,哪怕没了爹也是个不错的亲事,还想着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成为亲家。

    如今一听张大娘的抱怨,又觉得林春燕的主意太大,到了家之后不好拿捏。

    其他人再看那板车的时候,也就没了那么些许的羡慕。

    比起板车来,他们宁可不要欠外债。

    林春燕见张大娘说个没完,不在这里多留,和林桃红他们一道往家走,路上碰到狗蛋黑子,这群半大的小子,看见板车都稀奇的不行,一个个上前摸过才罢手。

    没半日的功夫,村里人就都知道,林春燕家买了板车。

    李氏听四郎激动的在那里叫喊,一不小心把针刺破了,手指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那块洁白的袖帕上就多了两滴血。

    这帕子算是不能用了,李氏心烦气乱的把东西放在绣框里,让四郎不要再大喊,心里却十分的不得劲。

    这大房一家,还真是有出息了。

    这样也好,总好过来他们家讨饥荒。

    李氏心烦意乱地想着,林凤蝶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娘,可是要包扎一下?”

    李氏的手养的白白嫩嫩,上面是不能有一点茧子的,林凤蝶的手也被保养的很好,里正家的两个小娘子却不是这样。

    这两个小娘手上都有茧,好几次都将她的袖帕给刮坏了,偏他们是掏了钱来的,李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他们把手上的茧都给磨掉。

    又想到他们今个染的布来,不知林春燕他们加了什么东西,他们染出来的就不好掉色,如何让她不着急。

    说话间,林三叔从外面回来,神情有几分畅快,回来之后也不来屋里说话,先去了杂物间捣鼓东西。

    “这是做什么?”

    李氏不满地站起来,就见林三叔把他那些做木工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摆了满院子。

    “燕娘他们买了板车,说要去码头上摆摊,缺几把椅子,让我给做出来。”

    林三叔是真的高兴,没想到侄女这么出息,他们家都还没板车呢!

    之前看大房和二房走的近,他心里也是有几分吃味的,都是叔叔,怎么还分个亲疏远近。

    还怕林春燕从此远了他们去。

    在地里听说他们买了板车的事之后,林三叔就和林二叔一道去了张大娘家里。

    林春燕就把想请他帮忙做桌椅的事情说了。

    “也不让叔叔白做,只那镇上的物价有些忒贵,我们手里银钱不凑手,到时咱们就按村里的价来。”

    林三叔还不高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钱不钱的,没得生分了。”

    林二叔也说,“你们提了钱,只让你们三叔心里难受,只是买板车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曾向我们张口借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做叔叔的自然得出份力。”

    林二叔打算等地里的活干完就上山砍些树来,也算尽了心。

    林春燕不和他们争论,只微笑着看着他们,心里早把那钱给预留了出来。

    两个叔叔心倒都是好的,可他们毕竟不是一个人,还要考虑家庭呢。

    林三叔只觉得林春燕的笑容有些怪,可见李氏冲出来,不让他帮忙做的时候,总算理解了那笑容是什么意思。

    只见往常娇娇弱弱的李氏,掐着腰站在那里,语速又快又尖,仿佛换了个人。

    “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家给你两句好话,你就上赶着帮忙,没看有好事的时候,从来没想着你。”

    李氏自觉她说的没错,虽然不知道林春燕他们在镇上摆摊挣了多少钱,可二房那几个孩子都上手帮忙,给了工钱的。

    她不过是想问问染布的事情,张大娘就拿了话把她堵回来,那时候怎么就不想着他们三房?

    林三叔一眼就看穿了李氏在想什么,无奈叹口气,“先不说燕娘告不告诉咱们都是人家的事,就说我哥写了休书之后,大房那几个人没主心骨,二房帮了多少,咱们又帮了多少!”

    那时候张大娘在炕上躺着不起来,林二婶去看的时候,拿的是一筐馒头。

    李氏去看,却只带了两朵绣花,林三叔后来知道了,只觉得臊得慌。

    又说后来占大房的地,二房两口子就同意把钱还回去,他们这边磨磨唧唧,还是张大娘催了几次,李氏才给。

    人家张大娘的娘家来人,李氏推脱身体不舒服,也没去露个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多轻狂呢!

    连带着后来二房都同他们疏远了不少,任凭谁上门想要学那手艺,李氏都不教,转头却收了里正家的钱。

    林三叔觉得自个儿都不记得,却不想到这时候,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他眼前。

    林凤蝶怕爹娘吵起来,也从屋里出来,紧张的看着林三叔,“爹,娘说的也没错,咱们和……”

    林三叔没听完,只摆摆手,“这事我已经定下来,说好了帮他们做些桌椅出来,何况人燕娘也没说让我干白工,按村里的价给呢。”

    林三叔以为自己会暴怒,但他只是很平静的说出来这些话,“你们别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

    他不生气,李氏就在一旁哭哭啼啼,说着自己为家里做的贡献。

    一时之间,头顶都是阴云密布。

    林春燕在灶间把卤子做好,之前放在地窖里的咸菜都派上了用场,全都用了小罐子装上,把秘制的大酱也拿了出来。

    这大酱是才做的,把一些坏的黄豆挑出来之后,放在面包窑里烤上两刻钟,直到这些豆子表面都裂开了,里面红彤彤的却不糊的时候,做出来的酱料颜色最好看。

    炒熟的豆子还要再浸泡半天时间,这煮豆子的水也不能扔,可以直接拿来煮豆子。

    煮好之后,需要把这些黄豆磨成粉,加入井水之后,攥成一个个的小球,等候发酵就行。

    在大酱发酵的过程中有很多微生物生长,长出来的毛也有几种颜色,一般是白色的最好,其他颜色的毛都是因为制作的过程中沾染了其他东西。

    那样的话大酱就不能用了。

    除了用黄豆做之外,有的地方还会用小麦来做酱,不过林春燕今年没赶上小麦刚下来的时候,只能等明年。

    发酵之后的酱料等凉透之后就可以下缸了,一般是两斤的豆子,加上六斤的生水,八两的盐这样的配比来做,每天都要放在阳光下暴晒。①

    这样做出来的大酱颜色非常的漂亮,十分的浓香可口,不管是用来炒菜还是做卤子,都是个绝佳的调料。

    王英娘等那大酱做好之后,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忍不住竖了大拇指。

    “有了这酱,随便炒个什么东西也好吃。”

    林桃红则直接摘了根黄瓜,就着那酱咔咔吃起来。

    “幸好咱们家有不少黄豆,等吃完这些,再做一缸大酱来。”

    张大娘从林桃红手里夺了黄瓜,自己吃了几口,也竖了大拇指。

    “怕不是只卖这酱,咱们也能把那板车的钱赚回来。”

    又叮嘱林春燕一定要收那咸菜的钱。

    “可是用了不少盐呢,没得让人白吃。”

    如今家里欠了钱,张大娘是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看什么都想换成银子。

    林春燕见她这样,倒有些后悔说了那话,可如果不说钱是借来的,张大娘定要吹嘘出去。

    到时,还不知道要惹出来什么麻烦。

    张大娘见林春燕不说话,又把主意打到林二郎身上,“不若让他别再跟着去了,一天可是二十文呢!”

    还总是留二郎吃饭,张大娘心里也觉得那都是钱,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

    “钱不是省出来的,先不说咱们带了多少东西,那板车能不能推动,就是二郎哥帮咱们做了多少事。”

    林春燕觉得二十文都给少了呢,这家里的柴火,各处零碎的东西,都是人家帮忙给拾掇的。

    张大娘磨了一会儿豆子,就觉得有些累,在那里甩了甩胳膊,林春燕让她歇会儿,换自个儿来。

    “别说把二郎哥换掉了,我还想再雇两个人,家里的活计实在太多。”

    林桃红刚把豆干做好,也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她和张大娘一样,都不舍得那钱。

    林春燕叹口气,“真到时候累病了,请郎中抓药的钱,就已经能多请好些人来!”

    “呸呸呸!”张大娘赶紧往地上呸了两口,“什么话也是能乱说的,小心天上神仙听见了。”

    卤子做好,把面粉也放到了板车上,林春燕吸了一口气,回屋躺着休息了会儿,又起来把板栗饼做了。

    马上就中秋节了,这板栗饼也就这几天好卖。

    张大娘磨豆子磨的胳膊死的慌,把东西交给王英娘,也去休息了半天,听见灶间有动静,挑了帘子进来。

    “这都天黑了,还不赶紧休息,明儿个还要去镇上摆摊。”

    “你先去睡吧,我得把这做完。”

    林春燕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手底下的动作分毫不停。

    张大娘看见了,把她手上的东西抢过去,“你这孩子就是犟,说啥也不听。”

    林春燕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也没和张大娘继续吵。

    林桃红翻了个身,以为能碰到林春燕,结果却摸了个空。

    她没多想,以为林春燕去上厕所,翻个身继续睡了。

    张大娘帮着林春燕把板栗饼做好,王英娘也做好了果冻豆腐,此时星空当照,倒也不至于那么黑。

    “都去歇了吧,明个儿又得累一天。”

    张大娘打了个哈欠,没着急走,把林春燕叫住。

    林春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等在她房门口,看着她在屋里翻找了半天,出来之后拿了个袋子。

    “这是什么?”

    林春燕好奇,打开才看到里面是沉甸甸的铜板。

    张大娘有些别扭的说,“这是之前我存的钱,你先拿去还了那宋娘子,早知道你是个主意大的,我就早让你买了那板车。”

    林春燕看着那袋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没招没落的心,在这一刻也有了方向,能够扎根下去。

    不过,感动了没几秒,张大娘又开始数落她,“你少和那宋娘子来往,她定是想让你教她怎么做那拆鱼羹,你这人心善,可千万不能被她给骗了。”

    林春燕没像往日那样反感,反而笑了起来,“知道了娘,你也早些睡吧,明儿个咱们再雇个人吧。”

    “不行!”张大娘一听,立刻不再说宋娘子的事,“你还真当咱们家是什么大户了……”

    吵吵闹闹的,林桃红翻了个身,一下子坐起来,摸着林春燕的位置都有些凉,连王英娘都不在屋里,突然趿拉着鞋冲出来,“大姐儿,你是不是掉厕所了!”

    她还想去捞人,见林春燕好好的站在那里,张大娘也杵在门口,林桃红反应了一会儿,又开口,“大姐,你终于要打娘一顿了吗?”

    林春燕被她气乐了,推着她往屋里走,“赶紧睡吧,迷迷瞪瞪的再崴了脚。”

    那一袋子铜板被林春燕好好的藏了起来,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天不亮,四郎就跑了过来,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倒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你娘打你了?”张大娘把他领到院子里,给他捡了几个豆腐吃,“先压压惊。”

    四郎咽了几口口水,把那豆腐吃了,才觉得魂儿回来。

    今儿个一大早,他去茅房上厕所,突然听到正房里有哭声传来,以为林三叔要打李氏,结果拿了眼去偷看,却看到林三叔抱着李氏的大腿正哭。

    四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下眼睛,确定没看错之后,才一脸惊恐的跑出来。

    这一副见鬼的样子,让张大娘倒是好奇起来,她想到之前听柳娘子说的话,凑过去问了几句。

    四郎听了频频点头,觉得找到了知己,他本就是个大嘴巴,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验证了自个儿的猜测,张大娘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转头就告诉了林春燕他们。

    大嘴巴和大嘴巴说话,要是不拦着,怕是整个村子都知道林三叔是个爱哭鬼了。

    张大娘撇撇嘴,“真是没想到那李氏竟然是个这么好命的,你们那三叔也忒软了一些。”

    林春燕他们都不好接话,收拾完东西,和二郎一块晃悠悠地推着板车出了门,却碰到了洪娘子。

    洪娘子眼睛通红,头发有些凌乱,见他们出来,忙挤了一个笑出来。

    只是那笑容太假,她自个儿可能也觉得不合适,又把笑容收了。

    “张大姐。”她换了个称呼,“听说你们买了板车了,果真是赚了大钱,先前是我猪油蒙了心,不该提价,可你们也不该抢了我那做豆腐的生意。”

    因为这事,她昨个在家里就挨了一顿打,她男人觉得都是她瞎出主意,完全忘了要涨价的时候,她男人也是同意的。

    张大娘不能听别人提起赚大钱的事来,一听见就觉得心口挨了几刀是的,直抽抽的疼。

    她也没给洪娘子好脸色,要不是这洪娘子没事找事,他们家也不用再额外做些豆腐出来。

    这些日子,把她胳膊累的都抬不起来。

    林春燕才懒得和洪娘子废话,直接让二郎从旁边绕过去,也不是他们强求让村里人来他们这里买豆腐,是村里人觉得他们的豆腐好吃,价格公道才来的。

    洪娘子在他们村卖了这么多年的豆腐,可以说是一人把市场都揽了过去,心被养大了。

    洪娘子见自个儿都低声下气的来求,都没让这几个人收了心,只觉得心内一股憋闷,也不知如何发泄出来。

    二郎帮着把板车推到了码头上,桌椅板凳还没做好,听说林三叔昨天就开始搭着黑做的,说过几天就让他们用上。

    这几天,只能先让人站着吃了。

    金娘子一见他们推了板车来,嘴巴都长大了,“这是新买的板车?你们要做什么新吃食?”

    林春燕把车子停好,二郎帮着把上面的炉火拿下来,林桃红就烧了火。

    林春燕一边忙一边回金娘子,“打算卖面条。”

    除了面条,他们的摊子上还放了果冻豆腐和普通的豆腐,一个用来凉拌,一个可以拿来煎。

    张大娘见他们收拾妥当,先带着二郎去了镇上,还不忘一步三回头,也不知他们这个生意好不好做。

    往日里都是张娘子来做生意,那些在码头上来往的人也已经见怪不怪,如今见换了两个小娘子,个个身材颀长,手脚麻利,都不由侧目了几下。

    林春燕任由他们打量,把那辣豆皮先摆了出来。

    林桃红学会了香煎豆腐,在林春燕的指导下,先用猪油抹了抹那铁板的一面,把切好的豆腐放上去,只听呲啦一声响,豆腐慢慢变得金黄,香味也传出去老远。

    林春燕又在上面撒了一层葱花,把调好的蒜汁浇上去,香煎豆腐就成了。

    这时候还不是码头干活的人们休息的点,倒是来往的客商有不少,见今儿个摆了新摊子,就有人好奇的往这边张望。

    也有人过来问这香煎豆腐多少钱,林桃红手上动作不停,快言快语的说,“一文钱两块。”

    “啧,不过是个豆腐,竟然如此贵!”

    来人也没吃过那香煎豆腐,正犹豫着,见后面挤进来一人,二话不说就要了那香煎豆腐。

    “再给我来些你们这里的豆干小田螺,咦,你们这是又要卖什么?通通给我来些!”

    林春燕抬头看过去,竟然是那王客商。

    第52章

    王客商上次买了豆干回去之后, 路上吃了一些,剩下的带回了家。

    家中女人小孩尝过之后,都说好吃,王客商心里便得意不已。

    那日有客来访, 家里大娘子便把那豆干小螃蟹拿出来招待, 都得了一致好评。

    原没打算这么快就往白云镇跑一趟, 可他心里老惦记着那些吃食,这才频繁的过来。

    林春燕给他把东西称了, 那香煎豆腐直接放在碗里,“桌椅板凳还没做好, 还劳烦您站着吃。”

    王客商挥挥手,不在意说, “这值当什么。”

    刚才被推开的那个人稀奇不已,“这难不成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美食,你莫不是托吧?”

    王客商翻了个白眼, 指了指自己, “你看我像是个托吗?”

    他穿着富贵, 和那做吃食的两个小娘看起来就不像熟识。

    这人将信将疑的,也拿了一个铜板出来, 王客商吃的格外香,看着这人也眼馋不已。

    林桃红边给他做边说,“我们在镇上摆摊也有一段时间了,难不成你没听说过我们家的豆干小螃蟹?”

    这人刚从外地回来, 他走的时候明明还没人卖这些东西, 不过两月有余, 就变得好像他不认识了一样。

    这么想着,香煎豆腐已经好了, 他的手像是有自个的主意一样,已经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入口先是蒜汁和葱花的香味,接着就是那煎黄的豆腐,微微有些焦黄,却吸足了汤汁,吃起来比肉也不差什么。

    好吃,实在好吃!

    一旁的王客商已经吃完香煎豆腐,又伸长脖子看那边煮的面条,先问都有什么,又让林桃红再给他煎两块豆腐。

    这林家小郎君赶紧把最后一块豆腐放在嘴里,也跟着王客商看了看各种面条。

    样式多的,饶是他这种经常出门的人,都忍不住啧舌。

    林春燕就笑着一一给他们介绍,有打卤面,拌面,烩面……

    王客商激动地搓着手,“先给我来那小面尝尝。”

    林家小郎君指了这炒面,“我要这个。”

    里面的豆角已经炖得软烂入味,看起来就好吃。

    林春燕把擀好的面条放到锅里,没多大会就翻滚起来,热腾腾的烟气四下飘散。

    一旁的金娘子看着羡慕不已,她是吃过林春燕做的饭,知道有多好吃,想着待会儿只要卖出去两碗馄饨,挣了铜板,她也买碗面条尝尝。

    面条煮好之后,林春燕把他们都捞在了碗里,掀开一个个的锅盖,给他们把卤汁浇了上去。

    这卤汁是先前炒好的,有肉的有素的,只一阵阵香味飘出来,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

    “光这面条的样式,就能吃上好几天了!”王客商看过之后,已经在脑海里想着该如何安排,才能把这些都尝一遍。

    林春燕把面条递过去,两个人也不觉得站着吃有什么丢人,直接呼噜呼噜的挑了面条往嘴里送。

    “好吃!”林小郎君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只觉浑身热腾腾,舒坦的很。

    两个人这样子自然引来不少人过来,也有认识林春燕他们两个的,先问怎么来码头上摆摊,目光却都看向各色的吃食。

    “给我来份果冻豆腐,我要甜卤子的。”

    “我要尝尝那香煎豆腐,看起来美味的不行。”

    他们这边正坐着等在镇上的闲汉,看见张大娘来忙起身,他们都是受了主家的托,来送外卖的。

    听闻林春燕他们去了码头摆摊卖面条,不仅是那些闲汉们吃惊,就连糖水老婆婆和方娘子也震惊不已。

    “如何就去卖那面条了,那面条家家都会做,定是不好卖的。”

    糖水老婆婆有些忧心忡忡,不像那些豆干果冻豆腐,是他们没见过的吃食,价格也不贵,愿意花钱的人就多。

    可那面条,家家户户谁不会做,在家里就能吃到,何苦去外面花钱?

    即便如今叫闲汉来送外卖的人很多,节省了一辈子的糖水老婆婆也不舍得花哪个钱。

    张大娘心里也是担心的,但她面子上不显,只让二郎从方娘子那里拿了烧饼,她自个坐在一边,活像个地主似的,跷着腿东张西望。

    拉着方娘子说了会儿话,她嫌方娘子太木讷,说什么也不痛快,倒不如她和金娘子那样说得来。

    正遗憾,突然想到林春燕还让她去找清风楼的掌柜,要把那板栗饼给卖了。

    路上,张大娘就因着这事和林春燕拌了几句嘴,张大娘嫌黄掌柜那边给的价格低,要少上十几个铜板,倒不如自个卖了。

    林春燕却说,那板栗饼子价贵,怕没人来买,再砸到自个儿手里。

    娘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不欢而散。

    如今想起来这事,张大娘只把板栗饼子拿了出来,随口吆喝几声。

    先这样卖着,到了下半晌卖不出去了,再去找那黄掌柜。

    胡小郎君这几天胃口恢复了,就被美妇人直接塞到了书院里,轻易出不来。

    他和王小郎君两个人从小都是锦衣玉食的,哪里能吃的习惯那书院里做的饭,只觉得难以下咽,日日煎熬。

    今个要放中秋假,两个人也不带小厮,直接就奔向酒楼。

    胡小郎君还惦记着肉夹馍,那林家小娘子做的美食,实在对他的胃口,让他总是念念不忘。

    说起那肉夹馍,不少酒楼里见那肉夹馍卖的好,也学了去做,偏做出来的味道总是差了点什么,没林春燕做的好吃。

    王小郎君一进酒楼,就要了炸酱面,也不怕胡小郎君笑话。

    “我让我家灶上的厨娘学着做了,就是师承李大娘子的李小娘子,你也吃过她做的菜,别的做出来味道也不差,偏那炸酱面味道不一样,实在是让人馋的很。”

    胡小郎君就笑了起来,“我早和你说了,你要是想吃那炸酱面,就请了那林家小娘来你家,何苦这样四处找。”

    王小郎君摇摇头,“上次我说了大话,也不怕你笑话,总觉得请了那林家小娘来,就觉得矮了你一头,我就不信家里的厨娘做不出来,她也卯了一股劲做呢。”

    那酒楼的伙计自然认得他们两个,别看只在他们这小镇上,实则是丁忧回来,保不齐哪天又回了京城,成了他们高不可攀的贵人。

    只低头哈腰的说,“两个小郎君实在对不住,咱家酒楼里却是没那炸酱面,不若也去叫了闲汉来?”

    王小郎君没应,随意点了其他东西,也不理会一旁痴痴笑着的胡小郎君。

    胡小郎君笑够了,先前那闲汉已经拿了肉夹馍来,他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来。

    闲汉没着急走,果然胡小郎君就给了赏钱来,又问摊子前热闹不热闹。

    他人不大,说话却一板一眼,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也只在吃食上面才流露出些许稚子样儿来,闲汉回话就越加恭敬。

    “小郎君,今个来的却不是那林家小娘子,是那小娘子的娘,卖的东西是一样,还多了些板栗饼。”

    一听板栗饼,胡小郎君的眼睛就亮了,又拿了几个铜板出来,“去给我买些尝尝,要快去快回。”

    怕去的晚了,那东西再没了。

    闲汉去林春燕的摊子上买过不少东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拿了铜板就匆忙往那边赶。

    果然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进去一看,却不是在买那板栗饼,那张大娘正在和人吵架。

    他见板栗饼还有,也就不着急买,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

    原来张大娘把板栗饼摆出来之后,一男人拉着小孩经过时看到,见那板栗饼的造型别致,就想买了吃。

    一问才知道,那板栗饼竟然要三个铜板一个。

    那男人嫌贵,对那小孩说,这不过是山上没人要的毛栗子做的,并不好吃。

    说完这个,又说张大娘,说她是掉到钱眼里了,不过是山上的野东西,竟然也敢卖这么贵。

    张大娘哪里肯受这种气,一只手掐着腰,就在那里和人理论起来,“你买不起,就说这东西价贵,哪里知道毛栗子从山上捡回来,又要剥壳又要煮,这板栗饼子外面可是白面,费了不少油呢!”

    那男人不听她这话,又往地上呸了一口,“真是奸商!”

    张大娘着急,“甚个奸商!你买不起自然有的人买得起,那清风楼上的点心一盘就要好几十文,一壶茶也要八九十文,你怎么不去说人家那里贵!”

    “能一样吗?人家那清风楼里面倒茶的可都是小娘子,模样长得周正的很,如何和你这老婆子一样。”

    张大娘气的一个倒仰,把二郎拉扯她的手掰开,就要上去和这个男人打。

    两个人闹得动静有些大,就引来不少人看。

    周围摆摊的人自然向着张大娘,可那板栗饼子的确有些贵,也不知如何插手。

    听了那男人说张大娘老的话,糖水老婆婆不乐意了,“这买卖不全凭自个儿,想买就买,犯不着吵架,怎的老婆子就不能卖东西了?”

    那男人怕动静太大引来官府,冷哼一声,不再继续和张大娘对骂,整理了一下衣衫,拉扯着哭哭啼啼的孩子走了。

    张大娘啐了他一口,坐在那里还生气,干脆把板栗饼子收起来。

    王闲汉一看,赶紧上前,要买四个板栗饼。

    张大娘挥手,“不卖这饼子了,回头我们直接给了清风楼,又省事又省力。”

    早知道就应该听了林春燕的话,何苦受这口气。

    好说歹说,王闲汉才拿了四个饼子回去,又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和胡小郎君说了。

    胡小郎君不差钱,不明白两人为何吵架,听了个热闹也就算了,只拿了那板栗饼放在嘴里。

    一入口,外皮酥脆,板栗的香味十分浓郁,吃到嘴里的口感也是绵绵密密,直让人惊呼好吃。

    王小郎君看他吃的香,也拿了一个来,原只想尝尝味道,可入了嘴,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手已经伸向另一个饼子。

    胡小郎君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饼子拿走,慌忙把嘴里的咽下,去抢了桌上剩下的一个。

    “王兄,你这人怎么这样?若是想吃,刚才怎么不托了人买。”

    王小郎君没说话,只把那饼子吃完,和他说了家中有事,早早离开,倒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还剩最后一个饼子,胡小郎君没舍得吃,打算一会儿拿回家,让自个儿的娘尝尝。

    可又没吃够,先去摊子上转了一圈,便果然见没了那板栗,听说都送到了清风楼,他又抬步往清风楼走。

    谁知,刚进了清风楼,就见王小郎君也在里面。

    两个人看到彼此,都有些尴尬。

    尤其是王小郎君,恨不得拿袖子捂住脸。

    黄掌柜乐的合不拢嘴,这些东西都是刚才送来的,他还担心卖不出去,这才一炷香的功夫,那王小郎君就寻了来,想把那些板栗饼都带回家去。

    黄掌柜已经给他打包好,那胡小郎君已经上前,似笑非笑的说,“不知这板栗饼可还有?”

    黄掌柜自然摇头,胡小郎君就看向王小郎君,“王兄,不知道你可舍得分一半给我?”

    王小郎君心里叫苦,他自然不舍得,反正人已经丢了,东西在没了,他岂不是白丢人。

    到底刚才吃了胡小郎君两块,王小郎君便摆了摆手,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匀了他一半。

    回了家,王小郎君就没了在外面那样的稳重,献宝似的把东西给了他祖母。

    他自小就长在祖母身边,王家自然也有人在京城里做大官,可老宅在这边,他也没想着往那边去。

    祖母年纪大了,最喜欢这些绵软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包装有些简陋,王老太太还是拿了一个吃。

    就当是全了王小郎君的脸面。

    谁知吃下去一口,那板栗饼子竟然做的不差,当即就说了声好,还把剩下的那一个全都用完了。

    王小郎君得意,同她说了和胡小郎君抢板栗饼的事,“回头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这几天我倒要躲在家里,等风头过了再出去。”

    王老太太指着他就哈哈大笑几声,又搂着亲香了好一会儿才算完。

    “你最喜欢吃,下回就打着我的名号,这小娘子做的也不比咱们家那李娘子差了什么!不过爱吃也没什么,咱们不像胡家那样的规矩森严,他们往后是要回京里去的,越发管的胡小郎君不自在了,连吃一口都要说三道四上。”

    这里面还有些许内情,王老太太也是人精了一辈子,别看只在老宅里生活,京城里的动向也是摸得透透的。

    别的还好,那胡小郎君和他娘都值得来往,偏他那爹,出身不显,娶了高门大院的小娘子,就觉得自个儿飞上了枝头,把规矩礼数都摆了出来。

    来这镇上,他那娘子面上都不嫌弃,只他日日摆了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如今已经当了官。

    且他这次丁忧完,定是要往上钻营的,只不知要用什么法子。

    那夸赞林春燕的话,正好被家里的婢子听到,有那多话的就把这事和灶间的李娘子说了。

    李娘子手艺是出名的好,好多来他们家做客的人,吃了都会夸奖一番。

    李娘子的师父李大娘子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灶间娘子,烧的一手好菜,远近闻名。

    后来不知得罪了谁,到了王家避难,又认了她做干女儿,把手艺全都传给了她。

    李娘子听了王老太太的话,先一反应则是,能做出来那样好吃食的,怕又是那个林家小娘。

    知道这林家小娘,还是因为王小郎君去了胡家做客,回来就嚷着吃炸酱面。

    王老太太疼他,自然让李娘子做了去,李娘子虽然没做过,但她觉得这没什么难的,炸酱面,肯定是和酱有关。

    她照着王小郎君说的做了,偏王小郎君尝了之后,说不是这个味道。

    “那摆摊的林家小娘,里面放了好些个切成细丝的菜,不仅如此,那酱也是要好吃的。”

    李娘子第一次受挫折,回来关在灶间研究了几天,做出来的都不尽人意。

    她是个不服输的,记下之后,就不停的尝试。

    还没做出来那炸酱面,又听说了那林家小娘做的板栗饼,李娘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一个乡野的小娘子,也没人教,如何就能做出来好吃的。

    李娘子告了假,去来镇上摆摊的地方,想买了东西尝尝。

    偏张大娘在这里,李娘子没看到人就有些失望,又听说他们在码头上卖面条,心立刻狂跳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卖那炸酱面。

    张大娘见林二郎已经上手,她和糖水婆婆这些人都不熟,就说要去码头上看看林春燕。

    林二郎也惦记着林春燕他们,不知道今个生意如何,毕竟是第一天才去。

    张大娘走了两步又回来,她担心林二郎把钱给昧下了,只说这些东西她都有数,要是少收了钱,可就不敢再用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耷拉着一张脸,倒真把林二郎给唬住了,连连保证一番,张大娘这才放心。

    不到晌午的时候,林桃红做的香煎豆腐就引来不少人,摊子前一时热闹无比。

    随着温度一点点升高,又有很多人来买果冻豆腐解渴,有要甜卤子,有要咸卤子的,忙的人脚不沾地。

    不到吃饭的点,来买面条的人不多,也就早上那王客商和之后几人,林桃红抽了空还安慰林春燕,让她别心急。

    “实在不成,咱们就先卖这香煎豆腐和果冻豆腐,那面条即便卖不出去,咱们也亏不了什么。”

    林春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逗她,“也行,以后养家就靠你了。”

    林桃红得意洋洋,越发觉得自个厉害,已经畅想起来自个儿挣了大钱,该如何花了。

    得先要盖间屋子,只她和林春燕睡一块,还让王英娘睡之前的旧屋子,这样王英娘想霸占林春燕也是不能够了。

    想的美滋滋,恨不得现在就多攒了铜板,谁知一到晌午,那些干活的人休息,来买面条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一个接一个。

    林桃红:……

    她觉得自个儿的美梦一下子就破碎了,整个人都像蔫儿了的花,提不起精神来。

    林春燕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只麻利的把面条下了锅,不管来的人要的是什么面条,她都能稳而不乱。

    还有人在那边问,诸如这个面辣不辣,这个面条是宽的是细的,咸菜送不送这些。

    林春燕都能一一回了,“咸菜送一小碟,要是不够的话,再加一文钱可以买两小碟。”

    这咸菜里的菜倒是平常,只腌咸菜的盐实在贵,要是白送的话,这些人能把咸菜吃到饱。

    胡大强带着人来,今儿个搬的东西多,挣的铜子也多,他就舍得过来吃上一碗。

    看了看那几种面条,不知道这些滋味如何,只胡乱的要了烩面。

    烩面的面条有些宽,汤汁是用热油爆炒的羊骨头,熬的通体发白,里面放了烫好的豆芽青菜豆腐丝。

    热腾腾的面条一出锅,香气把旁边的人都引了过去。

    胡大郎也没想到这碗面竟然这么香,刚刚递到他的手里,胡大郎就忍不住吸起气来,这样的面条不用吃,也知道滋味有多么好。

    要是到了冬天,再来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胡大郎光想想就觉得美味的很。

    等吃到嘴里,汤汁又鲜又浓,面条十分的筋道,就连里面的青菜豆芽也沾染了浓郁香气,只恨不得这碗面能长长久久的吃下去。

    有几个蹲在不远处吃自家带的饼子窝窝头,闻到这香味,也忍不住流口水。

    还有人胆子大,端了碗过来,问能不能只买小咸菜。

    “我看比我婆娘腌的好,应该比那螃蟹田螺差不到那里去。”

    林春燕自然卖的,林桃红如今闲着,就给装了一份咸菜。

    咸菜是林春燕来了之后就开始晒的,有黄瓜豆角茄子萝卜芥菜,最多的还是腌笋。

    前段时间,林春燕又让林二郎去帮着他收了一些花生,炒熟了之后放进去,花生豆也变得格外有滋味。

    这人各样都要了些,一文钱就能买上一大碗,就着馍馍头吃起来,又是另一番滋味。

    “和那些螃蟹小田螺一样下饭呢!”

    关键是,这些咸菜算起来,倒是比那些还要便宜上一些。

    况且一顿他也吃不完,还能剩了带回家去。

    赵小六看到了,也学着买了一碗咸菜。

    这是赵小六第一次买东西,之前张大娘在的时候,他也是听说过的,只没舍得花了钱来买。

    他家和别家还不一样,老母亲一直病重,每个月他挣的钱,都换了药钱,自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林桃红见他没带碗,给他拿了自己摊子上的,还叮嘱他一定要还回来。

    一个粗碗,也是要一文钱的。

    “肯定还。”赵小六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碗,林桃红给他各样都加了一些,一文钱都快有一大碗,实在是让他没想到。

    没有桌椅,好些个人都是蹲着的,林春燕还看到好些个行商想过来,只看到没有坐的地方,才犹豫不决。

    得赶紧把桌椅做好了。

    张大娘过来时,看到这里蹲了不少人,被吓了一大跳,随即眉眼就笑起来。

    她在林春燕的督促下净了手,想去帮着做香煎豆腐,被林桃红给拒绝了。

    “娘,你没看到那么多碗还没洗,先把那些碗洗了在说。”

    “你如何不去洗,偏指使来我。”张大娘不乐意,目光却往收钱的匣子里看。

    林春燕啪嗒把匣子合上,没让她看到。

    张大娘讪讪的,说起来刚才卖板栗饼子的事。

    “那人买不起,还说咱们卖的东西贵,真是让人不齿。”

    张大娘如今想想,还是生气着。

    林春燕暼她一眼,“早和你说了,让你把东西直接送到清风楼,何苦有这一茬。”

    “这不是想着咱们自己也能卖出去。”

    “只二郎哥在那里,能行吗?”林春燕不放心问张大娘。

    “他什么都能干,有什么不放心的,总不能让他白拿了那钱。”张大娘摆摆手,语气里有几分得意洋洋,“我可是同他说了,要是眛下了钱,以后就不让他再来。”

    林春燕只能随了张大娘,让她帮着在一旁洗碗。

    好不容易等到下半晌,他们把带来带东西都卖的差不多,却不见林二郎过来,只得推了板车去寻。

    林二郎没卖完东西,竟也不想走,还想着在留一留卖上一些。

    “二郎哥,咱们还是家去吧。”

    林春燕和糖水老婆婆他们打了招呼,“回去还有一堆活要做。”

    林二郎这才收拾,推了板车要走。

    糖水老婆婆见她来 ,仔细打量了板车,夸道,“是不错,以后光卖面条也好。”

    又问她面条卖的如何,听说卖了好些个出去之后,不由在那里咋舌。

    “原还说这面条不好卖,可什么东西到了你手里,都能做的比别人好。”

    走了老远,糖水婆婆还在那里说起卖面条的事情,直夸林春燕手艺好。

    “眼见着以后是个有大出息的,别的不说,总不会饿了肚子去。”

    不知道谁接了一句,“这要是把她娶回家,可不就像是抱了块金砖。”

    这话说说也就过了,只那糖水老大爷却入了心。

    说起来他那孙儿的年岁和林春燕差不多大,且是个读书人,以后也是大有出息的。

    只是生在了他们这样的家里,光靠他卖了这些饮子,也不知能不能把他供成举人老爷。

    虽然说林春燕要摆摊来供他孙儿读书,可以后等他孙儿中了举,她就是举人娘子了,一步登天的事,多少人都想着。

    糖水老大爷琢磨了一会儿,竟然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只谁也没提起,打算回去问了儿子儿媳再说。

    张大舅是个老实憨厚的性格,自从上次拿了两袋粮食去看过张大娘以后,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怕娘三个再给饿死了。

    可也知道自家孩子多,胡氏断然不愿意再把粮食拿出来接济的。

    上次就拿了两袋子面,胡氏当场就和他打了一架,偏他觉得理亏,也没能还手。

    那几道血印子,好长时间才消下去。

    这天从地里回来,胡氏却主动的和他说起张大娘的事情了。

    “我听说你大姐儿在码头上摆摊,红火着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酸溜溜。

    张大舅不太信,他和张大娘从小一块长大,姐弟两个就差了一岁,从小张大娘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让她干活那属于天方夜谭。

    “别是认错了人,我大姐那性子你还能不知道。”

    胡氏一开始也不敢信,之前就有人找她说过一次的,她把人给打发了。

    今个又有人来说,且那人说的头头是道,胡氏就将信将疑起来。

    那林春燕做的饭实在好吃,她就吃了一顿,到如今还念念不忘呢。

    “不若咱们哪天再去看看?”

    这下子张大舅也不着急吃饭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胡氏,“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有什么假?”胡氏不高兴,“先说好了,这次去看的话就别拿粮食了,上次弟妹他们去的时候不就空着手,还带了个大宝去。”

    张大舅不同意,“那能一样吗?我是老大,他们还小。”

    胡氏听的生气,就在张大舅的腰间拧了一下,“你这榆木脑袋!”

    说了要去,张大舅就去问了张小舅他们,马氏却不太乐意过去,她还记得上次张大娘是怎么说她大宝的。

    张大舅也没强求他们,不去的话,正好带着自家几个儿女去,顺便借了个马车,不到晌午的时候就到了。

    路上,胡氏的三个孩子一直在那里问东问西,他们从前很少来张大娘这里,但也有印象,记得张大娘是个混不吝的性格。

    张小妹就不乐意过来,可张大舅不同意,还说林春燕的灶间手艺好,让她也跟着学学。

    这话胡氏倒没反驳,张小妹哼了一声,小声的嘟囔,“哪个人不会点儿灶间的手艺,偏就她拿出来说,这也成了夸耀的本事了。”

    还没见林春燕,她就觉得这表妹实在有些哗众取宠,和张大娘一样,不讨人喜欢。

    张牛力最宠自个儿的妹妹,见她不喜欢林春燕,对这个表妹也多了几分微词来。

    到了青山村,他们就直奔林春燕家,村里能用上马车的人很少,这一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少人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想知道来的人是谁。

    还有些孩子跟在马车后面跑,狗蛋和黑子跑得最快,眼见着这辆马车停到了林春燕家门口,下来几个人,才一哄而散。

    王英娘听到动静,才从灶间出来去开了门,原以为是村里谁来买吃食,瞧见张大舅那黝黑的脸庞,是个生面孔,也没了主意。

    张大舅和胡氏都吓了一大跳,不知这女子是谁,倒是张小妹快言快语的问,“你是谁?我姑姑他们呢?”

    王英娘没让他们进,“我是他们家请来帮忙干活的,你们要找燕娘吗?”

    胡氏就说了他们的身份,和张大舅互相对视一眼,那眼神明白着说,看我说的是对的吧。

    隔壁赵娘子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她是认得张大舅的,王英娘才放了他们进来。

    进了院子张大舅就发现,这院子和前段时间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院子的一边起了一间灶房,不知道是什么的香味从里面一阵阵的飘出来,后院的门上挂了把锁,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王英娘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待他们,连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从屋里给他们拿了板凳,又捡了些田螺螃蟹出来。

    “听说我那大姑姐在码头上摆摊,不知可是真的?”胡氏拉了王英娘坐下,就想打听打听情况。

    王英娘不知道他们来意如何,只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狗蛋和黑子散了之后也没乱跑,眼珠子转了转,两个人就跑到林家二房那里,把他们找了来。

    林二婶和林二叔听说之后,都唬的放下了锄头,匆匆忙忙的过来。

    “刚还听说村里有马车过来,不知道是谁家来的贵客,原来是大哥你们,瞧我们现在才知道,倒是怠慢了。”

    林二婶一张嘴能说会道,就连胡氏也不得不客气的假笑一下。

    “我们这不是担心大姑姐他们,就想着来看看。”

    “是该来。”林二叔和张大舅坐到一旁,两个人闲扯了一些地里的话,就听到胡氏又问起来去摆摊的事情。

    “是有这么一回事。”林二婶知道瞒是瞒不住的,“要不他们娘三个也没个活路,只好日日往码头上跑,挣个辛苦钱。”

    张大舅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有些后悔没早些过来的。

    可胡氏不信,光看着院子里添的东西,连在灶前帮忙干活的丫头都有了,这哪里是挣的辛苦钱。

    怕是发了财呢!

    胡氏的脑子很灵光,再看看自个儿的三个孩子,这三个人路上的时候,都对来这里表示了抗拒,可吃上那田螺螃蟹以后,到现在连头都没有抬。

    就是一直觉得林春燕说大话的张小妹,在吃了这些东西之后,也不得不闭了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只在心里嘀咕着,这些东西看着做起来应该不难,指不定她做了也能卖出去。

    互相说了一会儿话,胡氏捅了捅张大舅,“要不我们先去码头上找找咱大姐,要是用帮忙的话,我们也能搭把手。”

    “你们大老远的来,又怎么能让你们再多跑一趟,我家二郎在旁边帮忙呢,有什么也能照应一二。”

    林二叔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个儿说秃噜了嘴,见胡氏和张大舅对了一下眼睛,一旁的林二婶也在他腰间拧了一下,他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张大舅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林二叔家的人怪不错勒,还知道帮着自个儿的侄女。

    “二郎这孩子性格沉稳,有他帮忙也挺好。”

    可他看胡氏的脸色不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干脆闭了嘴。

    两个大男人都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林二婶和胡氏不走心的互相应付着,各自有各自的盘算。

    张满粮性格跳脱,把那田螺和螃蟹吃完之后,又东张西望的往灶间看。

    “这位小娘子,不知道这些吃食还有没有?”

    他见王英娘在里面干活,就拿了空盘子走到灶间的窗户跟前,也不往里面走,踮着脚尖问。

    王英娘被吓得连忙站起来,她如今已经知道这些人的身份,都是林春燕家的亲戚,如何敢怠慢了,连忙说有,又装了一些豆干出去,连带着果冻豆腐也拌了几碗。

    “这孩子。”胡氏只轻轻的呵斥了一句,看着端上来越来越多的东西,她的脸色也变得泛红起来。

    不说别的,就那豆干豆皮,便是他们从来没有吃过的,更别说那些果冻豆腐了,上面还拌这些卤子,好看又好吃。

    林二婶和林二叔也吃了几口,又邀请他们晌午来自个家里吃饭。

    “都是些家常小菜,啊,我这灶间的手艺也不怎么好,别嫌难吃就行。”

    张大舅推脱不过,被林二叔半拉半扯的到了自个家。

    胡氏走慢了半步,和张小妹小声的说,“我没骗你吧,你这妹妹的手艺可是了得。”

    张小妹心里已经服了软,嘴上还不愿意承认,哼哼几声,“那东西谁不会做。”

    林春燕摆摊完,到了村子里才知道张大舅他们来了。

    张大娘心里就是一喜,脚步都快了不少。

    如今能给她安全感的,除了那些铜板之外,也就是娘家这些人了。

    王英娘见他们回来着实的松了一口气,先把自个儿端了田螺螃蟹出来的事情说了,又说他们去了林二婶家吃饭。

    张大娘不等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林春燕让王英娘不用那么紧张,又去看她今个做的吃食。

    “你别跟我说,你一直待在灶间里?”林春燕不忘问这个。

    王英娘只要研究起那些个吃食来,能一整天都呆在灶间不出来,说了几次都没改。

    王英娘不好意思吐吐舌头,赶紧说了几句别的话,喜笑颜开的让林春燕看了看。

    “我尝了尝,做出来的味道倒是不错。”

    林春燕凑过去看,那豆腐已经撕得出了丝,闻起来也一股臭臭的。

    “这如何能吃?”

    林桃红在一旁捂着鼻子,“要真是做这个的,怕是都没人来买我那香煎豆腐。”

    王英娘心里也有疑惑,不过她对林春燕是十分的信任,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且看吧。”

    林春燕把袖子挽起来,想吃臭豆腐还是前几天的事,就和王英娘说了,两个便开始捣鼓。

    今个总算能吃到嘴里了。

    这臭豆腐最好的状态就是拉了毛,颜色呈现淡黄,周身也有微微的粘液的时候。

    林桃红和王英娘都没有离开,看着林春燕把那长毛的豆腐切成小块,油热之后下锅炸,那豆腐不知道怎么回事,炸下去之后就有了气泡,没多长时间,两面就变得金黄。

    空气中还是传来微微的臭味,这让刚把张大舅他们请过来的张大娘脸色微微的变了。

    “这是什么东西?坏了吗?还是粪坑炸了?”张小妹捂着鼻子,眉头紧紧的皱着,晌午的饭吃的有些多,她这时候闻着那味道,只想吐。

    不是说林春燕会做饭吗,怎么还会传出这样的味道。

    张大娘最爱面子,被小辈这样说,觉得脸上挂不住,“这可能是在做新吃食呢。”

    她说这话自个儿都不太信,更别说其他人了,张小妹快言快语的说,“难不成这新吃食,做出来的时候都是这样,快和茅厕一样难闻了,怎么会有人买。”

    张牛力和张满粮的表情也是很震惊,慌忙找了背风的地方站着,才敢喘口气。

    张大娘没再继续同张小妹说,快走几步到了灶间门口,想让林春燕把那东西赶紧拿走。

    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张大娘就愣住了,灶间的三个小娘子正在那里饭吃臭豆腐,你一块我一块,抢的好不热闹。

    炸好的臭豆腐捞出来之后,浇上提前配好的料汁,放上葱花香菜,就可以吃了。

    一开始的时候,林桃红和王英娘都不敢动,只林春燕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入嘴时微微有些发臭,可很快就被一股奇妙的香味,那豆腐被炸过之后外酥里嫩,外皮有一点点的粘劲和嚼劲,里面就是非常滑嫩的豆腐口感,再加上调好的料汁,混合的口感在嘴里一层层的蔓延。

    见她吃的这样香,林桃红先忍不住了,“大姐,你可别骗我们。”

    “骗你什么?”林春燕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林桃红看她这样,也不再犹豫,直接拿了一块吃起来,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第53章

    不过林桃红很快就瞪大了眼睛, 惊讶地上下点着头,“好吃,真好吃。”

    一点也没了刚才闻起来的那股臭味,真是太神奇。

    王英娘也不再犹豫, 把那臭豆腐放到了嘴里, 虽然做的过程她全程有参与, 但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时,还是产生了些许低落的情绪。

    原还以为是哪个步骤做错了, 但那情绪就在林春燕和林桃红都说好吃之后消散了一半。

    在她把那块臭豆腐放进嘴里,奇妙的口感钻入她的口腔之后, 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时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这也太好吃了!

    若不是林春燕手把手地教着她, 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些变坏的豆腐,也能做出来如此的美味。

    “明儿个就拿去码头上卖。”林桃红连吃了好几块才停下。

    张大娘走到窗户下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三个正在那里吃着这臭豆腐,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

    “你们三个又在吃什么好东西?偏不给我留着!”

    四个人早就混得熟了, 林春燕从她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了, 见她刚才还捂着鼻子,分明是要来骂他们的, 便似笑非笑地说,“娘,这味道怕是不好接受呢,我看你还是别吃了。”

    “你又混骗你老娘。”张大娘腾腾地进来, 她早就不相信林春燕的那张嘴,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要是不好吃, 林桃红肯定第一个就会跑得远远的,不会在那里一个劲地拿筷子夹着臭豆腐往嘴里放。

    见没骗了张大娘, 林春燕心里还有些失望,只得给她递了一双筷子。

    “这就是我先前说的那臭豆腐,娘快尝尝味道如何。”

    张大娘也顾不得张大舅他们,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很快就舒服地眯起眼睛。

    门外的胡氏和张小妹他们都震惊不已,张满粮更是脱口而出,“哎呀,为啥姑姑他们在吃屎?”

    张大娘刚把那块臭豆腐咽下去,又夹了一块儿,听到这话是吃到嘴里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没谱的样子,和胡氏简直一模一样。

    张大娘自然不会觉得张满粮这个样子和张大舅有什么关系,一切不好都是因为胡氏这个弟妹。

    张大舅也有些尴尬,呵斥了张满粮一句,怕林春燕他们真的生了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强挤出一抹笑来。

    “燕娘啊,你别和石头一般见识,这肯定是什么新鲜吃食,就是和咱们这边不一样……”

    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他自个儿也觉得假,干脆让林春燕给他夹一块尝尝。

    张小妹和两个兄弟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一副张大舅吃错了药的样子。

    就连胡氏也不太理解,就算是想让林春燕他们安心,也万不用这样的法子。

    那样的东西,吃下去之后真的没事吗?

    看着张大舅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林春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舅,你真的要尝一尝吗?”

    张大舅梗着脖子说,“尝!”

    林桃红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就把手里的一个小碗递过去,添油加醋地说,“大舅,你别看这豆腐闻起来是臭的,吃起来也是臭……”

    张大舅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他也不看那东西表面炸得有多金黄,上面的香菜,葱花蒜汁是多么的勾人馋虫,只一股脑儿闭着眼睛,把那块臭豆腐放在了嘴里。

    肯定不会有毒,最多就是拉几次肚子。

    为了不让自个儿两个侄女伤心,拉几次肚子算什么!

    他的想法刚在脑中转了一圈,很快就觉察出了不对,那原本应该臭烘烘的东西,竟然散发出一股奇妙的香味来。

    竟然还怪好吃的。

    张大舅咂摸了几下嘴,越尝越觉得那东西好吃。

    和豆腐是不一样的口感,尤其是浸泡过料子之后,美味更是上了一层楼。

    见他这个样子,张小妹都快吓哭了,推了推身边的胡氏,“娘,我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吃傻了吧?”

    胡氏也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难道真的是臭傻了,怎么没动静了?”

    林春燕和林桃红都忍不住笑起来,连张大娘也在那里看好戏。

    张大舅回过味儿,又找林春燕要了几个,回头看了一下自家婆娘和快要哭出来的张小妹,随口安慰了几句。

    “我没事,这东西真的很好吃。”

    张小妹听到这话之后是真的哭出来了,“娘,完了,我爹真的傻了,他竟然觉得那坨屎好吃!”

    张大舅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跳,一旁林春燕和林桃红却捂着嘴笑得更大声,觉得这张小妹也是怪有意思的嘞,憨傻憨傻的。

    林桃红偏还拿了那东西去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尝一尝,真的好吃得很。”

    张小妹拼命摇头,她才不要吃,这东西不仅闻起来臭,还有些奇怪的功效,她怕吃了也变成个傻子。

    张满粮却是个胆大的,他想着这东西再如何,也定然是另有乾坤。

    总不能大家伙儿吃了这东西以后,都变得不正常了。

    张大舅欣慰地看着站出来的张满粮,觉得这才像他的儿子。

    张小妹紧张地看着张满粮,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还拉了胡氏来,“二弟啊,你可别犯傻……”

    林春燕没再去看,和王英娘把剩下的臭豆腐给炸了,又去看之前做的那些豆腐乳。

    过了有半炷香的工夫,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打闹声,林春燕把这些臭豆腐收拾好,才伸了脖子去看。

    “这是怎么了?”

    林桃红在外面已经看了一会儿热闹,听了林春燕的问话,赶紧喜气洋洋地和她说,“小妹姐和石头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林春燕放下东西,走到院子中才发现林桃红说得一点也没夸张,张小妹真和张满粮打得不相上下。

    为的就是那碗里的一块臭豆腐。

    “你刚才已经抢了我一块吃的!”张满粮有些气急败坏地瞪着张小妹,“先前是你说不吃的,何故又来抢我的!传出去了,你也不怕让人说你羞得慌。”

    张小妹完全不顾张满粮说的话,羞就羞了,那又如何。

    关键是那臭豆腐实在好吃,刚才张满粮要了一碗之后,脸上的表情和张大舅当时一模一样,先是视死如归,然后震惊赞叹,最后吃得不亦乐乎。

    张小妹实在没忍住,实在想知道这臭豆腐到底有什么魔力,只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一尝。

    结果那一点点直接让她的嘴巴张成鸡蛋般大小,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直接从张满粮的碗里抢了过来吃,还不忘让张牛力也尝一尝。

    “是真的好吃!这东西也太神奇了,虽然闻起来像坨屎,但是吃起来绝对不是屎!”

    张满粮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顺便抱着他的碗,小声地嘀咕,“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有辱斯文,说什么屎不屎,也太难听了些。”

    张小妹不管,先往自个儿的嘴里塞了两块,又挑了一块儿给胡氏。

    “娘你一定要尝尝,这真的太好吃。”

    胡氏脸上的表现有些一言难尽,和刚才张小妹的几乎一模一样。

    张大娘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对胡氏说,“孩子让你吃,你就快尝尝,别还不如个孩子。”

    她向来是有仇必报,刚才胡氏看她那眼神,她可至今忘不了。

    胡氏坚定地摇头,那味道真的唤醒了她很多不好的回忆,可张小妹不管这些,直接塞了一块到胡氏的嘴边。

    张大舅在那头嘿嘿的笑了起来,胡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狠狠的瞪了张大舅一眼,觉得都怪他起的头。

    “味道真的很特别。”

    张大舅挠了挠头,“媳妇儿你就尝尝吧。”

    胡氏试探性地抿了一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张小妹在一旁急着问,“娘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吃?”

    “就那样吧。”胡氏板着脸说,嘴里却老老实实地把那块臭豆腐吃完了。

    张小妹不管,她觉得这就是胡氏对林春燕手艺的认可,全然忘了她之前是如何瞧不起这手艺的。

    等三下五除二地把张满粮碗里的臭豆腐吃完,她又巴巴地跑去找林春燕。

    “燕娘,你那臭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味道也太好了一些,我还从来没吃过。”

    林春燕就说,“这是我瞎想出来的,原也不知道味道这样好。”

    林桃红就没林春燕这么客气,直接用身体挡住张小妹的视线,“小妹姐儿你就别看了,这可是我们要拿到镇上摆摊的。”

    张小妹收回视线,不搭理林桃红,又问林春燕,“燕娘,那我明儿个能跟着你们一块儿去摆摊吗,我还没去过镇上转呢!”

    林春燕没立刻答应,她还不知道张大舅他们今儿个过来是为了什么。

    那边张大娘也在问张大舅,“你们大老远地过来,这个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儿个早上我送你们回,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娘几个都挺好。”

    胡氏眉毛往上一挑,“大姐先别急着赶我们,我们大老远地来,也是想看看你们怎么样。”

    “如今你们也看到了,自然是哪里都好。”张大娘耷拉着眼皮,手上的动作不停,“就是比平日忙得很,怕是没时间招待你们的。”

    张大舅刚想答应下来,一旁的胡氏眼睛就斜了过去,张大舅见她这样,就怕得闭着嘴。

    “既然这么忙,不如让牛力留下来帮忙,我看你们还请了外头个丫头,到底不如自己人知根知底。”

    张大娘看了看已经长得和张大舅一样高的张牛力,立刻就知道胡氏是什么意思。

    她可不敢应,哪怕心里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亲事,把林春燕嫁给自个儿的娘家,总比把她嫁给不知情的人好。

    要是林春燕像林桃红这样,她也就敢答应了。

    胡氏最骄傲的就是自个儿的这儿子,原本来的时候也没这个打算,那时候她还看不上林春燕嘞。

    不过见林春燕这么能干,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多盖了一个灶间,甚至连板车都买了。

    就算那钱是借的,那也是有本事敢借的!

    不料张大娘直接拒绝,“我们这一屋子女娘,牛力在这里不合适呢!”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胡氏还耷拉着个脸,她的脸本来就颧骨高,瘦瘦窄窄的,阴沉着脸时便格外明显。

    张大娘没当回事,只该吃吃该喝喝。

    胡氏早知道她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还是觉得生气,又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其他上面,问起这道果冻豆腐来。

    “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我们那边都没有呢。”

    他们那边离镇上比较远,要多翻座山,周围也有好几个村子,算是比较繁华的,只是不如镇上。

    胡氏想,张大娘已经拒绝了她一次,还能再拒绝一次?

    总不能连娘家也不要了!

    张大娘的确没想往外说,她夹了几筷子菜,对那豆腐乳格外地青睐,加了好几块放在自个儿的馒头上,吃得津津有味。

    这些个腐乳跟着臭豆腐一块发酵的,做起来也不难,将豆腐切成小块之后沥干水分,放在容器里发酵,等到豆腐变得表皮有些发黏,香臭香臭的时候就可以腌制了。

    罐子依然要求无水无油,里面放上白酒,一些盐,一点糖,盖紧盖子之后再放一些白酒,密封差不多半个月就可以吃了。①

    这种没晒的豆腐乳很软,林春燕还做了另一种,等豆腐表面发霉之后,不着急往罐子里放,先在太阳底下晒上两天,这样的豆腐乳出来之后比较硬一些。

    她还做了一罐子放了茱萸花椒的,滋味要更好上一些。

    张大娘最喜欢吃豆腐乳,听了胡氏的话,只轻轻地抬了抬眼皮,“这如何能说?”

    胡氏气得把筷子一放,吓得王英娘就是一哆嗦,连菜也不敢夹。

    “我们可是你娘家人,有必要这么藏着吗?”

    张大娘把那豆腐乳吃到嘴里,随意地用袖子擦了一下嘴,看见林春燕瞪过来的目光,又赶紧把那袖子放下。

    她这毛病之前就有,总爱吃饭的时候用袖子抹嘴,林春燕说她的时候,她还振振有词。

    “只这袖子上有了油,别人才知道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好。”

    也不单是她一个人这样抹,如今好些个人都有这样的习惯呢。

    林春燕不理会她的想振振有词,每次都说,“自个过得好不好,偏要让外人知晓,有什么意思?”

    张大娘被说的次数多了,也觉得烦,一见林春燕瞪过来的目光,赶紧先解释,“习惯了,回头吃完饭我就把这袖子再洗洗。”

    胡氏被张大娘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给气笑了,一旁的张大舅却是目瞪口呆,哪里想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大娘,也有这样一天。

    张大娘应付完林春燕,才看向胡氏,“不是我不向着娘家,那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东西,回头我告诉了你们,你又告诉了你娘家,你娘家的嫂子又告诉了她娘家……”

    说了一大堆,张大娘只不把那东西是如何做的说出来。

    偏其他人都只顾埋头吃,胡氏连个帮手也没有,回了屋子就发起脾气。

    “如今才挣了几个臭钱,就丝毫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亲戚,亏你还惦记着他们!”

    张大舅在一旁小声解释,“我大姐就是这个性格,再说人家也没看不起咱们。”

    “看得上?不想嫁给咱们牛力,连那方子也都藏着掖着。”

    几个孩子却没受胡氏情绪的影响,也不着急回房间,实在是晚上吃得太多,得消消食。

    相处了一下午,林春燕算是看出来了,张小妹是个泼辣的性格,有点像张大娘,不达目的不罢休。

    林春燕已经拒绝了两次,她还想缠着去镇上,看见林春燕在做豆腐,她也凑了过来。

    “燕娘,你还会做豆腐?”

    张小妹看到他们在挑黄豆,整个人都震惊。

    “难不成那豆腐乳和豆腐,都是你们做出来的?”

    “何止呢。”林桃红得意洋洋,“你晚上吃的那豆皮豆干也都是我们做出来的。”

    张小妹宕机了一会儿,就连一旁的张满粮也是愣在那里好半天,再回头看林春燕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

    王英娘不由笑了出来,这心路历程简直和她当时一模一样。

    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林春燕这人太厉害了些,就没有她不会做的东西。

    天气转凉之后,也比往常黑得要早一些,小黑狗朝门口的地方汪汪了几声,很快就能听到稀碎的脚步声传来。

    “燕娘姐姐你们在家吗?”

    是三郎和四郎的声音,这两个人下半晌的时候去河边摸鱼,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摸鱼天赋,就让他们捞了几只大的螃蟹来。

    这几只螃蟹在水桶里面四处乱走,也分不清个方向,挨挨挤挤成一团。

    张小妹晌午的时候就在二房那里吃的饭,是认识三郎的,一见他带过来的竟是这种东西,不由得撇了撇嘴。

    还当是什么好吃的,这大螃蟹又不如席间吃的那小螃蟹,可以一口一个,吃起来又爽又脆。

    “这东西在我们村的池塘河沟里遍地都是,就是白给也没人要呢。”

    张小妹吐槽一句,却不料林春燕紧紧盯着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小妹姐?”

    张小妹难得被林春燕这样盯着,还结巴了一下,“自然是真的,可是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怕林春燕不信,还捅了捅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的张满粮。

    “石头你还没回过神来啊,你说咱们那边是不是有很多这大螃蟹?”

    张满粮被捅了才回神,胡乱地点了头,“我们那边的确有很多这个,就在小河沟里,不过这东西难吃得很,没人要呢。”

    林春燕只觉得口水都快分泌出来了。

    这时候,不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吗!

    还是林桃红比较了解林春燕,一见她这个样子,就上前晃了她的胳膊,“大姐儿,你是要做这螃蟹吗?和那个香辣小螃蟹一样不?”

    “不一样!”

    林春燕看了看这桶里的螃蟹,已经想了好几种做法,像什么葱油蟹,螃蟹海鲜粥,肉蟹煲,清蒸蟹,酱炒蟹,干锅蟹……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灶间,把这几个小螃蟹爆炒了。

    比她着急的就是王英娘,这小娘子只要碰上关于如何做吃的,就有几分癫狂,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拉着林春燕就去灶间。

    “我来处理这些螃蟹。”王英娘把袖子撸起来,也不怕那些螃蟹夹手,直接拿起来就开始清洗。

    她还不忘招呼门外面的林桃红,“红娘快来烧火。”

    本想逃过一劫的林桃红:……

    她晚上吃得太撑了,就是那螃蟹做好了,恐怕也吃不上几口,便左顾右盼地张望,拉着三郎和她说话。

    林春燕在灶间自然是看到了,哼了一声,也没把她强叫过来。

    三郎却是回答得有一搭没一搭,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灶间吸引,恨不得自个儿进去烧火。

    张牛力刚才就不知去哪里,如今才踏着月色进来,身上背了几捆柴,原是他怕张大娘他们日日去摆摊,家里的柴火不够用了。

    张大娘刚才拒绝得斩钉截铁,看到张牛力这么上道,人又长得周正,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惋惜。

    “早知你去了那山上,我就该拦着你,你又不熟悉这里,万一出个什么事……”

    后面的话她没说,只因张大娘闻到了一股奇妙的香味。

    这香味把在屋里吵架的胡氏和张大舅也吸引了出来。

    螃蟹洗好之后,林春燕将他们对半切开,因着家里的豆腐比较多,她便打算做螃蟹豆腐。

    王英娘在一旁看着目不转睛,之前那豆腐被放到了螃蟹上,锅中烧油之后放入姜片,把小螃蟹立着下了锅。

    最后再加入调料和一些水,盖上锅盖,三分钟之后就能出锅。②

    明明刚才说着自个儿不吃的林桃红,在闻到那香味之后,和三郎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块窜了出去。

    到底是三郎跑得快,林桃红在后面扒拉着他的衣服,“你且起开,让我先尝尝。”

    灶间的林春燕和王英娘已经夹起了螃蟹豆腐尝起来,豆腐吸足了蟹黄的香味,炖得又软烂,吃起来一时也分不清到底吃的是豆腐还是蟹黄。

    林桃红眼巴巴过来,看到他们两人吃得香,就也想吃。

    “你不是吃撑了,本也没多少,明个再吃吧。”

    林桃红如何肯愿意,自是觍着脸说了几句好话,“大姐儿,你别臊我了,回头我定不吃闲饭,过来干活。”

    “那只让你吃一口,尝尝味儿罢了,要真吃那么多,一会儿又该睡不着了。”

    林桃红想着吃一口也行,推开一旁的三郎,拿了筷子去吃。

    她依旧不嫌烫,捡了一块豆腐就往嘴里放,还不忘拿筷子去挖蟹黄。

    “好吃,太香了。”

    见她吃得如此香,三郎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把她挤到一旁,“大姐,你快让我尝一口。”

    这动静把其他几个人都吸引了过来,张小妹看到他们已经把螃蟹做好了,惊呼一声,也想凑过来吃。

    “都少吃点,待会儿撑得慌了是睡不着的。”

    院子里的胡氏白了张大舅一眼,小声地嘟囔,“你听见没,孩子们想吃些,他们还嫌弃。”

    张大舅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交流,只能垂头丧气地往前走了几步,不过他的烦心事很快就被那香味给掩盖。

    “爹,你也尝尝。”

    张小妹夹了两块豆腐过来,直接往张大舅嘴里送,“原来这螃蟹竟然能做得这么好吃,回头我问了燕娘怎么做,也学了去。”

    张大舅咬了一口,立刻也被那螃蟹的香味蛊惑,边吃边点头,“这滋味没想到这么好,燕娘是个手巧的。”

    胡氏在一旁看着眼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耐不住自己走上前。

    她还绷着一张脸,张牛力和张满粮都没往她跟前凑,只张小妹又夹了些螃蟹过去。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胡氏不屑一顾,觉得他们都没吃过什么好的,“小时候没东西吃,我也总下河捞了这些。”

    偏那螃蟹身上就没多少肉,吃起来又很麻烦,她看见这些东西就烦。

    “是真的好吃。”张小妹都把螃蟹豆腐递到了跟前,胡氏也不好让闺女寒心,只轻轻地咬了一口。

    随即,她的动作就是一顿。

    “这螃蟹怎么和我之前吃的味道不一样。”

    说完像是把悲愤化成了食欲,也不用张小妹说,自个儿去灶间拿了碗筷,痛痛快快吃了好些个。

    这个不答应,那个也不答应,干脆就全吃回来。

    边吃还边看向林春燕,眼里全是遗憾。

    张大娘在那里心疼,“这么大个人了,吃起东西来也不嫌寒碜。”

    “只一些螃蟹豆腐,又吃不穷你们,改日了让我家牛力给你们送些来,我们那里多的是。”

    张大娘当了真,“那我可就等着了。”

    入了夜,张大娘不想和胡氏他们挤着睡,抱着被子非要过来。

    林桃红嫌挤,不愿挪地方,“娘,你那个屋炕多大,睡你们三个人正好,我们这屋的炕就小多了。”

    “我看见你们大妗子就着急。”张大娘把枕头放下,轻轻地推了推林桃红,“你怎地废话这么多。”

    林桃红搬了枕头,要和林春燕换地方,她要去另一边睡。

    林春燕顺势挪了过来,夜里不点灯,只有满天的星光透过来,林春燕就着夜色问张大娘,“我看出来了,大妗子是想让咱们帮衬一把。”

    张大娘哼哼两声,压低了声音说,“我如何不知她甩脸子是为了什么,咱们的日子如今刚刚好过,还多了一张嘴。”

    边说边瞥了一眼王英娘,又继续说,“没道理把咱们挣钱的法子给了别人。”

    哪怕这人是她的亲兄弟,也是不能够的。

    在她眼里,也就林春燕和林桃红是头等的重要,亲兄弟也要往后靠。

    林春燕觉得张大娘在这种事情上面还是比较拎得清的,知道什么是对自个儿最重要的。

    “倒也不用做得那么绝。”张大舅这个人还是不错的,看得出来张牛力和石头也挺能干。

    张大娘翻了个身,面对着林春燕,“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今儿个听他们说那边的河沟有不少螃蟹,现在天还没那么凉,能吃上好一段时间呢,我想着就拿那果冻豆腐和豆干换了螃蟹来。”

    “那螃蟹值什么钱。”

    林桃红在一旁插嘴,“咱们那果冻豆腐和豆干都是正儿八经能换了钱的。”

    “你们且听我说。”林春燕不疾不徐地开口,“咱们人手有限,能顾得上的也只这一亩三分地,没听舅舅说,他们那边都还没见过果冻豆腐呢。”

    “燕娘的意思是,咱们把果冻豆腐卖给他们,让他们在村子那边卖?”

    林春燕点头,肯定了王英娘的说法,“就是这个理,虽然赚得少了,但是不用咱们亲自去跑货,省了不少劲,且能薄利多销。”

    张大娘半天没说话,林春燕以为她睡着了,侧过身来捅捅她,“娘,你说这主意如何?”

    “好是好,就是怕赚了钱,这亲戚里道的在变了味儿。”

    张大娘是被林老爹那事给吓怕了,觉得这世上谁也不可靠,没钱的时候都还能想着在外面养个小娘,更别说有了钱。

    “到底好不好,总归得试试。”

    张大娘点了头,“那明儿个就同他们说,你大妗子知道了,怕是不得高兴地蹦起来。”

    张大娘还比较了解胡氏,胡氏知道这事之后,还真就蹦了起来。

    一旁的张牛力和张满粮全都傻了,只张大舅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怕不是占了你们便宜。”

    “倒也没有,只是能卖出去多少,还要看舅舅表哥表弟的本事了,而且要经常过来拉货,这距离可不短。”

    “这算啥!”胡氏生怕林春燕反悔了,“咱们别的没有,只这力气多的是。”

    又问他们是如何将那碗冻豆腐卖出去的,“那臭豆腐怕是不好卖,就先不拿了,豆腐也算了,我们那边有卖豆腐的。”

    林春燕也正好没做多少臭豆腐,就没多说话。

    胡氏原本想在他们这多留几天,就是磨也要磨得张大娘同意,如今有了更好的前程,那是巴不得现在就回去。

    张小妹却还想去镇上,缠着胡氏说,“娘我还没去过镇上,也该同燕娘他们学学如何卖东西,到时候别把东西砸在自个手里了。”

    胡氏只好答应,既然是为了学本事,又成了合作关系,林春燕和林桃红都没拦着。

    张大舅直接把东西装在了马车上,“既然这样,不若一道过去,我们也都学学去。”

    一路上,张小妹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直到到了镇上,见人多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

    “小妹姐,你跟着石头哥他们去镇上转转,到时候就知道如何摆摊了。”

    张小妹点头,王英娘也跟着来了镇上,如今她的身份转变,倒是头一次来这里。

    亏得糖水婆婆他们都是厚道人,也没有因为王锤子就看轻了她几分,反问起她最近的情况来。

    “你那爹娘是个不懂事的,如今有了这样造化,就好好在燕娘他们家待着,她是个好的。”

    王英娘自然当下不提,只来了这里,到底让她不自在,想起来很多不好的事情。

    那边张小妹他们先在镇上逛了半日,见识了好些个新鲜的玩意儿,见那头上戴的花都是一文钱两个,忍不住咋舌。

    “咋感觉这里人都傻得很,那头上戴的花也要花钱买,这要是在我们那里,是要被人骂的。”

    胡氏也是这样想的,看了一会热闹,几个人又都走到林春燕的摊子前。

    只见才不大会儿的工夫,摊子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围着,后面还有人踮着脚张望。

    张小妹凑到跟前,问他们,“这是在看什么?”

    那张望的人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她是外来的,指了林春燕说,“这林小娘子又做了新鲜吃食来,听说是什么臭豆腐和豆腐乳,咱们都等着尝尝味道呢。”

    前面的秦老丈人已经要了一份臭豆腐,他是一个老饕餮,哪怕臭豆腐闻起来味道不好,他也敢要一份吃。

    旁边的人就没那么大胆,只敢尝了那豆腐乳,只一口就觉得咸香合适,连连惊呼香得很。

    “这豆腐乳也就罢了,想这林小娘子的手艺定是差不了,只拿臭豆腐实在……”

    说这话的人刚刚摇了头,就见秦老丈人把臭豆腐放进了嘴里,咀嚼几下之后,一连声地点头说好吃。

    “不臭吗?”有人皱着脸在那里问,实在是被熏得不行。

    张小妹看他们这样子,分明和昨天她经历得一模一样,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自然是不臭的,吃到嘴里香得很,比那果冻豆腐还要好吃!”秦老丈人又吃了一口,开始夸起臭豆腐来。

    赵官人的两个儿子不同意了,“老丈人这话可是说偏了,那果冻豆腐最好吃。”

    一副不接受反驳的样子,让林春燕给他们调了甜卤子来。

    如今这甜卤子里面放的东西多了,葡萄干,山楂片,花生碎,果酱,果干,麦芽糖……吃上一口,粉粉糯糯,酸酸甜甜,就是单卖那些调料,他们也能吃上一大碗。

    秦老丈人忙打自个儿的嘴巴,“两个小郎君别生气,我这话是说偏了,那果冻豆腐自然也好吃得很,只这臭豆腐是另一种味道,让人回味无穷啊。”

    有了这个活招牌在,后面也有人买了臭豆腐尝,不爱这个味道的,就挑了豆腐乳吃。

    还有买之前豆干豆皮的,过来吃面条的,摊子前一时热闹无比。

    张小妹和胡氏他们看得应接不暇,前儿还说人家镇上的人傻,连那花儿都要买了戴,如今却觉得那卖花儿的能卖出去多少,哪里有林春燕这生意红火。

    林春燕忙完空隙抬了头,见张小妹逛了回来,忙拉了她过来,教她如何调卤子。

    张小妹的脸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学了几遍之后,自己上手试了试,又帮着卖了出去,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胡氏一直在旁边打量,最后见人少了,才决定拿什么东西。

    果冻豆腐卖得便宜,来买的人最多了,那臭豆腐是才拿出来的新鲜吃食,接受的人不是特别多,怕是得卖出去一段时间才行。

    再有那豆干豆皮也少来些,这些东西价贵,怕他们那边没人舍得买。

    小螃蟹,小鱼干这些都不带了,村里人都不稀罕吃这个。

    只那豆腐乳却是要拿上一些,这东西很下饭,一块也能吃上很久,村里人怕是愿意买。

    “就这些吧,我们先拿去试着卖。”

    林春燕直接把东西给他们装上马车,留他们吃了一顿面条。

    不到晌午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吃面条,种类更是多的,他们想都没想到过。

    林春燕给他们下的打卤面,将豆角和肉末切得细细的,锅中放油炒到豆角变色之后,再倒入调料大火收汁。

    这些卤子都是提前一天做好的,直接放在盆子里,等面条煮好之后,直接舀了卤汁搅拌上去。

    因着酱汁浓郁,每个面条上都裹满了酱汁,满满的肉末豆角,吃上一口就让人直呼过瘾。

    这豆角肉末馅儿的卤子却是不贵,总共用不了多少的肉末,豆角也是自家地里的,价格便宜了,吃着肉沫豆角打卤面的就特别多。

    张小妹边吃边回头看,就见已经有好几个人正埋头呼哧呼哧地吃着,还有人刚从别的地方过来,有穿长衫,有送外卖的闲汉,还有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行商,直奔林春燕的摊子,点了个最爱吃的吃食。

    正瞧着热闹,就见一穿着锦衣华服的娘子过来,来了就要那炸酱面。

    这也是个老熟人,经常能在面摊子上碰见,不过和其他的老饕餮不同,她却是不爱与人同坐,也不爱说话,回回都要了炸酱面来吃。

    林桃红见她这样,就推荐了其他的面卤子,说他们这里的面条种类特别多,从南到北都有,想吃什么都能点着。

    李娘子只摇了头,依然要那炸酱面,等面条上来之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一边吃一边皱眉思索,像是想尝出来里面到底用了什么酱,为何她做出来的味道就不相同。

    林桃红见她这样,干脆也就不管了,只继续去炸豆腐,只当这娘子是个高傲有些古怪的性子。

    摆摊时间长了,她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不过不爱同人说话,又只喜欢吃炸酱面,也没什么稀奇。

    这一顿饭吃完,张小妹忽然觉得自个儿从前太浅显了些,成天只想着村里有哪家好儿郎可以嫁,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一种踏踏实实卖东西赚钱的路子。

    怪道张大娘直接拒绝了她娘说结亲的事情,她要是每日能挣那么多铜板,也不稀罕嫁人了!

    第54章

    带着满满当当一车的东西, 张大舅才驾着马车往回走。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这次他们的心情都有些复杂和忐忑。

    张小妹更是有些恋恋不舍,恨不得住在这里几天。

    林桃红见他们走了,才松一口气, 有些不明白的问林春燕, “大姐, 咱们何苦把那边村子卖果冻豆腐的事让给他们,那边能买的人多吗?”

    林春燕就笑, “你还记得糖画老大爷不?他们村的时候过庙会,多少人跋山涉水过来买咱们果冻豆腐, 只因咱们的豆腐比那黄豆做的便宜上一文钱,他们就愿意走上大半天的路来。”

    这也是她想让张大舅在那边把这果冻豆腐做起来的一个原因, 那边村子人口多,这果冻豆腐大有市场。

    林桃红似懂非懂的点了头,林春燕又说, “且我还想钓鱼呢, 不放长线, 如何能把鱼钓起来?”

    “钓什么鱼?”林桃红不明白。

    林春燕就说,“你且等着吧, 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才等上两日,林桃红就没缠着再问,继续去煎豆腐了。

    等看不见码头的人了,张小妹和张石头才齐齐叹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以后还怕没机会来你们姑姑家。”胡氏让他们坐好, “要是这些东西真卖得好, 怕三五不时的就得过来。”

    张牛力都能说亲了,在家里已经算是个成年劳动力, 这些东西就都得靠他来做,别看他一直不吭声,早就把价格记在了心里,连去哪里卖都盘算好了。

    “得拿个挑货的扁担。”张牛力把想法说了出来,“咱们村的还好说,都能来咱们家买,附近几个村的怕是来的不方便,倒不如我挑了东西去卖。”

    这事没人反对,他们家里原先就有一扁担,是用来挑水的,只把那水桶的位置换成箩筐,就能凑合着用了。

    到了他们村,先一筐筐的把东西放下,这动静就引的好些人过来看。

    “这去了一趟青山村,怎地回来拿了这样多的东西?”

    张大舅和这些人寒暄,就说拿了果冻豆腐来卖,张小妹还去灶间拿了刀,给他们切了几块,让他们尝尝。

    “和豆腐滋味一样好,却比豆腐便宜上不少,这果冻豆腐也能拌甜口,也能拌咸口,在镇上卖的可火了。”

    她这张嘴皮子利索,又是跟着去了镇上学习的,说的有模有样,还真就有人接了那切成小块的果冻豆腐。

    这些人很少能去镇上,来往的都是这几个村里的人,只有事情了才能出去看看。

    拿了果冻豆腐之后这些人也不着急吃,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见这褐色的东西没什么异味,才放进嘴里尝了一下。

    是和豆腐差不多一样的口感,但是比豆腐更要弹,有些像凉粉。

    “那这个怎么卖?”

    要是比豆腐和凉粉便宜,那买回去就划算的多。

    胡氏一见真的来了生意,高高的颧骨都往上提了不少,“三文钱两斤。”

    比在镇上的价格稍微提高了一些,毕竟他们大老远的运过来也不容易,尤其是这果冻豆腐,生怕碰了磕了。

    但也比那豆腐便宜了不少,他们这封闭的村子,什么都比外面贵,豆腐自然也更贵。

    而且他们村没人会做豆腐,都得跑去隔壁村才能买着。

    见一个买,就有人跟着拿了铜板出来,张小妹还跑到灶间调了汁儿,“要是想直接吃的话,就贵上一文钱。”

    不过和镇上不同,这里没一个人舍得多花上一个铜板,只为了能让这果冻豆腐好吃一些。

    张石头已经一溜烟的不见人了,他也不觉得累,急着去河沟里捞螃蟹。

    林春燕答应他了,下次再有了螃蟹,给他做螃蟹海鲜粥喝。

    光听那名字,就知道一定好喝的不行。

    这围着许多人,很快就引来了更多的人,里正凑进来看了看,见是那果冻豆腐,忙让张小妹给调了一碗。

    这是张小妹第一次开张,激动的不行,弄料汁的手都有些抖。

    里正却是在镇上吃过那果冻豆腐,他要去办事,路过那摊子被吸引了过去,见果冻豆腐很是便宜,才舍得花一个铜板。

    他吃的是甜口的,想着这个果冻豆腐要是带回来了,自家的孙子肯定也爱吃的狠。

    如今也算能实现这个愿望,他美滋滋的拿着那果冻豆腐,在村里震惊的目光中,先尝了一口。

    有和里正相处的不错的,忙问他味道如何。

    他们这村里人,最有见识的就是里正了,他说的话往往顶用的很,比县太爷还要管用。

    里正吃完一口,笑眯眯点头,“就是这个味,不曾想那镇上摆摊的,竟然和你们家也有些渊源。”

    张小妹激动的脸都红了,“那摆摊的可是我妹子,手艺好的不得了!”

    张小妹也是村里一等一的勤快人,灶间手艺尤其的不错,听她夸林春燕,就有人逗她,“难不成比你那手艺还要好?”

    一提这事,张小妹圆圆的脸上就浮现了几分尴尬和羞赧来,每次一回想,她恨不得脚趾抠地,当场找个地方藏起来。

    “那自然是比我好的。”她结结巴巴说,就问还有没有要这果冻豆腐。

    有人响应,张小妹赶紧去给人切豆腐,他们家是没有秤的,只能比划着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几块,不过总算没人提刚才的事情。

    这么热闹,自然把张小舅和马氏引了来,一看卖那果冻豆腐的竟然是张大舅他们,这两人就互相对视一眼。

    马氏小声嘟囔,“这东西肯定是你大姐给他们的,怎地如此偏心,有这样的好事,倒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张小舅不信,挤了进去,把一直在一旁傻乐着的张大舅拉扯到一旁。

    一看他们过来,胡氏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不少,怕他们来闹事嘞。

    也怪他们把张小舅忘得干干净净,只想着赶紧回来卖东西,倒忘了马氏也是个难缠的。

    张大舅这人从小就不爱说话,和机灵的张小舅不一样,没几句话他就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起来。

    张小舅却越说越激动,觉得哥姐两个做的都不地道,没了老子娘,全都来欺负他了。

    “原是叫你们去,你们偏说有事。”胡氏直接挤过来,把张大舅推到一旁,直接和张小舅说起来。

    好在这时候,果冻豆腐也只剩下几块,怕兄弟打起来让外人看了笑话,张牛力果断的把摊子收了,挥散了想看热闹的众人。

    马氏怀里抱着大宝,她也不说别的,进来就哭。

    刚才她可是远远的就瞧见了,村里好些人都买了果冻豆腐,不拘是一个铜板还是两个铜板,到底有赚头。

    林桃红也是摆完了摊才想起这事,见林春燕在忙,她急急的去找了张大娘,“这可如何是好?”

    “我当这是什么事。”

    张大娘慢悠悠的推着小磨,“你当你大妗子是个傻的?他们合家都没提张小舅的事,就是想装聋作哑。”

    且不论他们有什么心思,最起码张大舅还知道来看看她,上次来也是拿了两袋粮食的。

    张小舅连过来都不曾,想指着她惦记着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林春燕路过听到,就安抚林桃红,“我不是和你说要钓鱼,咱们小舅就是那条鱼,且等着看他上不上钩。”

    林桃红一时愣在了那里,见张大娘和林春燕都不着急,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张大娘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抱怨几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了那钱,咱们得再买头骡子来。”

    骡子相较于其他的来说,是最便宜的牲口了,但也要好几贯钱。

    林春燕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直接说,“买!”

    张大娘:……

    “我只是混说呢,你可千万别当了真,咱们家还欠着债呢,得先还了才是。”

    “可也不能老这样下去,往后大舅那边要是卖起来了,咱们这果冻豆腐得做得更多才行。且我还有自个儿打算,成日里推着板车去码头上摆摊也不是个事,早晚要开个铺子。”

    她心里有一本账,盘算的明明白白,不料张大娘的目光暼向了王英娘,王英娘一直低头在那里搅拌着橡子粉,头上的汗珠也没停过。

    林春燕严厉拒绝:“英娘干的还少?没得这样用人的。”

    又上前把王英娘替换下来,让她去一旁歇歇。

    张大娘撇撇嘴,知道这件事情上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林春燕的,只不再提王英娘,“要不咱们再请个人,一天给二十个铜板,也好过买那骡子。”

    对村里人来说,二十个铜板就是个不小的数目了,要是想招的话,有大把的人来。

    只那橡子豆腐还要靠着他们几个来做,像其他的清洗田螺,洗菜切菜这些,大都可以交给别人。

    “只是得找些手脚麻利,又干净不爱说闲话的人来。”

    林春燕暂时放下了买骡子的想法,让张大娘帮着选人。

    “你二婶肯定愿意过来,她也是个能干利索的,还算半个自己人。”

    “再把那孙娘子也找来。”张大娘原本想找柳娘子来,她和柳娘子更能说到一块去,但柳娘子这人有些邋遢,和她从前一样,怕是说了也会被撅回来。

    “那行,待会儿咱们去问问。”

    就像张大娘说的,一天给二十个铜板,就没有不愿意的。

    哪怕这时候地里还有些活儿,林二婶和孙娘子也没带犹豫。

    和他们敲定了明儿个来的时间,张大娘和林春燕走在乡间的田野上,冷不丁泼出来一盆水,倒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是洪娘子,之前因着豆腐的事情,两家算是结了仇。

    洪娘子看到他们,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虽然她后来主动降了价,但生意到底不如之前,少赚了不少钱呢。

    每每夜里想起来,她都恨不得跑过去,把张大娘和林春燕打一顿,好叫她消气。

    张大娘哪里肯吃亏,站在那里叉着腰就要骂。

    洪娘子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有来有回,专挑了人的痛处说。

    林春燕只在那里冷眼旁观,洪娘子被她那眼神盯着打了个哆嗦,又说其他来。

    林春燕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拿了把刀,这是上次胡二强的事之后,她的新习惯。

    洪娘子看到那刀,脖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动也不能动弹。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洪娘子的嘴巴若是再不干净,我就叫人来洗洗。”

    说完也不多留,拉着张大娘往回走。

    洪娘子也只敢在她家门口骂上一骂,如今和林春燕家交好的人多了去,她也怕得罪了其他人,在村里不好过。

    张大娘的好心情却消散的干干净净,回到家还骂骂咧咧。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想来骂我们,却也看看能不能够。”

    骂完了才痛快,把院子里晒好的布收了起来。

    却说孙娘子的婆婆,在他们走后就把院门给关了,脸也一下子耷拉下来。

    孙娘子有些害怕,小声的叫了一声娘。

    “跪下。”李婆子一声呵斥,孙娘子扑通一声就直接给跪了。

    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明刚才李婆子还高兴的很。

    李婆子一眼就瞧出了孙娘子的想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是在想什么,人家张大娘家里做那吃食买卖,想请你过去帮个工,不说给多少钱,就是白让咱们去,只给些吃的,不知道多少人巴巴等着想去呢。”

    原来是因为刚才张大娘他们过来的时候,孙娘子面露了几分犹豫,被李婆子恰好看到,等人走了她就开始发难。

    孙娘子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不愿意去,他们能看上我,我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

    后头的话嗫嚅了半天,一咬牙才说,“我这是怕去了那里,和那赵怀子再碰上了,他老带着他那侄儿去那里买东西。”

    之前两人有瓜葛,孙娘子也觉得赵怀子这人不错,俩人来往了有一段时间。

    说好了只在背地里不叫人知道了去,对他们两个人都好,偏后来赵怀子故意来他们家送东西,让村里好些人都等着看热闹。

    从那开始,孙娘子就和赵怀子断了关系不再来往。

    李婆子一听是这个原因,也没再让孙娘子继续跪着,“我原想着你是觉得去那里干活丢人,才说要好好的同你说说道理,咱们孤儿寡母的,有个营生不容易。”

    又把孙娘子的想法细细的分辨,劝她说,“这事你且放心,既然你不想再和他来往,就是碰见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死灰复燃,让他钻了空子?”

    孙娘子咬着下唇没说话,李婆子又换了一副和蔼的语气,“到底是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即便有人说了闲话,我也给你大嘴巴呼过去。”

    夜里躺在床上,孙娘子心情有些复杂,一半是激动的,一天二十个铜板,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

    另一半就是忐忑,不知道自个能不能做好。

    倒没觉得李婆子对她怎么样,她知道李婆子就是这脾气,说来就来,却是一心为她打算。

    第二日一大早,林二婶和孙娘子就过来,两个人见了彼此都笑笑,林二婶快言快语,“昨个一晚上我就没睡好,我家那口子还说我什么事儿也不经,不过是来干活,倒像成了做什么大事一样。”

    “可不就是大事!”孙娘子和林二婶想法是一样的,“我婆婆昨个儿叮嘱我好些遍,就连今日来时穿的衣裳,也是从头到脚看过一遍才行。”

    对于林二叔来说,可能真的不值当什么,他们想去打零工,镇上多的是人要,不拘是干苦力还是给人盖房子,总能挣上几个铜板。

    可女人要想打个零工,除了像胡同里的李娘子给人浆洗衣裳之外,没有个手艺,也只能自卖自身。

    没人希望他们能挣钱回来,女人能挣钱了,那天不就都得反了。

    林春燕一大早起来,先拿了灶上的热水洗漱,王英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粥都熬好了,说了几遍都不听。

    林春燕见她这样,又叹气,“下次你要是醒了,就把我叫醒,没得像你这样。”

    王英娘已经比之前开朗了不少,也敢和林春燕打趣,“我哪里有你们辛苦,只在家里便行,做的又都是从前做惯了的。”

    林二婶进来的时候,张大娘刚从炕上起来,也不怕人笑话,趿拉着鞋就出来。

    “怎地来的如此早?”

    她要去摆摊,每日里都是睡到林春燕叫她起来,因着中午是不能休息的,回来就觉得困乏。

    林二婶就说,“这不是怕你们等急了,也不知道要来做什么,心里没底的很。”

    “就是些平常的活计。”林春燕昨天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今儿个就把要做的东西全拿了出来,无非就是要在家里把姜蒜这些剥了,青菜洗干净,再把面帮着她揉好。

    活计不多,但很琐碎,孙娘子和林二婶对视一眼,两个人只觉得就这么点活计,都有些不安起来。

    “放心吧,保管你们是从早忙到晚。”

    林春燕他们要去摆摊,张大娘眼珠子一转,就对林春燕说,“不如我在家里,也好看着他们。”

    林春燕斜睨过来,知道张大娘这是懒病又犯了,先前答应了请人来,回头一琢磨,不定在心里怎么后悔。

    请了人,她就想着自个儿不干活了,也好享享清福。

    不过林春燕没立刻拒绝,“娘在家也行,到时候婶子们有哪里不知道了,你也能提点一些。”

    林二婶他们松了一口气,和王英娘他们是真的不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彼此都尴尬。

    可二郎一个人在镇上卖东西,张大娘又不放心,只让王英娘跟着过去,还悄声的嘱咐,“万万要把那铜板看好了,你好歹是我们家的人,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被盖上自家人的王英娘,走路的时候都有些飘,哪怕不愿意去镇上,也咬牙应了。

    林桃红看见了,悄悄翻了个白眼,没敢让林春燕看见,怕又要挨打。

    林三叔这几天一直没白天黑夜的帮他们做桌椅,可能被四郎瞧见他哭的事情,又传的全村子都知道,李氏倒是没有再反对。

    他把桌椅都送了来,还拿了一块白布来,想染个颜色。

    张大娘收了,看那些桌椅也是乐的不行。

    板车要比以往沉了不少,可二郎力气大,倒是不受什么影响。

    亏的也有他在,码头上的人来人往,很少有那泼皮往跟前凑。

    上次打王锤子时,二郎那不要命的打法,可一下子在村里出了名,都知道他是个莽夫,话不多,人却狠。

    有这个形象的二郎,此时有些手无足措,脸胀的通红,看着王英娘把东西摆好,开始吆喝,一直插不上手。

    一旁的方小甜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小声的问方娘子,“二郎哥脸为什么这么红,和那螃蟹似的。”

    她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让王英娘听到了,知道了二郎的不好意思,找了人少的时候,就轻声细语的说。

    “想必你先前也知道我,要不是有燕娘在,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了,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一天,那些男女大防对我来说,还不如一个铜板重要。”

    王英娘一想到以前的日子,就觉得脖子像被人给掐住了一样,哪里有什么心思想着嫁人的事。

    二郎听了越发觉得羞愧,倒是没了之前尴尬的心思,又以兄妹论起来。

    这些话旁边的糖水婆婆和老大爷都是听到的,只是怕二郎觉得失了面子,谁也没开口说话。

    心里想的却是,只要活得够久了,什么面子里子的,真还就不重要。

    从前倒是看轻了这王英娘,却不想也是一个有志气的。

    林春燕他们到了码头把桌子放好,便有一熟客过来吃面条,那秦老丈只要手里有两个钱,手边一定带着酒壶,坐在林春燕的摊子前。

    家里人找他,都不用往别处去,一找一个准。

    “可还是吃那臊子面?”

    “自然,给我多放些小咸菜,还是那四样都要。”

    秦老丈舒服的喝了一口小酒,又开口,“先贺喜一下林小娘子,我听说你们那豆干都卖到府城去了。”

    林桃红把那一碟咸菜端了来,里面是芥菜,笋丝,黄豆,花生豆,滋味格外好,老丈人最喜欢拿来下酒。

    这时候人少,林桃红也不着急走,就偏了头问那老丈,“何故说府城也知道我们那豆干。”

    “这其中倒是因为什么,我却不知晓,只我那亲家是个跑货的,平日里又最爱吃,先前带了好些豆干走。”

    林春燕也对那老丈还有些印象,时不时的就和秦老丈过来一块儿喝酒。

    前段时间的确来他们这里买了好些豆干小咸菜,说是路上吃。

    “他在酒楼里拿了出来吃,就有人也认得那豆干,想拿高价来换。”

    臊子面做好了,里面的肥肉已经变出油脂,加了些韭菜花,豆干,红红的一碗面端上来,老张立刻就满足的吸了一口气。

    “这一天不吃就想的慌。”

    他挑起一筷子面条,那白色的面条也浸泡出了微微的红色,吃到嘴里,是混合了猪肉,胡萝卜,豆干等的香味。

    林桃红还想追问,看到老丈人吃的那碗面条,也觉得肚子饿了。

    “大姐儿,给我也煮一碗吧。”

    “你吃什么?”

    “我来一碗烩面。”

    这段时间吃的好,林桃红抽条式的长,林春燕把面条下到锅里,想着什么时候再扯几匹布。

    还有棉花得再买些,眼前这天越来越冷了,只一条棉被可不够。

    夜里林桃红睡不安稳,少不得得分开盖。

    烩面要想好吃,那胚子却是要制作的筋道,都是头天晚上就把面和好,上面刷上油,松弛以后就能扯很长。

    卤子也好做,把大骨棒熬的汤里加些豆腐丝,海带丝,青菜叶。

    也有客人爱吃羊骨棒做出来的,那味道更绝,只光那汤就能让人喝上两大碗。

    海带是从一跑货的客商那里买来的,当初买回来的时候,张大娘还生了老大的气。

    他们这边吃的东西不多,吃起来也有一股海腥味,价格又贵,不知道林春燕买这干什么。

    等到林春燕把这海带淘洗几遍,拿了姜片去腥,切成丝之后凉拌,张大娘就再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不过卖的到底不如其他咸菜好。

    林桃红吃的多了,越发喜欢吃着海带丝和豆腐丝配在一起的感觉,又让林春燕给她多放了些,才坐在老丈人身边。

    “还没说你那亲家有没有把豆干高价卖出去?”

    “自然是没有。”老张看着那海带丝和豆腐丝也觉得流口水,又让林春燕给他添了一盘,麻麻辣辣吃下去,连呼过瘾。

    “一会儿走的时候我再带些。”

    他亲家没有把那豆干卖出去,却是有人打了那豆干的生意。

    为了这个,坐了老半天的船,晕乎乎的到了码头,就问他们知不知道卖豆干的摊子在哪里。

    时不时就有人来问,这些摆摊的人都有些麻木,大多都会给他们指了路,偏那卖面条的沈娘子不乐意。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嫌张大娘卖东西卖的好,和宋娘子嘀咕了几句小话,想着让宋娘子把他们收拾一顿。

    谁是最后,她成了跳梁小丑,宋娘子和那林春燕到好成了什么似的。

    后来她也拉下老脸,去找了林春燕,也想把那肉夹馍的事情合作一下。

    她虽然卖面条,但是烧饼也会做,不都是用面粉做出来的,差不到哪里去。

    她可是听说了,这些烧饼胚子都是从镇上那方娘子处买的。

    叫她说,还得专门跑一趟镇子,不如在她这里买了方便。

    林春燕却拒绝了她,这让沈娘子越发记恨上。

    见人来问,她就摆了手,“早就不在这里摆摊了,那摊子不干净的很,也就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地人才被哄了去。”

    这话倒真让那客商打了退堂鼓,沈娘子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旁的梅子直接啐了过去。

    “可叫我逮住你瞎说了。”她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原先误会了林春燕他们,后来林春燕和宋娘子来往的密,她又和林桃红投脾气,倒把他们当了自己人。

    沈娘子没脸,“你知道什么,我也是为了人家好,你不就仗着和他们关系好……”

    吵闹声越来越大,最后把宋娘子也引了过去。

    那客商是知道她的鱼肉羹,曾经也喝过一次,忙问她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宋娘子看了一眼沈娘子,只叹了一口气,“谁说的怕是你都不信,不若自个儿去瞧瞧,就在前面那里。”

    那人也不想空手而归,寻着走了过去,见摊子前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在那里精心的挑选着要吃的东西。

    他张望了一下,见好些个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心里就先稀奇起来。

    他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这里的东西,多半都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见那林春燕正在给人解释,他也就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面条各色的都有,有打卤面,炒面,拌面,烩面……一应的卤子都在这里。”

    林春燕口齿伶俐,穿的干净体面,灶台碗筷都是干干净净,就知那沈娘子说的不准。

    他不急着谈买卖,先要了一份果冻豆腐,他还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林桃红就在旁边,帮他把那果冻豆腐切成小块,问这客商,“您是想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刘客商不知道怎么选择,就都要了一份。

    林桃红给他端到了桌子上,这刘客商先拿了那甜口的吃,上面不知道调的是什么卤子,看起来有各色果干,桂花葡萄干,还有煮的软烂的红豆。

    入嘴之后,果冻豆腐十分的软弹滑口,那些个配料也是香的很,尤其是那红豆,和葡萄干,山楂干配合在一起,倒是香的很。

    旁边也有人要了果冻豆腐,在那里吃了一碗,又朝林春燕摆手示意,让她拿来一碗要带回家。

    “多给我放些小料,家中几个小孩最喜欢吃那甜口的,最近连麦芽糖都不要了。”

    林春燕就笑,“那我给您多包一份,回去之后不拘是往里拌些什么东西都是好吃的。”

    原来还可以多加一份小料,刘客商三下五除二的把他那份吃完,也依葫芦画瓢又要了一份调料。

    在吃那咸口的,便觉得像是一道菜似的,吃下去非常的爽口解腻,正好拿来开胃。

    明明是同样的东西,调了不同的卤子,味道竟然就这样大不相同。

    他坐在这里吃了两碗果冻豆腐的功夫,就见不少人都只过来买那果冻豆腐家去,刘客商就问旁边坐着的那人,“单买了那果冻豆腐如何吃?”

    这人一看刘客商就知道不是他们本地人,他们本地人都知道如何吃呢,“这林家小娘早就同我们讲了该如何吃,不拘是炒了菜或者是当成凉菜都行,你看前面他们摊子上卖的凉菜里就有这果冻豆腐呢。”

    刘客商赶紧往前张望,果然见那凉菜里面放这些果冻豆腐,还有一些黄色的东西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那是豆皮。”旁边的人好心的同他说,“那滋味好的不行,和豆干不相上下。”

    另一桌的客人不赞同,“我觉得那豆皮要比豆干更好吃,我家那婆娘更是喜欢吃那豆皮,常常让我出来买。”

    他手里拿着的荷叶里包着的就是些辣豆皮,一层一层的摆放整齐,看起来就很勾人食欲。

    刘客商赶紧去找林春燕买了一张尝一尝,那豆皮有五香和麻辣味的,他也一样要了一张。

    “到的确和豆干的味道不一样,想这豆皮的名字应该也是那豆子做出来的。”

    刘客商已经全然不信沈娘子说的话了,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这里等着买吃的。

    除了这些小食之外,很多人还要了面条,可惜刘客商的肚子已经撑胀得慌,不然他高低也要吃上一份面条。

    那些个面条实在是让他看得眼花缭乱,有好些分明都是南方的小食,却也被这林家小娘做了出来,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林春燕早就看出来刘客商和其他客商不太一样,这人明显是抱着目的来的,却也没多分了心出来管,她手上的活就不少了。

    等把一碗面下了锅,沥干水分,上面放了一些他们家自制的萝卜腌菜,又调了芝麻酱和花生酱放里面,端给了那桌等着吃的客人。

    这也是个熟人,林春燕端过去之后和那孙安元打了招呼,“孙镖头这是走镖回来了?”

    孙安元摇摇头,“还没去,这段时间休息。”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拿了根筷子,把那热干面搅拌了一下,又要了一份凉菜。

    “待会儿我那些弟兄怕是都要来,还请小娘子多煮些面条,那些个凉菜也上几盘。”

    上次回去之后,孙安元就带镖局里的兄弟过来吃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这里的桌椅板凳还没来,那些个人硬生生的站着吃了三大碗面条。

    对他们的食量有着清晰的认识,林春燕就朝孙安元点点头,“我这就去擀面条。”

    孙安元先挑了一筷子面条,混合着花生酱芝麻酱的面条上面流淌着浓浓的酱汁,各色的咸菜清脆爽口,这段时间经常来,他都不敢想要是在外面走镖的时候,吃不上这样美味的东西,该如何去适应。

    刘客商再也坐不住,他怕再坐下去,口水就能流了一地,赶紧过去和林春燕作了揖,“林小娘好,我是从府城来的,从前只听说你这里卖豆干,却不想竟然有了这么多的吃食,味道还如此好吃。”

    林春燕忙着擀面条,也只草草地行了个礼,“都是仰仗各位食客来捧场。”

    那边林桃红把臭豆腐翻了个面,倒把刘客商熏了个底朝天。

    “这是什么味儿?”

    刚还说了这做的东西好吃,就冒出了这样难闻的味道,刘客商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站在林桃红对面的那小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和林桃红对视一眼,都觉得有趣。

    刘客商被笑了也不恼,只慌忙捂住鼻子,越闻那味道越像是挑大粪的经过,如何让他能继续说下去。

    林桃红却也只是笑了笑,问刘客商,“你们府城的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豆干的,我们可没往那边卖过。”

    换了个背风的地方,那臭味总算不往自个儿的鼻子钻了,刘客商才把捂着鼻子的手松下,解释说,“说来也是巧,前段时间,薛家小娘子回乡探亲,路上的时候晕了船,是吃什么吐什么,她那丫鬟是个机灵的,就下船买了些新鲜的吃食来。”

    林春燕也竖着耳朵听起来,估摸着那丫鬟就是从张大娘手上买的豆干。

    刘客商继续说,“那豆干特别和薛家小娘子的的胃口,让丫鬟买了好些个回去,到了府城就拿出来和自家姐妹分了分,又孝敬了些给老祖宗。”

    他知道的这样清楚,全是因为那老祖宗吃了以后连声叫好,托了人出来找。

    他家的连襟和丈母娘是在府上当差的,原以为这件事定是好办,可在府城转了一大圈,连豆干的影子都没看着。

    要是就这样回去交了差,难免会被说办事不利,他那连襟就托了他来。

    来的时候,也有人在找这豆干,全是因为薛家小娘子把剩下的一些分给了闺中密友,这些人吃的好,又不好意思在找薛家小娘要,也是托了人在府城里四处找呢。

    刘客商就想着,倒不如他把这些生意都给做了,想着应该是能发一大笔财。

    林春燕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您的意思,是想从我这里多买一些豆干?”

    那臭味总算没那么浓郁,买那臭豆腐的小娘子却也不着急走,她还想听后续呢,和听书似的。

    摊子上吃面条的人也都支着耳朵,刘客商却没心思关注这些,只问那吃臭豆腐的小娘子,“这如何能吃?”

    没想到这镇上的小娘子竟然都是如此的怪,还有人愿意吃那臭味熏天的东西。

    那小娘子捂了嘴笑了几声,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臭豆腐递过去,“这位官人不若您尝尝?”

    刘客商连忙后退,他可是不敢尝这臭豆腐,刚才又吃的那样撑,生怕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那小娘子觉得自己的品味受到了侮辱,夹着臭豆腐却不往回缩,“这东西闻起来臭,吃起来却是香的很,这也是我们这里的美食,别的地方难寻呢。”

    刘客商将信将疑,见这么多人都看着,那些人脸上还带着些笑容,分明是在看好戏。

    刘客商也不想被人瞧轻了去,他一个从府城来的,到最后反而不如人家与镇上的小娘子,说出去不得贻笑大方。

    刘客商一咬牙,就把那臭豆腐咬在了嘴里,入嘴先是一股臭味,就在他快要吐出来的时候,那臭味又奇妙的转化成了一股香。

    刘客商不可置信地嚼动了几下嘴巴,不由自主地竖了大拇指。

    好吃,真好吃。

    第55章

    小娘子见他这样, 忍不住又笑了几下,把臭豆腐的碗往前推了推,让他再夹几块吃。

    热情的刘客商有些招架不住。

    他吃完,又让林桃红再做上一份臭豆腐, 算是他回请这小娘子的。

    “从前我没来过你们镇上一次, 倒是只知道那鱼肉羹是好喝, 不曾想现在多了这么些个好的吃食,人也都这样热情。”

    刘客商一边感慨一边说, 他也算是走南闯北,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情世故, 却觉得这镇上格外让他觉得舒服。

    不提这些,刘客商还记得他要找林春燕商量什么, 忙回应了她的话,“可不止这豆干,你家那豆皮果冻豆腐, 还有那臭豆腐, 都是好吃的很, 要是能多卖一些于我,咱们也两相便宜。”

    有人在后面不乐意, “偏提了那么些个吃食,怎么不提那螃蟹和小田螺,这俩却是我的最爱,凭他有多少好吃的, 也越不过田螺去。”

    旁边有人不赞同, “哎哟, 你还先说上了,你没听那刘客商都没提肉夹馍吗?肉夹馍不好吃吗?刚才提了那些吃的, 怎么就不知提我们肉夹馍了?”

    有人附和他,“我也觉得那肉夹馍最好吃,就是价贵,为了吃这口,我比往日干活都要勤快了许多。”

    刘客商被他们说的快汗流浃背,又连连朝他们作揖。

    林春燕见他这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些东西咱们能合作了卖,像那豆干豆皮都是可行的,也能耐得住存放。”

    “可像那些果冻豆腐之类的,这个不好保存,怕是不好合作。”

    刘客商有些失望,他都忘了自个儿一开始只是为了那豆干来的,可如今他恨不得把这一摊子的东西都打包回去。

    没听这些人在那里说什么东西好吃,全是他之前没吃过的。

    又商讨了一下细节,镖局的几个兄弟就呼啦啦的过来,先和林春燕他们打了招呼,说了自个要的面条,就都跑去孙安元那桌。

    “元哥,你这也太不地道了些,哪里就把东西丢下我们跑了,先来这里吃的道理?”

    “是啊,今个你可得请客,我们得宰你一顿不可。”

    孙安元也不生气,只看着他们笑闹。

    林桃红过来帮忙煮面条,她也是学了老长时间,才掌握了一些,这些个道道太多,有的面条需要煮的时间长些,有的却是煮上就要捞出来,有的还要过凉水,忒麻烦了些。

    林春燕打捞上来的面条,配上各种卤汁调料,给他们端了过去,又把凉菜也端上了几份。

    “林小娘子,给我来些咸菜,海带丝多来些。”

    “我还是老样子,要那笋丝,芥菜,花生豆,走的时候再给我包上一些,回去了当下酒菜。”

    林春燕一一应了,这些人挑了筷子也不怕烫,呼啦啦的就吃起来。

    刘客商肚子里已经没多少空地,吃了那果冻豆腐和臭豆腐,又尝了豆皮这些,等看到他们吃的咸菜,眼睛又是一亮。

    这东西总好保存吧。

    他让林桃红给他拿了筷子,一样挑了一小盘。

    大壮看这人老在林春燕跟前转悠,就问孙安元,“元哥这人是谁?”

    孙安元就说,“府城里来的,想来找林家小娘买些东西。”

    大壮哦了一声,见孙安元吃完还不走,奇怪问,“镖局里还有好些个事,不用等我们,回头结了账,都算在你头上。”

    孙安元无奈摇头,“还是我先去结了账吧。”

    林春燕已经把钱算出来,常来这里吃东西的食客都知道,这林家小娘除了做饭的手艺好,她算账也是一等一的好。

    也不像其他账房那样,还用得上算盘,她只需要在心里算上几遍,就能把钱给算出来。

    林春燕报了数,孙安元又挑了些能带走的小食,一并给了钱。

    那刘客商已经和林春燕商量好进货的事情,也不用一次拿特别多,每隔五六日就会有人来找她拉货,价格却是要比他们这些人买便宜上一些。

    谈好这些,刘客商才捂着撑了的肚子往回走,还把那些咸菜都给提走了。

    现在盐贵,这些咸菜也都是好东西,且那味道比他吃过的都要好,尤其是那不知道姓什么的走镖人要的咸菜,用来下酒正好。

    林桃红等人走了才问,“他们要的这样多,咱们能不能做过来?”

    也不知道张大舅那边卖的怎么样,他们那边要是卖的好,他们这里做的就要更多些。

    林春燕也在盘算着这事,眼见着生意越来越好,来买的人也多了起来,总不能因为供不上货,而断了自个儿的财路。

    快到冬天了,在码头上摆摊的生意肯定会比之前差上不少,且要是下了大雪,能不能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有了板车,她又想要开家小食铺,最起码不用天天的来回搬东西,走那老远的路。

    只是镇上的房价贵,二层小楼别想了,只那带着院子,靠了街的铺子也不便宜。

    冬天要是不能出来摆摊,她就得提前想好了怎么多挣些钱,有这样买卖上门,她断然是不能推出去的。

    就这样一路想着,回了家之后,却见张大娘正唾沫横飞的说话。

    一旁的林二婶和孙娘子都边附和边干活,只她像个地主老财一样。

    张大娘也在畅享以后的好日子,这眼见着板车也买了,家里再攒些钱来,到时候买个小丫鬟,得听她话的,不能像王英娘那样,到时候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林二婶和孙娘子都是知道她的,从前就没少听她说这些大话,不过那时候都是说林老爹对她如何如何好,给她端茶洗脚,让她护着点儿自个儿的身子,不用再生了芸芸。

    结果转头林老爹就跟着外面的女人跑了,张大娘这简直是自打嘴巴。

    他们两个心里正胡乱想着,就见张大娘突然闭了嘴,突然拿起了地上洗菜的盆子,就要往灶间里躲。

    再一看,原来是林春燕他们回来了。

    林春燕似笑非笑地叫住张大娘,“娘,今儿个累不累呀?说了这么些个话,我看嗓子都快干了吧?”

    张大娘讪笑,“哪里就嗓子干了,我也是才歇了一会儿,之前一直在那里干活,不信你问你们二婶。”

    边说边给林二婶使眼色,让她帮自个儿一回。

    林春燕却也没问林二婶,只把东西放下,让张大娘赶紧去把豆子拿出来磨了。

    “家里不是还有,你不是说少做一些就够了。”

    “哎哟娘,你不知道今个我们做了一大笔买卖,人家可是从省城来的,指明了要咱们的豆干。”

    又把其中的内情说了,张大娘听的直拍大腿,“这我还真知道,那丫鬟长得特别漂亮伶俐,要了我好些个豆干,说是给他们家那晕船的小娘子吃。”

    也就是刚摆摊一二日的时候发生的事,张大娘就记得特别清楚。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再听到那小娘子和丫鬟的信儿。

    “那是得多做些!”

    回来的路上,林春燕就和二郎去了杂货铺,又买了石磨回来。

    这石磨用处大着呢,做什么都离不了它。

    林二婶听说他们接了一大笔买卖,也都是欢欣不已,帮着把黄豆挑出来,拿到磨上磨起来。

    人多果然力量大,王英娘在后院里做那果冻豆腐,小院里林桃红在做豆干,豆皮,如今这些个豆子的生意,这俩人就能做了大半。

    林春燕自然也不会亏了他们,除了每日的份例银子外,还说好了要给他们分红。

    俩人自然干得更起劲儿。

    正忙着,门口处突然有动静传来,小黑狗一直汪汪叫个不停。

    张大娘忙出去看,见到来人哎哟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却是张小舅自个儿走着过来了,见了张大娘就掉眼泪。

    “大姐,大哥他们一家回去了,就卖起那些个豆腐了,说来我也是你的弟弟,如何就不告诉我这事?”

    论起机灵来,他不比张大舅那个木鱼疙瘩强上许多?

    张大娘一时有些讪讪,之所以让张大舅他们做买卖,也是林春燕的主意,她想把豆腐卖到更远的地方,二来就是她也是有些生张小舅的气。

    偏张大舅还知道来看看他过得如何,这张小舅两口子却连面都不露,让她如何不伤心。

    张小舅也猜到了几分张大娘是如何想的,掉完眼泪就解释起前几天没来的事情,“实在是抽不开身,我家大宝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拉起肚子,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如何能放得了心。”

    张大娘对大宝这孩子的印象实在不是特别好,被惯的有些无法无天,还在她屋里撒了一泡尿呢。

    只不好说大宝什么,只问了如今好没好,“要是不好可得去看看郎中,小孩子最近不得病了。”

    谁说不是,院子里几个都是当娘的,把孩子养大不容易,哪个都是劫。

    林春燕去了狗蛋家还没回来,说是要拜托狗蛋爹一些事情。

    张大娘只好把张小舅拉到院子里,给他拿了些吃食了,让他先垫垫肚子。

    张小舅如何能吃得下去,满心里都是张大舅做了生意的事情,他也想要做呢!

    可大侄女不回来,张大娘是绝对不会松口的,他也看明白了,这家里如今都是林春燕说了算,连往日里爱掐尖要强的张大娘都得靠后。

    林春燕去了狗蛋家,却是来拜托他们家事情,她那果冻豆腐里面需要的甜卤子,是要用着不少山楂的。

    且这山楂能做出来的吃食也不少,个个都是美味的很。

    他们这边的山上只有几棵野山楂树,村里的孩子你抢一个我抢一个,剩下的不是不多。

    赵铃兰姐妹听了林春燕的来意,眼睛都瞪大了,“这可如何使得,你说要那山楂,我们姐妹两个去山上再寻了来就是,可别说什么拿了钱来买。”

    他们如今处的好,已经没那么生分,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林春燕让他们先别着急,“我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这山楂往后用处还大着呢,而且这山楂也耐储存,得趁着这时候,多找一些来。”

    赵铃兰姐妹对视一眼,赵紫兰先开口,“要是要的多的话,咱们这边的山上可就不够摘了,我姥姥那边有人种着山楂,听说山上也有不少,怕是要到那边去找。”

    林春燕笑着点头,“就是说这事,上次摘了山楂,我听你们姐妹俩给我提过,这才放在了心上。”

    等狗蛋爹娘从地里回来了,林春燕又把来意说了一遍,同他们解释了收购的价格。

    一听,狗蛋娘就拍大腿,“你要是要,我就回我娘家那边多收些来,不过这价格确实不需要这么贵。”

    林春燕摇摇头,“我也是算过的,先不说路上要走多远,来回一趟花多少时间,就是耽误了你们地里干活,也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狗蛋爹娘对视了一眼,这两口子也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就点了头,“那我们也不和你客气,这山楂有没有大概个数?”

    意思是怕到时候收多了,也用不完,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却也没有,有多少,咱们这里要多少。”

    林春燕的口气大,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山楂到了冬日里可以做那糖葫芦来卖,也可以熬了山楂酱,做了山楂罐头。

    再有那山楂干,山楂糖球,山楂条,哪个都是好吃的很。

    狗蛋爹知道了,已经去院子里把扁担找出来,打算明儿个就去。

    林春燕先放下五十个铜板,没得让他们去找山楂,还得自个儿先把钱搭在里头的道理。

    又说有其他新鲜的吃食,不拘是什么,先带些回来,“保不齐就有用。”

    狗蛋爹都记下来,狗蛋娘在那里拉着林春燕说话,“也不怕你笑话,原先我还有些吃味儿呢,你二婶我就不说了,那是你亲戚,偏你请的人里面还有孙娘子。”

    狗蛋娘指了眼底的两个大乌青,“昨个夜里都没睡好,就想着这事呢。”

    林春燕最喜欢她直爽,“当时也想请婶子来着,不过后来又想还得要您去找山楂,就把这事搁下了。”

    “我就说咱们两家之间的交情,也不比你们和那孙娘子的差,怎么就偏请了她,不来请我,原是有大事留着让我做。”

    赵铃兰姐妹就在旁边捂嘴笑,她俩哪怕说着话,手上针线也不停。

    她想到要做的那些个豆腐,又想到赵紫兰灶间的活计不错,就想让她过去帮忙。

    赵紫兰自然乐意,嘴巴都乐的合不上,“只要燕娘别嫌我手脚笨就行。”

    也不问狗蛋娘的主意,林春燕就看向狗蛋娘,“不知可不可行?”

    “这有什么不行,你既然能看得上她,就让她去帮忙!”

    一天不管是十几文还是二十文,都是一笔不小的进账了!

    赵铃兰把鞋垫放下,她也想跟着去帮忙,就拉了林春燕的手。

    “怎么就把我落下了,我灶间的手艺是不如你们,可也能打个下手。”

    “我是这样想的,一家总要剩一两个人,总不能都被我们家拉走去干活,倒没有嫌你手艺不好,你若愿意来,我自然乐意。”

    这样的话,家里就剩下狗蛋娘和狗蛋两个人闲着了,可地里的活计也不少,还有家里那些个要干。

    赵铃兰想了想,“说的也是这个理,那我先不去帮忙,得把狗蛋调教出来,让他能上手。”

    这次狗蛋娘没有在护着狗蛋,还说了要帮赵铃兰一块儿治治。

    “可不能再心疼他是个男娃就不干活了。”

    赵紫兰在一旁帮腔,“家里就数他最没出息,偏是个男的就可以不干活,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狗蛋娘连忙点头,“不护着了,回头怎么收拾他,都依你姐妹两个。”

    狗蛋还不知道自个儿就要提前结束他那撵鸡斗狗的幸福时光,开启家里家外干活的快乐副本了。

    张小舅一直在外面张望,林二婶把那些山楂干葡萄干洗干净之后放进小罐子里,今儿个的活计就算是干完了,张大娘进屋拿了钱给他们。

    林二婶和孙娘子拿着那钱,数了又数,唇角勾着笑意,脚步轻快的回了家。

    张小舅看到他们这两个妇人只在这里干了一天的活,就能拿了那么多钱去,心情十分复杂。

    张大娘家还真的发达了。

    他有些后悔,之前的时候没跟着张大舅他们一块儿来。

    伸着脖子看了半天,总算看到林春燕回来,忙堆着笑脸迎上去,叫了一声大外甥女。

    “舅舅。”林春燕对他会来,其实并没多少意外,只问他有没有吃了饭。

    看,只要放了线出去,鱼儿就会自动上钩。

    张小舅胡乱的应答了几句,就说起张大舅他们卖豆腐的事情了。

    “这生意交给我,我也是能做得了。”

    想到马氏阴沉的脸,张小舅就硬着头皮说,“如何只让大哥他们一家去做。”

    张大娘在旁边听着没吭声,林春燕想了想,语气也不恼,“舅舅要是也想做生意,我这里却还是有个主意。”

    张小舅立刻竖起来耳朵听。

    “你们那边几个村子已经有大舅舅在做,咱们也不好让两个舅舅抢这一桩生意,没得让情分变淡了,只临近咱们的镇上,却也还没人跑货。”

    刘客商没来之前她就像着这事,后来见刘客商都敢把豆干拉到府城去卖,林春燕就更不怕了。

    也不贪多,就一点点的来,先在附近镇上铺货,指不得就能慢慢干大。

    张小舅一时犹豫起来,倒是没有立刻答应。

    张大娘在一旁冷哼,“也别说我这个当大姐的不提携你,主意都给你出了,你偏又犹豫不定,还不如你大哥他们利索。”

    张小舅自然知道张大娘的脾气,她最是见不得慢性子,只报了抱拳,“大姐,家里的大宝还小,我怕这一来回跑货,可不就让他们娘几个在家里受苦。”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全都等着你来,又能顾家又能挣钱,总要有取舍。”

    张大娘知道他这脾气,什么都听他那媳妇儿的,怕是还得回去商量了才能做决定,今个天晚了,就先留了他住下。

    没那么多屋子,再去房顶上睡觉,怕着了风寒,只能去灶间打了地铺。

    张小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鼻尖闻着那些个香味,知道张大娘说的在理,这跑货的买卖要是错过了,怕真就沾不着一点光。

    第二天天不亮,张小舅就急匆匆往家赶,那马氏也在家里翘首以盼,听说张大舅他们昨个把那豆腐卖了,就去河沟里捞螃蟹。

    还和村里人说,可以拿了螃蟹去换豆腐,一时来买的人又多了起来。

    张牛力也是早早的挑了货出发,有昨个张小妹在前买东西,他心里也有了底,叫嚷声格外大,还让人拿了豆腐尝。

    到了他们隔壁的村子,这些人见挑了货的货郎来,个个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家里出来。

    他们这儿村子去镇上不方便,买东西全靠货郎过来。

    “哟,这是卖什么?”

    见是一面生的小哥,就有人拦住张牛力,问他买的都是什么。

    张牛力切了一条果冻豆腐让他们尝,“这是果冻豆腐,可以拿了豆子来换,也能拿了那河沟里的螃蟹来换。”

    “这东西我吃过。”

    一汉子指着那果冻豆腐,“前几天去洪家村,他们那里不是过庙会,好些个人家都做了这果冻豆腐,滋味特别好不说,听说价格还便宜。”

    这些人都已经拿了那果冻豆腐来尝,听说价格便宜,又说还能拿那黄豆或者螃蟹来换,自是欣喜不已,没多会儿就把那两板果冻豆腐换得干干净净。

    都不用去下个村子,张牛力带着满满的东西回了家,见张小妹也是一脸喜气,才知道家里留着的那豆腐也已经卖完了。

    “竟然如此好卖。”

    “那豆腐乳卖的也不错,只是没那果冻豆腐卖的好,我看下次还得多带些果冻豆腐来。”

    兄妹两个商量了一下,张牛力把那些螃蟹带上,打算今儿个就去找林春燕。

    要走上半天的路,回来的时候可就要摸黑,张牛力却不怕。

    “明儿个天亮了再去,回来的时候就到了下半晌,就少赚了一天的钱。”

    胡氏看着钱匣子里沉甸甸的一堆钱,到嘴让他别去的话也没舍得说出来。

    看这架势,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能多买上一亩地的钱。

    到时候不管是给张牛力娶媳妇儿,还是给张小妹收拾嫁妆,他们都能从容的很。

    马氏终于把张小舅给盼了来,也顾不上大宝叫嚷,先问,“大姐如何说?”

    张小舅就把林春燕的打算和马氏说了,马氏眼睛就瞪大了,“让你去跑货?”

    张小舅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看马氏,“我路上思量了片刻,觉得这事也不是不行,只是苦了你和大宝。”

    马氏一时没转过弯来,她当然不想让张小舅出去跑货了,跑货的男人一走就是十几天,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仅要去看人家的脸色,在外头也吃不好睡不好,哪里有在自个家里安心。

    马氏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大姐他们就是故意的,怕不是只觉得有大房那一个弟弟,倒忘了我们也是她那亲人!”

    张小舅却没敢说其他什么话,他自个儿也觉得有些理亏呢,连去看张大娘都不曾。

    马氏骂了一顿,见大宝在外面哭喊着,又急急忙出了门,也不看发生了什么事,先让街门上的小孩都不要欺负了大宝。

    那些个小孩平日里就不爱和大宝玩,实在是因为大宝脾气差,一有什么事就爱扯着嗓子哭,把马氏招惹了来,他们又得挨一顿训。

    今儿个这些孩子是因为得了那些个果冻豆腐,想来套套大宝的话,问问他们家有没有。

    村里人也等着看热闹呢。

    马氏把那些孩子说了一通,自个儿也觉得没意思,把大宝领回了家,让他以后少和那些孩子们玩。

    大宝扭着身子在马氏的怀里蹭了一会儿,闷着声音说,“娘,为甚大伯他们家里就有果冻豆腐,咱们家里就没有?对门铁蛋还问我,说那么好的东西,就不给咱们,怕不是得罪了姑姑一家。”

    马氏听了也是格外的气,在门口插着腰骂了一通,才觉得舒服了些,回屋里也上手拧了张小舅腰间一把肉。

    “都怪你,要不是你,咱们也不用受这样的气。”张小舅连忙作揖,又说了些讨巧的话,哄了马氏高兴。

    气了一回,马氏也想通了,让张小舅把那差事应了。

    张小舅没想到她这么快能想通,心里又激动又酸涩,“就是会苦了你和大宝。”

    “那倒也没有什么,家里还有两个女娘,什么忙也能帮上一些。”

    张小舅没着急去青山村,先去找了张大舅他们,张大舅见他来,还以为又要闹事,只黑了脸也不吭声。

    胡氏已经对他耳提面命过,让他千万不要心软,把这生意给了张小舅去。

    只那一天赚的钱,就让张大舅数不过来。他这心思也活泛起来,即使再是亲兄弟,难不成还有闺女儿子亲了。

    这个理他还是能想明白的,胡氏见他总算开了窍,才放了一半的心。

    不过见张小舅来,胡氏的心里还是直打鼓,怕张大舅因此犯了混。一直在旁边紧紧盯着。

    张小舅来却是让张大舅帮着照看一下家里,“我这去了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马氏性子虽然不好,但也为我生儿育女,到时候有个什么事情,还请大哥大嫂担待一些。”

    张大舅和胡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想到竟是因了这个事情,一时有些吃惊。

    不过有了这桩差事,张小舅也不会一直盯着他们了,张大舅心里高兴,说了好些个话,让他千万要好好的帮着林春燕干事。

    “咱们这外甥女眼见是个有出息的,她做的那些个东西实在是好吃,就是那再舍不得的人,见了也忍不住拿了钱来买。”

    这事却说的是他们村一铁公鸡,他向来一毛不拔,什么都舍不得吃用,每年的粮食宁肯放成陈米,也不舍得拿来吃。

    却不料听人说那果冻豆腐好吃,尝了一口之后,竟然花了一个铜板来买,倒是让周围的人稀奇不已。

    张小舅才听说了这事,跟着笑了两声之后,又说回正题,“我自是知道的,昨个在他们那里呆了一天,见他们才卖了这些个时候,就把日子过起来了,盖了两个灶间不说,还买了板车。”

    就是他们这些年长多少岁的,也没那个本事。

    见他不会犯混,张大舅放了心。一旁的胡氏却有些酸溜溜的,她这又是不平衡上了,总觉得张小舅要是去镇上跑货的话,指不定挣的钱就要比他们还要多。

    等张小舅走了,胡氏开始拉着张大舅埋怨,“你说这跑一趟货,燕娘能给他们多少钱?”

    张大舅跟着胡氏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猜也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只皱了眉头,不悦的开口,“燕娘愿意给多少钱,那都是她自个儿的主意,可和咱们没有关系,你觉得人家出去能挣大钱,人家二房还觉得咱们都不用出去跑货,不知道多轻松。”

    胡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没了之前的那不平衡,又兴冲冲的去编了几个箩筐来,这些都是用来捞螃蟹的。

    张大舅上手去帮忙,“我看不见得只要这螃蟹,就燕娘那手艺,什么东西都能做的好吃,改明儿了再把那些泥鳅黄鳝也捞一些出来,她不是还卖小田螺,咱们这边也有不少呢。”

    听了这话,胡氏顿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不一样了,以前不过是小孩子们胡闹吃的玩意,现在在她眼里都是能换来钱的。

    和她想的一样的,就是附近几个村里的小孩子。

    听家里的大人说,那好吃的果冻豆腐就可以用这些螃蟹泥鳅来换,这些孩子们都乐疯了,帮家里干了活就一窝蜂的去河边捞东西。

    好在这附近的小河水都不是很深,大人们也不怕他们掉了去,趁着现在天还没有特别凉,且还能在扑腾一阵。

    等到冬天这河结了冰,就算是再想捞,也怕是吃不成了。

    村里的几个女娘,见河边都围满了一些小孩子,挤的都快没了下脚的地方,他们这些人一商量,就去找胡氏问,收不收一些山上摘的东西,像那菌子,山楂,野梨这些,他们往日里也会摘了来。

    问这话的时候,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满山遍野都是,谁家想吃了就去山上摘一些,也没人想着拿这些来换钱,还怕人笑话勒。

    胡氏倒是没想到这一茬,一旁的张小妹却点了头,“要呢,我见燕娘那里就有好些个菌子,他们村的女娘也会从山上摘了这些来换几个铜子。”

    这些女娘听了,个个都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互相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把东西递给了张小妹,让她看着给铜板。

    张小妹没急着拿钱来,菌子和那些小泥鳅,螃蟹还不同,她不知道具体定价如何,只是说下次去进货的时候,拿过去问了价。

    这些东西本不不值什么,就是留在张小妹这里,这些女娘也不觉得吃亏,他们就都放下东西,又说笑了几句才离开。

    走出老远,这些女娘还在说这件事情,“要是真的能换钱,不拘一个铜子还是两个铜子,那可都是钱,攒了下来,以后能买的东西多了去。”

    几个人一块畅想了一下,都觉得日子美得很,笑嘻嘻闹了一会儿,才各自回了家里。

    却说林春燕看见张牛力背过来的那些螃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这么些个螃蟹,能做的吃的可就太多了,林春燕先把那些螃蟹蒸熟了,打算做蟹黄膏。

    听说那蟹黄膏要把螃蟹上的肉一点点剔下来,张大娘在旁边直哎哟,“费那个劲干什么,做出来只怕贵的很,又有谁买了去?”

    要是没人买,可不就是砸在自个手里了。

    林春燕却笑,“就是砸在咱们自个儿了,难不成咱们就不吃了?”

    那蟹黄膏不仅美味,营养价值还高着呢,再说一年也就这时候的螃蟹比较肥。

    错过了这个季节,还得再等上一年。

    来到这里之后,不再有那些反季的蔬菜水果,只能依靠节令来吃蔬菜水果,虽然不方便,却也有些滋味,好像生活一下子就归还了本质。

    林桃红早就想吃了,巴巴的望着林春燕,催她赶紧去做了。

    林春燕拧了拧她的脸,让她过来帮忙烧火。

    林桃红不情不愿的过来,见林春燕把螃蟹先蒸好之后,再把蟹肉蟹黄蟹壳都分类好,光是把那蟹肉剥下来,就费了老大的劲,让她看的直咋舌。

    王英娘却不嫌累,认认真真的剥好,看着林春燕把热猪油下锅,里面放了生姜蟹壳来熬蟹油。

    等到蟹壳变得脆的时候,把那蟹壳生姜,还有锅里面其他的杂质都捞出来,把刚才分好的蟹黄倒进去翻炒。

    柴火要抽出来好几个,小火慢炒,再把蟹肉也倒进去继续翻炒,加一些盐。

    炒好之后放进罐子里,蟹黄膏就做好了,不管是吃面条还是做其他的小食,都可以用来拌味,非常的鲜美。

    还剩了一些蟹肉蟹黄和蟹膏,林春燕没有直接放进去翻炒,打算一会儿把这些做成螃蟹清羹。

    这也是时下一道非常有名的菜,里面放了香菇丝,嫩笋丝等新鲜的时令菜,又加入鸡汤来调配,保留了螃蟹的本味,做出来非常的甘醇香甜。

    张大娘一直在外面和张牛力说话,这时候也忍不住使劲吸了吸鼻子,“定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尝尝你妹妹的手艺。”

    也不提刚才还觉得做蟹黄膏费劲的话了,只巴不得现在就开了饭,让他们也尝尝那味道。

    那边张牛力急着走,他还想早些回去再找一个村子卖果冻豆腐呢。

    哪怕肚子饿的咕噜叫,鼻子里充斥着螃蟹的香味,他也克制住了,只拿了几个馒头说是路上吃。

    对这个大侄子,张大娘还是有几分喜爱的,见劝不动,只能依了他,除了那馒头之外,又给张牛力塞了好些个吃食,让他在路上就着馒头吃。

    还拿了竹筒做的杯子出来,“以后你经常走街串巷的,可少不得得喝水,这杯子是燕娘做的,好用的很。”

    张牛力拿了那竹杯左右看了看,也觉得十分精巧,可以直接放在身上,不占什么地方。

    这表妹手真是巧。

    装好东西之后他就走,脚程快得很,力气大的好像使不完。

    张大娘把他送到门外,急急的就转了身往灶间走,生怕去的晚了,就没给她留了吃的。

    灶间里,三个小娘子先喝了那螃蟹清羹,鲜的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进去,林春燕只是有些可惜没有火腿,少不得以后得做些来用。

    那蟹黄膏却被她拿来拌面条,做法非常的简单,只需要将面条煮熟之后,将蟹黄膏放进去,香喷喷的蟹黄拌面就出来了。

    拌匀之后,每根面条上都裹上了金黄色的蟹黄,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柔软的面条和浓郁的蟹黄汁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细腻醇厚的口感让人回味无穷。

    王英娘边吃边感叹张牛力他们卖的快,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带去的果冻豆腐都卖得干干净净的。

    需求量这样大,她恨不得现在就去再多做些果冻豆腐。

    张大娘怕他们吃完了,赶紧舀了一碗,等那细腻醇厚的口感在嘴里蔓延,她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做起来有些费劲,但这也实在好吃。”

    “那一会儿娘把剩下的螃蟹给拆了,我再熬一些蟹黄膏,回头拿到摊子上去卖。”

    一听说又要干活,张大娘就耷拉了脸,小声的嘟囔几句,“那也太麻烦了些,回头让你二婶他们来干。”

    张大娘可不想白给他们工钱,能让他们干的,全一股脑儿丢过去。

    林春燕白了他一眼,“就算请了人,咱们也不能干等着,那和那些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

    吃完饭后,王英娘却有些着急,林桃红还占着石磨用,她要做豆腐呢,王英娘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干脆背了篓子上山去捡橡子果了。

    她是干惯了活的,捡橡子果的动作麻利的很,一个人干的就能顶上林桃红和张大娘两个人干的。

    直到两个背篓都满了,她才恋恋不舍的从山上下来。

    下次再去的时候她打算再拿一篓子,实在背不了她就提着,这样也能多弄些来。

    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鲜香味,林春燕赶紧朝她招呼,“快来尝尝蟹黄豆腐。”

    王英娘把橡子果都倒在了后院里,又把手里里外外洗干净,她知道林春燕最喜欢人干净了,来了他们家之后,每日里都要把自个收拾的妥妥当当。

    “下次记得用热水,灶间有那么多热水。”林春燕见她又用的凉水,忍不住多唠叨几句,“别舍不得用。”

    王英娘不好意思的点了头,这是她以前的习惯,在家里干活的时候,哪里舍得让她用热水。

    烧热水还得用柴火,打柴是又费力又辛苦的活计。这事是王锤子在做,他才舍不得浪费一根柴火,只为了让王英娘用的舒服。

    到了冬天,她的手总是会肿的像萝卜似的,难受的时候又疼又痒,常常夜里都睡不安稳。

    她知道林春燕是为了她好,只笑了笑,保证下次一定会用,才被拉去灶间看那蟹黄豆腐。

    林桃红把豆腐做好之后,林春燕见张大娘已经又弄了些蟹黄来,干脆就炒了这道菜。

    这和那天吃的螃蟹豆腐还不太一样,这道是将豆腐切成小块之后,把蟹黄放在锅里炒香,倒入豆腐之后加入调好的淀粉水,翻炒均匀就可以出锅。

    这道菜里的豆腐十分的嫩滑,蟹黄又很新鲜,味道十分鲜美,做起来又很简单。

    “我看就让我来卖这道蟹黄豆腐,和香煎豆腐一样,准会有人来买。”

    林桃红高兴,又说要定价贵上一些,“得要五文钱。”

    林春燕点头应了,“那咱们明个试试。”

    村里如今都在讨论两件大事,一个就是林春燕他们家发达了,不仅买了个丫鬟,还买了板车,且还是新的。

    不少人都在背后说这件事情,丫鬟也就罢了,他们这些人想都没想过,那板车却是好多人梦寐以求的,又说他们家还在那个新灶间里面放了两口大铁锅,听的人直啧舌。

    “这是得挣了多少钱?那小娘子也忒能干了些,比之前林老大在的时候还要过的风光。”

    有知道内情的自然出来解释说,那买板车的钱是借的。

    “借的?这也太大胆了,不怕以后还不上啊?”没那么多钱就敢借了去买板车,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自然也有那不信的人家,即便是借了钱,他们也是心里有底才敢去借的,背后就暗自嘀咕他们这是挣了多少。

    知道他们家近来有些扎眼,林春燕每天临睡前都会把家里的陷阱检查一遍,院墙上也专门弄了些削的尖尖的竹子放上去,还让二郎帮着弄了些。

    二郎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说不得就是几个女娘的保命符,所以做的特别认真,回去了还和林二婶说,要不然干脆就把他们带了自个家,这样也方便照应。

    林二婶倒是认真想了一下,不过她觉得不必说,林春燕定然是不答应的,在自个家住着和在别人家住着那哪儿能一样?

    “少不得咱们多去几趟,叮嘱他们把门窗锁好,那小黑狗也养了这么长时间,该得用些了。”

    主人家吃的好,小黑也跟着沾光,这段时间以来,长得都比他的兄弟姐妹们大上很多。不管是谁从他们家路过都会叫上几声。

    这天夜里,林春燕把明个要带的东西做好,灶间的门用了一把锁子挂上,这是防止野猫进来偷吃呢。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野猫,家里才没多少老鼠。

    早之前就念叨着,得往家里抓只猫来,他们做吃食买卖的,说不得家里就藏了老鼠。

    且那老鼠也都是精明的很,从前林春燕还听说他们能听懂人说话,原是不信的。

    不过听说村里有一小儿就是被那老鼠咬掉了半个鼻子,只因为家里大人说了要灭掉老鼠,他们起了报复心,从那之后她才觉得那老鼠可恨的很。

    到了后半夜,林桃红迷迷瞪瞪的想要上厕所,睡之前她总是吃上许多东西,难免会觉得口渴,又会喝上一些水来。

    不过最近她嘴刁的很,普通的井水烧熟了还不愿意喝,这段时间喝的都是那酸枣面冲出来的水。

    也不知那东西是不是利尿,这几日上厕所的次数都比往日勤了一些。

    林桃红胡乱的披了一件衣服就往茅厕走,家里的路她是走惯的,哪怕没有月亮她也是能看清的,不过就在她从茅厕出来的时候,一直被云遮着的月亮露出来一个角,倒是照在院子里。

    这一照却不得了,林桃红看到院墙上一黑乎乎的东西爬着,吓得腿立刻就软了。

    不过因为上次和张大娘发生的乌龙,她没敢立刻叫了来,抖着身子盯着看了一会儿,却越看越不对劲。

    张大娘就是再荒唐,也不会大半夜的去爬那墙头!

    第56章

    林桃红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 家里这是进了贼了!

    那毛贼不知道他们墙头上有着尖尖的东西,上来的时候没看着,身上被扎了几个血窟窿,怕惊扰了屋里睡觉的人, 也没敢叫, 在那里一边嘶哈一边想着怎么跳下来。

    林桃红反应过来之后, 也不敢再看,只闭了眼扯着嗓子叫起来, “进贼了,进贼了。”

    喊了一会儿, 她这才意识到小黑狗不像往常那样一直在汪汪叫,连个声音都没出, 不知道是被药死了还是如何。

    她这一嗓子下去,倒把墙头上的那人惊了一下,本来身上就受了伤, 这样一惊吓, 直接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那下面就是林春燕早先让张大娘挖的陷阱, 里面放着尖尖的竹子,比和二郎削的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时林春燕可是一个个的都拿去检查过, 不合格的就让张大娘重新削。

    林春燕和王英娘听到动静之后,两个人就麻溜地起来,都知道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拉了手, 抓了能用的东西就往外走。

    张大娘那边睡得沉, 一开始没反应, 在听到一声男人的惨叫之后,也睁开了眼, 摸着黑点了油灯。

    那声惨叫却是掉在陷阱里那人发出的,那根竹子直直地穿进了他的大腿,要不是他反应快,抓住了旁边的东西借了一下力,那竹子说不得就把他的大腿给穿透了。

    就这样,吓得他冷汗直接从额头上滚下来,让他不由得后悔起来。

    倒不是后悔来这里偷东西,是有些后悔当时大意了,没给张大娘他们也下了药。

    这几个小娘子平日里看着娇娇弱弱,没想到心眼一个比一个多,不仅往墙头上弄那些暗器,还在下面挖了这些。

    娘四个凑在了一起,林春燕见他们都没事,只是受了惊吓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把林桃红扶了起来。

    她屋子里就放着刀呢,刚才胡乱地拿了来,有了这东西壮胆,张大娘才敢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一直惨叫的人开口,“这人是谁?他从哪里来的?”

    其他三个都没回她的话,林春燕拉着他们先去了灶间,让林桃红和张大娘守着门,她和王英娘快手快脚地把柴火点着,烧起了一锅热油。

    这东西泼在人身上,不死也得烫层皮,有时候比刀还好用。

    林春燕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她向来没有觉得人都是质朴的,在有些人眼里,他们娘四个就好比待宰的肥羊。

    张大娘这时候也不觉得用了那么些个油心疼了,毕竟这油是真能救他们命的。

    只是这么一会儿了,她的心思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一时想到该给家里找个顶用的狗子,那小黑狗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连个声儿都没有出,可见是靠不住的。

    一边在心里把那些人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天杀的,竟然敢摸到了他们家。

    林春燕拿着那热油,领着几个人先去了陷阱那边,火光被点着之后,把里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几个人仔细辨认了一下,却都不认识这贼。

    “看着不像是咱们村的那些个后生。”

    “不是咱们村的更好办,既然闯了咱们家,就是咱们把他打死了,官府也定不了咱们的罪。”

    林春燕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冷静,旁边手里就端着那滚烫的热油。让躺着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身子忍不住开始发起哆嗦来。

    “这都是误会。”那人嘶哈着气,身上的伤口太疼了,流了这么多的血,又让他觉得浑身发冷,有些后悔不该听了其他人怂恿的话,可再后悔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想让这几个小娘子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林春燕半蹲下去,把火光仔细地照在这人的脸上。

    那火把离得有些近了,有好些个火苗差点烧到这贼的头发,让他的身子更夹僵硬,哆嗦着嘴唇又把求饶的话说了一遍。

    “你是哪个村子的?和你一块来的人是谁?”

    这贼不知道林春燕是真的看着他同伙了,还只是在诈他,只含糊地说,“是我猪油蒙了心,想过来借上几个钱,并没有什么同伙。”

    林春燕是不信的,只是她也不敢贸然出去,怕有人在外面埋伏。

    又问了几遍,这贼实在嘴硬,林春燕也有心要杀鸡儆猴,十里八村知道他们娘几个摆摊卖东西的不少,知道他们挣了钱的恐怕就更多了。

    这些个人里面有没有打其他主意的,谁也说不准。

    就算是自个儿的亲戚,看见挣钱了也是会眼红的,何况是那些陌生人。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有道德底线的,怕就怕其他人也有蠢蠢欲动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

    她得让那些人知道怕了,知道他们虽然只是几个小娘子,但也不是那样好欺负的。

    林桃红这时候也转过弯来,知道林春燕是想问出口供来,想着要不要去村里把林二叔他们找来,几个男丁在场好歹能壮些胆子。

    林春燕让她先等会儿,“咱们自己先问一问,一会儿再去找他同伙。”

    就见林春燕说完之后,直接跳下那坑,对着那人的伤口狠狠地踹了一脚,疼得那人目眦尽裂,连叫都叫不出来。

    “我再问你这一遍,你的同伙在哪里接应你,你们有几个人?如果再不说,我这碗热油就泼上你那伤口了,你想也应该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贼还想挣扎着一下,等疼劲儿过去之后哆哆嗦嗦地开口,不是他不想好好说话,实在是疼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根本就控制不住,“你这是滥用私刑,等我出去了,有你们好看!定是要找上几个兄弟,把你们娘几个都给卖到窑子里去。”

    瞧着还能说这样的话,只怕是不疼,林春燕又使劲踹了几脚,还在上面碾了几下,那根竹尖尖往里头走了几寸,这次真把这人疼晕了过去。

    没人觉得她这样狠辣,眼前这个贼是死性不改,还要把他们卖到窑子,那哪里是个好地方,怕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林春燕又让王英娘去拿了井水来,还让往里面撒些盐,这都多亏了曾经看过的一些谍战片,那些个小日本鬼子都是这样下死手。

    这一度给她小时候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好长时间做噩梦都是梦见这些个。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心却一点没软,把那掺了盐的水直接泼上去,这贼才悠悠地转醒。

    “我只问你,外面可还有你几个同伙,他们在哪里等着?”

    这贼身上一阵一阵地疼,见林春燕脸上没一点表情,甚至还勾着唇笑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遍体生寒,生怕再被他们这样折腾下去,小命不保,不敢再逞强,只好把同伙说了出来。

    倒是真有两个人等着他出去,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们隔壁家的柱子哥,说等他蹲了点,再把他们叫了去。

    当时进来的时候,他也是自告奋勇的,想着不过几个小娘子,这事有什么难,到时候仗着先进来,可以先多拿些铜板。

    如今一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怕是被自家哥哥给坑了,怪道他们都不想先打头锋,只想着分赃物。

    林春燕没再管他,去灶间把那热油重新滚了一遍,四个人也没敢点火把,摸黑出了家门,抄近道去了林二叔家。

    怕动静太大了,让村口的那两人听到,只敢小声地拍了拍门。

    好在二郎夜里警醒,没敲几下就过来开门,见他们娘四个都过来,就心知出了大事,忙把人迎了进去。

    到了这里,张大娘才着实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子发软,“那杀千刀的竟然敢来偷我们家的东西,亏的是之前挖了那大坑,不然少不得真就叫他们得逞了去。”

    那钱就不提了,他们买了板车,总共也没剩下多少,但是只这几个小娘子被那几个男人闯进来,再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她就是把那些人千刀万剐,也解不了心里的恨。

    林二婶也是一阵后怕,光听着就觉得唬人得很,又佩服起他们来。

    还得是胆子大些才行,要是吓破了胆,让剩下的两个同伙发现了端倪,怕是不好逃脱。

    她唏嘘一阵,把目光转向林二叔,只见他们爷三个都已经抄起了家伙,林春燕就让林桃红他们留在林二婶这里,她也要跟着一道去。

    “不亲眼看见他们被抓住,我这心里实在难安。”

    都知道她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倒也没人不让她去,只王英娘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也一定要跟着。

    出了门,林二叔又去找了赵怀子,赵怀子睡觉更是警觉,一见这架势就知道出了事,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们走。

    到了村口的时候,原以为有一场激战,却见那等着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靠在那张大娘惯常爱说闲话的大树上,呼呼睡得正香。

    二郎上去就踢了他们一脚,不等那些人反应,赵怀子在身后拿了绳子把他们捆住,又封了嘴,不给他们叫嚷的机会,直接吊在了那大树下。

    知道事情败露,这两个人只能呜呜地乱叫着,却没人把封嘴的东西给他们拿下来,叫得烦了,二郎直接一棍子打上去。

    赵怀子又跟着林春燕回了家,把那已经晕过去的人也给弄了出来,仔细地看了那挖好坑里面的竹笋,难得开了句玩笑,“你这东西抓野味没抓住,倒是抓了人,也不算白弄。”

    林春燕使劲地扯了一下唇角,只觉得全身疲累得不行,眼见着天就要亮了,一会儿还得去官府报官,少不得要说些好话,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

    没过多长时间,天蒙蒙亮的时候,有早起去地里干活的,就看见了吊着的两个人和受者的二郎,都知道出了大事。

    爱看热闹的就跑到大树下,见那几个人已经被打了一通,还在一旁拍手叫好。

    “这些个人真是畜生都不如,知道家里只有娘几个才想去,亏得没得逞。”

    “是啊,看看是哪家后生,少不得找了他们家里人来闹上一通。”

    很快,孙捕快他们就带着人来了,林春燕去衙门已经熟门熟路,亏得这时候没有宵禁,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进了城去。

    孙捕快昨日当值,见林春燕一脸疲惫样子,身后跟着林二叔和赵怀子,就知道出了事,忙跟着过来。

    他见其中一个人已经昏迷不醒,腿上的血流不止,剩下的两个人虽然没有这么惨,但是一直被吊着,显然也是挨了打的。

    林二叔路上就把事情的经过和孙捕快简单地说了,“这些个人实在可恨,若不是家里正好挖了陷阱,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孙捕快又和林春燕他们交好,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让身后跟着的人先把这三个人带走,拿到官府里询问。

    又听周围的人在那里议论,说这人并不是他们村子的,倒是眼熟得很,孙捕快就留了心,又询问了几个人。

    回头对林春燕说,“他们怕是早就盯上你们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林春燕也猜出来了,既不是他们附近村子里的人,又如何知道他们家只几个女娘,还把生意做大了。

    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张大娘就没有那样理智,她在大树下面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儿,不仅林二婶跟着一块骂,就连其他同林春燕家交好的,都在那里骂了贼人好大一通。

    林春燕家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来帮工的人肯定是占不了什么好处,狗蛋娘只恨狗蛋爹出去找那山楂了,没能帮得上忙。

    只回头问赵娘子,昨个就没听到什么动静不成。

    两家离得那样近,要是早些听到了,还能去帮上一些忙。

    赵娘子的脸色有些阴沉,“你看我干什么?我家那两只狗也没叫呢,这天杀的玩意儿不仅给燕娘家的狗下了药,连我们家的也一并下了去!怕是早就踩了点。”

    原本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他家能早些知道还能去帮忙,在林春燕跟前卖个好,修复一下关系。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让赵娘子心里十分悔恨,前个的时候,梨花刚传回了信,问她之前托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她那边姨娘等着人来。

    说的就是想让林春燕去当了丫鬟,好帮姨娘固宠的事情。

    这事哪里是那样好办的,赵娘子早就试探了好几回,别说林春燕了,连那林桃红都不愿意去呢。

    好不容易闹腾完,林春燕也不在这里多留。只回去又检查了一遍小黑,确定小狗只是被下了蒙汗药,才放了心。

    王英娘有些担心林春燕,让她回去再睡上一觉,“今个要不就先别出去摆摊了,休息一天。”

    林春燕却摇头,“我没事,镇上有那么些个人等着呢,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不能让别人看出了咱们害怕。”

    刚收拾好东西要走,那边孙安元却领着一帮镖局的兄弟过来,声势十分浩大。

    这些镖头因为常年走镖,个个都是身强体壮,一看就和普通的郎君不同。

    这些人来也是因为在镇上的时候,看到孙捕快抓到那三个人去,仔细问明白,才知道是林春燕家发生的事情。

    孙安元想着他们家就几个小娘子,恐怕住着不太安全,左右今个无事,孙捕快又拜托他们照顾几分,孙安元就领着镖局里的人过来。

    不管是壮大声势也好,帮着修缮一下房子也好,总归告诉其他人,他们也是有靠山的,要是还有那等再打主意的人,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这下子是彻底去不成摆摊了,林春燕干脆把东西又卸下来,看着这些人没几下就把陷阱又挖深了许多,干的活都快顶上张大娘好几天挖的了,心里自然感激得很。

    孙安元却说,“这倒是不值当什么,兄弟们日日吃你摊子上的东西,很不必这样客气,且上次立女户的时候,我那老娘吃了你做的吃食,也是念叨了好久。”

    这说的也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林春燕托孙捕快立女户,为了谢他们,少不得又送了些吃食过去。

    说来这事也是波折,林二叔同意后,他们就去找了林三叔了,可林三叔犯了犟脾气,梗着脖子不同意。

    他想不明白,一直嘟囔不停,“如何就要立女户,难不成咱们家就容不下他们了?”

    林二叔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兄弟两个对视着坐了许久,还是四郎见情况不对,就去找了林春燕来。

    林春燕想了想,也没贸然过去,拿了家里不少东西,想着李氏喜欢那染了色的布,如今王英娘又染了红色绿色出来,她都拿了一些。

    投其所好,李氏本在屋里躲着看热闹,这些事可和她没什么关系,可见了林春燕拿着布来,眼睛就亮了。

    也不嫌弃是四郎是个多嘴的了,只让林春燕坐。

    林春燕先叫了叔叔,又把之前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无非就是立了女户,以后也是一家人云云。

    李氏在那里爱不释手的看着布,轻轻推了推林三叔,“行了,你也别为难燕娘他们了,大房一家想立了女户,也是保险,谁知道你那大哥以后会不会回来了,再看到这么些个东西,心里起了不好的念头。”

    林春燕越和李氏接触越觉得她是个妙人,林三叔被她说的尴尬,只拿了眼去看林春燕,生怕她生气。

    林春燕却笑着,“三婶子说的在理呢,知道叔叔们都是好的,可也挡不住有坏心思的人。”

    林三叔被两个人挤兑的臊得慌,只耷拉着脑袋回了屋子,不再提反对的事。

    见他这个样子,林春燕就让林二叔带着去了里正家里。

    张里正为人还算公道,家里供着读书人,很多时候都会顾忌些名声,只听了要立女户的话,还是有几分震惊。

    又解释一番,才拿了画了印子的条子去找了孙捕快,少不得又谢了又谢,额外给他们家做了些好吃的。

    这立女户的事才算完,看到那女户的契书之后,张大娘和林桃红自然高兴的很,只看早上醒来,顶着两个黑眼圈就知道定然是一晚上没睡。

    从那之后,林春燕和孙捕快他们家来往自然又亲密了几分。

    孙安元先帮着检查了一下家里,“我看墙外面也得挖一些陷阱来,再把这墙头垒高一些,后院也多上一道锁。”

    林春燕听了连连点头,想着反正今儿个已经不去摆摊,就拿了钱让王英娘去帮着买块肉,请了林二叔他们来,打算一步到位。

    后院也是要重新整治的,只里面藏了他们做果冻豆腐的橡子果,林春燕先去把那些罩上,怕被人瞧见了去。

    孙安元见这里面的东西比较紧要,问了林春燕之后,才只领了大壮进去,两个人也不去乱动乱看,全程让林春燕在一旁看着,说是不知道该怎么修。

    林春燕觉得他们这些人十分的坦荡,也没婉拒他们的好意,就在旁边帮忙递个东西,偶尔说上几句话。

    那大壮是个开朗爱笑的人,只说吃了这么长时间林春燕做的面条,倒想换个口味来,正巧有了这个机会。

    “也不拘什么吃的,只要是你做的,想来滋味定是不差。”大壮说完这个还挠了挠头,“上次听元哥说,吃了你做的那板栗炖鸡,香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孙安元就在一旁,听了这话也有些尴尬,“你这人也真是,倒是把我拿出来说嘴。只待会儿吃了这林家小娘做的东西,你在与我分辨。”

    林春燕看着他们把后院弄完,才去灶间帮忙。

    张大娘从大树下回来的晚,她在那里说了半天的闲话,都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进门就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我的个乖乖,这些个汉子就是不一样,挖坑挖得那样快,可比我一个人费劲在那里挖墙快多了。”

    说完就进了灶间,见林春燕已经开始忙活起来,那猪肉已经被切成了片,锅中倒了油,将挂了面糊的肉下油锅炸了两遍。

    她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会儿,只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光看着那炸好的肉就觉得流口水。

    外面有四五个汉子,闻到那香喷喷的味道,干起活来都有些心不在焉,只盼着晌午的时候赶紧到。

    那肉片被炸了之后,林春燕又在一旁调了酱汁,这锅包肉要想好吃,那酱汁是最主要的,又将切好的胡萝卜丝放进去,这锅包肉就做好了。

    看起来就油汪汪的好吃,林桃红只巴巴的等在旁边等着,见一出锅就拿了筷子夹起一块肉来。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林春燕见她一边嘶哈一边放进嘴里,只问她味道如何。

    “好吃,那肉片酥酥脆脆的,酱汁也是酸酸甜甜。”

    林桃红吃了一片,又夹起一片来,倒是让旁边的张大娘馋的不行,也学了她的样子,夹了一片锅包肉放在嘴里。

    林春燕干脆给他们拨出来一些,“一会儿外面人多,咱们怕是得晚些吃,不如边做边吃了去。”

    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和她客气,专门给她留出来一些,让她待会儿空闲了吃。

    林春燕已经把里脊肉切成了手指大小的粗条,夹了各种调料腌制起来,林桃红一边吃一边往这边张望,问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从来没见过这里脊肉还能切成条来吃。”

    林春燕就笑,“这里脊肉能吃的做法多了去,回头再给你们吃炸了吃,夹在烧饼里面,也是一绝。”

    那腌制好的里脊肉放在了油锅里,炸两遍捞出来,锅里面留了一些油,倒入调好的酱汁,将炸好的里脊肉放进去翻炒。

    差不多熟了之后,就可以撒一些芝麻出锅。

    酸甜的口感一下子就把林桃红和张大娘给俘获,直呼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不早些做了出来。

    林春燕打算做几道硬菜,也是因为来的几个汉子能吃得很,又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加上林二叔二郎他们,做少了怕都不够吃。

    林春燕又让林桃红去请林三叔,“上次三叔帮着做了好些个座椅桌子,钱也没多要。”

    张大娘没说其他话来,只要林桃红顺道把四郎也给找来。

    她如今和四郎特别说得来,两个人别看年岁差得大,对村里的八卦那是了如指掌,恨不得一天交流八百回。

    四郎一见林桃红来叫就高兴得很,扯了林三叔就让他快去,想了想才看向李氏,“娘,要不让五郎也跟着我去吧。”

    要是以前,李氏定然直接回绝,可上次林春燕来感谢他们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她当时赌着气说不吃。

    半夜肚子饿的不行,她偷偷跑到厨房吃了不少,第二天还被四郎叫嚷出来,说家里进了贼。

    四郎那张嘴她也是怕的很,生怕他出去乱说,真让人知道家里进了贼就不好,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如今听了这话,她也说出不来,让四郎牵着五郎的手,好好的照顾着些。

    心里还想着不知道,爷三个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再带些吃食。

    林凤蝶躲在屋子里没出来,透过糊着的窗户纸往外看,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个大概的人,却也觉得林桃红和之前不一样了。

    上次姊妹见面好像还是七夕的时候,她因着林桃红得了个巧,回家还闷闷不乐,大哭了一场。

    从那以后她就窝在屋子里,跟着李氏好好地学手艺,很少出门。

    她不爱和村里人来往,也就那张家小娘还能说上几句话,不过这俩张家小娘对林春燕他们都是不喜得很。

    一块待的时间越久,她越发不喜欢林桃红他们来。

    见人走了,李氏进了屋,林凤蝶就抱怨起来,“娘,你怎么让他们又去大房那里,那边那么热闹,少不得又要出风头,何苦惹上这些。”

    李氏听了这话,一时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凤蝶竟然这么讨厌大房,比她还要更胜上几分。

    想要让林凤蝶转变过来,怕也是不能,眼见着大房以后是有出息的,不说多交好,可千万不能得罪。

    可惜的就是,她想明白得有些太迟了,连忙把这些话掰碎了,和林凤蝶讲。

    林凤蝶只没想到李氏竟然转变了态度,扭着身子生起闷气来,“娘,你怎么也说他们的好话,那些个贼为甚不去别家,偏要去偷他们家的东西,还不是太招摇了一些,连咱们村的里正都知道低调呢。”

    一听这话,李氏就知道是谁说给林凤蝶听了,在心里暗恨那张家小娘挑唆关系,只那三百个大钱她也舍不得丢下。

    又暗自神伤起来,她这费了半天的劲儿将家传的手艺都教了出去,也不过才挣三百个钱,那林二婶和孙娘子不过去张大娘那里帮忙洗洗菜什么的,就能挣上六百个大钱,这去哪里说理去。

    母女两个各自有心事,晚食也没怎么吃,等四郎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见屋里黑着灯,一片死寂沉沉。

    四郎忙叫了声娘,把带回来的东西给他们看,“今个燕娘做了不少吃的,还剩了些,就给咱们带回来了。”

    生怕李氏觉得这是剩下的,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燕娘提前给拨出来的,并没有人吃过,干净的很。”

    饿了这么长时间,李氏也觉得肚子不太舒服。起了身看了那饭菜几眼,各个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去叫蝶娘来,一块儿吃些。”

    林凤蝶来了之后,还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本想随便糊弄几口,可才夹到嘴里,香甜的口感充斥在口腔里,让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李氏也是这样,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好不热闹。

    四郎和林三叔也没离开,两个人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实在吃不下,只说饭桌上听到的消息。

    这一桌子菜做出来之后,绕是林二叔他们已经吃上过几回,还是大吃一惊,觉得这顿也未免太丰盛了一些。

    大壮十分不安,“林娘子,我不过是随口开了句玩笑,如何就做了这么多菜,倒是折煞我们了。”

    林春燕把最后一道菜给他们端上来,“有道是雪中送炭难,你们能来帮忙,我们不知多感谢,不过是做些吃食来,也没给大家打酒,知道你们下半晌还要忙呢。”

    林春燕说完,林二叔也不再客气,招呼大家动起筷子来。

    孙安元就说起小黑狗来,“还是得专门训练一下,外人给的东西可万不能再吃。”

    林春燕一听就忙问,“可是哪里能训练了?”

    大壮几个人就笑,指了孙安元说,“我们孙镖头就会,你把小黑交给他调教几天,保证小黑变个样子。”

    林春燕就去看孙安元,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要是放心,只管将小黑交给我。”

    张大娘立刻就去狗窝抱了来,小黑这时刚醒,腿脚都没力气,呜咽着叫了几声,看起来好不可怜。

    林春燕安抚的拍了拍小黑,喂她吃了些肉骨头,才在走的时候交给孙安元。

    好不容易有了半天休息的功夫,林春燕打算做糖水罐头。

    如今他们家还有些山楂和一些海棠果,这果子长得像山楂,却要比山楂还酸涩几分,不过也是可以拿来做果酱的。

    山楂罐头做起来也不难,只是那罐子得提前蒸煮,把山楂去核之后,加上冰糖白糖。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上锅蒸,蒸好之后密封好,马上把罐子倒置过来,这样排出去空气之后,罐头能保存很长时间。

    放在地窖里储存,即便到了明年夏天,山楂还没下来的时候,也能拿出来吃。

    那狗蛋爹不知道村里发生了这么些个事,林春燕说了让他帮忙买山楂之后,他便早早地来了去狗蛋姥姥家。

    狗蛋姥爷见狗蛋爹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把狗蛋的姥爷一家都吓了一大跳,听说是要收购山楂,这才拍了大腿。

    “这有什么值当收购的,漫山遍野全都是野山楂,小孩子吃了都嫌牙酸,都白给了那些鸟去,你要是要,就去摘了,别提什么收购不收购。”

    狗蛋爹赶紧把之前打的腹稿说了出来,“我们村的燕娘,就是那个在码头上摆摊卖吃食的,做如今的生意可红火了,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她是要拿着山楂来做吃食的,肯定不能白拿了咱们村的这些山楂,她也怕被人说嘴呢。”

    听了这话,狗蛋姥爷沉思了片刻,“既然这样,那倒不好直接白摘,可这山楂是山里面自个长出来的,也没有人种,如何收购?”

    狗蛋爹就说,“不如让村里人谁有空了就去摘,我这里论斤来收。”

    这样要是他们村里面有意见,也只是村里面内部的事情,和林春燕他们就不大相干了。

    狗蛋姥爷家的其他人一听,都觉得这主意十分不错,狗蛋的妗子和两个小姑姑更是找了篮子,恨不得现在去摘那山楂。

    狗蛋姥爷在后面叮嘱,“挑了那些好的来摘,别拿那些坏的来糊弄人。”

    说完这个,又让自个儿的老婆子去找一下村里的里正,让他把这事说出去。

    狗蛋爹就只坐在家里等着,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问收购山楂的事情,打听清楚之后,这些人都是哎哟一声,赶紧回家里拿篮子,上山摘山楂。

    这不就是从天上掉馅饼呢,在外面疯跑的孩子们也被大人们喊回了家,听说只要摘了山楂,就能给他们换麦芽糖吃,孩子们也觉得这是个好差事,个个去抢着摘山楂。

    狗蛋爹原本以为还要在岳丈家住上一晚上,谁知半下午的时候,已经收了好几箩筐的山楂。

    见差不多了,狗蛋爹也不多留,狗蛋姥爷帮着一块儿挑回了他们村子。

    林春燕见他们带了这么多山楂回来,高兴得不行,狗蛋姥爷怕他们要不了这么多,还说剩下不要的话,他就带回去。

    这一看就是个敞亮人,林春燕就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忙去灶间把之前做好的山楂片拿了出来,又把这个刚做的罐头山楂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山楂做出来的东西,我还嫌这些不够呢,爷爷您那边要是还有的话,就再多帮我收些,我这里都能吃得下。”

    狗蛋姥爷原还说她的口气这样大,光听那狗蛋爹说这林家小娘子如何如何能干,没说她是个爱吹大话的呀。

    不过等他尝了一口那山楂罐头之后,这想法立刻被抛之脑后,觉得自个还是见识太少了。

    “这罐头里放了不少糖吧,味道竟然如此好,我看比那冰糖葫芦也不差什么。”

    且那冰糖葫芦只能在冬天做,不像这山楂罐头,刚才听林春燕说,可以存放很久。

    “你这小娘子是个能干的,我这回去就给你收了山楂来,我们那边山里别的不多,就那些野果子多得很,你看还需要什么?我给你一并找来。”

    林春燕谢了他,说了些野果子的名字,给狗蛋姥爷带回去几罐山楂罐头,让他给家里人分了吃。

    “这我可不能要,用了这么些个糖,就知道卖得有多贵,小娘子大方可以,还是得留些心眼。”

    这是提点他们呢,狗蛋爹刚进村子的时候,就听说了昨个他们家进贼的事情,又见院墙重新砌高了不少,只恨不得把那几个小贼就在眼前,如此就能狠狠地打上他们一顿。

    狗蛋姥爷也是好意,让林春燕以后收敛这些,尽量财不外露,防止被小人盯上。

    林春燕知道这都是肺腑之言,把这话认真记下。

    出了他们家的门,狗蛋姥爷就对狗蛋爹说,“我看这小娘子是个有本事的,那生意只怕是会越做越好,你们是一个村子的,她又让你帮忙做这生意,可要精心了些。”

    狗蛋爹知道他这岳丈是一个有大见识的,赶紧应下,“不说别的,先前这燕娘还救了我们家狗蛋一条命,要不是她说了那法子,如今还有没有狗蛋都不知道呢,我们哪里敢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这样提点也发生在孙娘子家,李婆子想得更多些,让孙娘子出了林家的大门,就把嘴闭上,谁问什么都别说。

    “那官府还没有撬开那三个贼的嘴,你且看着吧,定是咱们村有人和外面的人瞎说了,不然那三个贼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连隔壁赵娘子家有几只狗都知道。”

    孙娘子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往日里还会去大树那里说话干活,如今也去的少了,把白天看到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

    张小舅睡了一觉之后,也就早早地来找林春燕,还没到村口,就听说了他们家进贼的事情,惊得魂都没了半条,忙跑到家门口。

    见他们无事,张小舅才松了一口气,问张大娘,“那些个贼人如今在哪里?看我不把他们的腿给打折了。”

    “腿早就被打折了,如今在大牢里关着,还要问问有没有其他同伙。”

    第57章

    如今是谁来问, 林桃红都能讲上半天,她说话又急又快,都不带打半点磕绊的,听的人是又急又怒。

    张小舅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 “是得把他那同伙找出来, 这人也太可恶了些, 大外甥女们你们做得对,对这样的人就是不能轻饶了去。”

    又怕还有人再来他们家找事, 见那院墙被修得高高的,陷阱也重新铺好, 听说还挖得更深了,张小舅才放了心。

    “想来大哥和牛力他们还不知道呢, 知道了怕是也要生上一次气,好在以后要经常来进货,时不时地能来家里坐上一坐, 到底不同。”

    张小舅心念电转之间, 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不管这男人能不能挣钱, 顶不顶用,最起码可以防着有人老来惦记。

    可是家里的几个女娘都太小了,且他们也没那嫁人的心思,倒是张大娘这个岁数,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能给人当了填房或者小娘去。

    他忙压下这个念头, 把那贼人骂了一通,才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林春燕和张小舅说起来跑货的事情, 先跑的是临近他们的葫芦镇那里,虽然没有码头,但是听说也是热闹得很。

    “这是昨个才做出来的山楂罐头,先拿这个做了敲门砖。不管是酒楼还是茶楼,都拿了咱们的东西去试一试,价格在这之间浮动,舅舅你看着就行。”

    林春燕把几罐山楂罐头放到张小舅的挑担里面,还开了一罐让他尝尝那滋味。

    张小舅从小就爱吃酸甜的,一时之间倒是把他赶路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连连点头夸好吃。

    有这样的敲门砖,就不怕那些个酒楼茶楼不让进去了,就是有些心疼这样的好东西。

    他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小心思也多,剩下的不用林春燕教,他也知道该如何去做,干脆跟着林春燕他们一块到了码头,坐了条小船,去了葫芦镇。

    张大娘踮着脚和张小舅挥手,还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办成,也别再被人骗了去,不然你那二妗子得把我活吃了不可。”

    林春燕捂嘴笑,“娘,你还怕这个了,她要是撕了你,你撕回去便是。”

    “我不同你混说,还要家去呢,怕是你二婶子他们已经等着了,昨个才来的山楂全要洗了不成?”

    林春燕点了头,“全洗了吧,洗了之后就放在院子里晾晒一下,等下半晌回去了,我得再做些出来。”

    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咱们家院门口的那些个菊花,也让两个婶子给我摘两筐来。”

    这马上就要重阳节了,时下对这个节日可是追捧得很,都要去登高赏菊,林春燕就想借着这个时候,做些菊花酥饼和菊花酒。

    张大娘前脚刚走,后脚清风楼的黄掌柜就找上门了,来了为的也是同样一件事情。

    上次中秋节的时候,林春燕做了些板栗饼,在他们茶楼就卖得不错,只那王小郎君和胡小郎君全给包圆了,后头有人知道了,也有人来找。

    黄掌柜就让自家的大厨试着做了一下,不过味道总是差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春燕先请黄掌柜坐下,给他上了一碗果冻豆腐,加的是她刚调配出来的卤子,黄掌柜也不客气,坐在那里看了看卤子里的东西,葡萄干,山楂干,果干,上面还飘着几朵桂花,尝了一口,眼睛忍不住就舒服地眯起来。

    “这才多久没来,小娘子这里又多了这么多的新鲜吃食。”黄掌柜不得不佩服林春燕,又想着这东西放在茶楼里也是再好不过,有心想要买下来,倒是先把菊花酥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镇上的茶楼酒楼不少,但是像黄掌柜这样平易近人的,却是不多,林春燕听了他的话,只说,“从我这里拿货是可以的,卤子我这里也可以调配好,只是那方子却不能给。”

    黄掌柜已经料到这事,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强求,又谈了一会儿价格。

    别看在这里只是几文钱进的货,到了他们茶楼里,那是可以翻上几十番的。

    毕竟茶楼的装潢,请人特意来的表演,都是要额外付银子的,也不是他们这种小摊子上能比的。

    黄掌柜最喜欢吃那山楂干了,额外要了一些来,“这东西放在别的上面怕是也好吃得很。”

    林春燕点头,又问起他那菊花酥的章程来,把要什么样式,里面是什么馅儿都问得清楚了,时下的菊花酥一般都是豆沙和红豆馅儿,也没什么出挑。

    黄掌柜对林春燕手艺很是有信心,只一点,不能卖给了别人去。

    “那既然垄断了,价格自然就贵上些。”

    黄掌柜不怕贵,就怕别人抢了生意去,连连点头答应。

    林桃红一直竖着耳朵听,等黄掌柜走了,她才乐呵呵地看着林春燕,“大姐儿,咱们岂不是又有一大笔生意要做了。”

    “可是呢,又要忙上一阵子,回去把那菊花洗了,还得调好馅料。”

    他们的对话自然被不少人听了去,坐在椅子上吃面条的陈老丈人就朝他们招呼,“小娘子,那菊花酥要是做好了,可得给我留上几块,不知价格是什么。”

    这陈老丈人隔三岔五就来他们这里吃东西,听说也是秦老丈人的老熟人,不过他并没有秦老丈人那样的家底,每次来了都犹豫再三,挑了最便宜的来吃。

    这次这样大方,倒是让林春燕吃了一惊,忙笑着答应,“既然如此,到时我给丈人多留几块,不过那价格定的可能会稍微贵上一些。”

    毕竟用的都是白面糖这些精细的东西,贵上一些老丈人也能理解,“就是再贵,还能有那些点心铺子里卖得贵!别的节气也就算了,能省就省,但这重阳节可不一样,到时我和老伴可要去附近的铜山爬山去,带上几块菊花酥,岂不是美哉。”

    不曾想这陈老丈人还是个会过日子的,他说完倒是让其他人也向往起来,另一桌的客人也要上几块菊花酥。

    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快有五六个要买。

    这倒和林春燕原来想得不一样,她以为绝大多数的人是舍不得买点心吃的,那些个山楂条、山楂酱她都没拿出来摆,这样看来,指不定也是能卖得下去的。

    坐在他们摊子上吃面条的还有一位女娘,这位女娘也是熟客了,每次来了都只点那炸酱面,其他的什么吃食也不要,次数多了,林春燕就和她说起话来。

    这娘子有些不自在,她日日来吃着炸酱面,回去也做了几次,可每次王小郎君都说不是那个味道,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李小娘子也深受打击,反而偏要把那炸酱面做出来。

    府里好些个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吃了这么多回,李娘子还是没做出来和这炸酱面味道一样的面条,可不是自砸招牌。

    这次她又点了炸酱面,见这么些个人定了那菊花酥,想着上次王小郎君买了点心回去,哄得家里的老太君高兴得很,就也要上几十块,到时候和各个院子分一分。

    “只不知道有没有包装。”

    李娘子倒是不担心味道,只那些个人从来都是拜低踩高的,少不得得用盒子装了,才觉得东西好。

    林春燕一听就知道这李娘子怕是高门大族里的,不然也实在吃不下这么多的菊花酥,便格外多看了她几眼,想着回头请了林三叔,做些木头盒子来装。

    李娘子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背脊挺得直直的,拿着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唇角。

    吃这炸酱面哪里都好,就是唇角上多多少少会沾染一些,每次回去之后,她都要换上一块帕子。

    擦完唇角,两个人略微说了几句话,林春燕眼睛微微一亮,“娘子难道也是灶间的人?”

    李娘子点点头,“不瞒你说,我是那王小郎君家的厨娘。”

    她总领着厨房,往日里倒是不管厨房采买什么东西,可要插手,也是能说得上话。

    回去了就告诉了采买上的人,赵婆子心里有些不痛快,往年这些个点心都是从淑芳斋买了,她也与淑芳斋熟,回扣吃的也多,听到之后自然脸色不好。

    李娘子说完就走,正碰上一出去闲逛的小丫鬟,撞了李娘子的身上。

    要是以往,李娘子定会把这小丫鬟责罚一顿,如今她只轻拿轻放,不过略微说了几句就算。

    都说李娘子最近有些痴了,往日里厨房的事情,她都要一一理顺,谁要是敢在她的地盘上闹事,非得被她揪出来罚上月钱不可。

    厨房里的其他丫鬟婆子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见李娘子也没有教训那些小丫鬟,自个儿转身去了灶间,侧着耳朵听了,不久就传来切黄瓜丝的声音。

    一个婆子就哎哟出声,其他婆子也没好到哪里,个个脸上都带着些痛苦。

    不用问,这李娘子定是又去做那炸酱面了。

    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见天见顿地吃,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当这是李娘子为了讨好王小郎君,他们这些也能跟着沾沾光。

    吃上几天的时候,这些丫鬟婆子就觉得嘴里不是个味了,想找李娘子换了吃食来做,不料直接被撅了回来。

    李娘子干脆不再做他们这些人的,让他们跟着其他府里的下人一块吃。

    他们这些灶间的丫鬟婆子又不愿意,那些个人吃的哪里有跟着李娘子吃得好,不然为什么好多人都想进这里当差。

    李娘子做到一半,灶间里那大酱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可还是和在林春燕那里吃得不一样,她轻蹙着眉头,突然把勺子一放,转身出去了。

    林春燕就能看见李娘子去而复返,林桃红看见了撇撇嘴,压低声音说,“也不知来干什么,先前同她说话,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林春燕瞪林桃红,“忘了我先前是怎样同你说的了,人家来咱们摊子上吃东西,那就是客人,怎么能在背后编排客人?”

    林桃红讨好一笑,“我也不同其他人说,只背后和你嘀咕。”

    说话间,李娘子已经走上前,踌躇了半天才开口,“林家小娘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这语气让林桃红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宋娘子当时就是这样过来问的。

    不过如今欠着宋娘子家的钱,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盯着那李娘子看。

    李娘子被看到浑身不自在,但她始终挺直着脊背,仰着头,看起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何况她身上穿着锦罗玉服,一看就和她们这种乡下人不一样。

    林春燕没在意那些,她的唇角有一抹弯弯的笑容,把手擦了擦,领着李娘子去了一旁。

    李娘子松了一口气,“那炸酱面我也吃了很多回,不瞒小娘子说,回家我也试着做了,可是滋味总是不对。”

    林桃红一直竖着耳朵听,闻言就炸了锅似的蹦起来,她也不管李娘子是什么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这样明晃晃地问东西是怎么做的。

    先前已经有了个宋娘子,如今这李娘子也不遑多让。

    “老天爷呢,谁要是在我们这里吃了面条,回头问我们怎么做,我们也不做别的,就在这里和别人说如何如何吧。”

    她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就像放炮似的,让周围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对面卖面条的沈娘子自然听到,自上回她给人说了难听的话之后,两家就算是结了仇,且又卖的都是面条,更是处处不对付。

    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倒是让隔壁的宋娘子有些不舒服,替林春燕他们说了几句好话。

    那边梅子已经撸了袖子,像道风似的冲了过去,站在林桃红一旁,就要帮着说话。

    李娘子被这变故弄得吃惊不已,她出来自是不能惹事,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避让。

    林春燕忙上前扯了林桃红和梅子,让她俩去一边玩,“我还能吃亏了不成?”

    吃亏肯定是不能吃亏的,就是林桃红不愿意看着林春燕被人欺负。

    “大姐你也太好性了些,这事娘要是知道,一定一口啐在她脸上。”

    她还想着,以后这李娘子再来买炸酱面,她绝不让林春燕给她做,省得偷学了去。

    好不容易安抚好林桃红,林春燕回头朝李娘子解释了几句,“她这是有了阴影,并不是故意针对娘子。”

    李娘子见她这样大方,和自个儿想得不一样,倒是有了几分好感,把自个儿的身份说了出来。

    “是我唐突了,只我实在是想知道那炸酱面是如何做的那样香,我自然也不白学了去,小娘子若是愿意,我拿了其他方子来和你换。”

    李娘子以为林春燕听了之后会流露出震惊崇拜的神情来。

    可是没有,除了最初的不解之外,林春燕一直很平静,好像她不过是个每日来吃面的普通食客。

    李娘子有些挫败,她最引以为豪的东西在林春燕这里不顶用,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一些。

    只好挑明了说,“我的师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手艺好,多少人只为求她做上一顿,你若是看不上其他的方子,我却可以为你说上几句话,让她收了你为徒。”

    要知道,李大娘子名贯京城,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过徒弟了,这可是何等的荣耀。

    有了李大娘子徒弟的名头,别说在这白云镇,就是去了府城,也能横着走。

    林春燕却只笑着摇头,“李娘子做出来的味道和我不同,大概是因为酱的原因,不若再多试几次。”

    李娘子最后只悻悻的走了,林桃红见林春燕没说出来如何做的,心里才松快起来。

    却说除了他们家进了贼之外,村里的另一件大事,就是赵杏花被她娘卖到了镇上,去给人当丫鬟。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赵杏花这小娘子是不想给人当丫鬟的,尤其还和梨花的哥哥有些牵扯,乍然一听她去给人当丫鬟了,还有些奇怪。

    “别说你奇怪了。我原先还以为是杏花娘把杏花给绑了去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杏花是自个儿跟着人走的。”

    这倒就让人更心生好奇了,一群人凑在大树下嘀嘀咕咕,柳娘子最爱打听这些事情了,村里就没有她不爱凑的热闹,和以前的张大娘一模一样。

    只见她说得唾沫横飞,“你们当是如何?是那梨花的哥哥和人定了亲,杏花知道嫁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她娘又成日里在她耳朵边说当丫鬟有多好,不巧那日陈娘子来,杏花娘就把她领到了家里,不知道说的什么,杏花就跟着那陈娘子走了。”

    陈娘子就是他们这十里八村的牙婆子,谁家要是想买卖丫头了,一准找她错不了。

    这陈娘子也是个有良心的,不干那强买强卖的活,都是小娘子自个儿同意了才把人领了去,她也怕摊上那些个因果,给自家招祸呢。

    林春燕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在心里叹了一番,“之前她还说去山上寻了那野猕猴桃来,再拿来我这里换了铜板,谁知竟然直接走了。”

    走得还那样匆忙,都来不及打声招呼。

    “知道去的是哪家吗?别不是也去了梨花在的那员外家。”

    林桃红还记得上次钱姨娘打梨花的事情,让她一度觉得,那钱姨娘面目十分可恶,活像个吃人的夜叉。

    要真是那样,可就有热闹看了。

    赵娘子也在担心这个事呢,急急慌慌地去找了杏花娘,问她杏花被卖到了哪家。

    杏花娘正在家里数银子呢,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些个银子,高兴得每个都拿牙去咬了,见梨花娘来也不像往日那样热络,只不冷不热地瞧着。

    要不是因为赵娘子总是不帮着办事,她家杏花早就能去享福了,何苦等到现在。

    赵娘子如何看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上去问了又问。

    杏花娘撇撇嘴,三句里回一句,“这我哪里知道,既把她卖给了陈娘子,自然都是陈娘子说得算,再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

    赵娘子看不惯这个娘家嫂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好好的女儿被你给卖了,你就把这关系断得干干净净。”

    杏花娘冷哼一声,“说得倒像是谁比谁高人一头一样,你家梨花不也被你卖了,在这里装什么圣人。”

    “这哪里能一样,我家梨花以后还是要赎回来的,再不行以后当了人家小娘,我们也当成正经亲戚来走,总好过她一个人去那孤零零的地方苦熬着。”

    杏花娘嗤笑一声,“不过是说得好听,像是谁愿意要这样一个穷亲戚似的。少不得到时候还拖累了她,她要是有那造化,自个儿享福去,这几贯钱就当是把我们母女情分给买断了,我以后也不让她孝敬我。”

    两个人说不对付,赵娘子也没打听出来赵杏花到底去了哪里,只能急匆匆地去了镇上,想问问梨花。

    到了角门那里,却左等右等不见梨花出来,又塞了几个铜子给那门房的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梨花叫钱姨娘给打了,如今连床也起不来。

    赵娘子一下子急的手足无措,“如何就让人给打了?好好地当着差,怎么能说打人就打人。”

    门房看她也是个疼闺女的,便多说了两句话,“这有什么打不得的,既然卖给了别人家当丫鬟,生死都全凭主子的喜怒,不过是打了一顿,过两天就能下地了,又不是将人打死。还是快快离到这里,别再给锦衣添麻烦,回头让里面的人知道了,我也得跟着吃挂落。”

    赵娘子在那里又等了片刻,不想离开。等天黑了就知道今个是绝对见不到梨花了,才一脸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林春燕收了摊子回了家,见张大娘就在门口踮着脚往他们这边看,见他们回来,赶紧一不溜地上前拉住了王英娘的手。

    “总算是回来了,我这可盼了半天。”

    别说王英娘一头雾水,就是林春燕也不知道张大娘这是做什么。

    等看到院子里放着好几块布,才知道原来这些人还真拿了布来等着染色。

    林春燕就问张大娘,“娘,你们这生意还真做起来了?”

    张大娘得意,“那是自然,我这快收了十来个铜板,你且等着吧,我这生意还能做下去,英娘你快些来染了色,我分你一半铜板。”

    那边林二婶和孙娘子也都掏了几个铜板来染布,还问林春燕和王英娘,“不知道还能染成其他的颜色不,要是真能染成了,给家里其他人也都扯上一些来染。”

    林春燕就看王英娘,“这你得问英娘。”

    王英娘兴奋得脸红彤彤,“婶子且再等等,我再试着把那布染成酱红色。”

    “那我们且都等着了,那酱红色好,就是有个什么喜事也能穿出去。”

    说笑了几句,林春燕见那些菊花已经晾晾晒干了,就拿起来要用。

    天气越来越凉之后,林春燕就不再泡那薄荷叶子喝,反而摘了这些菊花来,之前做的那菊花枕头又重新翻新了一下,连王英娘也做了几个。

    她的手艺是四个人里面最好的,有什么要做的东西也都找她来帮忙。

    要开始时,林翠香过来,红着脸拉着林春燕,把事情小声和她说了,“大姐儿,你看我能不能去摆摊,我那些小虾的生意,回来抽空就能做。”

    林春燕看向王英娘,这两天都是她去摆摊,林春燕也知道她不愿意出去,怕碰到王锤子。

    “你且等我问问。”

    王英娘听了,没什么不愿意的,“在家里更好,我愿意呆在灶间呢。”

    林翠香脸红扑扑的,眼睛都要比之前亮不少。

    林春燕看着他们交接,在一旁就开始做那菊花酥来。

    又说张小舅坐了一路的船,终于到了葫芦镇。一下船就蹲在码头边干呕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坐习惯船,他们住在那深山里,平日里连马车坐上去都晕得不行,全靠一条腿来走路。

    船夫见他这样,在一旁爽朗地大笑几下,还说让他多坐几次就习惯了。

    张小舅从来没来过这葫芦镇,在船上的时候就问了船夫哪里有酒楼,镇上的人都惯常去哪家吃,打听清楚了,他才带着一堆东西往那边赶。

    正是吃饭的点,酒楼里热热闹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和他们的白云镇热闹程度差不多。

    张小舅找了一家非常气派的酒楼,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进去,小二还以为他是来吃饭的,将要把他引过去,就被张小舅摆手否认。

    “我不是来吃饭的,是带了不少东西,你们且看一看。”

    他刚把自个带来的那些吃食摆出来,就被那小二直接打断。

    “不是来吃饭的,来咱们酒楼干什么?去去去,这里忙得很。”

    张小舅赶紧把东西递过去,“这是咱们自己家做的吃食,好吃得很!”

    小二不为所动,眼里面带着几分嫌弃,“要都是像这样,谁家都做了好吃的送到我们酒楼来,那我们还要厨子做什么,干脆请了你们来这里做饭得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张小舅,直接去招呼其他客人,周围不少人盯着张小舅看,那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只能狼狈地从酒楼里退出来。

    酒楼旁边也都是一些等着人来叫的闲汉,这是要给各家送外卖的,在那里巴巴的看着笑话。

    张小舅又去了两家酒楼,都是被这样赶了出来,觉得没意思,就在葫芦镇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镇上的路边摆的摊子,也是各色东西应有尽有,张小舅一边看一边担忧,只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他也没舍得花铜子去买那摊子上的吃食,实在是这生意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纵然林春燕给了他些路费,他也少不得要节俭一些。

    张小舅只蹲在路旁拿了那些带来的东西吃,他最喜欢吃辣豆皮了,就着馍馍能一下子吃上好些个。

    他吃得香,旁边一卖素素馒头的摊子上有人也看得香。

    只不见那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听着张小舅一边吃一边斯哈,就觉得口齿生津。

    忍了一会,这人没忍住出声,唤了一声,“这位兄弟,不知道你这吃食是在哪里买的,味道如何?”

    张小舅再也没想到,只不过是坐在路边吃上几口东西,就有人主动来问,忙擦了擦嘴,胡乱喝了一口水,咽下去之后才开口,“这东西叫豆皮,是我们白云镇上林家小娘做的,味道香得很,我们那边的人都爱吃。”

    这人没吃过豆皮,不过家里是个不差钱的,听说是白云镇那边的吃食更加好奇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出几块铜板来问,“不知这位兄弟肯不肯割爱给我几个尝尝。”

    张小舅哪有不乐意的,他各色东西带得可不少,都是为了让那些个酒楼免费吃的。

    被这样赶出来几次,张小舅也心灰意冷,与其让他们免费吃了,还不如就这样零散地卖了,还能挣上几个铜板。

    这人见他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也不再客气,拿了一块豆皮就往嘴里放,刚入嘴的时候是一阵的麻和辣,他平日里不太爱吃那些个辣的,有些受不住的咬了一口手下的素馒头。

    那豆皮却越嚼越香,和素馒头配起来倒是真正好,也不再觉得辣,把那一张豆皮吃完了,这人的目光还舍不得离开,又拿了两块铜板出来,说要买些回家吃去。

    这边的动静让那卖素馒头的店家看了过来,大娘等这人走了,才把张小舅唤到跟前,也拿了两个铜板出来,却不要那豆皮,指了豆干说,“这个东西我是吃过的,还是去看大戏的时候,滋味实在好,给我拿些五香的来。”

    张小舅又给这卖素馒头的大娘拿了五香豆干,干脆就坐在她的摊子前歇歇脚,也不先往那些酒楼去了。

    把那些豆干豆皮,还有田螺螃蟹都摆了出来,这些都没啥稀奇,直到那山楂罐头拿出来,大娘才开口问,“你这带的东西还挺全,怎么还带了点心饮子来?”

    张小舅指着那山楂片摇摇头,“这是山楂做出来,若说成点心也是可以,我们那边是把这山楂干放在果冻豆腐里当甜卤子吃,大娘你知道果冻豆腐吗?那也是我们镇上的一绝,如今很多人爱吃得很。”

    张小舅本来口齿就伶俐,说得绘声绘色,倒是吸引来不少人来这里张望,听他说白云镇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有去过的就不太信。

    “之前我才去那边走过亲戚,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多好吃的,你这人莫不是个骗子。”

    张小舅也不生气,只问这人,“怕是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走亲戚了吧,这些个吃食都是才做出来的,在镇上和码头都有卖,要是不信,只再去看一回就是了。”

    这人的确有好长时间没去过了,闻言也不再反驳,指了那山楂罐头说,“这东西可能尝一口?”

    张小舅有些舍不得,“这是山楂罐头,用那新鲜的山楂做的,可以放上很长时间不坏,滋味好得很。”

    这人看着山楂红艳艳的,汤汁又清亮透明,很勾人食欲。

    他也不让张小舅为难,问了价格,当即从袖袋里摸出来五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我也不白吃你的,这东西既然这样贵,我全买了便是。”

    张小舅立刻就笑脸相迎,亲自给他盛了一碗出来,这人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慢悠悠地坐下。

    也有人不理解的,不知道一个区山楂罐头为何要卖上这样贵。

    “五个铜板都能割上一斤猪肉了,回家炒了吃肉,不比吃着什么罐头好。”

    这么多人注视下,买了罐头的人也不扭捏,直接拿了勺子,先舀了一口汤汁,那汤汁酸酸甜甜很是开胃,这人直呼好喝,“可惜了现在不是夏天,如果夏天喝一碗这样的甜饮子,能消了大半的暑气。”

    说完之后又去尝了一口那山楂,山楂已经泡得软烂,酸涩味道去掉不少,软软糯糯的,非常的解腻可口。

    一连吃了几个才停下,倒把一旁的小孩馋得直流口水。

    若是别的,这人也就让这些个小孩尝了去,偏这一罐头就要五个大钱,他再大方也舍不得,只把剩下的收好提去家里。

    这样的热闹,自然有不少人议论,都在说那些个新鲜的吃食,还有人打听要在哪里能买着。

    林春燕的菊花酥是用油酥混合的,里面加了猪油和面粉,均分成几个剂子之后,再擀成牛舌状,里面放了各种馅儿。

    有豆沙的,林春燕总算买了红豆来,还有那酸枣泥馅儿的,芝麻花生,果酱馅儿的。

    这些果酱都是从地窖拿上来,是之前做好的,原先做的时候,林桃红和张大娘都不太明白,觉得这果酱做出来实在费白糖,除了往卤子里调味之外,也不见其他的地方吃。

    如今见这些果酱能做了馅儿,都没人再开口,只在心里暗叹林春燕想得周到。

    把馅料包进去之后,将剂子擀成一个圆饼,再拿了刀从中间开始向外折叠翻花,做成菊花的样子来,这菊花酥就成了。

    光这一手,就让周围的人啧啧称奇起来,这还不算,林春燕还根据不同的馅料,把那菊花的样式也微微做了调整。

    王英娘学得很快,教了几次就能帮着一块做,林春燕又去把面包窑烧着火,把醒发好的菊花酥都放进去烤。

    只是如今做起来,又觉得一个面包窑不够,少不得以后得再做一个。

    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了糕点特有的香味,林春燕拿出来一个尝一尝,外面的皮儿已经酥掉,吃一口能掉渣,里面的馅料十足,尤其是那豆沙和枣泥的,味道十分浓郁,让人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

    林桃红早就在一旁巴巴地等着了,见林春燕已经吃下去,也拿了一个,不过她吃的是果酱味儿的,酸酸甜甜,十分可口。

    她舒服地半眯着眼睛,觉得这日子就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又给家里的几个人尝了尝,孙娘子和林二婶不要,“我们可不能再吃这些东西了,本来晌午在这里吃一顿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推辞几下,还是林春燕佯装生气,这两个人才收下。

    孙娘子舍不得吃,拿着帕子将那个菊花酥包好,打算带过去给自个儿的婆婆还有孩子尝一尝。

    她这心里满心的都是感激,再也没有比在这里做工还要好的了,晌午管一顿饭不说,还让她把孩子带来,有时候更是让她拿不少吃的回去。

    她婆婆说她好几次,让她不要这样又吃又拿,可每次她都推拒不了。

    林桃红吃了三大块才停,指了院子里晒的菊花问,“那些是要做什么?我原还以为就要用菊花来做。”

    “那些是要酿菊花酒的。”

    林春燕吃得满足,找了一个密封罐,这些罐子都是提前晾晒好,保证里面无水无油才能用。

    将洗干净的菊花放到锅里面,加入井水,开小火慢慢地煮菊花,让菊花的香味和水充分地混合之后,再拿了篦子进行过滤。

    过滤出来的水非常的干净透彻,没有了那些残渣和杂质,这些水放进容器中,再加入酿酒的酵母,密封好就行。

    这样做出来的菊花酒,具有独特的花香和清爽的口感,不过要发酵的时间也长,一时半会儿喝不上。

    这酒也能用糯米来做,第二天就能喝,林桃红听说了,缠着林春燕再做一些来。

    “那也得先把糯米泡一晚上,等明儿个回来再做,保管你这个小馋猫能喝上。”

    第58章

    张牛力这次多挑了些果冻豆腐, 想着要实在卖不了,他就走得再远一些,去深山里面的村子里卖上几日,总是能回本的。

    他年轻, 别的没有, 倒是有一把子力气, 也愿意干。

    见他拿了这么多回来,胡氏和张小妹都大吃一惊。张满粮也是觉得有些太多了, 只说也要帮着一块出去卖。

    只让胡氏再做了扁担出来,张牛力不放心张满粮, 让他先跟着自己跑几趟,“总得知道行情, 该怎么和人讲价……”

    张满粮不乐意,“这事我也是懂的,大哥你且放心, 我肯定能卖出去。”

    他赌着气, 不想被看轻了去, 背着扁担直接出了门。

    张牛力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 倒是胡氏在后头拉着他,“且让他自个去,不过是一担子的果冻豆腐,咱们还是能赔得起。”

    张牛力便不再管, 自个儿拿了扁担出去卖货。

    胡氏话是这么说的, 可到了晌午, 听说张满粮和人打起架来,还是唬得他们一大跳。

    等见到张满粮人了, 才发现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很是严重。

    胡氏一边心疼给他擦伤口,一边问,“这却是怎么回事?你拿着豆腐去卖了,还能被打了不成?”

    张满粮忍着疼在那里嘶哈,他却不觉得自个儿有错,明明是那冯家村卖豆腐的一家先动手打的人。

    原是张牛力之前去他们村卖了一次果冻豆腐,好多人吃了之后眼巴巴地等着。

    这样一来,倒是没人去冯家买豆腐了。

    “这不我一去,就有人给他们报了信,那伙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我打了一通。”

    张满粮觉得一肚子的委屈,这事倒是让张牛力没想到的,他尴尬地挠着头,“我上次去冯家村的时候,也没遇到这事,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卖豆腐的家。”

    胡氏看得比他们透,“咱们这果冻豆腐卖得便宜,别人吃得好了,自然等着咱们来,没人去买他那豆腐,可不是要少赚好些个铜板。”

    可别小看那好些个铜板,对于乡下人来说,那一个铜板都要存上好久,这断人财路的事情,挨打也是正常。

    张小妹又着急又心疼自家哥哥,害怕以后生意没办法做了,只说,“要不我去问了燕娘这如何做?让她给拿个主意。”

    其他人都不同意,“哪里能事什么都去问燕娘,她不得忙得脚不沾地,这事儿咱们自己想法子就行。她一个女娘,天高皇帝远的也管不了人家来。”

    胡氏却发了狠,“凭他什么冯家村的卖豆腐的,咱们只管在自个儿这里卖,要是谁想来买,只管让他们来,咱们再把那黄豆豆腐也卖上。”

    先前的时候,因为他们隔壁村就有卖豆腐的,胡氏就没让拿那么些豆腐,怕卖不出去了。

    又想到林春燕也是因为他们那边做豆腐的洪娘子涨价,才想自个儿做起来。

    “这样只怕是把咱们村卖豆腐的一家也给得罪了。且如果不去走街串巷地卖,远一些的,怕是不愿走这么长的路来咱们这里买。”

    这说得也在理,屋里陷入短暂沉默,最后还是张牛力说,“要不这样,以后我和石头一块儿去,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张小妹也出了主意,“不然咱们也在他们村找了人,让这人每日来咱们这里挑了货,回他们自个村子去卖,这样那些卖豆腐的也不敢来咱们村子里闹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让人家来这里买货,多少是要给人家几个铜板的,不能让人家白干。

    且人也不是那样好找,几人商量过后,只说先按了张牛力的法子,再慢慢找人。

    临近重阳节的时候,码头上都要比往日热闹几分,有好些个人都要来他们白云镇爬山赏菊的。

    据说他们这边有一山上的道观很出名,里面求子娘娘灵验得很。

    也有纯粹是登高望远的,在重阳节这一天,人们还习惯插茱萸,赏菊花,邀了三五个好友一块,好不热闹。

    也有人回来探亲,说是拜了家里的老人,一年都有好运气。

    来往的人多了,林春燕就把能摆出来的东西全都摆了出来,像那山楂罐头,山楂糕,菊花酥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

    他们这里早早就围过来许多人,有买肉夹馍的,有要豆皮的,也有奔着新鲜的吃食来的。

    胡小郎君家的小厮书香,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今儿个他们小郎君是要跟着同窗一块去爬山赏菊的,这不就早早的打发他来这里,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不拘多少,都买了回去。

    书香是他们这里的老顾客,林桃红和他熟稔起来之后,就笑着打趣,“这么些个东西,难不成还能全要了?我们这新做的山楂糕,菊花酥,罐头,可是有好些个呢。”

    书香有些脸红,只让他们拿盒子包了几个,这些木盒是林三叔帮着做出来的,他手倒是巧,上面还刻了些花,瞧起来就比较上档次。

    多这一个盒子就要多上五文钱,普通老百姓家自然是不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但是这书香却要了好几个那木盒,说是提着也好看。

    买了东西也不着急走,等着包装的功夫,书香就拿了山楂糕来吃,“这点心那淑芳斋也有,上面还刻了花,却不如你们这个好吃,里面倒是放了什么?”

    说完就自打嘴巴,一时多嘴问了不该问的,不过他也只是好奇,林桃红和林春燕都没去过那淑芳斋,可也知道是镇上最有名的点心铺子。

    据说他们是从京城那边开过来的,说是百年老字号,里面光点心的样式就有几十种。

    林春燕就好奇地问,“那淑芳斋除了这山楂糕之外,还有些个什么讨巧的吃食?”

    书香对这个可熟了,往常胡小郎君不爱吃饭的时候,都要从那淑芳斋里要些点心回来,有时候直接就着茶水当宵夜吃,省了小厨房的事。

    他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荷花酥,杏仁糕,玫瑰饼这些,“也有菊花酥,不过我瞧着却没你们做得好。”

    这话不知道被哪个路过丫鬟听了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几个人的目光都望向她这边,那丫鬟也不恼,反而扭了头和轿子里面的小娘说话,“三娘子你可听到了?这有人在那里说大话呢,说做的点心是比那淑芳斋的还要好吃,真是大言不惭!咱们从京城里来,谁买点心不去那淑芳斋里买了吃,如何一个小摊子也敢说这样的大话?真是没见识。”

    林桃红把帕子一甩,就要上去理论,林春燕赶紧扯了她一下,这人一看就是来历不凡,如今又不是现代法治社会,凡事都讲究个理,这里却不同,是要看出身的。

    林桃红被这样一拉扯,倒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更大力地叫卖起来,“菊花酥,各种口味的菊花酥……山楂糕,山楂罐头。”

    那抬轿子的人也是个机灵的,没着急走,里面的小娘子就伸出来一双纤纤玉手,露了个脸出来,先是轻斥了丫鬟几句,又看向那摊子上的东西。

    别的还好,什么菊花酥,山楂糕的,往日里也是吃惯的,没什么新鲜,只那山楂罐头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意思。

    一边的林春燕和林桃红都惊呆了,两个人都闭了嘴,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

    这书香还以为他们是吓的,他对这些个人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家在京城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真论起来,指不定谁要给谁磕头呢。

    他就上前一步,挡在林春燕他们面前,“这位姐姐说的可是不对,那京城里的淑芳斋我们也是吃过的,滋味虽然好,但是论起好吃来,还是在这林家小娘做的。别看她年纪小,那手艺可是一绝,咱们镇上多少人都知道这个事呢。”

    坐在摊子上吃面条的秦老丈人也点头,“是这个理,我们这些老饕餮说起来林家小娘,个个都是竖大拇指。”

    他今儿个吃的就是那蟹黄拌面,虽然比平日的拌面要贵上几文钱,但是这滋味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吃上一口就觉得满嘴的鲜香,恨不得这一盘子的拌面能长长久久地吃下去。

    林春燕却不是因为害怕,她和林桃红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实在是因为这小娘子长得和赵杏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说话语气都不同,他们还真以为杏花就坐在轿子里了。

    原村里人都说,凭赵杏花那样的模样性情,要是真改了主意,保不齐就能当上小娘子,再生了儿子,以后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是再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个和赵杏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只是赵杏花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也没听说过她是什么抱养来的,若真是中间有什么隐情,那杏花娘岂不是胆大包天,竟敢把她给卖了。

    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妹两个都没吭声,只听着书香和那丫鬟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好不热闹。

    周围来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那金娘子也不卖馄饨了,搬了个马扎坐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是轿子里的小娘子发了话,这丫鬟才闭了嘴,等他们走远了,金娘子才收起看好戏的表情来,刚想和林春燕他们说几句来,一想这不是张大娘,顿时没了谈话的兴致。

    只问林春燕,“你娘什么时候再来摆摊,我这有几日不见她,还怪想她的。”

    张大娘这几日在家里光享清福了,只等着林春燕快回来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做起活来,那林二婶和孙娘子又不能说她什么,要指着张大娘给他们铜板的,也都闭了嘴。

    张大娘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只不成想,林春燕早就知道了,只让她先松快几日,待过几日了再和张大娘算账。

    听了金娘子的话就说,“我娘怕是这几天都不出来,过段时间等她歇够了,保不准还会来摆摊。”

    金娘子在心里又感叹了一遍张大娘的好命,她怎么就没生了这样的女儿,什么都会做不说,还是个会心疼人的。

    要是张大娘听到了,保不齐会一口血吐出来,林春燕哪里都好,只这心疼人一事上就不太能说得过去。

    要是真心疼她,哪里会让她日日干活?

    那菊花酥已经装好,林春燕又特地给书香装了两块,让他路上吃,书香知道这是她谢自个儿刚才仗义出口,也不推辞,拿了东西就往回走。

    回去他就把这事和自家小郎君说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娘子回来探亲,口气竟然如此狂妄,当谁没吃过那淑芳斋的点心。”

    胡小郎君回想了一下,他比书香的年纪小,在京城的时候还是个豆大点的娃娃,不太记得那淑芳斋的点心是什么口味,只不过他们镇上的淑芳斋点心的确一般般。

    胡小郎君看那菊花酥做的样式讨巧,拿了一个吃起来,咬下去一口满嘴的酥香,里面竟然放的是豆沙馅儿。

    书香见他吃的是红豆馅儿,又说自个儿吃着的是芝麻花生馅,“香得很,听说还有什么桂花馅儿,果酱馅儿。”

    这一说,倒是让小郎君更好奇起来,可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那菊花酥上哪里写的字,“这如何能分得清到底是什么馅儿?”

    书香就得意地同他说,“那林娘子可是同我说了,得看这花瓣的形状。”

    这菊花的样式多了去,林春燕做的也不全都是一个样子的,不同的形状里面的馅儿不同,不仔细打量还真看不出来。

    胡小郎君又赞叹林家小娘这心思巧,让书香送了两盒菊花酥给自家的美人娘亲,他则收拾着要去外面赏菊。

    美妇人最近却在为一件事情头疼,只因为她丈夫在外头收了个妾,模样水灵得很,还是个良家子。

    在信上写了说是过几天回来要给她磕头,显然是要抬了做妾。

    这么些年下来,美妇人对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早就没了什么兴趣,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情。

    那些个丫鬟,也不过比普通丫鬟多了个名头,只要不闹大了肚子就随便他们去。

    可谁知,就在他们马上要去京城起任的时候,胡相公竟然要纳个小的,这意思还是要给名分的,让美妇人如何不生气。

    她身边的丫鬟若柳一打眼就知道美妇人在想什么,端了茶水过去,又拿了美人锤轻轻的替美妇人揉捏着腿。

    只是还不见她开怀,就把小郎君送来的菊花酥拿过来凑趣。

    美妇人实在没什么心情,“这孩子又去外面买吃食,咱们马上就要去京城了,这毛病的改改,没的让别人知道了,回头又和相公说嘴。”

    到底是自家孩子的一片心意,美妇人提了几句,也就把那木盒打开,那盒子在她看来做工实在粗糙,不过是图个野趣。

    里面的菊花酥却是精巧得很,样式各不相同,她拿了一个尝了一小口,外面酥的掉渣,里面的馅料确实酸酸甜甜,和往日吃的那些都不同。

    就着茶水吃了几口,美妇人才问,“这馅料是什么做的,倒是比往年吃的都要新鲜许多。”

    若柳刚拿过来的时候,就听书香说过了,一五一十地回了,“说是里面的馅料各不相同,有什么枣泥馅儿,山楂馅儿的,还有各种果酱,芝麻花生的,红豆馅儿的。”

    她把这些馅料一一报来,美妇人听得也稀奇,又让她切了一小块枣泥的来,“这林家小娘倒是手巧,要不是她没那个志向,我倒是想把她带到京城里面,以后有个什么人情往来,也好让她做些新鲜的吃食,可惜了。”

    若柳又说,“娘子心善,是这林家小娘没福气。”

    等把美妇人哄高兴了,若柳才从屋里头出来,外面的梅香眼巴巴地凑上去,“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自从上次买那小河虾的事情之后,这梅香被革了月钱,也被调到了屋外头伺候,等闲不让进去。

    虽然不甘心,可梅香是到这镇上后才买的,和美妇人从京城里带回来的那些丫鬟本就不同,只能忍了气,想着胡家马上就要回京了,得赶紧使使劲儿,保不齐就能被带到京城里。

    这还真有一桩事情,若柳就吩咐了梅香去做,“你去那清风楼找黄掌柜,买了那林家小娘做的菊花酥来,只问掌柜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咱们等着要。”

    全是这美妇人吃得好,想着他们家就要走了,少不得和这里的人情往来一回,就把这菊花酥添上去,也算是应个景。

    梅香领了命,赶紧就往角门去,直奔清风楼。

    黄掌柜这一整天的嘴就没有合拢过,来买菊花酥的人实在不少,林春燕给他的那些,一早就被订了出去。

    见梅香来问,只说今儿个没了,“怕是订单得排到后面了。”

    梅香着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使得,我可是胡家的丫鬟,我家娘子等着要呢!”

    黄掌柜立刻不敢怠慢,想了想说,“要是实在急要,你且先去码头那边看一看,若是有的话,回头我给你包装上。”

    梅香听了这话,立刻就撒腿往码头上跑,只见林家小娘的摊子上围了很多人,使劲挤了进去。

    见这里有这么多人,梅香的心里实在是吃惊不已,想到之前就因为没买着林春燕他们家的小河虾,她就被革了一个月的例钱,心就慌了起来。

    这事被她记在了林春燕他们身上,要不是他们那天没来,少不得她也不会买错。

    偏这件事情上她又不占理,只能绷着脸对林春燕说,“给我拿十盒菊花酥来。”

    林桃红和林春燕都没有生气,只是好言好语地说,“菊花酥并没有了,今儿个带来的全都卖了,这边还有山楂糕,也酸酸甜甜很好吃。”

    梅香一听那菊花酥没有了,少不得回去又要挨一顿骂,顿时着急起来,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怎么就没有了呢?真是邪了门,偏我每次过来都没有,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林桃红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有了功夫朝梅香看了一眼,奇怪说,“我们又不认识你,何苦跟你作对,你这人说话也真是怪。”

    梅香见自己不占理,旁边的人还对她指指点点,眼圈更红,转了语气央求着林春燕再做些来,“这是我主家让我出来买的,要是买不回去了,怕是少不得一顿骂。”

    她说得实在是可怜,见林春燕没什么动静就要下跪,今儿个档口胡家是要回京城的,她实在是不想把这机会给了别人。

    林春燕见她这样着急,又低声劝慰了几句,“不是我们不给你,实在是家里那菊花酥也还没有做出来,怕是明儿个才能有。”

    这边梅香在这里哭诉,那边周晚娘已经到了王家,说是回的外祖家,却没有开正门,只一扇小小的角门把她给抬了进去。

    周晚娘身边的丫鬟霁明自然是愤愤不平,上次回来的时候,还让他们走的正门,早就有丫鬟婆子等着他们,见了就说一堆吉祥话,今儿个角门那里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周晚娘怕霁明闹出什么事情来,只赶紧开口,“这不比咱们自个家里,你要是犯了什么事情,就像刚才在码头上,非要和人争个长短来,我也是救不了你的。”

    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听了自家小娘子的话,知道她心里也觉得委屈,霁明便收敛了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语气里带了几份恭敬,“小娘子请放心,我是知道轻重的,再不敢像之前那样胡说。”

    周晚娘用帕子擦了脸,轻点了头,收起心中复杂难言的心绪,到了正院里先和自家外祖母请了安。

    王老太太见了她也是心肝肉地搂着叫了一通,“早些时候我就说把你接了来,也省得闹出事了,偏你爹娘不同意,倒让你受累了。”

    一听这话,周晚娘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小姑娘舟车劳顿一路,都是强忍着,直到此刻才觉得心里有了底,哽咽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一旁的大舅母开口劝了几句,“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等京城的局势稳定下来了,再回去就是,只不要在家里拘束了。”

    周晚娘知道她以后定是还要回京城的,别看她年岁小,却已经许了人家,只等着事情平息了,就开始交换赓帖。

    她点了头,大舅母见她身边只两个丫鬟,一个看起来倒还可以,另一个就木讷呐的,知道家里怕是来不及给他准备丫鬟,仓促间就过来了。

    又拨过去一个丫鬟,让她千万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放她去院子里休息。

    这院子也是之前她住过的,新分来的丫鬟原是大舅母身边的三等丫鬟,忙前忙后地张罗了一通,又去小厨房叫了点心来,“想着小娘子走了这一路,也是疲乏了,先吃些点心垫垫。”

    周晚娘真有些饿了,就点了头,想着好赖吃上几口,却见那点心端上来之后,和在码头上看见的菊花酥一模一样,只放在了碟子里,看起来也是精致的很。

    要不是她恰好看到过,还以为这点心也是那淑芳斋里新出的。

    她似是不经意的问着丫鬟,“这点心可是李娘子做出来的,先前在外祖家小住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李娘子做的吃食了。”

    那丫鬟正巧有个姐姐是在厨房当差的,闻言就笑着摇头,“这可不是咱们小厨房里做出来的,李娘子别的吃食都还好,只是那点心一事上做的不是特别出挑。这些点心是她从林家小娘手里买的,听说老太太和大娘子们都爱吃的很,这才又从清风楼里订了许多来。”

    霁明一听就着急起来,“这如何能吃外面做的东西,也不知干不干净,吃了再染了病可就不好了。”

    新分来的丫鬟愣了一愣,倒是没想到周晚娘的排场竟然这么大,只能尴尬地说,“其他的吃食倒也罢了,府里会经常做,只是这些个点心却经常去外面买来,小娘子若是不喜欢,我再让小厨房做些其他的吃食来。”

    时下人最爱点外卖,听说很多人家根本就没小厨房,就连皇上也曾叫了人去外面买了吃的来,买点心更是常事。

    丫鬟说着就要退出去,周晚娘赶紧叫住她,“罢了,我也不是没吃过外面的东西,咱们刚来这里,倒是不好闹起来,没得让别人说我娇气。”

    说完就拿了一块点心吃起来,眼圈略微有些发红,又想到了她不得不来这镇上的情景。

    吃的时候周晚娘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点心上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来,不过一入了口,她就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只觉得这菊花酥的味道竟然不错,到真比那淑芳斋的强上一些。

    她吃的是果酱馅的,里面酸酸甜甜,倒是尝不出具体是什么。

    就着茶水吃了一块,周晚娘总算觉得活泛起来了,剩下的让霁明拿去吃了,又问其他的姊妹和兄弟去了哪里。

    之前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要见了面互相说笑的,今儿个却只见了老太太和大舅母。

    丫鬟笑着解释,“也是巧了,今儿个胡小郎君他们要去爬山,咱们家的郎君和小娘子都跟着一块去了,估计下半晌的时候就能回来。”

    霁明找了个借口把新来的丫鬟支出去,周晚娘指了那点心让霁明快尝一尝。

    跟着她这么长时间,两人私下里就和自家的亲姐妹也没什么不同,霁明见四下无人,就拿起来尝了一口,随即她的眼睛也就瞪大了。

    “不承想这味道竟然还可以,那些人也不全是信口胡说。”

    周晚娘知道她是个嘴硬的,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算是服了软,只是又说,“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连个点心也是。咱们只觉得那淑芳斋的点心好,可这镇上也有做得不错的厨娘,以后可不能太张狂了。”

    霁明红着脸点了头,又小声的同周晚娘抱怨起来,“我看就是故意的,偏巧今儿个小娘子来,他们就都出去了,不就是给咱们脸子瞧。”

    周晚娘听了之后也不太高兴,只说了身上不舒服,回帐子里躺着。

    再也没想到竟然因为自个家里面,就得罪了上面的人,周晚娘悄悄哭了一会,才觉得心里松散了不少。

    想着来投奔外祖母之前,母亲同她说的话,让她且宽了心,到了这里,外祖母肯定有办法帮了她。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想的,可今儿个来了大舅母家,却发现处处与往日不同,倒像是他们家真的从此就翻不了身一样,倒让她心里没了底。

    今儿个登高赏菊,胡小郎君请的人不多,都是他平日里来往的人家,赵官人家的两个儿子也来了,听说胡小郎君马上就要去京城,还有些不舍,凑在一起嘀咕了好半天的话。

    他们两个是爱吃的,偏巧胡小郎君也是,只说吃的,他们就能说上大半天的话。

    爬了山,几个人也都累了,胡小郎君就赶紧让书香把带来的菊花酥拿出来。

    同他们说,“这就是从码头上那林家小娘那里买的,大家快尝一尝味道如何。”

    赵官人的两个孩儿子不客气的一人拿了一个,“这菊花酥我也听我爹说了,可是难抢得很,清风楼里卖得更快,你这倒是还能有这么些。”

    胡小郎君得意,“也是巧了,之前就猜着这林小娘子肯定要做一些应景的吃食来,使了书香去问,还真给问着了,就多订了一些。”

    王小郎君在家里已经吃过的,也说自家的李娘子早早地就订了些,“里面的馅料却是好几种,一开始时我也是不知道,还是吃着不同的,才发觉其中的奇妙。”

    大家又都拿起那菊花酥看起来,赵官人的两个儿子,一个吃的芝麻花生馅,吃得满嘴的香,另一个吃的枣泥馅,两个人还互相换了换,彼此尝了味道,都说好吃。

    王小郎君的姐姐安姐儿说,“那李娘子买了这些点心回来,一开始除了三弟之外,是没人吃的,都说李娘子这是心大了,想要躲懒,连点心也不肯做了。谁知吃了一口,就发觉与往日吃的不同,倒是十分的讨巧。”

    今儿个菊花酥卖得好,清风楼那边的黄掌柜也派了伙计早早地过来,说还要订上几十盒,加上他们这里等着的人,竟然快有三四十盒。

    林春燕犯了难,只和黄掌柜说不一定能做得出来,黄掌柜卖着菊花酥卖得正好,比林春燕还要着急,就问林春燕可有什么难办的,“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了,我替你寻去。”

    见他这样着急,林春燕就指了指摊子,“别的倒也没什么,家里都还有,只是这摊子也不好就这样收了。”

    黄掌柜只当她舍不得那几十个铜板来,忙让伙计拿了钱来,“林小娘子,今儿个下半晌就先别做了,少挣多少钱我与你出,只那菊花酥可是等不得。”

    又说,“也就这两天才能应景儿卖出去,下个节气就到了腊月,如何能白白错过。”

    他那里卖的菊花酥,虽然和林春燕这里的一样,只是那盒子要精美不少,一些自持身份的人家不愿意来林春燕这里买,就选择去黄掌柜那里,能显得上档次几分。

    只这一天卖出去的,就有不少个钱,听说连淑芳斋的曹掌柜都在打听他们清风楼。

    林春燕见黄掌柜这样着急,怕是答应了什么大主顾,也不说其他的了,只把那钱收下,这是她该得的,去镇上找了二郎他们。

    几个人匆匆地回到家,听说还要做上许多菊花酥,家里的其他人是又惊又喜,煮豆沙的煮豆沙,弄枣泥的弄枣泥,忙活了一晚上,才堪堪的做出来。

    累的几个人腰也直不起来,那林二婶和孙娘子还说早知道买的人多,就早早给做起来,他们白日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呢。

    林春燕见大家辛苦,特地说了今儿个要多给他们些铜板,按三倍的来算,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回去了还都翘着嘴角。

    张大娘听林桃红说镇上和码头这几日有多热闹,来了多少个人,只听到心内痒痒,恨不得也去那边,又舍不得在家里清闲的日子,在那里犹豫不定。

    林春燕见她这样,只冷哼一声,“今儿个金娘子还提起娘来了,说几日不见你,还怪想你勒,反正娘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倒不如过去帮忙端个碗筷,洗个碗。”

    张大娘嘟囔,“哪里在家里就这么清闲了,我也是要干活的,还有你二婶他们,不得找个人看着?”

    林春燕就指了王英娘,“咱们这不是还有英娘在家呢,如何就要人盯着瞧了,我看婶子们都是厚道得很。”

    他们特别珍惜现在这活计,干起活来都卖命得很,就怕林春燕一个不高兴让他们不干了,村里不知道多少人都眼巴巴地等着。

    林春燕还想着过几天,把做橡子果的事情也交给他们呢。

    张大娘没法,只能答应了去镇上继续摆摊的事情,这几天没去帮忙,林春燕都不给她发铜板,倒是让林桃红在她跟前炫耀了好大一会儿。

    有人来敲门,却是林三叔过来,他拿了不少个做好的盒子,“燕娘,你看这次做的可能用?”

    这几天他也是忙得脚步占地,一个木盒子就能有几铜板的进项,让他如何不欢喜。

    林春燕看了新做出来的盒子,上面还拿刀刻了些菊花,端的是好看又吉祥,忙点了头,“这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她给林三叔算了钱,林三叔从前还扭捏一会儿,如今也不这样了,直接把钱放在袖带里,回去打算和李氏好好地炫耀一番。

    前段时间,四郎把他抱李氏大腿哭的事情,宣传得全村都知道,让他好个没脸,背地里没少笑话他是个吃软饭的,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还要看家里婆娘的脸色。

    村里人见了他也经常打趣,臊的林三叔好多天都没正经出个门。

    不过如今有了进项,他觉得自个儿腰杆也能挺直了,只是不得空出去,不能让那些笑话他的人看一看。

    又问林春燕明个还要不要这些木盒子,要的话要打多少。

    林春燕盘算了一下,说了个大概的数,林三叔又被吓了一大跳,“竟然要这么多,燕娘莫不是照顾我的生意。”

    “那确实没有,这菊花酥应了景,来买的人不少,不过也就这几天,过了节气就不做了。”

    等林三叔走了,张大娘不由得又担心起张小舅来,“也不知道你小舅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一个人去,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可家里实在没有闲人了,连林三叔都得帮忙做木工盒子。

    林春燕也在想这事,若是以后真的跑其他地方,少不得要给张小舅再找个人。

    两个人做个伴,什么事情也有商有量,不至于抓瞎。

    却说张小舅在摊子上卖了豆干和山楂罐头,下午又去了几趟茶楼,他倒是没再像之前那样,直接进去就把带的东西拿出来,而是装成客人,或者点上一杯茶,或者是要上一点果子,等小二上了茶点,才把带的东西拿出来,让他递给掌柜的看。

    伙计看张小舅已经在这里点了东西,也不好直接赶人,只好带着东西去找了掌柜。

    这样下来,倒是有三四家肯收他的东西。

    卖得最好的就是那山楂片和山楂罐头了,一来这两样东西比较新鲜,二来他们茶楼里惯常吃的就是这些点心了。

    不像他们那边的清风楼,连豆干豆皮这些都卖,端的是雨露均沾。

    有了经验,张小舅也就不着急起来,晚上寻了个客栈住下,只要了一碗汤面来,就着带来的东西吃起来。

    张小舅吃了几口,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发现好些个人,非要他在那里吃上几口,再眼巴巴过来打听他吃的是什么。

    这次也是,他刚吃上没两口,同样是住在客栈里的一个客人就看见了,把小二叫过来,指了凉菜说,“给我也上一样那东西来。”

    小二伸着脖子往张小舅这边看了几眼,见不是他们这里上的东西,只能挠着头回来陪笑,那个人也有些尴尬,倒是张小舅开了口,“这位兄台想来是想吃这凉菜,这却是从我们白云镇带来的,滋味甚是好,你若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

    张小舅已经熟门熟路,倒是这位客人有些惊讶,连那伙计也是一副张大嘴巴的表情,不承想只是来住个店,竟然还有人在一旁推销卖吃食。

    往日里见带着自家东西住店的不少,只是没见过带着自家的东西,还要往外卖的。

    第59章

    这人见那凉菜实在好吃, 就拿了五个铜板出来,张小舅麻利地从旁边的背篓里把凉菜拿出来,指了里面的东西一一给他介绍。

    “这是果冻豆腐,这是豆皮, 这个是豆干, 这是炸好的花生米。”

    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 这客人也不觉得那几文钱花得冤枉,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立刻被那凉菜的味道给吸引住,直接竖了大拇指, “味道一顶一的好,倒是不承想你们那白云镇, 竟然有这么好的吃食来。”

    这时候也有其他的客人从房间里出来,见他们这边说得热闹,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听, 还有人想凑过来尝一尝, 张小舅就让小二拿了筷子。

    小二只能不情不愿地过去拿了, 自个也凑过去尝了一口,他吃的是果冻豆腐, 又爽又滑的口感进到嘴里,只让他觉得过瘾。

    见小二也吃了,张小舅忍不住露了一个微笑出来,小二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听到张小舅说, “这位小弟, 你觉得我这道菜如何?在你们这客栈卖的话,应该卖得不错吧。”

    小二抓耳挠腮, 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张小舅干脆就给他挑明了说,让他把这凉菜去端给掌柜。

    有人认出来张小舅,指了他说,“你不就是在那素馒头摊子上卖什么罐头的人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还有熟人,张小舅也不觉得尴尬,指了背篓里的东西,“这不是要在这里住一晚上,想着晚上这顿饭定是有人下来吃的,就拿了东西过来。”

    其他人就七嘴八舌地问起那罐头是什么东西,张小舅少不得又把山楂罐头拿出来,让他们看了看。

    有人恍然大悟,“我听说晌午的时候,镇上摆摊的很热闹,原来就是你这人在卖东西。”

    那边的小二把凉菜端给掌柜的之后,掌柜一开始还有些生气,觉得小二不务正业,训斥了几句,让他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来。

    小二被训斥了,只耷拉着脑袋,神情有些不开心,那掌柜看他这个样子,又于心不忍,挑了筷子吃了一口,想着随便说两句糊弄过去。

    可吃下去之后,顿时觉得滋味甚好,又爽又脆,忙叫住要走的小二,“你说这个卖凉菜的人,他如今在哪里?”

    小二指了外面的桌子,掌柜过去时候,只见这张小舅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看那些新鲜稀奇的吃食。

    “这些个吃食都是单卖的,也可以放在一起进行调味,就是刚才大家吃的凉菜了。”

    又说起那道冻豆腐可以做咸甜两口,让不少人更是在听着流口水,也有人花钱买了那辣豆皮和五香豆干,打算等夜里饿的时候当宵夜吃。

    掌柜觉得这张小舅倒是个人才,把生意都做到了他这里,端着凉菜走过去,同他攀谈起来。

    “刚才小二端给我这凉菜,吃起来滋味甚好,就是不知道这些个怎么卖。”

    张小舅早就打好了腹稿,又把进价几何,怎么卖同掌柜的说了,“知道咱们这里是有厨房的,我们这边可以提供这些原材料,那豆皮,豆干,海带丝都是可以送来的,到时候只需要灶间的人按照方子调了味儿,滋味一样好。”

    听他这意思,竟然买这些东西还送做凉菜的方子,掌柜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又和张小舅讨价还价,才敲定了长期供应的买卖。

    张小舅心里也是高兴得很,这可是他今儿个卖出去最大的一笔订单了,这掌柜也是豪气,一下子就订了半年的货,让他们每个月都送来。

    兴奋的张小舅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早早地就收了东西回去。

    又是一阵干呕,到了码头他直接去找林春燕,就见林春燕的摊子前围着不少人,看着穿着打扮都是府里面的丫鬟婆子。

    这些人都是一大早就来买菊花酥的,张大娘过来倒是正好能搭把手,光在那里数着铜板,就让她乐得合不拢嘴。

    林春燕给孙捕快兄弟两个煮着面条,这兄弟二人最近只要有空,都会早早来她这面条摊子上,见她这生意红火,孙捕快还说,“我在衙门里都听说了,你这菊花酥如今可是红火的很,走亲访友都要带着些,不然就是赶不上趟了。”

    听着他打趣,林春燕也只笑了笑,给他们一人拿了两碟菊花酥来,请他们尝尝。

    兄弟两个也不客气,各自拿了一菊花酥放进嘴里。

    林春燕就问起来那三个贼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了?”

    孙捕快摇摇头,“只才打了板子,那人腿上受伤严重,倒是问不出来什么来,只能从那两个同伙入手,且要等上几日。”

    林春燕心里有些失望,那边孙安元开口说,“有那大案都要过上半年一年才能审问出来,林娘子也别着急,自然要把所有同伙都审问出来才行。”

    林春燕就点了头,她也不着急呢,如今消息传的慢,好多地方都不知道他们家进了贼。

    等都知道了,再知道那贼的下场,这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又去看他们菊花酥里的馅,孙捕快拿的是豆沙馅的,孙安元拿的是那绿豆馅的,这也是昨个刚做出来的口味。

    还有莲蓉蛋黄馅儿的,不过做起来费劲得很,总共没几个,林春燕就没打算拿来卖,只自个在家里吃。

    张小舅看他们这样忙碌,抽了空闲才进去,张大娘见他回来了,忙把他拉到座椅上坐下,又给他拿了菊花酥,“这是你外甥女做的点心,你快尝尝。”

    再吃起来这些东西,张小舅就觉得不是用一个普通吃东西的心态来吃了,而是想着这东西能不能拿到葫芦镇去卖,会不会有人来买,该去哪些地方卖。

    不过这些念头在他吃了第一口菊花酥之后就消散干净了,脑海中只剩下好吃两个字。

    张大娘又给他递了一杯菊花酒,“就着这酒喝才有滋味,不过做出来的太少,总共就两坛子,我们都没舍得卖呢。”

    孙安元耳力很好,一下子就听到了,孙捕快还要去衙门,是不能喝酒的,他却没事,今儿个反正也不当值,只好厚着脸皮去找林春燕讨要了一杯。

    林春燕给他倒了一些,只说,“这酒昨个做得不多,也是头一回做,觉得滋味还不太足,想着要是做好了,再拿来请你们喝。”

    孙安元已经抿了一口,喝下去只觉得全是菊花的清甜,倒像是果子饮一样。

    那边孙捕快见他这样,就知道这酒怕是好喝得很,忙不迭地应了林春燕的话,只让她赶紧做出来,“到时候我来买了这酒,请我们衙门里的人来喝,林娘子可要给我留出来一些。”

    林春燕点头应了,又看向孙安元,问他这酒的味道如何,可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孙安元喝完这一杯才开口,“别的地方倒好,只是度数有些低了,喝起来没什么劲儿。”

    林春燕抿嘴笑了下,“别看这酒没什么劲儿,但是也是能醉人的。”

    孙安元又说起小黑来,“怕是得训练一阵,我们镖局如今还有其他狗,要不先牵到你们家,也能唬住其他人。”

    林春燕想了想就答应,说了从镇上走的时候,再拐到镖局去牵狗。

    等人少了,她才去问张小舅在葫芦镇的情况,心里可是惦记的很。

    这不像给那刘客商供货,只要把东西卖出去了,卖得好不好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往镇上跑货,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张小舅卖了个关子,先让林春燕猜猜什么东西卖得最好,林春燕连猜了几下,都没猜对。

    最后张小舅才说,“是豆皮和罐头!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不那么好卖,去了几个酒楼都把我撵出来了,后来才知晓得先买了东西在那里吃,再拿出东西来,他们也不再好撵人。”

    林春燕听了心里有了底,觉得张小舅出去这一次就卖出去这么多,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就给他记了账,让他先回去休息几天,过上两三日之后再来。

    张小舅出去几天,也记挂家里的马氏和大宝了,一听说不用再去跑下面的地方,着实松了一口气。

    吃完之后带着林春燕给他拿的一应东西,匆匆回到家,这时候天已经晚了。

    马氏没想到他竟然回来,高兴之余又担心他是不是把差事办砸了。

    在她面前,张小舅难免吹嘘几句,说自己如何如何把那些东西卖出去,林春燕又是如何满意。

    马氏一听就高兴起来,这出去两天的时间,林春燕就给了张小舅一百文钱,把她吓了一大跳,摸着银钱的手不放,“竟然有这么多。”

    要是以往,张小舅也觉得这钱给得不少,可光那山楂罐头一个就能卖出去五文,他这推销了两天,给林春燕可是赚了不少钱,这一百文他就拿得心安理得。

    马氏在心里暗自庆幸让张小舅应了这个差事,不然家里没个进项,以后怕是给大宝也难娶娶媳妇儿。

    张小舅才出去两天,也见识到那些女娘是如何的阔绰,和小郎君也差不了哪里,再想他们家的几个女娘,在家里日日都要干活,可马氏却不把他们放在心上,眼里只有一个大宝,就和她说了这事。

    “以后少不得对家里的女娘们好一些,大宝也不能再惯着。”

    说完这话,他就累得倒头大睡,倒让马氏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今儿个话。

    大宝是他们家唯一的男孩,多惯些难道不应该?再说谁家小娘子不干活,说得她好像有多苛待家里的几个女娘似的。

    林春燕他们在外面卖着菊花酥,家里的王英娘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昨个要买菊花酥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二郎就把林二叔请了过来,两个人一块又建了两个面包窑。

    这样做起点心来也能快一些。

    王英娘想着白日里多做一些点心,等林春燕下半晌来家里,就不用这样辛苦,能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外面的两个婶子,见家里只王英娘一个人,说什么晌午也不留在这里吃饭,“我们家去就行,吃完饭早早就回来,你也不用张罗,快歇一会儿。”

    王英娘留他们不住,等林春燕晚上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事说了。

    林春燕想着王英娘要是白日里还得做他们两个的饭来,怕是也累的话,想着这样也挺好。

    只说多给两个婶子几文钱,早上的时候她一并把晌午吃的饭做出来,这样王英娘在家里也能省些事来。

    处处是为她着想,王英娘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只不知道如何报答。

    林桃红心里不舒服,把王英娘挤到一边,缠着林春燕说话。

    又去看带回来的大狗,他们摆完摊子之后就去了镖局,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去,门面十分的壮观,放着好些个武器,还能听到里面有人练武的声音。

    林春燕和林桃红没敢贸然进去,在门口喊了孙安元,让他带着才敢去。

    孙安元见他们这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那大狗拴着呢,看着凶,却还是温驯的很。”

    等到进了镖局,常来他们摊子上吃饭的大壮虎子就过来打了招呼,“是来看小黑吧!”

    林春燕也有两三天时间没看到小黑了,心里也想的很,上前把小黑抱在怀里好好的亲香了几下。

    小黑有些委屈的摇着尾巴,趴在林春燕的怀里不下来。

    那边孙安元笑,“这小狗,像是在我们这里受了什么委屈,看着倒是可怜。”

    林桃红像是找到了知己,点着头,“可不是,就是装可怜来博取我大姐的同情。”

    也不知说的是狗还是人。

    亲香了一会儿,林春燕把小黑放下,说了过段时间来把她接回去,就跟着孙安元去看要带回家的大狗。

    乍然一看那么大的狗,把林春燕和林桃红都吓了一大跳,“怎地如此大,我们怎么带回家?”

    “看着凶,一会儿我给你们送到家里栓起来,你们记得喂她吃东西就行。”

    这一路回去,看到孙安元牵着这么大一只狗,村里的孩子像看什么稀罕事一样,跟在他们后面跑了一路。

    林春燕还听到狗蛋和黑子在那里说,不知道这大狗和狼打起来了谁更厉害。

    “我觉得是这只大狗,狼太瘦了,不过一群狼的话,这只大狗就打不赢了。”

    到了家门口,还有孩子巴巴的看着,想过来看又害怕被狗咬。

    张大娘也觉得那狗太大了,嘟囔着说,“这得多吃多少东西。”

    一想有了这大狗,贼们怕是也不敢来,又不觉得心疼了。

    王英娘有些害怕狗,见林春燕他们去看,只远远的瞧了一眼,还问那绳子有没有拴好。

    “别自己跑出来了。”

    林春燕跟这大狗熟悉了一路,也不怎么害怕了,主动伸了手过去摸了摸,见她不那么抵触,才顺了两下毛。

    “真好。”林春燕喜欢这个大狗,“一会儿给你肉骨头吃。”

    他们这边菊花酥卖得红火,淑芳斋那边的曹掌柜自然也得了信儿,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这镇上的吴记点心铺子使了什么幺蛾子,让大家都去他那边买。

    自从淑芳斋在这镇上开了点心铺子之后,这种事情也时常发生,曹掌柜的并没放在心上。

    可时间一长,才发觉出不对来,对面吴记点心铺子分明也急得上窜下跳,还频频地来他们这边打探消息。

    一看就是以为事情是他们做的,这可就有意思了。

    淑芳斋的掌柜就让身边的伙计跑去打听,回来了才说,是码头上一个摆摊子的做了许多菊花酥来,那清风楼的菊花酥就是从她那里拿的货。

    曹掌柜的就不能理解了,“你可是打听清楚了,真是那码头上摆摊的在卖这菊花酥?”

    不是他不信,只那胡家和王家也是从她那里买的,让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王家暂且不说,那胡家可是马上就要回京城里的,怎会买码头上的东西?

    偏巧今儿个他们去打听的时候,看见了胡小郎君身旁的书香在那里,这胡小郎君别看年纪不大,可是一个小饕餮,就没有他不知道哪里好吃的地方。

    身旁还跟着赵官人那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也是有意思得很,从前他们淑芳斋出了好吃的点心,是日日都要来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腻,才又不来了。

    伙计说了这两人,倒让曹掌柜的信了几分,只不知那码头上卖的菊花酥有什么好,只平时买来吃也就罢了,难不成送礼也要用那些?

    伙计也不是很明白这些官宦人家,哪怕回来丁忧了,最讲究的也是该一个面子,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才对。

    拿码头上摆摊人的菊花酥送礼,岂不就是落了自己的面子,让别人瞧了笑话去。

    偏这是胡家和王家带头来买的,其他什么员外家只有巴结他们的份,见他们买了来,也觉得那菊花酥好,还有人猜着这林春燕是不是和两家有什么关系。

    掌柜见这伙计只打听了情况,却不知道买回来几个菊花酥尝尝,只得挥挥手让他再跑一趟。

    伙计又去了才发现,原还有好几十盒的菊花酥,如今卖得干干净净,伙计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指着那空的盒子问林桃红,“这就都没了,才刚来的时候还有那么多呢。”

    林桃红和人说话的时候,嗓子都有些沙哑了,这时微微清了清嗓子说,“卖完了,不知哪个大户人家一下子全都买走了,要想吃的话,明个请早些来。”

    这还是昨个多做了一些,若不是这样,怕是一早就都卖完了。

    伙计回去就和曹掌柜说了这话,曹掌柜也觉得有些惋惜,想了想就让伙计去外面招揽客人,顺便给他们这里的菊花酥,还有各色应景的点心都打个折。

    便宜了总该会有人来买吧,对面的吴记点心铺子见他们打了折,也有活动出来,说是买一送一,总算吸引了人过来买。

    赵官人家的两个儿子,赵大郎和赵二郎今儿个去码头上却不是为了那菊花酥,是要买那山楂罐头和山楂片的,这两个人最喜欢吃果冻豆腐里面的甜卤子了,每次都要吃上好一大碗,有时还要偷偷地背着他们娘出来吃。

    之前去登山赏菊的时候,听胡家小郎君说,这边不仅卖了那甜卤子里的山楂片,还有山楂罐头,滋味甚是好,吃了能消食开胃。

    正巧他们家表姐这段时间吃得不是很开怀,这两个人就拿了钱出来去买那糖水罐头。

    这罐头来买的人还不算特别多,林春燕见了他们两个来,抽空给他们舀了一碗,里面放了两三个山楂,先让他们尝尝味。

    老顾客了,这一点优惠折扣还是能请得起的。

    两个人美滋滋地找了桌椅板凳坐下,看见一旁是秦老丈人,就朝他打了个招呼。

    都是饕餮,秦老丈人对这两个小友也笑眯眯的,见他们在吃着山楂罐头,就摸着胡须说,“这个罐头好吃得很,可惜我这岁数大了,吃了之后牙就酸,不然也得像你们一样,一人捧上一碗吃。”

    这时候不忙,金娘子就把张大娘扯到一边说起闲话来,两人有几天没见面,金娘子早就藏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张大娘也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一股脑儿讲了出来,听了他们家竟然进了贼,金娘子惊讶得都张大了嘴巴。

    “这可如何是好,往后要是还有贼再来,可怎么办?”

    张大娘不以为意,“我们家那狗被孙镖头拉去训练了,以后肯定会变得机灵得很,只吃家里人喂的东西,且如今还有一条大狗呢,有那么大!我家那陷阱也挖的深了一些,要是再有贼来,只管让他们走不得。”

    金娘子的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对张大娘说,“我看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呢。”

    张大娘以为她是让把二郎留在他们家里,觉得多了个人也不自在,何况林春燕他们也不太喜欢,只摇摇头,“到底我们娘几个习惯了,多来一个人,还是个男的,觉得浑身不得劲的。”

    金娘子着急,推了推张大娘,“你怎么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让你再找一个。”

    这下子把张大娘给惊着了,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指着自己说,“你让我再找一个?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找什么找。”

    金娘子拉着她不放,“你想呀,现在有了钱,咱们也不是从前那样苦哈哈的过着日子,你再找个人知冷知热的,对你也好的人,家里有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能让他帮着干,这和自家侄儿还不一样,毕竟人家还有自己的家呢。”

    金娘子觉得自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是真这么想的,觉得如今他们挣了钱,张大娘的年岁也不是很大,虽然不能再生了,但找个差不多的人,关起门来也能过上日子。

    张大娘被这事勾去了心思,接下来端碗端筷子的时候,就频频地走神。

    林春燕一开始的时候没留意到,还是林桃红朝她努了努嘴,指了张大娘的方向,小声的说,“大姐,你快看!娘的魂都像丢了似的,刚才上面条的时候就给上错了。”

    给上错面条的正是宋书生,先前他不知道林春燕来码头上摆摊了,还去镇上买了小河鱼和小螃蟹,只是他这人有些脸盲,只是觉得林翠说话的声音不像林春燕。

    终于去了两次之后才出声询问,这才知道林春燕他们来码头上卖起了面条。

    他就抽了空,找了一天的时间来这码头上吃上一碗面,因着面条的种类实在太多了,他手里的铜板也不够,只要了那素汤面。

    不过这一碗面就让他直呼好吃,回头再有了钱,就总来这边吃上一碗。

    张大娘把那面条上错了,宋书生一眼就看出来,因为他不能吃辣,这一碗却是放了不少的茱萸麻椒,一看就是让人直呼过瘾的东西。

    只是可惜他不能吃,宋书生把这碗面往前推了推,叫住张大娘张大娘不知道在想什么,叫了几声都没听到。

    还是林春燕快走几步,上前帮着和那一桌的客人给调换了,陪了几句不是,又给他们送了一点小咸菜。

    这小咸菜也是宋书生最喜欢吃的,尤其是那外婆菜,有一点点辣,却又不是很过分,刚好符合他的口味,就着面条他能吃上一大碗。

    张大娘反应过来自个儿做错了事情,挤了一个尴尬的笑来,林桃红在一旁问她,“娘,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叫你半天你都不说话,想什么事情呢?”

    张大娘没把金娘子说的话说出来,只胡乱地搪塞几句,那理由让林桃红听了也直呼离谱。

    “你要不说就算了,当谁愿意听,回头大姐生气了,你可别来找我诉苦。”

    张大娘立刻心虚地往林春燕身上瞟,见她正忙着和客人说话,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回去的路上,林春燕还是和张大娘说了这事,“娘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咱们一起帮着想想办法。”

    张大娘吸了一下鼻子,本来想把金娘子说的告诉林春燕,可看到二郎和林翠香在那里,又闭了嘴,她怕让人笑话呢。

    林春燕就不再提,又看向林翠香他们,问他们今儿个卖得怎么样。

    之前的时候他们两个并没有拿菊花酥去卖,还是只卖一些零碎的东西,镇上的人不爱跑码头的,就爱去他们那里买上果冻豆腐或者是肉夹馍,豆皮这些,生意也着实不错,每日都能有个八九十文的进账。

    二郎有时候还会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卖果冻豆腐,倒是比他们这边卖得更多。

    不过,林翠香见他们卖菊花酥卖得那样好,也动了心思想要卖那菊花酥,就拿了几盒去试着卖,不料才拿过去,就被周围那些摆摊子的人直接给抢了去。

    “还说得等人多了才能卖得出去,谁知道一拿出来,糖水婆婆和糖水老大爷两个人就抢了去。”

    这俩人平时虽然很节俭,但是这节气寓意好,俩人往年都是要买的,不过从前都是要从点心铺子里买上一些,每次都要心疼上许久。

    听说林春燕他们那里卖菊花酥,这两人还说等撤了摊子去码头买上一些,不料林翠香也拿了来,这倒不用再往那边跑了。

    “早先就听我家那孙子说这个菊花酥了,还问我知不知道,说好些个人都在吃,滋味好得不得了。”

    糖水老婆婆拿了一个菊花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却没有舍得吃,又重新放了回去,想着给儿孙们带了回去。

    糖水老大爷也不遑多让,他家的孙儿是要考举人的,就说菊花酥是他家的孙子为他买的,“只不过他要读书,没这时间来镇上闲逛,就给了我钱,让我自个儿来买。”

    谁也没有戳穿糖水老大爷,哪里是他那孙子没有空,前几天好些人还看见他孙子就在街上闲逛,手里拿着个扇子晃啊晃的,也没个正经事,还不如那宋书生看起来老实可靠。

    到了家,林二婶和孙娘子正在捣枣泥,灶间里的烟囱袅袅,林春燕放下东西就往灶间里张望,果然就见王英娘还在那里做菊花酥。

    她扬了声音问林二婶,“婶子,英娘难道一直在家里做东西,没歇会儿?”

    林二婶回来一句,“可是能,如何叫她出来都不肯,我们是叫不动她。”

    林春燕生气,用手指点着王英娘的额头,“说了多少次,少做一些就行了,等我回来了咱们一起做,你把这些全都做出来了,回头胳膊就该抬不起来了。”

    见她真的生气了,王英娘赶紧过来讨好的笑了笑,晃着林春燕的胳膊,“我这也也是闲着无事,下次肯定不这个样子了。”

    林桃红在一旁嗤了一声,她觉得王英娘就是故意的,想通过这个方式来让林春燕心疼,瞧她这个计谋不就得逞了。

    她哼哼,“谁要是信了你这话,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怎么虐待你,小心我大姐真的生气了,回头不理你。”

    这话说完,王英娘果然有些慌,见林春燕果然耷拉着脸没了往日的笑容,一时在那里赌咒发誓,保证了几次,说下回不会再这么拼命,林春燕才罢休。

    这段时间这样辛苦,林春燕打算晚上做顿好的,好好地犒劳一下大家。

    就让二郎去找了赵怀子一趟,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打来的野味,

    赵怀子和赵沐阳早就想吃林春燕做的饭了,他们家的野味都存了好几只,偏林春燕这段时间不得闲,他也不好来打搅,想着等过完了重阳节再过来。

    赵沐阳因此还觉得这过节也不好,哪里有从前日日盼着过节的模样。

    明儿个就是重阳节,菊花酥再卖明儿个也就差不多了,前前后后有一个礼拜,赚了将近快有两吊钱,着实不少了。

    林春燕这次也十分舍得,不仅拿了些野味过来,又让张大娘去割了肉。

    “娘,记得看那肉新不新鲜。”

    他们村是有一屠户的,不过能买得起的肉毕竟不多,他这里的肉总是不新鲜,连赵怀子都不爱把野味往这里送,价压得太低了一些。

    之前请人帮着盖灶间的时候,林春燕倒是来买过一次,觉得那肉也还可以,这次也就让张大娘又去了。

    不过张大娘去了老长时间才回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林春燕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与谁发生了口角。

    果然张大娘把肉放下之后,就自个儿在一旁说了起来,“那洪娘子也太可恶了些。我去买肉又不是去她那豆腐,她做什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在那里阴阳怪气说了一通。”

    林春燕就安慰她,“她也只能阴阳怪气地说一通,真要动起手来,你看她敢吗?”

    张大娘一想也是,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早知道我就该拿着锄头直接抡过去,让这个娘们在我跟前嚣张半日。”

    林春燕还奇怪,“娘,那你怎么不直接抡过去,怕她作甚,倒不是你之前的性格了。”

    张大娘有些不自在,听了金娘子说的那些个话,什么没个男人底气不足之类的,倒让她束手束脚起来。

    一想往日里,那林老爹跑了之后,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也敢拿着锄头直接去找上那些敢欺负林春燕和林桃红的人。

    这顿饭吃得十分丰盛,林春燕又把林三叔他们请来了,难得的是李氏竟然也跟着过来,只是不见林凤蝶来,李氏说她身上不舒服,林春燕就没再管。

    那边张大娘也奇怪,阴阳怪气地问李氏,“呦弟妹,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能让你来我家这里可真是不容易的很。”

    说得李氏差点眼泪就掉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大娘说了什么,只是这里的几个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也都听说过李氏才不是那个低声下气的主,抱着大腿哭的可是林三叔。

    林三叔只觉得大家的目光又都回到了自己身上,那眼神让他有些尴尬,只得猛夹了一口菜。

    别说这些人了,就是他也是奇怪李氏怎么想着过来。

    不知道自家媳妇儿又在打什么主意,只盼着不要闹什么幺蛾子,他还想好好地做那些木工盒子呢。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继续想那么多了,完全被眼前的美食给吸引住,这豆干不是平日里吃的那种卤出来的,反而是用油煎过。

    煎豆干的口感和卤豆干的口感不一样,煎出来的豆干两面金黄,表皮是脆脆焦焦,里面是嫩滑的豆子香味,一口下去,满嘴的香滑。

    其他人也都没吃过这煎豆腐干,纷纷在那里说好吃得很,林桃红偷偷地在下面拧了一下林春燕,没用多大的力,只让林春燕瞪她一眼,“你又发什么疯呢?”

    林桃红撇撇嘴,“大姐你有这煎豆腐干的主意,怎么不早些和我说,我也能真的去卖。”

    “得了吧,你那摊子上又是香煎豆腐又是臭豆腐,抽空了还要再做果冻豆腐,哪里能忙得过来。”

    林桃红着急,“如何做不过来,你这不是小瞧人,我如今手脚麻利得很,你只管告诉我这豆干是如何做的,明儿个我保管给你带了铜板回来。”

    林春燕没理她,一人给大家倒了一杯菊花酒,如今再吃饭她也不用在去外面买酒回来了。

    这酒都是粮食酿造的,价格贵得很,每次买她都要扣扣索索的。

    这菊花酒不仅滋味好,对肝脾也是有好处的,据说这一天喝了菊花酒,对还能避恶气,御初寒。

    大家都尝了这酒,纷纷说滋味好,“我看倒不必那酒肆里卖的差呢。”

    林春燕也喝了一口,随即就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想着以后有了合适的野花野果,也多酿一些出来,要是以后开了酒楼,就不用再去那头买了酒来。

    “咱们今儿个就算过节了,这几日大家也都辛苦了。等过段时间给大家放个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林春燕举了酒杯,和大家碰了一个。

    大家都不知道放假是什么,但听了休息两个字眼,没人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都在那里说不用休息。

    休息一天就少挣好些个钱勒,他们在家照样还得干活,还不如在这里清省呢。

    林春燕:……

    那边李婆子就说,“别说休息了,就是让他们住在这里,日日给你干活,我们都没意见,去哪里再找你这样好的主家来。”

    李婆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虽然花了,但是亮得惊人,一看就是个利索能干的老太太,她早就想找个机会来感谢林春燕了,知道赵铃兰姐妹会给林春燕做那鞋,她别的手艺没有,却很会收拾家里家外,时不时就会来帮忙。

    她这并不是说大话,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孙娘子心里更是感激得不行,就连他们吃顿饭回回都会把她婆婆和孩子请过来,说是图个热闹,可还不是他们占了便宜。

    往日里,林春燕还会给他们带些吃的回家,如今走在街上,村里好些人的目光都是羡慕的很,经常就有人拉着她的手问,林春燕家这里还招不招工。

    孙娘子就把这话用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总算走在路上,不是拉着我的手说要给我说亲了,我就不知道了,如何寡妇非得再嫁,一个人自个过日子就不成吗?”

    另一桌的赵怀子听了这话,仰头把菊花酒给喝得干干净净,自从上次送了一回肉之后,孙娘子算是和他断了来往,赵怀子又去找了两回,见孙娘子的主意很正,也只得作罢。

    可这心里到底如何想的也就只有双方人知道,不知道孙娘子是借着酒劲儿说出来给赵怀子听,还是其他的原因。

    李婆子忙把孙娘子的酒杯给撤下来了,“她没喝过酒,这一喝就醉,竟说起胡话来,有那合适的该找还是得找,等我这老婆子入了土,你跟孩子可如何办?”这话从前倒是能让孙娘子害怕几分,可如今她是一点也不害怕,直接拉着李婆子的手说,“婆婆,我现在也是攒了钱的人,就算不靠男人也能活得下去。”

    第60章

    林春燕怕说下去不好收场, 接了话茬,“说起招人来,我这还真有这打算。”

    其他人一听都是一愣,但是细想来如今他们这摊子做得越来越大, 可不就是需要越来越多的人手。

    张大娘怕林春燕冲动, “我看咱们还是再等等, 那菊花酥不过也就做这几天,过了明个也就做不了了, 何苦再招人。”

    这时又心疼起要给出去的铜板来了,其他人都知道她这脾气, 只捂了嘴笑。

    张大娘也不觉得丢人,只心里想着那些个钱都是从他们家出, 可不就是要自己多想着,林春燕到底年岁小,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等席间众人散了, 林春燕去了张大娘的屋子, 林桃红只以为是商量这招人的事情, 就想直接钻被窝睡下。

    天气越来越冷了,以前还能直接打了井水来洗漱, 现在却不行,非得用热水才成。

    她又不愿意费那功夫,只想躲了懒。

    刚躺下,就被一旁的王英娘给拉了起来, “你赶紧去洗, 一会儿燕娘回来了, 知道你没洗漱,少不得又要说你。”

    林桃红把被子扯回来, “关你什么事,我就偏不去洗。”

    说完就扭了身过去,王英娘上前推了推她,见根本推不动,这才罢了。

    林春燕却是要问张大娘摆摊的时候听了什么,张大娘没想到她这样谨慎,只支吾着不肯说出来,被问得急了,她横着脸说,“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么多做什么,我一个大人还能被骗了去。”

    林春燕怕的不就是这个,一些人总觉得自个儿年岁长了见识得多,可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落了圈套。

    林春燕就怕那金娘子说了些什么讨巧的话,让张大娘左了性子。

    试探了几句,什么一本万利的买卖之类的,张大娘只斜着眼看林春燕,觉得这孩子今个怎么犯傻,“哪里有那样的好事,还一本万利!我呸,要真是那样的话,哪里能轮得着咱们,早就被别人抢了去。”

    林春燕见她还清醒,知道她不会这样上当受骗就放了心,这时候才说起招人的事。

    张大娘扭捏着身子,“也不是不让你招,只是总该和我商量一下,你那样大喇喇地提了出来,谁知道这些人背后有什么心思,总归不是咱们自己人。”

    这事也是林春燕顺嘴就说了出来,原本就该找张大娘和林桃红王英娘一道商量的,又去那屋把他们两个叫了起来。

    林桃红躺下就不肯再起来,只懒懒地挥着手,“我都听大姐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娘要是反对,你就啐她一口。”

    林春燕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定然是没有洗漱的,冷哼一声说,“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我都说多少遍,你不洗漱就别上床睡觉,且那灶间就有热水,费个什么事。”

    偏张大娘刚才也听了林桃红的话,直接就怂恿林春燕动手,“这孩子就是欠打。”

    林桃红赶紧躺着,生怕挨了打。

    张大娘哼哼几声,到底知道正事重要,就在他们这屋坐下,这屋里不像她那屋子空荡荡的,反而什么东西都挤得满满,窗台上摆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野花,倒是让人看得欢喜。

    这花就是王英娘去山上的时候采摘下来的,知道林春燕喜欢就日日换了来,张大娘嘴上说着他们不嫌麻烦,眼里却也是羡慕的。

    王英娘看出来了,先说等明个去摘花的时候,也给张大娘那屋放上一朵,“本也不值当什么,还以为大娘不喜欢这些东西。”

    张大娘嘟囔了两句,到底没有拒绝。

    林春燕这才说起正事来,“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说的话却也是认真的,只不过没先和大家通了气儿,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够呛,银子也挣了一些,我想着就先招个人来,帮着咱们上山捡橡子。”

    说完之后她就看向这三人,“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意见,咱们一道商量商量。”

    林桃红这时候也不怕挨打,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我觉得是得招个人,这几天的回来就累得够呛,还要上山去。”

    张大娘却说,“咱们村里那么多人,想来咱们家里帮工的人可不在少数,咱们找了谁去?”

    怕找了这个,又得罪那个,最后反而闹得不美。

    林春燕也在想这事,捡橡子果和他们家做工却不太相同。山上大片都是,一个人的人手也有限,总不能把那片山都搬空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不然咱们这样,也不指明了找谁来捡那橡子果,咱们和山楂一样论斤称。”

    这样,村里面谁有空了,都能去山上捡橡子果,到了他们这里过了秤再领了铜板去。

    王英娘又觉得这样,会让人知道他们那果冻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林春燕却不怕,“哪里是那样好做出来的,就像我之前说的,豆腐还都知道是黄豆做出来的,可又有几个人会做成?这橡子豆腐也是一个道理,就算做了出来,也没有咱那卤子调得好,这倒是不怕的。”

    其他人各自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也都不再反对,张大娘起身的时候,先打了林桃红一下,趁着林桃红起不来,赶紧回了屋,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林桃红捂着被打的地方,只能委屈巴巴的起来去洗漱,怕林春燕一会儿也想打她。

    到了第二天,张大娘先去和村里的里正说了这事。毕竟橡子是大家的,要是都来捡,总得同村里知会一声。

    张家小娘子就隔了窗户往外瞧,见张大娘在那里说得唾沫横飞,忍不住就哼了一声,同自家堂姐咬耳朵,“你看见没,就她那粗鄙的样子,难怪她家男人会休了她,跟着外面的小娘跑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尤其是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嘴里说出来,另一个张家小娘就皱了一下眉头,没接她这话。

    张家小娘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也不知道她来找爷爷是做什么。别不是又想占什么便宜。”

    这是说的立女户的事情,她那次也偷听了一耳朵,知道他们想单立出去,就觉得是占了林家的便宜。

    听了一会儿,也没太听明白是什么东西,只听到一耳朵的橡子,那东西她是知道的,漫山遍野都是,不过都是长毛松鼠吃的,就是给三岁小孩玩,他们也嫌弃呢。

    却不料里正听了以后,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从板凳上站了起来,颤着手指问张大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家真要那橡子果?”

    张大娘重重地点头,“要,拿来论斤称了换铜板。”

    里正张了张嘴,想问一下张大娘,要这么多的橡子果是用来做什么的,可知道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他是张大娘的话,也不会说实话。

    随即一想,他问那么多这个做什么,就算问明白了,他又能干什么,还不如就这样,捡了橡子果去换铜板来的实在。

    这要是真的能成,别说是他这一家了,怕是整个村子都要记张大娘他们家的恩情。

    之前他们家和洪娘子闹翻,之后洪娘子也不是没来找他们家告过状,说了多少张大娘的坏话,里正却是不管这事。

    只让洪娘子自己解决,在心里早就嘀咕着,要是别的人家也好说,他能从中调和一下,那张大娘一家却和往日不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和村里好些个人家绑定在一起了。

    人家那两房就不说了,本就是血脉关联,难免会冲在最前头,那赵怀子和狗蛋一家,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处处帮着出头,就连赵娘子一家,嘴上说着和张大娘不对付,可上次去盖灶间的时候,也是使了人去帮忙的。

    洪娘子不就是怕把这张大娘一家得罪了,就得罪了这么多个家,才不敢上门去闹的。

    见里正答应了,张大娘也不在这里多留,回家去路上碰到了好些个人,见了她就热情地打个招呼。

    有那婉转些的,就问他们最近忙不忙,干脆一点的,直接就问张大娘还要不要人,他们也能去哪里干活呢。

    张大娘从前哪里有这样受欢迎的时候,背地里都在说她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又懒又馋,名声差到有人见了她就掉头走。

    如今再也没有这样的情景,一个个亲热的,好像张大娘是他们自个儿的亲人一样。

    张大娘得意,把去捡橡子果换铜板的事情和他们说了,这些人各个反应和里正差不多,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之后,就都激动起来。

    再也没想到,那山上的橡子果还能拿来换钱的,如果真能的话,他们岂不是每天也能有个进项!

    这些人都在心里盘上起来,有些早早得到消息的,已经上山去捡橡子果了,也有人还在观望,怕是白捡一场。

    “你们这里真的收橡子果啊?”

    说这话的是柳娘子,她一早就知道了消息,慌得跟什么似的,拿上了背篓去捡了一箩筐的橡子果,又怕消息不准了,捡完又慌不择路地下山来。

    只见林春燕点了头,柳娘子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白捡。”

    林二婶就帮着把斤数称了,王英娘则在一旁帮着记账,这一箩筐刚好十一斤,王英娘摸了一个铜板出来,剩下的那一斤就记在了账上,说下次凑够了时再给她一个铜板。

    柳娘子拿着那一个铜板,才觉得这事是真的,脸上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把那一个铜板放在怀里又拿了出来,重新放在了袖口里。

    觉得不安全,又放在了怀里,如此这般几下之后,才稍微冷静下来,也不和张大娘说闲话了,她之前还有一肚子的事要和张大娘说,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只恨不得现在就飞上山上,把那橡子果全都搬过来。

    张大娘奇怪,“这婆子今儿个怎么这么勤快,以前是恨不得长在床上。”

    有刚往山上赶的,有从山上捡了橡子果下山的,见柳娘子这样奋力地往前跑,都有些吃惊,从前这婆子也是懒得很,成天只在外面说着话,连家里的饭都不愿意做,听说院里的土能有一指头厚。

    除了张大娘,也没人愿意去她家歇着说话。

    见她这样着急,就有人打趣,“这是要上山去捡金子不成?怎么这样着急。”

    柳娘子在心里说,可不就是捡金子,那橡子果能换这么多钱,在她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她儿子马上要娶媳妇了,家里还什么都没有,这才勤快起来。

    也有人拦着柳娘子问,“真的能换钱,你同那张大娘交好,知道这消息属实不?”

    柳娘子在心里嘀咕,不知道属实不属实,干什么往这山上来,不是瞎跑一趟,又想起来她先前也是不确定的,只好点了头,“是真的能换钱,十斤就能换一个铜板。”

    她这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到了本就不平静的水面上,人群一下子炸开了,像柳娘子这样奋力往山上走的人,立刻就变多了。

    柳娘子跑不过他们,有些后悔自个儿多嘴。一想山上的橡子果还多得很,这才没了那么着急。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王英娘就换出去二十多文,橡子果也堆了半个院子。

    有那干累的,坐在他们家里休息一会儿,顺便喝上几口井水,他们家的灶上日日是热着水的,可比自家喝着还要方便,就有人问王英娘,“你们要这么多橡子果是做什么?”

    这人问的时候,眼珠子还滴溜溜地乱转,恨不得他们家看得清清楚楚。

    早先时候,他们就已经预料到这个情况来,只等着谁跳出来先问,王英娘就说,“捡这么些这个东西,是想看看能不能喂鸡喂猪吃,要是能的话,我们家也养些来。”

    这话半真半假。让人也挑不出错来。

    陈婆子不信,“那橡子果那么硬,怎么可能喂鸡喂猪,别是骗我们。”

    还有人觉得他们家是挣钱挣傻了,这些个橡子果要是能吃,早就被捡得光光了,哪里还轮得着他们。

    只不过他们也不会说出来,谁还会嫌铜板多,就这一上午,腿脚好的人都已经挣了三四个铜板。

    到了下半晌,来送橡子果的人更多了。等林春燕回来,看到那么些个橡子果,都大吃一惊。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以后再也不愁没橡子果用了。”

    感叹了两句,林春燕就把林二婶叫进来,要让她帮着一块做果冻豆腐。

    林二婶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林春燕同她说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要教她做这果冻豆腐了?

    推拒了几次,见林春燕是真的要教给她,才神色慎重起来。

    “燕娘,我也不说别的话,你让我学,是看中我。我肯定会好好地帮你干下去,绝不让外人知道了。”

    林春燕就笑,“婶子,别这么紧张,没那么严重。”

    有了林二婶的帮忙,白天的时候王英娘也能稍微休息一会儿,且果冻豆腐的供应量越来越大,他们也得跟上才行。

    她把橡子豆腐做出来的残渣交给孙娘子,让她从明个开始,把这些喂给鸡吃。

    “这东西实在是不少,你们要是不嫌麻烦,也在家里养了猪或者鸡,只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喂。”

    孙娘子刚才还有些羡慕林二婶,可也知道林二婶毕竟是林家人,跟他们关系更近一点,如今听了林春燕的话,心里的那些不平衡就消散得干干净净,反而觉得自个儿心胸太狭窄了些。

    林春燕对他们如此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要和人比了去。

    林二婶在一旁听见了,伸着脖子看那些豆腐残渣,问林春燕,“燕娘,这些残渣真的能喂猪吃吗?”

    林春燕点头,“能的,里面随便拌些什么,猪吃的可欢实了,咱们家的那几只鸡日日都要吃这个呢,回头我也打算捉两只猪来呢。”

    “如此这样,我可要拿回去一些,先给鸡吃一些。”

    林二婶和孙娘子都盘算起养猪的事情来,要是猪不用吃粮食,也不用专门去打猪草,只吃了这橡子豆腐残渣能活的话,到了过年可不就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谁不知道,养头猪能让日子过得更好,可那买猪的钱就不是一般乡下人能承担得起的,更何况猪还要吃那么些个粮食。

    万一染了病,回头赔的血本都无,又找谁哭去?

    林二婶犹豫不定,回去和林二叔商量了一下,如今家里的铜板也不少,拿出来数了数,刚刚够。

    家里的三个孩子还说,也要帮着出份力,各自拿了一些私房钱出来。

    林二婶拿着那些个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这日子是从前没想过的。

    有了进项不说,连猪都能养了。

    孙娘子回去也和自家的婆子商量,他们家原是有些家底的,李婆子再三询问那橡子豆腐的残渣,真的能用来喂猪,确定之后当即就拍板决定,“养!反正我在家里也是闲着,咱们小树也长大了,不用像以前那样总要人操心,养了猪,过年咱们也能杀了吃?”

    孙娘子就在一旁捂了嘴笑,“娘,瞧你说的,咱们三个人哪里能吃那么多肉,少不得要卖到屠户那里去。”

    李婆子也跟着笑,“那咱们就留一些,剩下的全都卖了,那也是个进项不是。”

    这样说定了,到了第二日早早地起来,就和林春燕说了买猪的事情,让她帮着一块给挑了。

    林春燕答应了,去摆摊的时候,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

    有那相熟的时刻就来问,“林小娘子,这是有什么好事,说来和大家伙听听。”

    林春燕和他们也不见外,只把要养了猪的事情拿出来和他们说,“到时候有了猪肉,回头也能做好些个吃的来。”

    这些个老饕餮听了这话,已经开始口水分泌,只问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林春燕就说了一些,像那红烧肉,梅菜扣肉,锅包肉等等,这些个老饕餮光听就已经开始分泌口水,恨不得现在就尝尝那些个味道。

    坐在那里等着肉夹馍做好的何娘子却认真得道了声恭喜,“这养猪可是大事,我们家从前也是养了几只猪。回回都盼着过年,要不是有了这猪肉,我家还不定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这何娘子也是个妙人,她娘家是屠户,小时候就比别人生得胖上几分,不过在这里没人觉得她这样难看,反而觉得她是个富贵命。从小就有好些个人家都想和她说亲。

    这何娘子从小就爱吃,相看的时候,也得找那做饭好吃的,最后和酒楼里的一厨子成了夫妻。

    两个人都长得膀大腰圆,看起来就喜庆得很,生的儿子也圆墩墩,就叫喜子。

    原听说这边摆摊子卖的东西很是好吃,何娘子早就忍不住想过来,偏她那丈夫是个心高气傲的,每次何娘子说要出去吃,他就觉得何娘子这是不喜欢他手艺了,少不得要捏酸吃醋一阵。

    何娘子嫌哄他哄得费劲,每次都要偷偷地出来,回家的时候还要把嘴里的味儿弄干净了,再哄了家中小儿不要把实话说出去,实在心累得很。

    这次也不例外,等炒面好了,何娘子满足地坐在那里,一手拿着肉夹馍,一手拿着炒面,还不忘林春燕给她拿一罐山楂罐头。

    “也不怕你笑话,我就是说要出来买山楂罐头,才有了这个空当。吃完了还得赶紧回去,不能让我家老郑给发现了。”

    林春燕就在一旁笑,把糖水罐头放在了她这边,打趣着说,“那何娘子要不要再带个肉夹馍,你家那小儿也是精得很的。”

    这说的却是之前几次,何娘子在这里吃了以后,空着手回了家,她那小儿猜到了几分,回来就告了郑厨子。让何娘子好一阵哄她那夫君,才把这事掀了过去。

    何娘子一听,连忙让林桃红再做一个,“很是呢,那小孩如今精得很,不像从前能随便骗了去。”

    正说这话,远远瞧见郑厨子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酒楼想来买这个豆皮调凉菜,才使了他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林春燕给他们送了两回货,镇上的几家酒楼都傲慢的很,并不想要,可听说他们摊子上卖的特别好,味道上乘,赵记酒楼的掌柜又后悔了,亲自过来和林春燕说。

    林春燕稍微为难了几次,也就松了口,酒楼掌柜就让郑厨子过来这里买,还学会怎么调凉菜。

    今儿个就是来拿货的日子,郑厨子一眼就看见何娘子,夫妻两个四目相对,郑厨子的脸色都变了,指着何娘子捂着胸口,偏要做一副西子捧心状,让一旁的人看得都乐呵得不行。

    何娘子也顾不上吃,拿了东西就去追郑厨子,哄了半天才好。

    回去的时候,林春燕就去抓小猪仔,是在孙捕快的村子,他们这里的张屠户家里养着猪,是十里八村养的最好的。

    这张屠户是个鳏夫,他家的猪都是儿子儿媳养出来的,他就是负责宰杀,日子要比其他人家都要好上不少。

    林春燕挑了两只最活泼的,张家大郎帮着他们要送到家里,不然不好弄嘞。

    上次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爱说闲话的李婆子见了林春燕,立刻兴奋起来,还以为她又是来找孙捕快的。

    张大娘见她凑过来,直接就给骂了回去,李婆子是个欺软怕硬,见林春燕身边跟着张大娘,也不敢瞎说什么。

    张家大朗就说,“这婆子成日无事就爱说闲话,不用理会她,因着说闲话,都挨了几次打,还不长记性。”

    听说他们买了猪,村里又一下子沸腾起来了,原先打听那些橡子果是用来干什么的人,这次也不得不信了。

    柳婆子在家里左想右想,要是那橡子果真的能喂猪,她何不也拿一些回来,他们家养不起猪,但是鸡总是有几只的。

    像她这样想的不在少数,但也有些人比较谨慎,觉得橡子果如何是猪也吃不了的,倒不如先观望观望,看看孙娘子和林二婶家他们都是怎样做的。

    如今孙娘子家和林二婶家,俨然已经成了村里的一个风向标,只看他们两个如何,就知道林春燕他们家的动向了。

    出乎这些人意料的事,孙娘子家和林二婶家竟然也买了小猪回来,一时又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人都挤在这两家的门口,纷纷踮着脚往里面张望,“这猪真的能吃那橡子果啊?”

    要是真的能吃,他们也就不再捡了橡子果去换那铜板,留在家里喂猪,不是更划算了。

    孙娘子的婆婆说,“那橡子果还得处理勒,哪里就那样容易,要真那样简单,就不会漫山遍野都是了,早就被人捡了去。”

    她是问过林春燕的,就把那些橡子果的残渣拿了出来,“要费老大的劲才能弄出来,这样猪和鸡才能吃。”

    有些人却想,这东西要是猪真的能吃,即便处理得麻烦一些,那也值得啊。

    养猪在村里来说那可是头等的大事,谁家要是养了猪,能被羡慕一整年。

    林二婶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钱娘子挤在前面,拉着林二婶说,“你和我说实话,这橡子果到底怎么变成这些东西来,要是我也能做的话,回头也去养只猪。”

    其他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在一旁认真地听,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的消息。

    林二婶就咧了嘴笑,“不瞒你们说,我们家也弄不成这东西呢,要费好些个工序才能得到,你们要是想要的话,不如就和燕娘他们去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怎么换,是个什么章程。

    “你们要是信得过她,就让她帮着你们处理了,五斤橡子果能换半斤的这东西来。”

    一听能换这么多,大家都震惊了,这样算下来可比换铜板划算多了,又去看林二婶家养的那两只小猪。

    他们家发了狠,这次可是抓了两只来,这两只小猪正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吃着豆腐残渣,那叫一个欢实,让那些不相信的人也不得不在心里打起了主意。

    当然也有人还想自个儿回家试一试,捡了橡子果之后也不去换豆腐残渣。

    林春燕家的两只猪也被围观了,张大娘更是把这两头猪当成宝贝,还说要养在后院。

    小时候那猪看着还白白胖胖,非常可爱,可以想到长大之后他们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以及难闻的味道,姐妹两个都不乐意。

    “没的弄得家里都是一股味儿,还是弄远一些才好。”

    张大娘不愿意,林春燕使了杀手锏出来,“娘你的窗户正对着后院呢,到时候夏天一开窗,就闻到一片味道,你要是乐意,那我也没意见。”

    张大娘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到时候夜里还怎么开窗睡觉,便歇了这个心思,在他们家旁边的地方又建了猪圈,少不得要请人过来帮忙。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知道他们家有了猪,林二叔和赵怀子就主动过来帮忙,那边的李铁蛋看见了,噌噌噌地也跑了过来。

    只这回就他们三个,狗蛋爹还在外面跑货呢,林三叔也不得空,在家里忙着做木工。

    李铁蛋就羡慕,“你们都有了正经的活计,偏我在家没什么事干,什么时候让燕娘也帮我寻个活计。”

    赵怀子最近心情不太好,直接呛他,“你不是还等着享女儿的清福,以后都要当员外家的亲戚了,何苦来做这些营生。”

    这话把李铁蛋臊得不行,上次赵娘子去见李梨花,连人都没有见着,回来就狠狠地哭了一场,埋怨他把闺女给卖出去。

    李铁蛋心里也不得劲,虽然他最看重的是两个儿子,可女儿到底在跟前养了十几年。

    原以为是个好去处,谁知竟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夫妻两个这段时间没少吵架,李铁蛋埋怨赵娘子不把赵杏花给送过去,这样姐妹两个也好有个帮手,在那府里能互相帮衬着一些。

    偏赵娘子觉得赵杏花长得太漂亮,怕到时候会分了女儿的宠,可如今女儿生死不知,还说个什么的宠。

    赵怀子说完,见李铁蛋脸上表情不好,才知自己说错了。

    李铁蛋挥挥手,“原就是你说的这样,是我对不住梨花,先前只觉得让闺女去那高门大院里也能见识一回,听说那里的丫鬟吃穿都和小姐差不多,可这进去了,生死就都不由咱们,连见个面都不成。”

    叹息一声又说,“早知道还能有别的法子活得好,我就不让她去了。”

    林二叔就说,“是啊,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好过骨肉分离。”

    三个大男人都在那里沉默着,张大娘过来的时候见他们没什么精神,还有些奇怪,只问他们要不要喝豆浆。

    几个人都要了一大碗,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觉得浑身都舒畅了,刚才那些想法也烟消云散,又重新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

    林三叔在院子里做着木工盒子,这些却不是为那菊花酥做的,是为那山楂片和山楂糕做的。

    凡事都讲究个包装,林春燕发现即便那带盒子的要贵上一些,可是来买带盒子的人还是大多数。

    李氏在屋里张望了半天,见林三叔一直在那里坐着木工,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放下手中的绣帕,挑了帘子出来问,“不是说大房那边要盖猪圈,你如何不去。”

    林三叔有些奇怪地抬头,“我在家里要做这些东西,二哥就说不用去,大嫂也没叫我过去。”

    他奇怪的看着李氏,李氏从前不是最不喜欢他去大房那边帮忙了,怎么又问这样的问题。

    怕她心里生气,赶紧保证自个儿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李氏被气得一个倒仰,“你怎地如此糊涂,还没你儿子机灵。”

    四郎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五郎如今稍大一些,也能跟在四郎的身后,她知道跟在四郎的身后能吃上好的,尤其每次去张大娘那里,只要嘴甜一些,哄的张大娘高兴了,什么好吃的都有。

    张大娘一见四郎来就给他去屋里拿了山楂片出来,顺手给身后的五郎几块,让他去一边玩,她就拉着四郎问村里的事情来。

    四郎嘴巴大,什么都往外说偏他人小,各个地方都能钻,知道的竟然也不少。

    林春燕看见了只能无奈摇头,林桃红说,“娘这也就是看四郎小,等四郎年纪大了,回想起这个时候,看他臊不臊得慌。”

    姐妹两个笑了一阵,把一直埋头在灶间的王英娘和赵紫兰姐妹拉了出来,让她们也歇一歇。

    林桃红在一旁嘟囔了几句,觉得她只会讨巧,又去看林春燕做的东西。

    林春燕打算今个做水煮肉片,那水煮肉片里放了些血块,是刚才张大娘带回来的,说屠户家刚杀了猪,那猪血好多人都要呢。

    这水煮肉片里还放了其他的豆芽之类,热腾腾的一盆子端上来,大家立刻就被这道菜给吸引,尝了一口,肉片和猪血是又辣又麻,十分的下饭。

    “这东西要是在冬天的时候吃,那可真是让人想想就痛快。”

    “谁说不是,我看以后杀猪菜就吃这道也不错。”

    几个人一边斯哈着,一边将饭菜吃完,那猪圈也就盖好了。

    林春燕把小猪放了进去,两只粉红色的小猪哼哧哼哧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地方安静的呆起来。

    “你们可要多吃点,吃的胖胖的。”林春燕畅想了一下他们变成大猪的时候,那些个肥肥的肉变成美食,吃不完的就做成腊肉,实在是能囤上不少。

    她的地窖里又可以多放些东西了。

    却说张小舅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去张大舅那里坐了坐,从前兄弟两个因为各种事情闹得不和,已经很长时间没像现在这样亲近了。

    张大舅同张小舅说了走街串巷卖豆腐时发生的事情,把张牛力的主意拿出来说,“他们那些人也太可怕了些,还说实在不行我们也找上几个人,咱们去他们村闹一闹,偏那些货郎就能去卖,怎么咱们就不行。”

    张小舅一听就来气,看了张牛力一眼,“你们也太好性了些,任由别人欺负到头上。”

    “这也不是闹事的时候,咱们只是为了卖果冻豆腐,要真把他们惹恼了,十里八村都不让怎么卖,可如何是好。”

    他们如今卖果冻豆腐,单避开了冯家兄弟那个村,只去其他的村子卖,当然其他村子那些卖豆腐的人也都有意见,只还没有发作出来,还在互相观望着。

    他们不去冯家村卖豆腐,可是冯家村的人却都着急了,还有人大老远地走来他们这里,问怎么不去卖果冻豆腐的。

    “原不是说好了,这几天日日都会去的,家里孩子都喜欢吃,正等着呢。”

    张牛力和张满粮就把被打的事情说了,“以后再也不敢去你们村子卖了,只这附近哪个村子人好说话,我们就去。”

    这人一听就着急了,“那冯家几个儿郎怎能如此行事,这岂不是把全村人都坑了!他们家那豆腐卖得又贵又不好吃,谁愿意去他们那里买。”

    这人在这里大骂了冯家兄弟几句,张大舅看时候差不多了,才又说起来,“若是你们村的人真想买果冻豆腐,你就来我们这里进了货,到时候拿了去你们村里卖,中间我给你这个差价,如何?”

    这个人再也想不到,只是想买个果冻豆腐,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落在自个的头上,当即就要答应。

    见他这样高兴,张大舅在一旁泼冷水,“只是你们村的冯家兄弟实在可恶,你可要想好了,要是接了这个活,就是得罪了那冯家兄弟。”

    这人往地上淬了一口,“凭他冯家兄弟如何,也是不敢动我们的,我们在村里也是有好几家兄弟,真打起来还不定谁吃亏呢。”

    不过张大舅的话,还是让这人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想着真要和那冯家结了仇,他们家还真不怕,谁和钱过意不去啊?

    如此这般就说定了,这人拿着果冻豆腐喜滋滋地回去,抱着小闺女亲香的两口,“还真是爹的福星,要不是你想吃那果冻豆腐,爹还不大老远地跑那一趟呢。”

    他家娘子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嗔怪地把女儿抱下来,“你也别太惯着她了,村里哪个女娘像她这样这么大了,还如此娇惯。”

    胡大郎嘻嘻笑了几声,“他们不疼女儿是他们的事,我偏要这样好好娇惯,你不知道就因为咱家闺女想吃那果冻豆腐,我大老远地跑过去买,谁知卖果冻豆腐的张家人竟然被咱们村的冯家兄弟打了一顿。”

    他把来龙去脉讲了一下,听着他家娘子一愣一愣的,“我还说你怎么带了这么多果冻豆腐回来,原来是要去卖,可咱们……”

    后面的话她也就不说了,这一板果冻豆腐就能挣上几个铜板,一天要是能多卖出去一些,少不得能挣上十来个铜板,管他那冯家兄弟如何,就是打一架,他去把娘家的几个兄弟叫来,还真能怕了他们不成。

    夫妻两个商量一通,他们就在门前支起了摊子,这娘子走街串巷地去喊来亲近的人来,没用多长时间都知道,她这里卖起了果冻豆腐。

    有看热闹的,有真想来买的,也有和冯家兄弟相好的,去通知了他们那边。

    冯家兄弟正在心里可乐呢,万万没想到,那张家儿郎是不来了,竟把果冻豆腐交给了他们村的胡大郎。

    胡大郎和其他人还不一样,他家兄弟多,他媳妇的娘家兄弟也多,这人又从小十分仗义,交好的人家就有不少。

    还真不能像打张家儿郎那样,随便地打他们。

    兄弟两个犯了难,到底从家里出来,往那胡家大门走,到了那里果然家已经围了不少人,好些个都买了果冻豆腐。

    胡家大郎一边在那里切豆腐,一边在想,回头得再拿些那调料来,好些个人家的小孩都想要吃那甜卤子,他小女儿也爱吃呢。

    远远的瞧见冯家的几个兄弟,胡家大郎只做看不见,悄悄地给自个儿的媳妇儿使了个眼色,想着他们要是来闹事,就让媳妇儿去通风报信。

    不过冯家兄弟两个到底不敢怎么样,很快就打了退堂鼓,只是回家把那胡家大郎狠狠地骂了一通,没人敢说打他们一顿的事来。

    张大舅心里痛快,先把这事告诉了张小舅,张小舅听说了连声叫好。想着还是得兄弟多了,外人才不敢欺负,又说了几句话才

    胡氏等她走了,出来就阴阳怪气地说,“从前见了咱们连搭理都不搭理,如今倒是亲香。”

    张大舅自然高兴得不行,哪里还有比亲兄弟不生分更好的?又把那些螃蟹整理好,要去往林春燕他们家送一趟。

    如今这来回跑货的活就交给了他身上,张牛力和张满粮要各自往其他村里跑,张小妹和胡氏守在家里,各自分工明确,回头一对账,一天能有几十文个钱,把一家人兴奋的不行,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张小舅干脆跟着张大舅一块儿来了,林春燕和他还不知道葫芦镇找张小舅都快找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