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谢尔的推测非常真实。

    在看到太阳之神哈姆的左眼后,尤斐完全将谢尔和兰司汀丢在了脑后,眼中只剩下了半神器的形状。

    就在尤斐发呆之际,男孩已经离开了这片山林,他沿着蜿蜒的小道,穿过层层树林,来到了一个小镇的边缘。

    只是当男孩快要到达小镇时,一个小女孩从小镇里面跑出来,在见到男孩后眼睛刷得亮了,她大声喊着:“莱克!黑夜使者到你家里去了!”

    男孩的脸色刷得变了,肉眼可见得惊慌起来:“真的假的?黑夜使者真的去我家了?他、他们要带走谁?爸爸?还是妈妈?还是哥哥?”

    小女孩喘着气,急促地说:“你哥哥!我跑出来时听到了,他们说你哥哥符合要求。”

    名为莱克的男孩身形摇摇欲坠,他发疯一样冲向自己家,甚至忘记将筐子丢开以减轻重量了。

    小镇并不大,莱克很快就冲回了自己家,还有很多人围在家门口,他们低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有黑夜使者、太可怜了、有一百金币等等字眼传出来。

    莱克不顾身边想要和他说什么的路人,他直接冲进家门,家里看上去很凌乱,客厅里的东西东倒西歪,他的父亲似乎被人揍了,正躺倒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他的母亲正一边落泪一边给父亲缠上绷带。

    “父亲?母亲?”

    莱克的出现让妇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莱克!谢天谢地,你没事,太好了。”

    妇人拥抱着莱克,亲吻着孩子的额头和脸颊,沙发上满头血的父亲也在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莱克。

    莱克拥抱了一下母亲,快速冲到沙发旁,他半跪下来,想要碰触父亲的伤口仔细查看,却又害怕引起疼痛,只能磕磕巴巴地说:“父亲,我回来了,您这是……?”

    莱克的母亲垂泪道:“黑夜使者带走了你哥哥,说他很符合实验要求,你父亲想要阻拦他们,但是……”

    莱克脸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愤怒,他正要说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莱克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外人,或者说也不算是外人,而是一个老爷爷,他是小镇的镇长。

    镇长爷爷:“莱克,希望你能理解,这是规矩,黑夜使者会定期带走小镇里的部分居民,但也有回来的先例,他们会成为新的黑夜使者……”

    “可更多的人都死了!”莱克紧紧咬着唇,手握成拳,青筋直跳,“娜娜的爸爸,哈利的弟弟,思克托婶婶……他们都没再回来!”

    所以他的哥哥也大概率会死掉。

    镇长爷爷沉默了一会才说:“是的,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人总会死的,而且这是我们和黑夜法师塔达成的庇护契约,契约已经持续数百年了,我们从出生开始,名字和灵魂就登记在契约文本中,莱克,不是你哥哥,还有别人,或者你自愿代替你哥哥?”

    妇人惊呼出生,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仅存的儿子。

    莱克听后颓丧不已,他不再说话。

    镇长爷爷起身,他看了一眼沙发上受伤的男人,叹了口气:“未来三年你们家的税金被免除了,还有,下次不要再冒犯黑夜使者了,这次你好运活着,也许下次会被一起带走,留下莱克他们母子,要如何生活下去?”

    镇长爷爷离开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妇人勉强笑着问莱克:“你上午去哪里了?”

    莱克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哥哥昨日说想要做个放在房间里的鱼缸,他想养鱼,我记得镇子东边的坑洞里有一些石头,可以做漂亮的造型景观,所以……”

    妇人鼻尖发酸,她动了动嘴角:“你可以继续做,就当、当他还在家……”

    莱克受不了这种悲伤和痛苦的气氛,他胡乱扯着自己的筐子冲回了房间,关上门,男孩将自己埋在枕头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尤斐静静围观着这一幕,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男孩的窗户,可能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在哭,男孩进入房间时拉上了窗帘,外面紫色的太阳光被遮蔽了。

    尤斐这才缓缓凝聚冰霜魔力,悄无声息地从海洋权杖形成的石雕里钻了出来,他想了想,没有变成人型,而是变成了一条龙……好吧,变成了一条银白色的蛇。

    虽然这条蛇的脑袋上有类似角的凸起,但没关系,就当是魔兽变异了。

    “哦,你好,男孩,你居然将我的家带走了,真是糟糕透顶。”尤斐盘旋在男孩的床头柜上,支棱起蛇形的身体,“为了不让你成为我今天的晚餐,你最好在太阳落山后将我送回之前的位置。”

    听到尤斐的声音,莱克明显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只是在看到尤斐后,莱克怔了怔,一条胳膊长,手指粗细的银白色小蛇?

    莱克的害怕情绪明显消退了一些,毕竟,哈,一条和菜花蛇差不多的未知小蛇,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会说话?难道是一种新型魔兽?

    “你是谁?”

    “哦,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蛟龙,你可以叫我菲利普。”

    尤斐装模作样地说:“男孩,你打扰了我的安眠。”

    莱克看了看自己带回来的筐子,里面那块黑色石雕的核心似乎空了一块(其实是放魔晶的空隙,尤斐故意露出了这一块),莱克恍然大悟,以为自己捡回来的石头其实这条名叫菲利普的蛟龙类魔兽的巢穴。

    “……我很抱歉。”莱克的教养和礼仪很不错,看得出来男孩平时生活平顺安宁,没什么太多烦恼,想法和烦恼都表露在脸上,“晚上不能离开镇子,我明早送你回去,可以吗?”

    尤斐开始不着痕迹地套话:“哦?你为什么不能晚上离开镇子?”

    莱克回答:“晚上是黑夜使者的时间,任何在晚上离开镇子,出现在野外的人都会有概率会被黑夜使者抓走。”

    经过尤斐的套话,很快他搞清楚了大致情况。

    他所在的小镇叫索尔十三镇,十三是编号,索尔是名字,据说是将他们这些人的祖先解救出来的大人物的名字。

    其实从尤斐的理解来看,就是一个叫索尔的魔法师从某个地方带回了这群人的祖先,安置在了这片区域,还是排序第十三。

    名为莱克的男孩从出生起就在这个镇子上生活,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镇子周边的山林、坑洞和小河边。

    他的父亲是村子里的铁匠,正常情况来说,莱克会跟着父亲学习锻造技术,和哥哥一起成为镇子里的铁匠,娶妻生子,平淡地生活一辈子。

    “你们不能离开索尔十三镇吗?”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在太阳消失之前没有回到镇子里,会碰到黑夜使者。”

    莱克口中的黑夜使者,是来自黑夜法师塔的魔法师、魔法学徒和侍从,黑夜使者会定期来到索尔十三镇寻找有魔法天赋的孩子,送入魔法塔学习。

    但那些被送去魔法塔的孩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唯一一位据说真的成为魔法学徒的孩子只送回来了几封信,在某次实验后,也了无音讯,似乎是死在了实验里。

    除此之外,黑夜使者还会像是收税一样来小镇索取一定数量的人,这个频率并不高,大概是三五年一次。

    “正常情况下,治安所的牢狱里会提前备好,那些被大家厌弃的、不干好事的混蛋们会被送给黑夜使者,充当小镇的税金。”

    莱克说到这里时,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之色,仿佛认为将一部分人送出去消耗掉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他们违背了小镇的规则。

    但也有例外,比如黑夜法师塔里的法师们要进行一些特殊实验,临时需要寻找有特定条件的试验品时,黑夜使者会突然抵达小镇,按照试验品的要求筛选镇民。

    对于小镇来说,这样的筛选是无法接受,也是最为痛苦的事。

    “我哥哥是良民!他那么好,凭什么要被黑夜使者带走?!”

    尤斐听到这里,啧啧称奇,他想到之前兰司汀提过魔法圣地的魔法师们会圈养人类,没想到自己掉入扭曲空间后会来到类似的圈养领地内。

    黑夜法师塔?黑夜使者?

    尤斐想到了黑夜塔林会,难不成他掉到魔法圣地黑夜塔林会的区域了?

    “你说的对,你哥哥是好人,他不该被带走。”

    尤斐很不客气地拱火,他对解救这群人没有任何兴趣,只想着怎么掀翻法师塔,卷了战利品后再联系兰司汀跑路,哦,对了,还有天上的紫色太阳。

    “说起来我头一次在白天醒来,太阳一直是紫色的吗?”

    “废话?太阳不是紫色的,难不成是黄色的?”

    尤斐陷入了沉默,如果太阳是虚假的,那么这里的光从哪里来?还是说,整个天空都被遮蔽了,那只是一层帷幕?

    考虑到他落入扭曲空间时,的确被一层帷幕兜头罩了进来,尤斐下意识地脑补了一个大口袋,而他此刻和这些小镇居民一样,都被关在口袋里。

    那么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想办法离开这个大口袋,想到这里,尤斐问莱克:“那些黑夜使者禁止你们晚上出门,你真的一次都没在晚上离开过小镇吗?”

    莱克:“当然。”

    尤斐:“那现在呢?你真的想要放弃你哥哥吗?也许你可以趁着天黑之际,将你哥哥救回来。”

    莱克很震惊:“救回哥哥?可、可我怎么救回来?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既然黑夜使者会抓走晚上离开小镇的人,只要你被抓走,自然知道你哥哥去哪里了。”

    尤斐缓缓道:“我是一个可以在夜晚行走的蛟龙,等你找到你哥哥,我可以施展魔法带着你和你哥哥躲起来。”

    莱克狐疑地盯着尤斐:“你会施展魔法?”

    “是的,你看到了,我和我巢穴会变成不起眼的石头,到时候你可以和你哥哥躲在我的巢穴里,黑夜使者不会找到你们的。”

    尤斐诱惑男孩,“等他们离开后,我们就可以回来了。”

    莱克有些意动,心底也有些害怕。

    尤斐继续蛊惑:“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险,你也可以半途放弃。”

    “为什么?”莱克好奇地看着尤斐,“你为什么要帮我?”

    尤斐甩了甩自己的蛇尾巴:“如你所见,我是一条会魔法的魔兽,需要吞吃魔法材料才能长大,那些黑夜使者身上肯定有好东西,我们各取所需。”

    莱克的面色变了几变,最终下定决心:“好,那我们晚上出发!”

    男孩先跑到厨房,和母亲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吃饱喝足后,他偷偷溜到父亲的冶炼室,找到了一个铁锅和两把菜刀。

    当天空中的紫色太阳逐渐变成了一条线,圆形的眼睛终于闭上的一瞬间,莱克披着黑色斗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