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医院初见
这个世界,有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同样,也有太阳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苏橙从医学系同学那儿打听到,陈错生了一场大病住院,他二话不说就借了池予白的自行车,直接逃课去看陈错,一路上脚踏板都要蹬出火花来。
听说陈错本来是要转去高级私人医院的,但是他亲哥在人民医院上班,为了方便照顾,所以他最终是在人民医院挂点滴。
苏橙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跳下自行车就摸出手机拨给陈错,为了节约时间,他把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下,从车龙头上取下圈圈锁,蹲在地上锁后车轮。
电话很快被接通,陈错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橙哥,我在五楼精神科住院部44病房,这医院人好多啊,我哥只能给我抢到一张精神科的病床。”
苏橙锁好车站起来,拿着手机贴近耳朵,一时间真是又心疼又好笑的:“行啦,不用解释,我知道你脑子没病的。你等着啊,我马上来找你!”
“嗯嗯!”陈错挂断电话,他胆子小,最害怕一个人住院,但是陈父陈母都在外地出差,陈对收了很多病人,又要完善病例还要查房,也没空来看他。
老大又不可能来看他,所以,他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橙哥了。
呜呜呜,他真得好可怜!
苏橙一路狂奔,风鼓吹起他的白衬衫,下摆就像白鸽张开的翅膀。汗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他却连抬手擦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陈错。
昨天他就借了池予白的自行车,甚至来不及载池予白,就火速赶到体育馆外面的广场,可还是来迟一步,深灰色的柏油路上,只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
苏橙当时如坠冰窖,抓住龙头的手都不听使唤,轻微地颤抖着,他无比担忧,这血是陈错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袭入脑海,该不会他推得太用劲儿,陈错摔在地上,后脑勺刚好磕在花坛上吧!
但他又很快否定自己,这滩血又没有在花坛附近。
苏橙给陈错发了好多条微信消息,拨了好多通电话,但无一不石沉大海,他只好骑着自行车先回到学校,一宿都提心吊胆的。
人民医院内,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医生、护士特别多,电梯每次都等两趟,苏橙根本等不了,他咬紧牙关,掉头就往步行楼梯跑,一口气爬上五楼,他实在跑不动了,脆弱的膝盖以疼痛宣泄着不满。
苏橙只好扶着楼梯休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像被大风刮过一样,剧痛中还带着一股铁锈的腥甜味。
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也晕乎乎的。
完了!
苏橙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是老巫婆的早八课,他一如既往地为了赶时间没吃早饭。也是在搭乘校车的途中,无意间听到医学系同学说,今天陈错生病请假一事。
该不会是低血糖了吧。
苏橙扶额轻叹,难道他真的是一只脆皮?
他甩了甩头,还是决定一鼓作气冲到陈错的病房,应该也有不少人来探病吧,那吃的也一定有。
脚下跟踩着棉花一样,苏橙迷迷瞪瞪地在长廊上飘着。
精神科住院的病人少,长廊幽深又安静,皮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入耳。
但是,此刻的苏橙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任何声音都是虚的,所以,他毫无征兆地撞进一个冰冷宽阔的怀抱,冷冽的木质香铺天盖地袭来,强势地侵占了苏橙的所有气息。
苏橙只觉得头顶一片压迫感,他有些不舒服地抬起头,却只看得清楚弧度优美的薄唇。
很不舒服。
但是,潜意识告诉苏橙,是他不小心撞到人了。
所以,他——
一把推开那人,喃喃着对不起,就要从那人旁边过去,不料后衣领被人拎起,又被提溜到那人跟前。
那人伸手钳住苏橙的下巴,一点点用力抬高,忽然,凉薄的唇勾起一抹弧度
那人的眼神,带着十足的侵略性,苏橙感觉被冒犯了,他一口就咬在那人的虎口上,红彤彤的眼睛凶狠地瞪着那人
但是他现在头晕的很,眼神毫无毫无威胁性,就连下嘴的力道都软绵绵的。
不像伤人,更像是挑逗。
那人歪了歪头,逗弄似的拨了拨苏橙头顶的呆毛,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苏橙最TM讨厌别人用猥亵的眼神盯着他,于是,他在那人的手下奋力挣扎起来,像只被惹怒的、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那人无奈一笑,随意地松手,将苏橙抛到一边去,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他从来不主动惹路边的野猫,这次竟然鬼使神差地破了例,刹那失控,但也到此为止。
男人身边的助理凑上前,低声询问是否要查那小孩儿的资料。
男人面色如常,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揉皱的袖口,垂眸睨了眼虎口上那排小巧又清浅的牙印,他嗤之以鼻
他向来对不干不净的东西不屑一顾,万一不小心被染上病毒怎么办?
“这边继续派人追查进度。”男人淡淡地吩咐助理,“还有狼崽子那边,也给我盯紧点,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记得及时清理一下。”
“还有,我不介意他养些猫猫狗狗,但是,一旦扰乱他心智的宠物,也顺便解决了吧。”男人的眸底压抑着嗜血的杀意。
“是的,江总!”助理毕恭毕敬地记下。
苏橙被扔出去后,后背就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墙壁上,瞬间的疼痛令他清醒不少。
“深井冰。”苏橙唾骂一声,接着就扶墙一间间地找病房。
好在没多久,他就看到金光闪闪的44号!
苏橙激动地推门而入,大喊一声:“陈错,你橙哥来看你啦!”
病房内有三张病房,都躺着病人,平均每张床旁都有三四个家属,听到门口传来声情并茂的呼唤,他们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嘎嘎嘎
仿佛一群乌鸦飞过,苏橙赶紧埋下头,灰溜溜地走到靠窗的那张病床,戳了戳呆如木鸡的陈错:“有没有吃的?我低血糖了。”
“啊?哦哦,我这儿还有颗巧克力。”陈错反应过来,迅速从枕头底下摸出糖递给苏橙。
苏橙立马撕开包装塞嘴里,顺势坐在床边的一张小白椅子上。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比陈错还像个病人。
“橙哥,你别吓我,你怎么就低血糖了?”陈错撑起上半身,直愣愣地盯着苏橙。
“哎,没事儿,等我缓缓。”苏橙扶着头,眩晕感还在,估计巧克力几分钟才起效。
陈错安安静静地等,七上八下的心,在见到苏橙出现的那刻,终于安定下来。
自始至终,还是橙哥对他最好。
思及此,陈错悄悄红了眼眶,避免在苏橙面前出丑,他伸手狠狠一抹眼睛,将酸涩统统揉走。
几分钟后,苏橙总算是熬过去,眼前都清明一片。
“嗷,我终于活过来了!今后我一定好好吃早饭!”苏橙目光坚定。
“橙哥,呜呜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陈错一把拉过苏橙的手臂紧紧抱住,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涕泗横流。
刚才他还想憋一憋眼泪的,但是后来一想,玛德,不忍了!
全场人都震惊地瞪着突然情绪失控的陈错,其余床的病人都是病房不够转来精神科的,他们的目光由震惊转为了然,纷纷恍然大悟,敢情这个房间还真有个精神病患者啊!
苏橙回过神来,就僵硬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陈错的后背,生硬地哄道:“你到底怎么了,自从体育馆回来后,你就奇奇怪怪的,是不是被苏晓吓着了?”
岂止是吓住了,简直要吓尿了好不好!陈错咬住被子一角,最惊恐的莫过于,他眼睁睁看着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消失了。
虽然他是学医的,接触过不少大体老师,但是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是,他不能说。
陈对告诫过他,千万要守口如瓶。
况且,陈错偷偷抬眼瞧了一眼面露担忧的苏橙,苏晓可是他的哥哥诶。
“没没事,就是觉得,晓哥有点凶。”陈错眼神游移,昧着良心说,他突然紧紧拽住苏橙白衬衫的袖子,言辞激动又慌乱,“橙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跟晓哥对着干!”
苏橙心里一咯噔,那天苏晓可怖的眼神又浮现在脑海中,阴冷和胆怯攥紧整颗心脏。
苏橙刚想说话,一道火急火燎的身影就闯进来,直奔陈错的病床,无框眼镜后的眸子满是担忧:“哥才查完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嗯,你怎么哭了?”
“哥,我没事。”陈错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
与此同时——
“陈医生,原来你是陈错的哥哥啊!我是苏橙啊,你的病人来着!”
苏橙刷一下站起,热情大方地招呼陈对。陈对身形一僵,这才注意到陈错床旁的苏橙。
一看见天真烂漫的苏橙,陈对心里就一阵膈应,苏晓阴恻恻的告诫又萦绕在耳边,令他不寒而栗。
“是吗?咱们挺有缘分呢。”陈错恢复常态,直起身子,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呵呵,是孽缘。
第二十二章回旋子弹
现场氛围忽然飘荡着一丝尴尬,后知后觉的苏橙都有些不明觉厉,难道他今天很奇怪吗?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奇怪的是陈医生。
陈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他甚至不敢看苏橙的眼睛,匆匆说了句还得带教实习生,就转身大步离去。
陈错望着陈对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头雾水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哥这是咋了?”
苏橙无奈耸肩,眼神无辜:“谁知道呢?”
就像他是猫,陈医生是老鼠。
“话说你真没事儿吧?”苏橙转过头来,有些担忧地盯着陈错。
陈错立马拍拍胸脯,笑逐颜开:“没事儿,我头铁得很。就是就是有点虚弱,挂几天水就好了。”
“嗯,那就好!等你出院,我请你吃大餐!”苏橙也松了口气,脸上扬起灿烂的笑。
“一言为定!”陈错笑得牙不见眼
苏橙没待一会儿,就起身告别陈错,他今天满课呢!
马上就要暑假了,各科老师都在拉进度、划重点,伤不起啊,有木有!
苏橙踩着自行车刚回学校,就恰好看见神色漠然的江霁深,他今天穿着一件纯黑色T恤,面容冷硬又帅气,单手插在兜里正往校门口走来。
“滋啦”一声,自行车一个急刹停下来,苏橙一手扶着车龙头,一手高高举起挥了挥:“老大,你要出校门啊!”
看见苏橙,江霁深就心跳加速,脸上的冷漠都有些绷不住,他极力隐忍激动,淡淡地“嗯”了一声,时刻告诫自己,他还在跟苏橙冷战呢!
苏橙似乎不在意江霁深的故作高冷,稀松平常地问:“你要去哪里?”
江霁深本来想一口回绝“少管我”,但一触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刻薄的语言就堵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滚了滚喉结,将头撇到一边去,闷声道:“心里头烦躁,出去抽根儿烟。”
荣城大学管理其实挺严格的,有点模拟高中那套,不允许大学生明目张胆地抽烟。
当然,躲着点抽也没关系。
但是,江霁深对于在角落里、厕所之类的地方抽烟,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他就是要正大光明地抽烟。
被学校明里暗里劝诫多次后,他都要烦死了,索性每次都到学校外抽烟。
苏橙抿了抿唇瓣,以前他总会在江霁深想抽烟的时候,拉着他去超市挑糖果,屡试不爽,江霁深嘴巴里含着水果糖,就没那么想抽烟了。
但是,现在今非昔比,他也没有立场再拉着江霁深去买糖。
与其被拒绝,还不如——
苏橙迅速调转了个车头,扭头殷切地看向江霁深:“走,老大,我载你一程!”
江霁深耳朵尖一红,恼羞成怒地吼:“谁要坐你的破自行车啊!”
其实,他刚才隐隐有一丝期待,苏橙会像往常一样,拉着他的手去超市买糖。
可是可是期待落空,却被苏橙提议要载他一程,他又可耻得欢喜起来。
哼。
苏橙失落地垂下头,整个人都散发出颓靡的气息,哦,他好像真欠考虑,以为这次只要顺着江霁深的毛哄,就能哄他开心,貌似又被自己搞砸了。
突然,后座传来结实的重量,江霁深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愣着干嘛,不是说要载我一程?”
江霁深侧坐着,尽管摆着一张臭脸,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眉眼间也染着清浅的笑意。
苏橙一阵失笑,他用力踩下脚踏板,自行车猛地向前飞奔起来。
由于巨大的惯性,江霁深的脑袋“咚”一声砸在苏橙的腰上,他咬牙切齿地正要骂几句,苏橙的衬衣下摆就被风鼓起,呼啦一下全盖在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橙子清香。
江霁深连着多日来的暴躁情绪,瞬间得到抚慰,他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微笑,悄悄伸手虚虚环住苏橙纤细的腰肢,嘴里却不满地嘟囔:“破自行车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
随后,江霁深忍不住轻声喟叹,苏橙的腰太细了,等以后和好了,他得变着法子把人喂胖一点才好
教学楼高高的六楼上,池予白抱着一本书,微眯起眼睛望向校门口的方向。
“予白,别愣着了,快上课了。”同班同学用手肘拐了拐他的胳膊,池予白回头微微一笑:“好。”
池予白面无表情地走在长廊上,眸底深深地压抑着疯狂的阴郁。
同学似乎察觉到什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刚才是看到什么?”
“啊,看到一只怪恶心的苍蝇。”池予白垂下长长的眼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吗?你视力可真好,连苍蝇这么小都看得见呢。”同学爽朗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池予白睫毛微微颤动,如蝴蝶轻轻振翅,他的语调极轻极柔,话一出口就被风吹散,谁也听不见:“所以,它为什么不去死呢。”
苏橙吭哧吭哧地骑出去老远,兴奋的大脑才恢复一丝清明,扭头冲江霁深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啊,老大,还不知道你要去哪儿抽烟呢!一不小心,这走了得有四五公里了吧。”
江霁深一阵无语,他看了看四周,荣城大学本来就在鸟不拉屎的郊外,苏橙这一下,直接干到了郊外的郊外,四周连座高大建筑物都没有,只有围起来的初期规划。
“行了,就这吧。”江霁深其实一点抽烟的念头都没了,但是,他要是不抽烟,整得他是故意搭苏橙的自行车出来兜风一样。
他什么车没有,偏稀罕一辆破自行车?
苏橙听话地停下来,江霁深一脸嫌弃地跳下车,稍微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发型,就往裤子兜里一摸,忽然,他面上一僵——
糟糕,应该是车速太快,他兜里的香烟都飞出去了。
他迅速打量四周,别说小卖部了,连个人影都难得见!
江霁深依旧维持伸手摸兜的动作,眉宇间的烦躁都快压抑不住,苏橙蹬下自行车的脚刹,回过头就看见江霁深这副样子
心里咯噔一下,他应该或许大概没有惹老大生气过吧?
苏橙小心翼翼地瞅着江霁深,谨慎地问道:“老大,你怎么不抽烟?”
江霁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嘴唇嗫嚅,最终,他咳嗽一声:“你转过去吧,我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抽烟。”
骗人。
苏橙当江霁深的跟班这么多年了,也大致了解江霁深的性格,一般他面露尴尬,眼睛乱瞟,就证明他在撒谎。
不过呢,苏橙还是配合地转过身去。
可是,他们这个站位有点奇怪诶,老大又不是要尿尿,抽根烟而已,整得神秘兮兮的。
苏橙低头盯着鞋尖的小石头,没忍住一脚踹飞,“叮”一声脆响,好巧不巧,石头撞到对面的铁皮围板上,又弹回来正中江霁深的眉心!
身后传来一声疼痛的闷哼声,苏橙惊恐地转过身,就看见江霁深捂住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我靠
苏橙傻了,不是,这他瞄了瞄铁皮围板,又瞄了瞄江霁深,这都能反弹一击命中?
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在篮球场,他也是这么倒霉来着,老大把篮球往地上一砸,弹起来也正中他额头!
苏橙艰涩地吞咽了口唾沫,他真不是为了报复啊!
“老老大,你没事儿吧。”苏橙挪着步子,小心地靠近江霁深,已经做好被狠狠批斗的准备。
等疼痛暂缓,江霁深紧锁眉头,看见苏橙一副怂怂走上来的模样,他突然什么气儿都消了。
忍不住猜想,苏橙被砸中额头,也是这样痛吗?
江霁深陷入一阵沉思中,表情严肃又认真。苏橙愕然,该不会小石头把老大的脑子砸坏了吧!
“不抽烟了,回去!”江霁深见苏橙表情呆呆的,按捺住凑上前摸摸他脑袋的冲动,径直走向那辆直行车。
“等等,老大。”苏橙连忙拦住江霁深,埋头在裤子口袋里翻找什么,随后,他就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江霁深,笑得灿烂又明媚,“喏,不抽烟就吃糖吧!”
还好他走的时候,不忘顺走陈错几颗巧克力。
江霁深又恢复了高冷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搭理苏橙的意思,苏橙被赤裸裸地无视,就算他再厚脸皮,也忍不住收敛笑容,缓缓地低下头。
刚想收回手,江霁深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把抓过他手中已经被高温熔化掉的巧克力,冷傲地哼了声:“我虽然收了你的东西,但是,不代表我们就此和好!”
啊,还是一样的傲娇呢。
苏橙暗想,他摸了摸鼻尖,突然觉得老大幼稚又好笑。
就像一只坏脾气的矜贵猫咪。
一路无言,苏橙还是吭哧吭哧地踩着自行车,载着江霁深回到学校。
一到校门口,江霁深生怕别人看见似的,快速跳下自行车,急匆匆地离开这里。
苏橙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心里就涌上一阵欣喜,老大对他的态度明显有松动诶!
“橙哥,你才从医院回来啊,陈错怎么样呢?”池予白温柔的声音飘进耳朵里,苏橙抬眸看去,就看见池予白抱着一本书,言笑晏晏地走过来。
“额”苏橙突然有些窘迫,有些心虚,他该不该说真话呢?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合适吧。
等等,为什么不合适?
还有,他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要窘迫?
苏橙迷惘地眨了眨眼睛,这种被捉奸既视感,是神马回事?
第二十三章隐秘心事
池予白主动来推自行车,苏橙争不过,只好自觉地接过他的书捧在怀中,两人一起往寝室的方向走。
“陈错应该被吓到了吧,他说挂两天水就没事儿。”苏橙像是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我今天答应他,等他出院了,我要请他吃饭,你觉得选在哪里好呢?”
苏橙突然偏过头,征求池予白的意见。
池予白虽然笑着,但笑意未达眼底,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随后他就提议:“要不就学校后面那条巷子里的海鲜馄饨吧。”
海鲜馄饨
苏橙想起来了,这是当初他被苏家赶出来后,来学校撞倒池予白,然后就到他的寝室,还顺便蹭了他一顿饭,吃的就是海鲜馄饨。
“那好啊!”苏橙也不觉得寒碜,花自己的钱请客,让他有种摆脱苏家控制的感觉。
况且,那家的海鲜馄饨,味道也确实不错。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林荫小道上,清风拂面而过,树叶微微摇晃,撞碎一地阳光
三天后,难得的周五,苏橙从厚厚的一摞书后抬起脑袋,背书太久,头脑昏沉,眼前都有些模糊。
突然,背后被人用笔轻轻戳了戳,他转过头去,就看见池予白朝他比了个手势。
苏橙了然,他安静且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就挎起单肩包,跟在池予白身后走出自习室
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苏橙像是活过来一样,转了转酸疼的脖子,他无精打采地吐槽:“马上就要考试周了,我就不明白,既然每本书都要背,干嘛还要装模作样划重点?”
池予白抿唇轻笑,他忍不住抬手,将苏橙头顶的呆毛摁下:“每次考试周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不说这个了,你今天不是约了陈错在东门见面?”
“对哦,走吧!”苏橙眼前一亮,他昨天就知道陈错出院了,特地将约饭的时间定在今天晚上。
“我?还是算了吧,陈错应该不喜欢我。”池予白失落地垂下头,如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哎呀,怎么会呢!”苏橙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又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推理可得,你们也是好朋友!”
论逻辑自恰,谁能比得过他苏橙?
池予白照常微微弯腰,让苏橙不费劲就能揽住他的肩膀。
他听到苏橙的话,顿时笑眯起一双眼:“好。”
两人就着这个亲昵的姿势走向东门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双黢黑幽深的眼眸定定地锁着苏橙的背影,俊美冷峻的面容被缭绕的烟雾笼罩,看不清神情。
直到火星烧到食指上,疼痛唤醒理智,江霁深才松开手,指间的香烟坠落在地,他一脚踏上去狠狠碾熄。
江霁深目光沉沉,最终抬起脚步,慢条斯理地跟在他们身后
陈错早就一脸兴奋地等在东门,看见苏橙就热情地蹦起来招手:“橙哥,橙哥,我在这里哦!”
苏橙眼眸一亮,也高举起手挥挥:“来啦来啦!”
陈错的好心情在看见同行的池予白时,蓦地顿住,一路上,他都走在后边,偷偷地瞟池予白。
他这个人就是很怂啦,一旦遇到比他气场还强大的就犯怵,虽然池予白看着人畜无害,但有时候他的眼神尊嘟很可怕!
就像此时,池予白冷不丁回头,漠然地瞥了他一眼,陈错的身子瞬间紧绷。
好在他很快就转过头去,换了副温和的面孔,与苏橙说说笑笑。
好好双标。
陈错嘴角抽搐。
陈错一路上都在观察池予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学校后面的小吃一条街。
街道两旁是排列紧密的摊位,橘黄色的灯光照亮每一处,吆喝声不绝于耳,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陈错直接傻眼,橙哥该不会
要请他吃路边摊吧?
苏橙像是听见他心声一般,回头就把陈错捞到身边:“这里人多,跟紧点,要是你走丢了就麻烦啦。”
“呵呵。橙哥,我”陈错面露难色,要他吃路边摊,他毋宁死!
“诶,橙哥,咱们到馄饨店啦。”池予白柔声开口,不经意间瞥了眼陈错,眸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嘲弄。
陈错顿时就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大不了,待会他就说胃痛。
可是,等阿姨将海鲜馄饨端上桌时,陈错就真香了
苏橙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一天,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索性就双手捧着脸看陈错,眼里满是笑意。
池予白突然扯了扯苏橙的衣袖,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橙哥,我这碗馄饨有葱,阿姨又忘记了。”
池予白不吃葱,这次应该是阿姨太忙了,所以忘记他的口味。
苏橙闲着也是闲着,他一把将池予白的碗挪到面前,抽出一双筷子,埋头专心致志地挑葱。
“橙哥,这样不好吧!还是我自己来吧!”池予白虽然嘴上说得勤快,但他丝毫没有行动,支起下巴一脸幸福地瞅着苏橙。
苏橙觉得自己挑葱太慢,干脆就把碗挪到两人中间,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池予白:“还是咱们一起挑吧,快一点,要不然你都赶不上吃热乎的。”
池予白点点头,接过筷子就开始挑葱。
两人的脑袋凑得极近,从外人看来,不免觉得亲昵又暧昧。
陈错刚塞进一个馄饨,看到眼前的一幕,直接惊讶得张大嘴巴,那颗馄饨又“啪嗒”一声掉回碗里。
他迅速狼狈地埋下头,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吃馄饨。
幸好幸好老大没在这儿,否则,非得冲上去把池予白撕了不可!
等等,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连陈错自己都觉得奇怪。
而不远处的灯火寥落处,江霁深安静地站着,注视着苏橙的一举一动,宛如一只伺机而动的狼。
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人辨不出他的喜怒。
等他们吃完结账都走远了,江霁深才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暗流涌动。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间淹没在夜色中
苏橙和池予白将陈错送到校门口,他家的司机已经等候在那里。
吃饱了的陈错,胆子也大了不少,他一把就搂住苏橙的脖子,选择性无视池予白要杀人的目光,他自顾自地说:“橙哥,马上就要暑假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夏令营?”
“学校组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苏橙挠挠头,其实他也正愁暑假没地方去呢。虽然学校允许学生申请留校,但是整天待在学校除了吃就是睡,怪无聊的。
他更不想回苏家,谁知道苏晓会不会更变态?
夏令营?似乎不错。
“不是学校组织的,是生物与环境工程学院主办的,我参加了他们学院的社团才知道的。”陈错笑嘻嘻地透露,“反正暑假也没事儿,还不如跟着他们去亲近大自然。”
“可以啊,那我考虑一下!”苏橙笑着应下。
“嗯嗯,你决定了,咱们就去报名,名额有限,这个周末就截止。”陈错冲苏橙眨眨眼,就松开他的脖子,蹦跳着走向自家的豪车。
望着陈错坐上车离开,苏橙和池予白才转身往宿舍走。
今晚星星遍布夜空,明日又是一个晴天。苏橙抬头望着星星,伸手扒拉着池予白的胳膊:“你不要把我带沟里。”
池予白摇摇头,看向苏橙的目光温柔又缱绻:“永远不会。”
“诶,对了,橙哥,你暑假要去夏令营吗?”池予白观察着苏橙的神色,装似不经意间问道。
“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跟着去玩玩儿。”苏橙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目不转睛地仰望星空,可恶,为什么他总是找不到北斗七星?那把勺子到底在哪里啊?
“那可以带家属吗?”池予白的语调极轻极柔,苏橙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他没由来心脏漏跳半拍,他倏地扭头看着池予白:“什什么意思?”
“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啊。”池予白的笑容天真又烂漫,“现在不都流行‘家人们’这个称呼吗?”
苏橙的大脑空白一瞬,有点没反应过来。
池予白瞬间失落地耷拉下脑袋,无比落寞地道歉:“啊,原来不是啊。橙哥,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胡乱开玩笑的。”
苏橙卡壳的大脑恢复运转,他连忙摆摆手,有些慌乱地解释:“不是,我刚才还在想,这是哪个梗呢。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家人就家人呗,你都管我叫哥了,那还不是家人嘛!”
苏橙成功把自己绕进去了,池予白勉强压下嘴角,可怜地望了眼苏橙,随后就安心地点头。
“可是,你暑假不回家么?要是被你妈妈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拐跑了,肯定会伤心的。”苏橙半开玩笑地说。
池予白的表情一滞,但他很快就用浅笑掩饰:“才不会呢,她很善解人意的。只要我向她坦白,她一定会欣然同意。”
“哦哦,那就好!”苏橙点点头,那他就放心了。
“好,那我今天就给陈错发条微信,让他把咱俩的名字都报上去。”苏橙有些兴奋地规划起暑假计划,“我们从夏令营回来后,还是去看看你妈妈吧,免得让她担心。”
池予白身子狠狠一僵,他本来想一口回绝,但苏橙目光灼灼,他又不忍心拒绝了
到时候,提前把妈妈从医院接回来就好了。
第二十四章再起波澜
陈错回家后就累得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挺了会儿尸,他就摸出手机一看
[暴躁小橙子`Д′]:错儿,记得帮我报个名,对啦,白妹也去,麻烦你喽~
[暴躁小橙子`Д′]:[表情:兔兔比心]
陈错立马回了个“ok”的表情包,嘴角微微上扬,等等,他笑容一僵,瞪大眼再次确认一遍信息。
白妹?
池予白!
陈错的表情瞬间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就在这时,江霁深电话打来,他吓得一激灵,手机都差点抛出去。
他稍微平复下心情,就颤颤巍巍地滑动接听键。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传来响动,陈错小心地“喂”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生物学院要组织夏令营?”江霁深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陈错莫名背脊一凉,心里疯狂泪奔,救命!老大怎么知道的!
“哦,是这样的,我参加了他们学院的社团”陈错硬着头皮解释。
江霁深冷冷地打断:“我也要去。”
“啊?哦哦,好。”陈错擦掉额头的冷汗,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江霁深下句话就差点把他送走:“明晚来深海会所。”
不等陈错反应,江霁深就将电话挂断。
陈错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唰一下煞白,他哆哆嗦嗦地给苏橙发消息
[我要考一百芬儿!]:橙哥,明晚上,你和池予白都在宿舍吧?
[暴躁小橙子`Д′]:不在啊,怎么了?
[我要考一百芬儿!]:[表情:大橘心跳加速]那你们在哪儿?
[暴躁小橙子`Д′]:图书馆的自习室,白妹说要给我补习功课。
[我要考一百芬儿!]:[表情:大橘松了口气]那就好。
[暴躁小橙子`Д′]:[表情:兔兔疑惑]
[我要考一百芬儿!]:没事,我还以为好不容易周末,你们要上哪儿放松呢。
[暴躁小橙子`Д′]:[表情:兔兔翻白眼]放松个大头鬼啊,再玩下去,我期末铁定挂。
陈错没有再回信息,抱着手机,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还好,明天深海不是池予白轮班。
他还是把老大想得太阴暗了。
结果第二天晚上,他一踏进深海会所,就看见一身侍应生装束的池予白,他直接瞳孔地震!
我靠,有没有搞错,橙哥不是说池予白在自习室?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池予白虽然穿着跟其他侍应生没两样,但出色俊美的外表,还是衬得他鹤立鸡群,在人群中闪闪发亮,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跟在陈错后面的哥们儿小K一把搂过他的脖子,顺着他直愣愣的视线看去,瞥见正在忙碌的池予白,顿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转头调笑:“那小子的确不错,但好像不是MB诶,要不要给你搞过来?”
陈错闭上眼睛欲哭无泪,他绝望地拍拍好兄弟的手背:“少打他主意,因为他已经被老大盯上了。”
“卧槽!”小K差点自戳双目,他惊惶地收回视线,“你不早说!老大的人,谁敢碰啊!”
陈错睁开眼,同情地看了眼池予白
期盼他能安然渡过今晚吧。
接着,他就带着兀自悔恨的哥们儿直奔二楼顶级包厢。
推开门,就看见一众巴结江霁深的纨绔子弟,乌泱泱一片,陈错惊呆了,这请了得有半个圈子里的人吧,得亏这个包厢够大,要不然哪塞得下这么多人。
而江霁深就坐在灯光最璀璨的位置,神色却是晦暗不明,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阴冷气息。
陈错下意识后撤步,恰巧这时候,江霁深悠悠抬起头,一双锋利的眼直勾勾地锁住陈错,眸底染上冰冷的笑意:“还愣着干嘛,进来坐啊,就差你俩了。”
陈错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慌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今天老大的情绪很不对劲啊!
哥们儿小K生怕惹江霁深不高兴,拽住陈错就往卡座上走,脸上不住赔笑:“不好意思啊,各位兄弟,我们路上堵车,迟到了!这杯酒,我干了!”
说完,他就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一口干了。
众人纷纷叫好,气氛瞬间点燃,江霁深却像与热闹隔绝,始终笼罩在一层阴郁中。
大家的目光都明里暗里放在江霁深身上,注意到头儿都没笑,他们干笑两声后就噤了声。
陈错偷偷擦了擦冷汗,他有种风雨欲来的不详感。
江霁深突然动作,他将一瓶开了口的酒推到小K面前,漫不经心地说:“会喝,就多喝点。”
小K不敢推辞,抱起酒瓶就吨吨吨,没一会儿,一瓶酒见了底。
江霁深面无表情地再推了瓶酒过去,淡漠地命令:“喝。”
小k眼睛都红了,但他不敢惹江霁深,手颤抖着伸向酒瓶
一瓶、两瓶、三瓶这种名贵的酒,浓度都很高,喝到第四瓶的时候,小K明显醉了,连伸向酒瓶的手都在虚空中乱抓。
江霁深不为所动,依旧将桌上的酒一瓶瓶地推过去。
陈错实在看不下去,苦着脸劝道:“老大,他再喝下去,湳沨就要喝到胃出血了!”
江霁深缓缓地抬起头,冰寒的视线扫过一圈,嘴角忽然扬起:“你们应该也不想他喝死吧?”
众人心里一咯噔,接着就忙不迭地摇头。
“那好啊,一人一瓶,给我喝干净!”江霁深身子后仰,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闭上眼睛。
桌上摆放的酒,少说得有五六十瓶。
包厢内的气氛凝滞,陈错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伸向酒瓶。
“陈错,你待会儿送我回家,你给我清醒地看着。”江霁深平淡地开口。
陈错动作一僵,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要他清醒地看着?看着他们疯一样地灌酒?
一只手伸向酒桌,就有无双只手伸过去,包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吨吨声
刚洗完澡出浴室的苏橙,一眼就看见放在他书桌上的白玉吊坠,好眼熟啊。
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走过去。
诶,这不是池予白的吊坠嘛!
那是一只和田玉趴趴猫,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尾巴拢在耳朵边,莹白剔透,圆润可爱。
池予白曾经跟他说过,这是他妈妈送他的平安符,每天都要贴身带着。
“白妹,你也太粗心了吧,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带了。”苏橙无奈地摇摇头。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一直落在趴趴猫上。
他和白妹一早就说好,这个周末都泡在图书馆,但是昨天晚上会所老板突然打电话给他,说给他临时排班,今晚务必到达,否则就把他给开了。
这份兼职是池予白主要的收入来源,他只好跟苏橙道歉,不得不去上班。
苏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他立马起身换了套宽松衬衫,然后抓起桌上的趴趴猫就直奔深海会所。
这可是白妹的平安符啊,得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才对
陈错麻木地看着桌上的一瓶瓶酒见底,众人东倒西歪,而江霁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近乎冷酷地盯着眼前荒诞的一幕。
终于,最后一瓶酒被人喝光,他的眼里才染上点点笑意。
江霁深突然扬声:“送酒的侍应生呢?”
陈错一个激灵瞬间坐直身体,他终于明白过来!他惊恐地看向江霁深,难道
经理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推门而入,努力忽视一地狼藉,他恭敬地弯腰:“江少稍等,我已经安排好侍应生来送酒。”
“让池予白来送,其他人送来的,我通通不要。”江霁深慵懒地靠在卡座上,心情愉悦地眯起眼睛。
经理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一张漂亮的脸颊,难道江少盯上他家这个侍应生了?
可是,他们会所的规矩,就是MB与侍应生泾渭分明啊。
久久都没见经理动作,江霁深不悦地蹙眉:“怎么,他是什么金贵人物,让他送个酒来都舍不得?”
隐含威胁的话传进耳朵里,经理再也不敢耽搁,立即点头哈腰去照做。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挑、俊美非凡的侍应生就推着酒来到包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呵呵”江霁深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兴味。
他的猎物,终于出现了。
夜,才刚刚开始。
陈错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他无措地看了眼池予白,又看了看江霁深,急得都快哭出来:“不是,老大”
“陈错,坐下。遇到老熟人,也没必要大惊小怪吧。”江霁深威胁地瞥了眼陈错,随后就朝池予白扬了扬下巴,“这里是深海,没有高高在上的池家私生子,只有一个卑贱低劣的侍应生。”
他深邃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恶意。
池予白不为所动,他神态自若地将架上的名酒一瓶瓶摆在桌上,最后不紧不慢地说了声:“酒上齐了,请尽情享用。”
他正待转身,江霁深就幽幽地唤住他:“你一个小小侍应生,失手打碎一瓶名酒,就打算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池予白淡淡抬眸望向江霁深,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江少,我没有打碎任何酒瓶。”
江霁深站起来,随手提起一瓶酒递给池予白,却在半空中陡然松手,伴随“啪”一声巨响,酒瓶跌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刹那猩红酒液飞溅,遍地都是玻璃碎片。
江霁深眼神无辜地盯着池予白,勾起嘴角,笑得肆意又恶劣:“现在不就碎了?”
第二十五章贪恋阳光
池予白与江霁深对视片刻,就漠然地移开视线。他低下头,垂落的碎发恰好遮住眸底的阴郁。
“江少,那你要我怎么做?”池予白不紧不慢地询问,丝毫不见慌张。
陈错如坐针毡,他着急地瞅着江霁深,期望他别提出离谱的要求。
江霁深冷笑一声,歪头打量着低眉顺眼的池予白,嘲讽道:“能在这里打工,想来你也没什么钱,我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计较。”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阴鸷,“你得用手,一点一点把地上的碎玻璃捡起来。”
池予白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俯下身,朝那些碎玻璃伸出手。
白皙修长的手刚覆在碎片上,一只锃亮的皮鞋就狠狠碾在上面,逐渐用力往下压。
掌心下的碎玻璃全部扎进肉里,池予白顿时疼得额角冒出冷汗,脸色变得煞白如纸,猩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血腥味淡淡地飘出来,与醇香的酒味交织在一起,惹得江霁深兴奋不已,他的力道愈发不受控制。
池予白疼得受不了,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就连他唇上的血色都在消失。
“老大,再这样下去,他的右手就废了!”陈错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泛红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江霁深。
江霁深恍若未闻,心情十分愉悦,他还嫌折磨不够,缓缓挪开脚,玩笑似地说:“你们看这个MB长得怎么样?”
池予白眸色一沉,他终于抬头,像狼一般的眼神凶狠地瞪着江霁深。
江霁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连骨子里都叫嚣着兴奋,对,没错,这才是池予白本来的模样,本质就是一匹阴险狡诈的孤狼,偏偏还要披着羊皮装无辜!
众人早就喝得神志不清,乍一看池予白长得肤白貌美,虽然高了点,但那张脸很漂亮,比那些娇娇柔柔的MB还带劲儿,纷纷露出恶心黏腻的目光。
“那他就赏给你们玩儿了。”江霁深漫不经心地说,眼神凉薄又绝情,似乎在随意处置一件物品。
陈错无力地闭上眼睛,语气近乎于绝望:“老大,你会后悔的。”
江霁深被陈错一句话挑起火气,他强行忽略涌上心头的烦躁,朝着众人怒吼一声:“还不动手!还等我把人扒光了扔给你们!”
众人被吓了一大跳,艰难地对视一眼后,就硬着头皮凑近池予白
“呼~”苏橙总算跑到深海会所了,他扶着膝盖直喘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热汗打湿。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在距离会所三公里的地方堵车了。
从出门开始,苏橙就惴惴不安,他坐在车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他实在等不及,提前付了钱就拉开车门,撒开腿就在拥挤的车流中奔跑起来。
风声猎猎,鼓动起他的衬衫下摆飞扬起来,就像卷起翻飞的蝶。他的侧脸快速掠过一盏盏璀璨的灯光。
热汗一滴滴滚落浸湿了短袖,布料湿漉漉地紧贴在肌肤上,难受得紧。但是,苏橙却没时间去停下来休息,他的目光坚定而明亮。
紧握在掌心的趴趴猫硌得手疼,但他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生怕猫猫摔在地上再也找不到。
苏橙一口气跑到深海会所门口,喉咙里就像卡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每呼吸一次,都割得生疼。他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铁锈味,提起膝盖已经痛到麻木的右腿,一步一步地走进会所。
他只来过一次,后面任凭老大怎么拉他,他都不愿再来。
一则他不喜欢这种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场合。二则他是直男,看到那些曲意逢迎的MB,他会觉得心疼,对,没错,是心疼。那样美好的年纪,却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金钱。
心疼他们的不值得。
苏橙踏进一楼的酒吧,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差点晃瞎他的眼,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热辣尖叫涌进耳朵里,他又不适地堵住耳朵。
啧,真烦!
苏橙皱起眉头,迅速在混乱中锁定吧台,他小心地避开人潮,快速走到吧台边,问了池予白的去向,就被告知他去送酒了,而且还是送给贵客!去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没有下来。
苏橙的心里咯噔一下,他艰涩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血色逐渐从脸颊消退,他隐隐猜出些什么,身体如坠冰窖。
他疯了般转身,刚要冲出去,就被两三个纨绔拦下来。
苏橙长得实在太漂亮乖巧,一进门就被狩猎者盯上,他们以前没见过苏橙,以为是新来的小羔羊,于是肆无忌惮地围上来,嘴角勾着露骨的邪笑
“你们别惹我!”苏橙眸光一冷,扬起下巴扫视了一遍这三个人。
可是,他长得实在没有攻击性,就连穿着的那件印满橙子的衬衫,都在彰显他的软萌可欺。
“小可爱,你这是欲擒故纵嘛?我喜欢。”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伸出手,想捏一捏苏橙软乎乎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突然,手腕被人在半空扣下。
还没反应过来,重重的一拳就揍在他的面门上,直打得他脑袋后仰跌进舞池。
苏橙甩了甩揍疼的指骨,接着又飞起一脚,踹在另一个人的胸膛上。
那人被踹得往后倒退几步,倏地撞倒一排酒杯。“轰隆”一声,玻璃酒杯碎满地,他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苏橙捏紧拳头,凶巴巴地瞪着最后一个呆若木鸡的人,不客气地警告:“都说不要惹我啦!活该!”
这边已经闹出不小动静,苏橙再待下去,铁定要被捉住,他急中生智,咻一下就钻进人潮中,恰似鱼入大海,顷刻间就销声匿迹。
暗地里有几个人,如鹰隼般的视线,牢牢地锁在苏橙的身上
苏橙在路上随便抓了个侍应生,问明了顶级包厢的位置,他就疯一般地狂奔起来。
可是,真正跑到门口,一握住冰冷的把手,他又生出了深深的恐惧,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很害怕。
苏橙深吸一口气,伸手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就压下把手一把推开门!
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球!
池予白被几个人拽着跪在地上,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屈的阴狠,他身上的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露出大半冷白细腻的锁骨,有个人站在他的跟前,正在扯皮带。
忽地,冷风灌进来,吹散一室旖旎。
苏橙只怔愣一秒,就跟只疯狗一样冲上去,又是推又是拽又是咬的,终于把池予白抢过来,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猩红着双眼,接连飞踹出几脚,把距离池予白最近的几个人都撂翻在地!
那个解皮带的男人率先被踹飞倒地,还没反应过来呢,眼前就有道黑影扑上来,紧接着雨点般暴力的拳头就砸下来,伴随着苏橙凶恶的一声声“草泥马”!
池予白望着恍若从天而降的苏橙,似是不敢相信,迟缓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前就被凝聚的水雾遮住,视线变得朦胧而梦幻。
玻璃碎片扎进掌心的时候,血流一地,钻心的疼,他没有哭。
被强制扒开一半衣裳,被下流的视线猥亵,被即将恶心地侵犯时,他没有哭。
可是,当苏橙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为他跟五六十个人打架时,泪水却悄悄爬满了整张脸庞。
池予白狼狈地闭上眼,任由泪水决堤。
掌心传来迟钝的、锥心般的痛楚,原来,一直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蝼蚁,突然被阳光照耀到,是那样的刺痛。
即便,这太阳,是他使手段、耍心机骗来的,未来也不知道,是否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可是,仅仅是此刻,他真得太需要了。
大抵,他能懂得飞蛾为何扑火。哪怕烧成灰烬,也甘之如饴。
他不贪婪,只要小太阳漏一点点光给他就好。
自从苏橙出现,被人群簇拥着的江霁深,高大俊拔的身形一僵,犹如冰雕般漠然地看着一切发生。
他眼睁睁看着,苏橙为了池予白,像条疯狗一样,逮住人就往死里打。
心脏像是被人用小刀凌迟,江霁深胸闷得难以呼吸,最终,他再也忍不住,大力地拨开呆住的人群,一把拎起苏橙的后脖颈,将人用力地提起来。
他强硬地扳过苏橙的下巴,正要发火,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一滴滴砸到手背上。
江霁深蓦地顿住,他死死地盯着手背,似是不敢置信。
苏橙早就泪流满面,他红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万念俱灰地凝视着江霁深。
江霁深的手像是被泪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他甚至不敢直视那双流泪的眼睛,那种令人窒息的心痛又出现了,这次,比先前来得更汹涌。
听见一声破碎的哽咽,江霁深僵硬地抬头,逼迫自己看向苏橙。
苏橙努力扬起一抹笑,泛着泪光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江霁深,他轻声说:“老大,我可能没办法再做你的跟班了。”
他的目光哀伤又决绝。
江霁深脑海“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撕心裂肺的痛楚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为为什么?
江霁深被震得眸光涣散,神思恍惚
仅仅因为一个池予白?
第二十六章是小尾巴
苏橙抬手狠狠抹掉泪水,转身就去拉起池予白,牵着他的手走向门口,几个纨绔子弟下意识挡在他面前,但都忌惮地不敢上前。
池予白可是老大发了话要留下的人,苏橙这个老大不要的小跟班,有什么资格带走他?
苏橙红着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围过来的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吼:“你们还想挨揍是吧?”
陈错终于硬气一回,他忍无可忍地冲上去,三两下就把人强行推开,指着他们就破口大骂:“你们真要闹出人命才肯罢手是吧!”
那些人顺势躲到一边儿去,其实他们也是做做样子啦,老大迟迟不发话,苏橙就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谁敢惹他啊。
苏橙没看他们一眼,拉着池予白就径直走了出去。
江霁深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苏橙的话。
“老大,我可能没办法再做你的跟班了。”
为什么?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机械又枯燥,但他就像陷入魔怔中,不弄明白就不肯放过自己。
陈错实在看不下去,他遣散了那群早就想跑路的公子哥,转身回到江霁深的身边,也不去看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情无比沉重:“老大,如果我知道你今晚的目的,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会阻止你。”
“橙哥不喜欢欺负人,你却让他带头霸凌池予白。那池予白有什么错呢?就是因为他无意考了全系第一名,夺了嫂子的风头?你就要一直针对他。”
“橙哥被苏家赶出来走投无路,是池予白收留他,与他成为朋友也无可厚非。”
“而你却固执地认为,是橙哥背叛了你,跟他单方面冷战。”
“橙哥一直都在讨好你,向你道歉,你提出打球他也欣赏同意。他一个学画画的,球技能好到哪儿去?”
“即便后来球场上摔断腿,他都没有怪过你一丝一毫,腿伤好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我去体育馆练球,还想着打赢你,回到你的身边。”
“可是,这次你又不分青红皂白,恶意侮辱池予白,那是橙哥的朋友啊!”
说到最后,陈错想起为他打架,又到医院看他,还请他吃饭的苏橙,声线都在微微颤抖,夹杂着细碎的哽咽。
“你根本不知道,橙哥多么仗义,多么珍惜他的每一个朋友。”
“是你,将橙哥越推越远的。”
江霁深安静地听完陈错的话,头一次,觉得迷茫无措,他就像坠入迷雾森林,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陈错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想起那年夕阳西下的小巷子,漂亮可爱的小橙子,局促地跟在他身后,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瞅着他,超大声地说要当他的跟班。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同意了。
接着,苏橙就成为他的小尾巴。
曾经的爱哭鬼,长成了可爱鬼。
曾经被欺负不敢还手的小橙子,现在不必寻求他的庇护,就能轻松撂翻一群人。
曾经乖巧赤诚的小跟班,现在为了无关紧要的野男人,不仅对他阴奉阳违,而且还残忍地弃他而去。
凭什么!
可是,连江霁深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条小尾巴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如今他亲手斩断这条小尾巴,竟然是那样的痛彻心扉。
心脏起先是小针扎过一般细细密密的疼,后面就像被小刀凌迟、又搅和得稀巴烂的痛。
江霁深觉得胸口沉闷得难受,连呼吸都感觉到痛。
所以,是他错了吗?
人去楼空,江霁深落寞地站在碎玻璃中,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照亮他孑然一身
池予白一直都被苏橙拽着往前走,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成拳,玻璃碎片更深地扎进肉里,鲜血流得更汹涌了。
就是要痛得更彻底,他才能按捺住将苏橙拥入怀抱的冲动。
苏橙走得又快又急,带着他快速穿过拥挤的车流,往医院的方向走。
现在还是堵车,夏季炎热的风拂面而过,将刚流过泪的眼睛吹得发烫刺痛,池予白突然停下脚步,任由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通红的一双眼。
苏橙也停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橙哥,不要为我掉眼泪。”池予白柔声说道,手指安抚性地挠了挠苏橙的手掌心。
苏橙的肩膀微微颤抖,他转过身,濡湿的碎发下,眼中积蓄起一层雾气,又迅速凝结成泪水,他的眼睛红彤彤的,像小兔子一样。
明明受欺负的是他,苏橙却哭得比他还伤心。
池予白抬起手想替他揩眼泪,手伸到半空中,艳丽的血珠子一串串滴落,他才惊觉这只手扎满了碎玻璃,又匆匆地缩回来。
手腕却被苏橙一把扣住,又被强行翻转过来。
狰狞可怖的伤口撞进苏橙的眼中,他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砸进池予白的掌心中。
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从指缝间淌下,池予白垂眸,定定地看着苏橙的发旋,心里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烦死了,医院怎么那么远,好像走很远都到不了。”苏橙气急败坏地低吼。
池予白轻声笑:“没关系,你帮我取出来吧,我不怕疼。”
“骗人,怎么可能不痛,你都流了好多血!”苏橙猛地抬起头,红着眼凶巴巴地瞪着他。
池予白微微一怔,其实,他没有说谎,他真得不怕痛。
因为,已经习惯了。
“走,我帮你拔出来。”苏橙又拽起池予白的手腕,走到一盏明亮的路灯下,那里恰好有一个垃圾桶。
苏橙率先盘腿坐下来,池予白温柔地看着他,也跟着席地而坐。
苏橙的脑袋凑近池予白的右手,开始小心翼翼地挑刺。
很多细小的碎玻璃嵌入深处,苏橙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可奈何:“怎么办啊!”
他无助地抬起头,就对上池予白含笑的桃花眼,里面波光潋滟,艳色无双。
苏橙没由来一阵火气,急得又快哭出来:“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要是这只手废了,就再也写不了作业!拿不了筷子!打不了球了!”
沉默片刻,池予白忍不住说:“我是左撇子。”
他伸手摸了摸苏橙的头,歪着头笑得一脸狡黠,“我可以继续写作业、拿筷子、打球哦。”
“你烦死了!我在跟你开玩笑嘛!”苏橙气呼呼地拧了一把他劲瘦的腰,脸颊气得通红,眼睛都快冒火了!
池予白眼中笑意弥漫,忽然,他神色一凝。
因为,他看见自己的血,染红了苏橙的手指、衬衫下摆。
没由来心里一阵抽痛,明明那么干净,却被他肮脏的血玷污了。
池予白有些神经质地捉起苏橙的手,执着地想擦去上面的血迹,但他忘记了,自己手掌心的血还在流个不停。
这样,只会越擦越多。
“你干嘛!”苏橙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池予白的力气跟铁钳一样,他根本挣脱不了。
“好脏,好脏”池予白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瞳孔微微涣散,眼神有些阴暗偏执。
苏橙心乱如麻,脊背莫名发凉。他不得已抬起手,僵硬地拍拍池予白的后背,下巴也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诱哄:“好啦,一点都不脏,我又没有洁癖。”
池予白如梦初醒,身躯一僵,脸色极其难看。但苏橙再次看向他时,他已经将神色收敛。
“橙哥,抱歉啊,我刚刚”
“没关系,肯定是你的洁癖症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啦,我能理解。”
“”池予白额头上划过几条黑线,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橙哥这么善解人意?
只不过,他顿时松了口气,不用编织合理的谎言去解释。
就在此时,一辆高调的布加迪停在他们身边,车窗降下,陈错把墨镜一摘,就咋咋呼呼地叫起来:“我靠!绕来绕去几圈,特么橙哥你在这儿呢!可算被我找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在摆摊算命呢!”
苏.摆摊师傅.橙讪讪一笑:“呵呵,算不算命,一百块钱一人!”
陈错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要怎么说他橙哥没心没肺呢,池予白半条命都快去了,他还拉着人搁这儿视线往下移,他正在拔池予白掌心的碎玻璃渣渣!
陈错的脑袋一下子伸出窗外,震惊地瞪圆眼,忍不住拔高音量:“不是!橙哥你要害死池予白啊!你手多脏啊,要是伤口感染破伤风怎么办!快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苏橙霎时白了一张脸,六神无主地站起来,推着池予白就往车里塞:“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大傻瓜!”
池予白随着他的推攘,几乎是跌坐进车内,还不忘回头一个劲儿地安慰:“不脏的,橙哥你特别干净。”
陈错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他以前怎么没发觉,池予白也这么颠?
苏橙也快速钻进车内,大力拍上门,扬声催促:“陈司机,麻烦快点!我老婆快生了!”
好悬!陈错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也不敢耽搁,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刹那冲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炫目的残影。
其实老早就没堵车了,苏橙一心扑在池予白身上,池予白也一心扑在苏橙身上。
两个人真是呆到一路去了。
在路上,苏橙忍不住剜了一眼池予白,气不过,还动手戳了戳他的脑门,抱怨道:“我一直盯着你手掌心呢,你就不能看看还在不在堵车!”
池予白本来想反驳“我还一直盯着你看呢”,但触及到苏橙那双快冒火的眼睛,他还是识时务地闭上嘴巴,乖乖挨训,像个犯了错被丈夫训斥的小媳妇儿。
第二十七章第二人格
陈错本来想载他们直接去高级私人医院,但联想到池予白的处境,以及他清高的品性,他最终还是调转方向,直接杀向荣城市人民医院。
车刚开进地面停车场,苏橙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连拖带拽地将池予白拉出来,接着就火急火燎地赶往急诊。
池予白被他扯得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大踏步追上苏橙,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眼中的温柔笑意都快满溢出来。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
苏橙嫌弃他走得太慢,直接甩开他的手,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台阶,直接奔向急救门诊的导医台,神色匆匆地跟护士比划什么,护士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扭头从机器上取了个号递给他。
苏橙瞬间耷拉下脑袋,整个人都郁郁的,他转过身,慢腾腾地走到池予白的身边。
“怎么了?”池予白低下头,刚想凑近看看他的脸色,苏橙就猛地抬起头,幸好他反应快及时后仰,否则流血的就不止手掌了。
苏橙的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烦躁地跳脚,接着就一脸哀怨地盯着池予白:“排号都到56号了,这特么还叫急诊啊!”
池予白默默地抬起头,看着五块电子屏幕上滚动的就诊号,最相近的也才第39号。
“没关系啦。”池予白轻笑,他拉着快要炸毛的苏橙,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橙气呼呼地抱着手臂,整个人暴躁得都快炸裂。
他真得好倒霉!怎么哪哪儿都碰壁!
“橙哥,你看看左边,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一定很痛。”
“再看看右边,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她的右边脚踝都红肿了,也一定很痛。”
“每个来急诊的人,都希望医生能第一个为自己看病,好解除痛苦,可是,凡是都要讲究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呀。”
苏橙随着池予白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位隐忍痛苦的孕妇。视线右转,看到那位嗷嗷大哭的小女孩,耳边是池予白富有温度的嗓音,他的怒火不知不觉消下去,羞愧感涌上心头。
苏橙的脸颊不自觉地发烫,耳朵尖都泛起薄粉。
池予白顿了顿,又笑眯眯地补充:“况且,我又不痛。”
苏橙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然后缓慢地眨了眨:“你在骗小孩儿吗?”
池予白强行错开视线,他怕忍不住,一口咬在苏橙粉嫩嫩的脸颊上,真是可爱得过分。
苏橙有些心疼地捧起池予白的右手,看着鲜血淋漓的掌心,他鼻尖一酸,差一点又哭出来。
真得很讨厌,他分明不是爱哭鬼啊!
“吹一口仙气就不疼了。”苏橙朝着手掌呼呼了好几口气。
池予白的手不受控地缩了缩,却被苏橙牢牢地抓住,令他无处可逃。
凉凉的风轻柔地拂过掌心,像轻盈的羽毛撩拨着,酥酥麻麻,还带着一点点痒意。
池予白的耳朵烧得通红,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橙的动作,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心脏像是突然长出一双手,欢快地擂起小鼓,咚咚咚越擂越快,怦怦怦
“我靠!橙哥,你个医盲!住口!快住口!”陈错狂奔进来,一眼就看见苏橙的作死行为,他两眼一黑,差点厥过去,“你一口气出来,得有上百种细菌吧。”
“啊?”苏橙嚯一下坐直身体,表情如遭雷劈。
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池予白的衣领,目光悲恸,语气忧伤:“白妹,你要是死了,我就是帮凶!对不起!我又犯蠢了!”
池予白的神情刹那恍惚,心思还停留在那令人迷醉的感觉上,撩拨的心弦逐渐平稳
“嗯?”他反应慢半拍,懵懂地看向苏橙,有种清澈的愚蠢。
陈错扶额,简直没眼看,今晚怎么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难道是古希腊掌管智商的神,将他们通通强行降智啦?
恰好这时,电子语音播报:“请第56号患者到第7诊室就诊。”
苏橙条件反射地弹射起立,他又拉起池予白,风风火火地冲向第7诊室。陈错紧随其后,他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他家橙哥什么时候不冲动啊。
冲动是魔鬼啊!
啧。
诶,不过,好像只有碰上池予白,橙哥才会不理智。
难道
陈错像是发现新大陆,倏地瞪圆了眼眸!
不会的!不会的!他赶紧催眠自己!
第7诊室内,池予白坐在医生对面,苏橙则一脸紧张地站在他的身边,后面赶来的陈错就候在门口。
医生是位上了年纪、看着很和蔼可亲的女医生,可是,一开口,却是不和蔼不可亲:“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喜欢玩刺激游戏,前一个来找我看的,全身都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
苏橙没懂,池予白秒懂,他在深海会所上了一段时间班,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他听见医生口无遮拦地发表意见,当即脸色一沉,伸手将苏橙拽到身后。
一双清泠泠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女医生,轻启薄唇,不客气地说:“请不要恶意揣度别人,我手上的伤,纯粹是不小心打碎玻璃瓶,脚下一滑,摔到地上造成的。”
池予白的眼神很有攻击性,女医生心里一慌,顿时羞愧难当,非常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苏橙呆住,一头雾水,手指不安分地捏了捏衣角,可恶,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明明对话是中文,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女医生看了眼池予白的伤势,然后飞快地开好单子递给他:“你们去找护士处理换药,避免感染,你还是住院两天观察一下,如果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我就给你开出院证明。”
池予白略微思索一下,就接过单子,站起来礼貌地道谢。
苏橙刚要凑上前感谢女医生,池予白就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强硬地将他拖出诊室。
女医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不就说错一句话嘛,也道歉了啊,至于吗?
后知后觉的苏橙,也察觉到池予白的怒火,他狐疑地盯着池予白的后脑勺,抚摸着下巴,兀自陷入沉思,到底是哪个环节惹怒白妹了呢?
陈错一把抽出池予白手中的单子,掏出手机就刷了二维码,利落地完成缴费清单,动作一气呵成,池予白想阻止都来不及。
“错儿,够仗义,橙哥欣赏你!”苏橙笑眯眯的,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陈错却笑得苦涩:“算是赔礼道歉吧,为了我的——见死不救。”
池予白抿了抿唇瓣,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随后,他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扭头温和地对苏橙说:“橙哥,陪我去换药吧,结束了还要麻烦你陪我去办入院手续。”
什么叫双标?
瞅瞅,这就是大写的双标!
陈错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他花了钱,还当了冤大头。
尽管陈错内心吧啦吧啦疯狂输出,但表面上,他还是挤出一抹笑容,从单子中抽出入院证明,其余的递给苏橙:“我去办入院,橙哥,你先带池予白处理伤口,待会儿咱们在急诊大厅汇合。”
苏橙对陈错比了个“OK”的手势,陈错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
苏橙一阵好笑,目光一直追随陈错的背影。
忽然,脑袋被人扳过来,他就对上池予白那双幽怨的桃花眼。
池予白举起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可怜兮兮地说:“橙哥,再不去包扎,我就要血流而亡了。”
“我的错!我的错!走走走!”苏橙霎时愧疚丛生,他哒哒哒绕到池予白身后,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快看护士站在哪里,我助你一臂之力!”
池予白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低头看单子上的地址导引
等一番折腾完,都到后半夜了,苏橙好说歹说把陈错劝走,他就坐在池予白床边的小凳子上,单手支着下巴,微眯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
一口气跑了三公里,打了两场架,流了N滴泪,生了N次气,现在的苏橙精力值消耗殆尽,他能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实属不易。
池予白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他疼得睡不着觉,大脑清醒得很。
况且,他还舍不得睡。
池予白贪婪地凝视着苏橙,将他从头到脚看一遍,又从脚到头看一遍。
看一遍不够,看两遍也不够,看三遍还不够
池予白最后悟了,他看苏橙千千万万遍都不够。
最后,他忍不住动手,捏了捏苏橙软乎乎的脸颊。
苏橙半梦半醒间,感觉被池予白碰了碰,他吃力地支棱起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没事,橙哥睡觉吧。我不傻,渴了会自己找水喝,饿了会自己找东西吃。”
“你就安心睡吧。”
苏橙懵懵懂懂地听完,下巴点了点,就“咚”一声砸下去。
幸好池予白早有防备,左手早就放在苏橙脑袋下,稳稳托住又轻轻放下。
睡吧,我的小橙子
苏橙是那种一旦心里揣着事,生物钟就特准时的那类人,哪怕昨天睡得比狗晚,早上也能起得比鸡早。
刚刚六点多一丢丢,他就唰地张开眼睛,入目是一整片的白。他翻身坐起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躺在陪护床上。
可是,他记得昨晚明明靠在池予白的床边啊。
“橙哥,你昨晚好厉害,睡着了都能爬上陪护床,你竟然会梦游诶。”池予白轻轻咳嗽一声,唤回苏橙飘远的思绪。
“啊?是吗。我也才知道呢。”苏橙抬头看向池予白,闪烁着星星眼,“难道睡着的我,能觉醒第二人格?”
池予白:“”你说是就是吧。
第二十八章不给机会
苏橙唰一下拉开洁白的窗帘,晨曦的微光就洒进来,照亮一室清白。他像是看到什么,兴奋地扭过头来,笑得一脸灿烂:“白妹,昨晚半夜竟然下过雨诶,天边还挂着一道彩虹!好漂亮!”
他就站在逆光处,仿佛身披一身璀璨。
池予白没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而是温柔地凝视着他,眯眼微微颔首:“嗯,很漂亮。”
跟小太阳一样温暖。
苏橙无语地撇嘴,抱着手臂:“喂,你在看我呐,我又不是彩虹,笨蛋!是不是伤口感染发烧了,大清早醒来就说糊话。”
他作势就半俯下身,伸手探向池予白的额头,发现一切正常后就皱眉嘀咕:“没发烫啊。”
池予白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就像坠入人间的天使。
两人离得极近,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缠,苏橙恰巧对上池予白深情的桃花眼,他不由看呆了,一瞬间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世间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苏橙似乎只听得见自己心脏扑腾的声音。
救命,为什么脸颊在发烫,体温在上升,全身有点麻痹的感觉?
忽然,后脖颈就传来一道轻轻的压力,引导着他不断往下倾近。
原来,池予白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悄伸出左手环住苏橙的脖子,一边眼里放电,一边引诱着人往自己的唇上凑。
“吱呀”一声,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脸色爆红,慌不择路地转过身,“嘭”一声又撞到门上。
苏橙迷迷瞪瞪的眼睛顿时清明,他一把按住池予白的胸膛直起身子,比护士小姐姐还慌张地立在原地,手指不断地绞着衬衣下摆,眼神迷惘又有些震惊。
他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想亲池予白嘴巴的冲动!
啊啊啊,美色误人呐!
不不不,是他太禽兽!
苏橙默默地去蹲在角落里,抱着头面壁思过。
池予白胸腔中的遗憾都快满溢出来,却又无可奈何,他心如死灰地看了眼角落里的小蘑菇,就无力地闭上眼睛,核善地提醒羞愤欲死的护士:“请问,你是来换药的吗?”
小护士反应过来脸色更红,她埋着头走到池予白的病床边,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啊是的,请配合我一下。”
池予白干脆翻了个身,往后递给小护士一只包缠着纱布的右手,整个背影都透着忧郁的萧索。
小护士定了定神,拿起托盘里的剪刀开始干活不知为何,从脚底板窜上来一阵寒意,她不由加快手上的动作。
所以,昨晚上药她花了二十分钟,今早换药她只用了十分钟,效率极高地完成任务后,小护士就端起托盘,留下一句“注意休息”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病房。
好像病房里住着个魔鬼。
池予白也离疯魔不远了,漂亮的脸上阴郁一片湳沨。
他重新躺平身体,看了眼苏橙,他还是蹲在角落里,如果说刚才头顶生着一朵小蘑菇,现在估计长满一群小蘑菇了。
池予白轻声叹了口气,太单纯的确很好骗,但偶尔,也会令人烦恼呐。
哎,真是甜蜜的负担~
“橙哥。”池予白绞尽脑汁,随便扯了点事出来,企图缓解他的尴尬,“你昨晚为什么会来找我。”
不曾想,这一下就踩到兔子尾巴,苏橙猛地站起来转身,眼睛瞪得像铜铃:“我靠!你的趴趴猫!”
苏橙赶紧上上下下翻找全身的口袋,连续找了好几遍,他的动作狠狠顿住,表情如遭雷劈,小心肝儿颤啊颤——
趴趴猫不见了!
他咻一下就飞到池予白身边,澄澈的狗狗眼急得通红:“怎么办!怎么办!你的护身符啊,就是那只趴趴猫,被我弄丢了!”
“昨天晚上,我洗完澡,就看到你的趴趴猫在我桌上,然后我就想给你送来。我记得一直都握在手上啊!”
苏橙说到最后,都有些语无伦次,他急得团团转,根本没法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会丢在哪里。
池予白也被感染上一丝紧张,弄明白苏橙说的趴趴猫是为何物时,他不免一阵心虚。
哪有什么护身符,那不过是他曾经逛夜市,看着挺讨喜、还跟老板讨价还价、最终花五块钱买来的小玩意儿罢了。
池予白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总觉得会所老板突然叫他去上班有蹊跷,担心江霁深会趁机报复,所以,他才在苏橙面前说,这只趴趴猫是他的护身符,每天都要贴身带着。
那晚临去上班前,他故意放在苏橙的书桌上,希望苏橙发现后,能够来深海看他一眼。
所以,哪有什么趴趴猫护身符,他的护身符分明是苏橙啊!
可是,池予白小心观察着苏橙的脸色,心底生出一丝胆怯,这是可以说的吗?
“没关系的,橙哥,丢了就丢了,以后你做我的护身符不就好了?”池予白云淡风轻地说,他企图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不料苏橙就是一根筋,犟得很,他还误判池予白这是故作坚强!
“不行!那可是你妈妈送给你的护身符,竟然被我弄丢了!”苏橙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坠不坠的,池予白都快心疼坏了,就在他打算全盘托出的时候,苏橙就捏起小拳头,目光坚定得像入党,“我这就回去给你找,一定是打架的时候落在深海了!”
池予白来不及解释,苏橙就像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病房。
池予白:“”
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多么痛的领悟。
苏橙边跑边给陈错打电话:“错儿,我有东西落在寝室了,要回去取,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回来。所以,你帮我给白妹送早饭和午饭哦,三克油!”
陈错其实很想吐槽,池予白伤的是手,又不是生大病,还不至于买个饭都成问题吧。
但他昨晚的确算见死不救,于是便一口应下,欠池予白的呗。
苏橙刚挂电话,就恰好看见一辆公交车抵达,他赶紧顺着人流踏上去。
这辆车是直达的,但是也没有特别直达,下车后还要走个十五分钟左右。
苏橙一口气跑到深海会所,他很少来这儿,所以并不知道,按理来讲,这里白天是不会营业的。
他冲进去就发现,酒吧里空无一人。
想找人问一问都没有。
苏橙挠了挠头,但他还是循着记忆走到昨晚打架的地方,一寸寸地排查,昨晚的狼藉全部都好好清理过,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遑论拇指大小的趴趴猫呢?
苏橙真是越找越绝望,别人都打扫过一遍卫生了,只要不是眼瞎的,基本都扫进垃圾桶或者收入囊中了吧。
忽然,苏橙想起来,昨晚他还在包厢打过架,会不会掉那儿了?
可是,苏橙对那个包厢都有心理阴影了,下意识不想去那里,但他又不肯放过一丝希望。
他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思想工作后,就挺直腰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包厢。
反正一个人都没有——
个屁!
苏橙一推开门,就被浓郁的烟味呛得连连后退,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眯起眼睛挥手扇了扇缭绕的烟雾,轻轻往里一瞄。
只此一眼,他的瞳孔猛地放大,浑身一僵。
江霁深竟然就坐在一张单人的黑色皮沙发上,正单手支着额头,微微垂首,似乎正在熟睡。
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堆满了烟蒂,像座小山。
高大俊拔的身姿被浓郁的黑暗笼罩,缥缈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衬得他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
苏橙不由捏紧了衣角,咬住唇瓣苦恼得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
小恶魔pia pia pia挥舞着小皮鞭狞笑:“去啊,反正老大睡着了,你甚至可以为所欲为,蒙住他的头狠揍一顿出出气!反正他不知道是谁!嘿嘿~”
小天使wu wu wu甩动着小手绢哭哭:“别啊,虽然闹崩了,但情意还在啊。再说,你确定他不会查出是你动的手?到时候不得乖乖受死!哼哼~”
苏橙联想到曾经江霁深一拳头把人揍飞的画面,他瞬间打了个寒颤,后背冷汗涔涔。
算算了,以后给白妹报仇的机会多着呢!现在复仇不就趁人之危嘛!
对,做人要讲良心,不能趁人之危!以后光明正大地揍老大!
苏橙说服自己,就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摸进包厢,后背沿着墙壁慢慢挪动。
苏橙不知道的是,在浓稠的黑暗中,一双锐利的眼眸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里面流转着不满、愤怒、失望、哀伤以及委屈。
江霁深早就醒了,从苏橙推开门,照进第一缕光时,他就醒了。
起先他差点激动地站起来,想奔过去一把揪住苏橙的后衣领,把惹他心烦、心乱、心痛的小橙子拎起来,宣泄自己纷纷杂杂、凌乱不堪的心绪,然后再告诉他——
“我等了你整整一晚上,可是,你都没有回来过!”
“我昨晚想的是,只要你回来,我就彻彻底底地原谅你。”
但是枯坐一宿后,江霁深一颗心像是泡在醋坛子里,酸酸涩涩的。于是,他又改变主意了——
“你今天早上回来也没关系,我也会彻彻底底地原谅你。”
可是,他等了好久好久,苏橙都没有踏进来,不知立在门口冥思苦想些什么。
枯坐一晚上,江霁深都没觉得时间漫长。可苏橙伫立在门外的三分钟,他却觉得时间竟如此难熬。
难熬到,他甚至产生一种自己会被小橙子放弃的痛觉。
难熬到,眼角酸涩,心如刀绞。
可是,江霁深扪心自问,他要的不多啊,只需要小橙子往前一小步,这样,他就能——
顺着台阶下。
第二十九章狼狗历险
苏橙总算偷偷摸摸地蹭到江霁深旁边,他先是弯腰一寸寸地搜寻,没看到。他又蹲下来,抱着膝盖检查桌脚附近,也没有。他最后干脆趴下来,塌下腰撅起屁股看沙发底下,但实在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
心里没由来一阵火气,他抬起头,有些幽怨地瞪了眼江霁深,还不是都怪老大!
默默吐槽后,苏橙继续趴下来找,调转方向往角落里找,猜想会不会在打斗途中,趴趴猫直接飞出去了。
江霁深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绝望充斥着整颗心脏,原来原来小橙子回来,不是找他的啊。
他无力地低下头,昏暗的环境中,只要不心心念念着苏橙,他的感官一向很灵敏。
现在苏橙就在身边,虽然不是来寻他的,但他紧绷的身体还是缓缓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就明显感觉脚底有什么东西硌着。他轻轻挪开脚,就看见一枚劣质的吊坠。
不知为何,他心尖一跳,下意识看向还在苦苦寻觅的苏橙,难道这个赔钱货就是小橙子要找的东西?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江霁深就有些心虚,他踩在脚下整整一个晚上。
他不动声色地弯腰捡起,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递到苏橙的眼前,柔声问道:“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苏橙乍一看见趴趴猫出现在眼前,他兴奋地正要扑过去,可手刚一碰到趴趴猫,他就跟触电般缩回去。
江霁深狠狠愣住,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苏橙,怎么?
真跟他闹上脾气了?
他第一反应是愤怒,他都已经放低姿态了,小橙子还要他怎样?
江霁深赌气地一把将趴趴猫攥进掌心,猛地收回手,把头偏到一边去,他倒要看看,小橙子能忍到什么时候。
苏橙浑身僵硬,吓得魂不舍守。
好险,差点就接受老大的好意。
苏橙怕自己不争气,接受老大一丁点好意,就屁颠屁颠跑去跟他和好,从而原谅他犯下的错误!
不能这样!
否则,这对池予白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但是,趴趴猫还在老大的手里啊
于是,包厢内就上演了诡异的一幕——
江霁深面容冷峻地端坐在沙发上,眼眸中隐忍着滔天的怒火,恨不得把苏橙提溜起来教训一顿。
苏橙则抱着膝盖蹲坐在沙发边上,下巴就搁在柔软的沙发扶手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猛盯住江霁深的手掌心。
彼此暗暗较量,犟着不肯开口。
做人要有底线!
江霁深的余光瞥见苏橙一副“看你不顺眼,但又干不掉你”的模样,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甘,他禁不住酸溜溜得想,这破玩意儿一看就不是小橙子的东西。
呵呵,该不会是池予白的吧?
也是,但凡跟池予白扯上关系的,小橙子每次都紧张得不行。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江霁深抽了一整晚的烟,都快熏入味了,再加上烟雾还没完全散尽,苏橙忍不住咳嗽起来,连生理泪水都咳出来,挂在眼角亮晶晶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江霁深叹息一声,最终率先败下阵来,他略微弯下腰,把那只趴趴猫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脚。
苏橙眼前一亮,他嗖一下捡起来,站起后就脚底板抹油开溜。
他飞奔下楼,出了深海会所一路狂奔,就像身后有狼追杀一样。
直到右边膝盖隐隐作痛,苏橙才停下脚步,然后就拖着病体,一瘸一拐地走向附近的公交站台。
他走到站台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有一辆帅气的银色Jesko停在他的面前,江霁深从车内下来,目光深沉地盯着苏橙。
苏橙被盯得汗毛倒竖,尽管怕得要死,但为了公众利益,他还是硬着头皮劝道:“你非法占用公交车道,是要被扣分和罚款的。”
“哦。”江霁深浑不在意,甚至施施然走到苏橙身边坐下。
苏橙就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下子弹射起立,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干嘛!”
江霁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潜意识就追出来,反正反正就要跟着小橙子!
但小橙子这副炸毛的样子,令他或多或少掉面子,他忍不住冷睨了苏橙一眼,反唇相讥:“怎么,我就不是公民?这公交车就你一个人坐得,我就坐不得?”
苏橙:“”
算了,他还是离林怼怼上身的老大远一点吧。
恰巧这时候,一辆公交车慢悠悠驶来,起先司机一直按大喇叭,但依旧没见豪车挪动半分,于是,他只好提早停车,生怕来了个碰瓷的。
苏橙无法,只能往后走几步踏上公交车,熟练地刷完二维码后他就往过道上走。
今天这趟车人特别多,直接就把他堵在前门口。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木质香从身后铺天盖地拥上来,苏橙惊恐地回头,就看见江霁深也跟着挤!上!来!了!
救命!
苏橙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偏偏司机还在凑热闹:“穿橙子衬衫的小朋友往车厢里挤一挤,最后一个人都快塞不下了。”
其实塞不下,也没必要硬塞的。
苏橙腹诽,他真是被江霁深打败了。
江霁深好不容易挤上来,“咔嚓”一声,前门就合上了。
司机边换档,边皱眉提醒:“最后一位上车的小伙子,你是投币还是刷卡?”
江霁深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疑惑的表情,他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司机瞥了他一眼,语气带上点鄙视:“你该不会想逃票吧?”
车厢内的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向江霁深,还有些直接展开叽叽喳喳的讨论。
“挺俊一小伙儿啊,咋品德不好?”
“看他那身价格不菲啊,连两块钱都掏不出来?”
“咦,人不可貌相啦。”
江霁深烦躁地皱起眉头,他冷笑一声,那句“就这辆公交车?我眼也不眨就能买成千上万辆”差点脱口而出,“滴——请上车”,苏橙默默地将二维码放在公交车感应器上。
刷完二维码后,苏橙就一直埋着头,咬着唇盯住自己的鞋尖,脸色红得几欲滴血。
为什么出丑的是江霁深,丢脸的是他呢?
江霁深微怔片刻,随后,巨大的欢喜就涌上心头,他的眼睛愉悦地眯起,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哼,还说绝交呢!
骗人!
苏橙感受那道落在身上的灼热视线,他都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车厢实在太拥挤,他跟江霁深几乎胳膊贴着胳膊,手臂贴着手臂。他的后背抵在玻璃门上,简直无路可逃。
恰巧这时候,司机一个急刹车,江霁深由于惯性,坚硬的胸膛“咚”一声撞在了苏橙的额头上!
“嘶!”苏橙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他刚想抬手揉一揉,江霁深的动作更快,他温暖干燥的大手已经覆在苏橙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苏橙瞬间身子紧绷,他废了好大劲儿才把脑袋偏到一边去。
江霁深手下一空,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悲伤一点点填满整颗心脏。最后,他失落地收回手,目光投向窗外晃晃悠悠的景色。
中途几乎没有人下车,给苏橙一种大伙儿都是去人民医院的错觉。
事实证明,他的错觉是正确的。
大家真就是奔着医院去的。
刚到医院站台,大家都一窝蜂地下车,苏橙也顺着人流下车。
江霁深也不例外。
呼吸着新鲜空气,苏橙瞬间满血复活!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
跟在后他面的人,也停下来。
苏橙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明白,老大一直跟着他干什么!
江霁深的那句“对不起”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是与神俱来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认错。
所以,就这样耗着吧。
从前闹矛盾,都是苏橙先低头,但这次,他好像铁了心不肯原谅自己。
就在江霁深大脑离家出走的时候,苏橙已经撒丫子狂奔起来,眨眼功夫,他就饶进医院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
江霁深反应过来,也立马拔腿追去。
苏橙本意是把老大甩掉的,但他忘记了,自己对这块也不熟悉,所以他在星罗密布的巷子里七拐八绕后,他成功把自己给绕晕了。
他走进一个死胡同里,刚转过身,就看见五个提着狼牙棍的地痞流氓围过来。
苏橙吓了一大跳:“喂,你们干嘛,我跟你们无冤无仇!”
可是,那五个人完全不听他废话,挥舞着棒子就朝他攻来。
“卧槽!”苏橙爆了句国粹,就开始狼狈地左躲右闪,他每次想从缺口跑出去,都很快被人半路拦截。
苏橙应付两三个还可以,但一下子对付还携带武器的五个人,他明显力不从心,眼看着一棍子就砸下来,他飞起一脚就踹在那人的手腕上
“嘭!”一声巨响,狼牙棒落在地上,那人杀红了眼,也不去管武器,一拳头就朝苏橙的面门挥过来。
苏橙连忙偏头躲开,喘着粗气不甘心地怒吼:“你们特么揍人也给个理由吧!”
“你哥打死了我哥!我就要打死你!”混混气愤地再次挥拳,苏橙却一下子愣在原地,嘴角硬生生挨下这一拳头。
苏橙被这强硬的力道直接掼到地上,剧烈的疼痛都没唤醒他的神智,他躺在地上脑袋瓜子嗡嗡的,脑海一片迷茫。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苏晓打死人了?
第三十章是大尾巴
衣领被人一把用力地揪起来,苏橙的眼眸中才恢复一丝清明,他看见那人的眼球拉满红血丝,翻滚其中的恨意令他心惊不已。
那人高高地扬起拳头,还没挥下来,就被突然发狠的苏橙一拳头揍翻在地。
“你他妈胡说八道,我哥才不会打死人!”苏橙翻身骑在那人的身上,左右开弓扇了他两个大耳巴子,气得双眼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打死这条疯狗!”被苏橙狠狠压制住的人怒吼一声,那几个被吓得愣住的人才如梦初醒,挥舞着狼牙棍朝苏橙冲来。
苏橙余光撇见向他砸来的棍子,他暗骂一声娘,就立马翻滚到一边去。
没有武器的苏橙本就处于下风,再加上之前一番缠斗,他的体力值急速下滑,最要命的是他的右腿膝盖又疼起来。
他疼得咬紧牙关,想挣扎着爬起来,但膝盖罢工了,眼见着一根棍子朝脑袋砸过来,他猛地蜷缩起身体,抬手死死地护住脑袋。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鼻尖萦绕着一丝冷冽的木质香,苏橙倏地张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深似寒潭的眼眸。
江霁深不知从那儿扑过来,用身体将他牢牢地护在身下。
苏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大脑都是懵的,接着,他就惊恐地看见,江霁深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几条红艳艳的血流从他头顶滑落,刹那就染红了他的脸颊。
那根狼牙棍正好砸中他的后脑勺!
苏橙吓得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这回换江霁深愣住了,他眼眸中快速闪过错愕、释然、以及温柔:“我没事,别怕。”
苏橙怕得要死,感觉膝盖更痛了。
江霁深摇晃着站起来,转身瞬间换了副脸色,他冷睨着对面拿着狼牙棍的五个人,哪怕被砸破脑袋,流了一脸的血,但他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依旧没有削减半分。
反而衬得他像是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来啊,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江霁深危险地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浅笑。
那五个人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后,不知谁喊了句:“这他娘的是江霁深!”
他们立马掉头就跑,转眼就消失在巷子里。
“啧,没劲儿。”江霁深冷嗤一声,烦躁地蹙起俊眉。
其实,若是那些混混一起上,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毕竟江霁深脑袋受了重创,虽然表面上镇定从容,但他已经开始犯晕了。
但是,在苏橙面前,他还是故意装出没事儿人一样,转身弯下腰,朝苏橙伸出一只手。
可是——
苏橙没有把手递给他。
江霁深的眼里闪过一丝破碎的委屈,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
苏橙咬住唇攀着墙壁踉跄着站起来,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就直接头也不回地走掉。
江霁深眼中的光寸寸熄灭,他失魂落魄地收回手,缓缓直起身子,像行尸走肉一般,继续跟在苏橙的身后。
苏橙的膝盖疼得不行,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速度很慢,江霁深与他保持着三米的距离,也走得很慢,表情哀伤得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狗。
江霁深脸上的血没有擦,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滴落在白衬衫上,砸出一朵朵猩红的花。
所以,路过的人都会百分百驻足回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诡异的一幕——
一个穿着印花衬衫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另一个穿着纯白衬衫的少年满身是血地跟在后面,有点瘆得慌。但他们两个颜值都颇高,尤其是后面那个,鲜血不会令他显得狰狞恐怖,反而让他帅得更锋利、更有攻击性。
江霁深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他抿着苍白的唇瓣,沉默地跟了苏橙一路,就像缀在苏橙身后的大尾巴。
直到站在医院喧闹的大厅,苏橙才停下了脚步。
江霁深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他忐忑又紧张,怕苏橙又趁他不注意忽然跑掉。
那种满巷子疯跑都找不到苏橙的感觉,就像被蛛网紧密缠绕一样,令人窒息、恐惧、浑身战栗。
所以,天知道他看见苏橙第一眼,并且成功将他护住时,他到底有多庆幸,差点喜极而泣。
就连被砸破的脑袋,都没觉得疼他多半是疯了吧。
苏橙一口气冲进医院的便利店,江霁深连忙抬起虚浮的步子跟上去,眼前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脚底板像是踩着棉花一样,他甚至有种恶心想吐的冲动。
他艰难地迈开步子,每一步,都是他对生理性疼痛的抗争。
突然,手里被塞进一瓶酒精和棉签,江霁深似是不敢相信,迟缓地抬起头,就与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睛对上。
苏橙脸色煞白,衬得眼尾更红了,看得江霁深心尖疼得直抽抽,他正想扑过去把苏橙抱住——
苏橙又掉头跑掉了,转瞬就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
这次,江霁深没有追上去,因为他“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苏橙顾不上膝盖传来的剧痛,他疯一般地爬上安全楼梯,不能停下来,他怕一停下来,眼泪就要流下来。
虽然江霁深一句道歉的都没湳沨有说,但苏橙已经感受到他浓烈的歉意。
但是,那又怎样呢?
江霁深应该对池予白道歉,而不是对他,如果方向错了,不管再怎么努力,永远都是徒劳无功。
可是,苏橙又忘不了江霁深为他挡棍血流满面的模样,忘不了江霁深哀哀望向他的绝望眼神
绝不能心软!
否则就会败北!
苏橙那颗因江霁深而动摇的心,又变得无比坚定。
另一边,刚送完饭乘坐电梯下到一楼的陈错,顺着人流往医院大门走,一路走一路皱着眉骂骂咧咧:“我靠!这个破医院生意这么好,都不说多修几个电梯,每次都挤得要死要活的。”
就在他目不斜视穿过医院大厅时,耳畔就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他向来都是个爱凑热闹的,连忙循着声源看去,只见医院便利店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不由疑惑地抬脚走向那里。
在路上,他听到有人说——
“那个摔倒的人浑身是血,吓死个人!”
“有没有家属啊,出来认领一下啊!”
“长得好帅啊。”
“别犯花痴了,通知医生没!”
“早就通知了,估计在来的路上。”
不知为何,陈错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他心里跟着一紧,脚下步子飞快,但他根本挤不进去,人群围得跟铁桶一样。
陈错莫名心慌,他只好借助身高优势,拼了命地踮起脚尖,总算是看清那抹倒在地上的身影。
仅此一眼,他就惊得瞪大眼睛,疯狂地推攘着人群,着急地扯起嗓门大吼:“麻烦让让,我是他家属!我是他家属!我来认领!我来认领!”
人群很快就自动分开一条道,陈错冲进去,差点左腿绊右腿摔倒。他单膝跪地,颤抖着手扳过江霁深的身体,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江霁深脸色雪白,猩红的血液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
温热的鲜血从陈错的指缝间淌下,他瞬间红了眼眶。
好在这时候,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传来,人群纷纷四散开来,医生和护士推着急救床匆匆赶来,他们动作麻利地把江霁深抬上去
陈错赶紧站起来,抹了把泪就追着跑向急救室,不断高声强调:“我是他家属!”
苏橙一口气跑到池予白的病房,“嘭”一身推开门,又慌张地关上。他像突然卸了力,背靠着门身缓缓地下落,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捧着脸剧烈地呼吸着,刚刚哭过的眼睛被风刮得很疼、很疼。
池予白正闭着眼小憩,被巨大的动静惊醒,他猛地看向门口,发现是苏橙后,他立即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奔过去。
苏橙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陷入梦魇中,脆弱又无措,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池予白小心翼翼地坐下来,抬手轻轻地摸着苏橙的头发,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怎么了?”
苏橙抬起头,露出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眸,他脑子里像是塞进一团乱麻,眼神微微涣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大一直都在包厢里,是他帮我找到趴趴猫,后面,他就一直跟着我”
“所以,橙哥,你是要让我原谅江霁深吗?”池予白眸光哀恸,他的语气近乎绝望。
苏橙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
苏橙像是突然被摁下暂停键,他的眸子重新聚焦,然后,他就看清楚池予白眼角的一滴泪。
“如果橙哥是这样想的,那我会原谅江霁深的。”池予白强行压抑住所有的偏执、疯狂、怨怼,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人会知道,他的痛意深入骨髓。
原来,苏橙才是他的穿肠毒药、刮骨钢刀。
池予白浑身冰冷,脸色煞白如纸,有什么坚守的,突然坍塌在眼前。
“不是的!我不要你原谅他!”苏橙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他崩溃地一把抱住池予白,哭得泣不成声,“这是我欠他的。”
一滴滴滚烫的泪砸在池予白的脖子上,他瞬间慌了神,也不去管什么原谅不原谅了,紧紧地回抱住苏橙,像哄小孩儿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心乱如麻:“别哭!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苏橙的心里涌上一股恨意,他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第三十一章大义灭亲
苏橙一个劲儿地摇头,无声地流眼泪,池予白就安静地等待着,任由苏橙趴在他身上宣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苏橙才停止哭泣,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池予白。
池予白眼眸幽深,随后轻声问:“那江霁深还在楼下?”
苏橙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血淋淋的脸,忽然,他站起来就拉开门:“我去看一看!”
池予白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眸底逐渐聚集起郁色。
呵呵,他就知道
苏橙的膝盖疼得不行,等了好几趟电梯才挤进去,刚下到一楼,他就直奔便利店,店员告诉他十五分钟前,有个满脸是血的帅男人晕倒在门口,现在已经被推去急救室了。
苏橙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匆匆说了句谢谢后,他就往一楼的急救室跑。
心脏跳动得飞快,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苏橙吓得脸色煞白,要是江霁深出了事,他一定会愧疚死的!
刚跑到急救室,就跟徘徊在门口的陈错撞上,陈错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一样,他猛地飞扑到苏橙身上,急得嗷嗷大叫:“橙哥!你可算来了,老大出事儿了!”
苏橙艰涩地吞了口唾沫,他不敢告诉陈错,他还知道老大是怎么出事的呢!
当时他应该先把老大送去看医生的!
苏橙悔恨地一拳头砸在冰冷的墙面上,气得直喘气,额头的热汗一滴滴滚落。
陈错吓了一大跳,松开苏橙,眼神迷惘:“橙哥,你怎么了?”
苏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最终一言不发地走到座椅边,一屁股坐下来,颓唐地闭上双眼,心累得不行。
苏橙不说话,陈错更慌了,他不停地在手术室外踱步,忍不住碎碎念:“这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敢弄老大,要我知道是谁了,我一定把他千刀万剐,为老大报仇雪恨!”
“西城大学的那伙泼皮无赖,今天把我堵在巷子里,非说我哥打死人,神金!”苏橙的心里也燃起熊熊烈火,“他们带着武器,我没打赢,是是老大及时出现,替我挨下一棍子。”
苏橙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应,他略带几分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陈错惨白着一张脸,像是陷入一阵可怕的回忆,浑身都在颤抖。
苏橙心里一咯噔,猛地站起来,握住陈错的肩膀大力摇晃:“怎么了?”
陈错的魂儿总算归位了,他偏过头,不敢跟苏橙对视,胆战心惊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晓哥真打死人了呢!”
“不可能!”苏橙瞳孔一缩,他激动得脸都红了,“苏晓没那个胆子!”
陈错垂下脑袋,轻声叹了口气,他是局外人,自然比苏橙看得清楚。
尽管苏橙跟苏晓一直都针锋相对,但潜意识里,苏橙会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在乎苏晓,那是他的哥哥,血浓于水的哥哥,所以他才会下意识护住苏晓。
陈错选择看破不说破,玩笑似地说:“哎呀,我就打个比方!晓哥怎么会打死人呢!”
苏橙盯着陈错明显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心里反而打起鼓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苏橙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寻个时间当面质问苏晓。
脑回路巨长的陈错,总算是绕到了江霁深这儿,他一把就抓住苏橙的胳膊,兴奋地摇晃着,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橙哥,你看,老大还是很在乎你的!他昨晚都是说的气话!”
苏橙对陈错清奇的关注点感到一阵无语,他沉默半晌,就抽出自己的手臂,神色染上几分落寞:“那又怎样?老大的恩情,我自然会报。但是,一码归一码,我还是不会原谅他。”
陈错都听懵了,他下意识为江霁深辩驳:“老大都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了,橙哥,那你要他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难道,你真要他命啊!”
苏橙抿紧唇瓣,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目光清晰而坚定:“我只要他跟池予白道歉,而且,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口头道歉。”
陈错呆住了。
“陈错,你不知道,老大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就毁掉池予白的人生。”苏橙抬眸望向陈错,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想过没有,如果我那天没有及时赶到,池予白会是什么下场?”
只要一想到那令人作呕的画面,苏橙都忍不住心惊胆战、身体发颤,多么庆幸自己能及时赶到。
陈错眸光一闪,他是老大的人,生死关头,自然处处为老大着想。他也想过池予白的处境,可是,还远做不到如苏橙那般换位思考,真心诚意地为池予白着想。
一丝淡淡的愧疚涌上心头,陈错不自觉地低下头。
“就算那天换作任何一个人,被那样肆意恶劣地凌辱,我都会做出一样的举动,一样不会原谅老大的。”苏橙一字一顿地补充,谁都不知道,他内心有多难过,多煎熬。
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陈错的心脏,他对苏橙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忍不住抬起微红的眼睛看向苏橙,这个一向大大咧咧、阳光灿烂的少年,原来心思如此细腻,却也残忍得做到了大义灭亲。
过刚者易折,陈错不禁对苏橙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有时候,苏橙太固执了,认准了一件事,就犟的不行,撞倒南墙也从不回头,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啊。
多年后,陈错不禁回想,他当初的担心并非多余。
“好吧,等老大醒了,你们好好谈谈吧。”陈错揉了揉疲倦的眉心,也没心思踱步了,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上,轻轻地闭上双眼。
让思绪万千的大脑休息一下吧。
苏橙也重新坐回去,双手撑着额头,微微弯下腰,心烦意乱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急救室的灯熄灭,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就喊:“谁是江霁深的家属?”
苏橙率先站起来,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错高高地扬起手,朗声喊到:“我是!”
苏橙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他没有走上前,眼睁睁地看着陈错过去跟医生交谈。
陈错最后万分感谢地送走医生,紧接着抻长脖子往急救室张望,不多时,江霁深就被推出来,脑袋上绕着一圈白布,俊颜苍白,双眼紧闭。
少了一丝盛气凌人,多了一丝脆弱可怜。
苏橙让到一边去,突然没有勇气上去查看江霁深的伤势,陈错也没工夫跟他交流,跟随着病床走出急救室幽长的过道。
车轮声渐行渐远,苏橙才僵硬地转过身,望着消失在明媚夏光中的人群,心里满满都是如释重负。
他低下头,抬起沉重的步子,往池予白的病房走。
看陈错喜极而泣的模样,老大应该没事没事就好啦,苏橙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只是略带苦涩。
近乎于行尸走肉般回到病房,池予白已经乖乖地窝在被子里睡着了,苏橙不由放轻了脚步,也走到陪护床边,累得直接扑在上面,很快就潜入黑甜的梦乡。
池予白听到耳畔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紧接着,他就缓缓睁开眼睛,悄声坐起来掀开被子,像昨晚那样,轻柔地拦腰抱起苏橙,重新放在陪护床上,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呵护一颗稀世珍宝。
他盯着苏橙的睡颜几秒,随后就抬手拭去苏橙眼角晶莹的泪珠。
即便是睡梦中,苏橙依旧不安稳,眉头蹙在一起,让人看得揪心,池予白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橙子,你要是狠心一点就好了,那样也不至于这般痛苦
第二天一大早,苏橙就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大口地喘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池予白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听到动静,他也立马翻身坐起,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担忧:“橙哥,怎么了?”
苏橙缓过神来,脑海中一片茫然,他竟然梦见自己上了拳击台,还为此断了一根手指,梦中撕心裂肺的痛楚像真的一样。
“白妹,你继续睡吧,我先出去一下。”苏橙甩了甩有些发疼的脑袋,翻身下床穿上鞋子就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池予白望着他略显萧索的背影,最终按捺住追上去的冲动。
有些事情,还是交给小橙子自己了断吧。
苏橙一出病房,就被突然窜出来的向日葵吓了一大跳,金灿灿的花朵后面,露出陈错那张笑意盈盈又欠揍的脸:“橙哥,锵锵锵!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陈错语气欢快,苏橙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有些好笑地问道:“什么啊,干嘛一大清早就送我花儿?”
“哎呀呀,橙哥少自作多情啦,这是拿给你借花献佛的!”陈错不由分说地把一大捧向日葵塞进苏橙的手中,还冲他一个劲儿地眨眼睛,“医生说了,老大是轻微脑震荡,只要住院静养几日,就没什么事儿啦!他今天很早就清醒过来,望着天边的朝阳出神,我猜,他一定是想”
陈错狠狠一噎,那个“你”字差点脱口而出,他又急中生智改口:“他一定是想有人抱着向日葵去看望他。”
向日葵清甜的花香萦绕鼻尖,苏橙抿了抿唇瓣,随后就笑得眯起一双眼,笑容比向日葵还灿烂:“嗯嗯!”
第三十二章橙子与狼
陈错告诉苏橙江霁深的病房后,苏橙就抱着向日葵,踩着明显轻快的步伐上楼
陈错满意地目送苏橙的背影,忽地,后背一凉,他一脸惊恐地扭头,就对上池予白深邃幽沉的视线。
池予白朝他扯起一抹假笑,陈错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也僵硬地回以一笑。
池予白点点头,就若无其事地回病房,转身的瞬间,他的脸色就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
苏橙刚转到楼梯口,一下就萎下来,他磨磨蹭蹭地爬上楼梯,又磨磨蹭蹭地走到江霁深的病房门口,心底生出一丝胆怯。
待会儿该说些什么呢?
苏橙万分纠结地咬住唇瓣,他绞尽脑汁地思考,在门口站了大半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悄悄探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去,江霁深神情恹恹地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天光发呆,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头顶绕着一圈厚厚的白绷带,透出几分脆弱。
忽然,江霁深似有所感,猛地扭过头,苏橙来不及躲闪,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苏橙吓得一下子蹲下来,小心脏颤啊颤。
江霁深迟缓地眨了眨眼,他目光转到门口的地面,那里有一道纤细的影子,他消沉的意志倏地振奋起来,整个人染上一层鲜活的色彩,一颗干瘪的心脏也逐渐充盈起来。
他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江霁深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眼角,绝对不能掉眼泪,要不然多丢人现眼!
江霁深飞快地收拾好情绪,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偏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内心充满期许。
可是,他等啊等,等得心花儿都要谢了,苏橙还没有进来。
江霁深等得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啊喂,那颗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橙子,你什么时候进来啊!
他左等右等,最后等不过,一把掀开被子,算了,换他去找小橙子好啦。
苏橙蹲在门口,纠结得都快拧成麻花了,他一低头,就撞进金灿灿的向日葵里,诶!他脑海中灵机一动,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
于是,他就开始——
扯花瓣!
扯下第一瓣,进去。
扯下第二瓣,不进去。
扯下第三瓣,进去
不多时,苏橙的面前就铺满了一层向日葵金黄的花瓣,他扯下最后一瓣,忽地举过头顶,仰头望着,眼眸一亮:“是进去耶!”
“呵呵”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笑,颇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苏橙唰地站起来,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就站在他身后的江霁深!
苏橙吓得脸色煞白煞白的,久蹲后猛然站起来,他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蚊香眼一圈圈晕开,身体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他一把将手中的花朵递到江霁深眼前,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是送你的向日葵,祝祝你早日康复!”
江霁深瞥了一眼向日葵,忍不住轻咳一声,抬眸忍俊不禁地凝视着苏橙。
那股眩晕感总算散去,苏橙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他慢慢低下头,就看见
这特么哪是向日葵啊!光秃秃的,一瓣儿花都没有!
他手忙脚乱地把向日葵藏在身后,乌润润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脸色红得几欲滴血,耳朵尖也烧得通红,整个人像是刚从火炉中提溜出来一样
江霁深毫无预兆地心动了,脸上也飞上一抹薄粉,他略带几分羞恼地低下头
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地升温、发烫,就在江霁深想做些什么的时候,苏橙就十分别扭地把蹂.躏得不成花样的向日葵送到他跟前,吞吞吐吐地强行解释:“刚才逗你玩儿呢,这是我送你的花盘,吃吃瓜子有助于提神醒脑!还可以补脑子!”
江霁深:“”
若非知晓苏橙单纯如一张白纸,他都要以为苏橙是在内涵他呢。
拜托,他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智商又没问题。
江霁深吸了口气,就僵硬地接过一捧光秃秃的花盘,打算今后剥瓜子给苏橙吃。
他礼貌地道了声谢,暗戳戳地想,小橙子才需要提神醒脑一下吧。
苏橙见江霁深接过向日葵后,表情瞬间如释重负,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就像紧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挪开,他忍不住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嗯嗯,你喜欢就好!”
江霁深一噎,他转过身,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高大挺拔的身影剧烈摇晃几下,他无力地扶在门框上。
正打算蹲下去捡花瓣的苏橙立即冲上去扶住他,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
江霁深以手扶额,脑海里循着池予白矫揉造作的模样,痛苦地皱起眉头,偏头可怜兮兮地盯着苏橙:“不行,头还是好晕,估计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吧。”
“啊?走走走,我扶你去躺下。”苏橙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他扶着江霁深的胳膊吃力地往病床走,江霁深放心地把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苏橙瘦弱的肩膀上,爽得偷偷眯起一双眼。
哼哼,池予白,你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人会耍心机?
好不容易把江霁深半拖半拽地送回病床上躺好,苏橙折腾出满头大汗,他呼出一口热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正要转身去收拾门口的花瓣,手腕又被江霁深用力地拽住,苏橙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小橙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门口的花瓣,待会儿陈错回来会捡的。”江霁深一眼看穿苏橙的小心思,他不能再让小橙子找机会溜走。
苏橙心里一瞬慌乱,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哎,有些事情,拖着也不是办法,是该面对面解决了。
苏橙挣了挣,江霁深都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他只好无奈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向江霁深:“好吧,你可以说了。”
“小狗和小橙子是一对很好的朋友,生活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森林里。忽然有一天,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闯进密林,他城府极深,略施小计就哄骗小橙子跟他回狼窝。”
“小狗生气抓狂,汪汪汪追了一路,大灰狼回头踹了小狗一脚,还把小橙子叼在嘴里耀武扬威,小狗被彻底惹怒,扑过去一口就咬在大灰狼的小腿上。”
“小橙子被吃痛的大灰狼吐了出去,可是,他只看到大灰狼流血的伤口,没有看见小狗受伤的眼神,还责怪小狗不懂事,伤害了他最好的朋友!”
就在这时,苏橙举手打断了江霁深,皱着眉头说:“可是,大灰狼流的可是实打实的血,小狗只是受了委屈而已。况且,大灰狼又不会吃水果。最后,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不就好啦。”
苏橙撇撇嘴,不懂老大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江霁深狠狠一噎,忍了又忍,还是继续讲下去
“自此小橙子跟小狗绝交,小橙子被气跑了,小狗巴巴地追上来,拉住小橙子的手晃了晃,说了句”
“小橙子,对不起。”
苏橙安静又认真地听完,一边听还一边努力地分析人物形象,猝不及防手臂被人拉住晃了晃,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江霁深身上,紧接着,他就听见江霁深温柔地说“小橙子,对不起”。
苏橙的心脏狠狠一颤,他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表情都还有些呆呆的。
“小橙子,对不起。”江霁深担心苏橙没有听清楚,于是又说了一遍,眸光清澈又诚挚。
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道过歉的江霁深,第一次对苏橙放低高贵的身段,真心实意地说着对不起。
苏橙直视着江霁深,也第一次觉得,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老大,也可以这般柔和,就连冷峻的面容,也流露出点点小心翼翼。
不可否认的是苏橙心软了,他忽然回握住江霁深的手,像是下定决心:“嗯嗯!老大,你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江霁深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是,苏橙的下句话又把他打进十八层地狱
“所以,你去给白妹道歉吧,当然,可不能是口头上道歉,得拿出实际行动来。”
苏橙不顾笑容陡然一僵的江霁深,他费劲巴拉地挣脱开江霁深的束缚,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就开始噼里啪啦一顿按
“那天晚上的纨绔子弟,我还没挨个揍完呢,所以,我就代白妹勉为其难地决定。让他们集体站在一起,齐声给白妹说对不起,还必须得拍成视频发送给白妹哦。”
“对了,还有你,老大,待会儿等你头不晕了,我就带你去找白妹,当面跟他道歉。”
“哦,还有白妹的精神损失费,怎么着,也得个百八十万吧”
苏橙小嘴叭叭一顿输出,江霁深又痛又怒,心都在滴血,后面他都听麻木了,万念俱灰地躺平挺尸。
江霁深目光幽怨地盯着神采飞扬的苏橙,他真的很想诚心诚意地发问,小橙子,你是池予白请来的水军头头吗?
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净往我心口上扎刀子呢!
“呼~终于讲完啦,老大,你都听清楚了嘛?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苏橙眼眸亮晶晶地瞅着江霁深,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美好的期许,到时候,他一定要撮合白妹和老大成为好朋友!
这样,他就不必夹在中间举步维艰!
苏橙美滋滋地幻想。
江霁深觉得自己快心梗了。
第三十三章我原谅你
池予白一直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陈错送来的早饭放凉了他都没碰过,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脸色惨白,就连唇瓣的血色都快褪去。
生气吗?伤心吗?好像都不是,是绝望后的心如止水。
苏橙已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甚至超出了。
可是,人心总是贪婪的,名为欲望的饕餮永远都不会满足。
池予白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一天会迟早来临,但真正到了苏橙轻而易举原谅江霁深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可遏制的抽痛。
他一开始只是给苏橙设套,谁曾想,兜来兜去一大圈,竟是把自己套住了。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池予白抬眸看去,苏橙正扶着不良于行的江霁深走进来,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生怕江霁深磕着碰着,呵呵,池予白眸光一冷,这个江霁深,别的本事没有,模仿起人来倒是像模像样。
江霁深察觉到池予白的视线,他甚至还将头靠在苏橙的肩膀上,哼唧:“头又开始痛了。”
话音刚落,还趁苏橙不注意,甩给池予白一记挑衅的眼刀。
池予白瞬间气得脸色红润,看起来精神不少。
终于不是一副死人样,江霁深内心冷笑。
“老大,我都跟你说下午才来道歉,你非得巴巴地现在来,这下好了吧,你头痛又犯了。”苏橙嘀咕抱怨,江霁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果不其然,池予白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嘲弄。
“小橙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来负荆请罪的,就得拿出十足的诚意来。”江霁深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
苏橙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池予白阴郁的心情稍微好转,他好整以暇地盯着江霁深,眉梢一挑,不客气地讽刺:“怎么?一向心比天高的江少,也会给我这个卑贱低劣的人道歉?”
这是当初在深海会所,江霁深当众折辱池予白的话,现如今他悉数奉还。
江霁深的气质瞬间冷凝,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眼眸深沉地锁住池予白,整个人在暴怒的边缘疯狂游走。
池予白眸光一闪,正想加把火彻底惹怒江霁深的时候,苏橙就一把摁住江霁深的后脖颈,把人狠狠往下一压,不满地催促:“老大,快鞠躬90°道歉啊!”
江霁深猝不及防被苏橙一按,脑袋空白一瞬,下意识就弯下腰,给池予白鞠了个标准的躬。
等反应过来,他就站直身子,不悦地抓住苏橙的手腕,扭头凶恶地瞪着始作俑者。
苏橙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江霁深的脑海瞬间清明,他隐忍着、克制着又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对不起!”
池予白眼皮都没抬,轻轻把头一偏,用后脑勺对着江霁深。
江霁深脸色瞬间沉下来,他的拳头硬了,正想来一句“你别不知好歹”。
苏橙就抢在他之前开口,神情有些焦灼:“白妹,老大真的知道错了,他让欺负过你的人集体道歉,不仅如此,他还要赔付你的精神损失费一百万。”
一百万?或许对江霁深来说,只是洒洒水,而对于勤工俭学的池予白来说,是他不知打多久时间工才能凑够的。
可是,池予白却觉得心脏被人拿针戳刺着,而持针人就是一无所知的苏橙。
难堪和酸涩交织在心里翻涌,池予白气得身子都在发抖,苏橙紧张地凑过脑袋,近乎趴在他背上,悄声在他的耳畔说:“白妹,到时候V我50。”
忽然之间,池予白所有气都消散了。
苏橙有什么错呢?他只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单纯过了头,以为他缺钱就给他而已。
他曾经为了那份侍应生的工作,跪下来接受他们的侮辱,他的自尊早就被撕在地上摩擦。
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怨恨苏橙呢?
尽管如此,池予白还是把苏橙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他以后一定会欺负回来。
江霁深不满他们距离靠得那么近,给他一种浓浓的不安感,所以,他一把拎起苏橙的后衣领,将小橙子提溜回自己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心里顿时舒服了。
还是圈在怀里安心。
苏橙瞥了一眼江霁深,朝他摊开掌心:“你不是说他们录好视频发给你了嘛?拿出来,我给白妹过目。”
江霁深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啪”一声放在苏橙的手里,冷哼一声:“7755。”
苏橙不疑有他,输入密码后解开锁,入目的正好是聊天界面,十分钟前刚发来一个视频。
苏橙一下子就扒拉开江霁深的爪子,兴冲冲地绕到池予白的眼前,点开视频递给他看:“白妹,他们跟你道歉呢!”
池予白淡淡地瞥了一眼,瞳孔猛地放大,接着就一把捂住苏橙的眼睛,夺过手机按下暂停键扔给江霁深,气得眼睛都红了:“无耻!”
江霁深:“?”
他不明所以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啊,就一排排赤身裸体的人齐刷刷地鞠躬,响亮地异口同声说“对不起”啊。
苏橙还来不瞅上一眼呢,他歪了歪头,被池予白覆盖住的长睫颤了颤,好奇地问道:“不就是道歉视频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池予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瘙痒感,脑子里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心脏怦怦怦跳动得飞快,他口干舌燥地解释:“哎呀,橙哥,反正纯洁的孩子不能看!”
“嘿嘿,我又不是纯洁的小屁孩。”苏橙狡黠一笑,趁池予白不注意,用力地掰开他的手,就要窜起来看江霁深的手机屏幕。
谁料池予白反应更快,他一把就揽过苏橙的细腰,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苏橙愣愣地看向池予白,恰好池予白正在用一种羞愤的目光望着他。
苏橙的脸色腾地烧起来,他手忙脚乱地从池予白身上爬起来,捂住自己的脸颊,不让人窥见他的发烫发红的脸颊。
为什么脸会红啊?
涌上心头的情绪,似欢愉又似羞恼,简直乱七八糟的!
江霁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回过神来,就条件反射地拽起池予白的衣领,眼眸猩红泛着凶狠的光,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艰难蹦出:“你在做什么!”
池予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无所畏惧地拍拍江霁深的手背,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我只是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江霁深的火气瞬间被挑起,他举起一只手就要呼下,就被苏橙尖声打断:“老大,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
江霁深的动作狠狠一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松开池予白的衣领,然后就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眼里流转着阴冷的暗芒。
大意了,差点又着了池予白的道。
苏橙是真的生气了,望向江霁深的眼神一点都不和善,不知觉间还在扎他刀子:“老大,随地发疯不好!同学之间,抱一抱又怎么了?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想歪!”
很好,一箭双雕,池予白莫名心虚。
江霁深气得差点吐血,他是不是最近给小橙子的自由过了火!他要不要自己听听,自个儿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行!他抱了你,我也要抱你!”江霁深牛脾气上来,也开始耍无赖。
池予白嘲讽地睨了他一眼,心里暗骂幼稚鬼。
紧接着,他就瞪圆了眼!
苏橙噔噔噔跑过去,勉为其难地真的抱了他一下!虽然抱一下就松开,但就是抱了!池予白嫉妒地眼睛泛红!
江霁深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那抹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心脏咚咚咚狂跳起来,他眼神如狼似虎地盯着苏橙。
苏橙三两下哄好江霁深,就扭捏地低下头盯着鞋尖,嘟囔:“真不知道一个拥抱有什么好争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啊。”
江霁深无力地闭上眼,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一颗不开窍的小橙子,也足够叫人抓狂,恨不得算了,揠苗助长要不得,江霁深强行压下某些阴暗扭曲的念头。
他忍不住瞟了眼池予白,还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哼,他爽了,吃不到橙子肉的何止他一人。
“白妹,你可不可以原谅老大?”苏橙拉住池予白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摇了摇,眼里闪烁着期冀的光,让人根本没办法拒绝啊。
池予白其实还有个不得不原谅江霁深的地方。
苏家毕竟是依附江家而活,这点苏橙或许没有想到,但池予白却考虑到了,要是他再任性下去,恐怕上面的人就会给苏橙施压吧。
不想让单纯的小橙子受到威胁,想让他一直都无忧无虑下去。
池予白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颔首:“江霁深,我原谅你了。”
江霁深将那句“我稀罕”狠狠压下喉咙,冷傲地哼了声,表示知道了。
“好耶!”苏橙笑得眯起一双眼,兴致勃勃地提议,“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
江霁深心疼苏橙被苏家赶出来,兜里根本没几个钢镚,正要说他来请客时,苏橙就扭头跟池予白商量:“你什么时候V我50,食堂的饭一餐8块钱,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池予白忍俊不禁。
江霁深额头布满黑线,所以小橙子说请他吃饭,原来是请他吃食堂的大锅饭呢?!
第三十四章礼尚往来
其实苏橙平时很慷慨大方,要不是囊中羞涩,他一定会请江霁深吃大餐的!
荣城大学,食堂二楼,江霁深一脸阴沉地坐在靠窗的餐桌边,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无一不是瞪大眼呈吃大瓜状。
“不是,我没看错吧,那是江霁深?”
“我靠,还真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食堂?”
“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橙哥?”
“不会吧,橙哥都在食堂抢饭半个月了,早见怪不怪的,应该不会奔着他来的吧。”
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忽觉后背一凉,他们惊恐地转过身,就望进一双阴冷幽深的眼眸。
仅仅怔愣一秒,他们纷纷作鸟兽散,平时座无虚席的食堂,在江霁深方圆五米内的餐桌都没敢坐人。
江霁深郁闷地以手扶额,他是脑子抽了才听苏橙的话来食堂吧。
一想到苏橙,江霁深就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中活蹦乱跳的小橙子,他正努力地蹦跶起来看每个窗口的菜品,侦查完毕后就回头跟池予白低语些什么。
池予白含笑点头。
这一幕深深刺伤了江霁深的心,他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嘀咕:“排个队都能腻歪在一起,狐狸精真是好手段。”
苏橙和池予白分别站在不同的队伍,轮到苏橙的时候,他冲着阿姨甜甜一笑,双手合十拜托拜托:“阿姨,你今天手不要抖哦,这顿饭我是请朋友吃的。”
阿姨被苏橙讨喜的小酒窝晃了眼,她乐呵呵地给苏橙舀了满满一大勺的糖醋鱼,又接连舀了好几样素菜,把餐盘塞得满满当当才递给苏橙,笑眯眯地说:“下次还来阿姨这儿啊。”
“嗯嗯!”苏橙心花怒放地接过餐盘,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稳稳地走向靠窗的餐桌。
另一边,池予白也端着两个餐盘回来。他把一盘盛有糖醋排骨的放在苏橙眼前,自己留了份儿清炒大白菜。
绿油油的,看着好没食欲。
苏橙皱眉,立马夹了块油叽叽的排骨放在池予白的餐盘里,不赞同地瞪着他:“你还在长身体呢,不吃肉怎么补充营养!”
池予白微笑着摇摇头,又把排骨夹回给苏橙:“橙哥,我不爱吃肉。”
不知池予白想到些什么,惬意地眯起眼睛:“况且我浑身都有力气,不需要再补充营养了。”
“哦哦!”苏橙似懂非懂,他夹起那块排骨塞进嘴里,一脸幸福地咀嚼着,他喜欢吃甜甜的东西,这样心情都会变愉悦。
江霁深坐在他们对面,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差一点就摔筷子走人。
池予白幽幽地凝视江霁深,随后唇角微扬,是十足的挑衅。
江霁深被激起莫名的胜负欲,他眼睛盯着池予白,随后“啪”一筷子下去,夹起一块鱼肉就精准地放在苏橙的餐盘里,用温柔到令人肉麻的嗓音说:“小橙子,来大口吃肉!”
苏橙停下埋头苦吃的动作,懵懵地抬起头,迷惑地扫了眼江霁深,又偏头瞅了瞅池予白,两人的气压都极低,生怕冻不死人一样。
他默默地吞咽了口唾沫,就低下头开始挑鱼刺。
“老大,吃鱼!”苏橙的一句话惊醒两个剑拔弩张的人,江霁深眼睁睁看着苏橙把剔除鱼骨的肉重新夹回他餐盘。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橙,苏橙则一脸讨好地瞅着他,眼神里有几分怯意。
池予白的脸上压抑着幸灾乐祸的笑。
江霁深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扪心自问、反思自己,以前经常奴役小橙子吗?
然后,他无耻地发现,好像是的。
这顿饭,真是吃得异常诡异。
苏橙扒拉了两口米饭,就算有最爱的糖醋排骨,他都没心情吃了,早早放下筷子。
江霁深压根儿就瞧不上食堂的饭菜,郁闷地用筷子戳了戳鱼肉,就扔了筷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池予白倒是吃得很香,就连江霁深都忍不住冷嘲热讽:“一匹狼学什么羊吃草啊。”
池予白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地优雅进餐,主打一个气死情敌就赚到的好心态。
苏橙战战兢兢地吃完饭,就举手提议要去图书馆复习,池予白点点头,让他在食堂门口等他,他折返回宿舍拿两人的教科书。
然后再一起顺路去图书馆。
苏橙同意了,池予白看都不看江霁深一眼,便利落地转身离去。
江霁深总算送走了居心叵测的狼,阴云密布的脸瞬间转晴,他一把就揽过苏橙的肩膀,顺手捏了苏橙软软的脸颊,心情大好:“小橙子,礼尚往来,今晚我请你喝酒。”
苏橙有点不习惯被江霁深搂着了,他扒拉下江霁深的手,纹丝不动。他放弃了,哭丧着脸婉拒:“老大,要不还是算了吧,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这不还有一个月嘛!”江霁深微微眯起眼睛,他决定不逼那么紧,咬牙切齿地妥协,“带上池予白。”
“算了嘛,真要”苏橙坚持拒绝,他潜意识觉得准没好事。
“小橙子,最近胆儿肥了是吧,敢不听我的话?嗯?”江霁深冷下脸来,不轻不重地揪了下苏橙的耳朵。
苏橙骨子里的奴性被激发出来,他身子一哆嗦,咬了咬嘴唇,就弱弱地举手投降:“好,好,我们去!”
“那不就对啦!”江霁深心情愉悦地摸了摸苏橙的头,松开了铁钳般的手臂,“你跟池予白去图书馆吧,我就不去了,反正随便抱抱佛脚就能得全系第一。”
苏橙欲哭无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智商都参差不齐?他是属于笨笨的那类人。
打开书了然,合上书茫然。
翻开书,马冬梅。关上书,马什么梅?
苏橙被打击得不要的不要的,他感觉自己的智商遭到侮辱,为了弥补受伤的心灵,他决定今晚狠狠宰老大一笔!
晚上九点,苏橙和池予白从图书馆出来,先回宿舍洗了个澡,就搭乘末班车前往深海会所。
起先池予白打死都不愿意来,但挨不住苏橙的软磨硬泡,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心里默默发誓,绝对不能让苏橙沾一滴酒。
万一小橙子被灌得不省人事,被有心狗叼回狗窝,那可就危险了!
两人推开包厢门,欢乐喧闹的气氛瞬间凝滞,里面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然后又迅速埋下头,活像老鼠看见猫。
是那天晚上的人,苏橙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掉头就走,手腕却被池予白攥住,他从容不迫地拉着苏橙走进去。
半明半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神色。
“橙哥,你可算来了!大家就等你了!”陈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立马起身迎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心里早已泪流满面
为啥吃力不讨好的事都是他来干!啊!
江霁深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闲适地翘着二郎腿,修长的手摇晃着一杯红酒,正好整以暇地盯着池予白。
一想到即将上演的好戏,他就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全身的血液都微微发烫。
“小橙子,好不容易出来玩玩,你别沉着一张脸啊。”江霁深弯下腰,如鹰隼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橙,随后就朝他招招手,笑得人畜无害,“过来,你坐我旁边,待会儿教你一些好玩儿的东西。”
苏橙抿了抿唇瓣,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安,他反手握住池予白的手,眸光坚定地摇摇头:“老大,还是不要了吧,我跟白妹坐在一起,那边有空位。”
说完,苏橙就牵着池予白走向角落里的卡座。
池予白回头,借着晦暗不明的光线,朝江霁深投以挑衅一笑。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下巴都要掉了,苏橙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竟敢当众拂了江少的面子。
陈错也吓得不轻,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江霁深。
江霁深笑容僵硬一瞬,又恢复常态,只不过眸底像是淬了冰一般阴寒,他眯了眯眼,就状似玩笑地说:“小橙子,你来晚了,要不要自罚几杯?”
话音刚落,江霁深就豁然站起,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苏橙面前,轻轻俯身,把手中的红酒递到他眼前。
高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住苏橙,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见鬼,怎么感觉来了场鸿门宴?
陈错知道苏橙那个破酒量,他正要打个圆场替苏橙干了那杯酒,江霁深就倏地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陈错立马怂了,乖乖地偃旗息鼓。
心中默默为苏橙点蜡,好兄弟,一路走好!
苏橙也不扭捏,接过酒就一饮而尽。
江霁深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橙,看着他饮下猩红的酒液,纤细白皙的脖颈、小巧滚动的喉结、沾了酒水光弥漫的唇瓣啧,尖锐的犬牙刺进舌尖,疼痛令他克制地移开视线。
以前怎么不觉得小橙子诱人呢?
池予白气血上涌,他怎么会看不明白,江霁深眼中的脏东西呢。
他就知道,江霁深是冲着苏橙来的!
为什么苏橙这么好骗!池予白又气又怒,完全忘记,当初他圈套一个设一个,看着苏橙一个个往里跳,不可乐乎。
“橙哥,别喝了,要不然今晚回宿舍,你又得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我睡,我吃不消啊。”池予白捉住苏橙还要去桌上拿酒杯的手,眼里闪烁着可怜兮兮的光。
虽然他声音小,但几乎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到了。
信息量太大,全场炸了!
第三十五章给他开荤
江霁深气得眼睛泛红,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但是,他硬生生地按捺下怒火,心中不免冷笑,这不就是池予白惯用的伎俩?惹怒他,然后又转头跟小橙子告状。
呵呵。
江霁深直起身子,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睨着池予白,冷嗤一声:“池少,既然你要逞英雄,那不如把小橙子的罚酒喝了吧。”
池予白不卑不亢地仰头望着江霁深,随后眼也不眨地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苏橙赶紧拦住他,神色着急:“白妹,你干嘛啊!我酒量一向很”
他顿时想到自己三杯倒的酒量,默默地闭上嘴巴,总觉得今晚的氛围诡异到极点,心中的悔意攀到最高峰,早知道就不来了!
江霁深鼓掌大笑,眸底像落满冰雪般寒冷:“好酒量!那边还有几杯,走吧,我带你过去!只要你能喝完,我跟你保证,绝对不让小橙子沾一滴酒。”
江霁深指了指对面卡座前的几杯酒,池予白一咬牙就腾地站起来,挺起胸膛走向那边。
苏橙豁然站起,正要跟过去,就被江霁深一把拦下,他阴恻恻地开口:“诶,小橙子,就让池少去喝吧,你要是喝醉了,难不成要让池少背你回寝室?”
江霁深朝对面卡座的人使了个眼色,那边的人接收到老大的意思,纷纷把池予白围在中央,一个二个都拿起酒杯给他灌酒。
苏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他一把拍开江霁深的手,失望又痛苦地看着他:“老大,你非得针对白妹是吧。”
江霁深的表情扭曲一瞬,又恢复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是的,苏橙越在乎池予白,他就越是要弄死池予白。
只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得让猎物自己往枪口上撞。
这些天压抑在心头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起来,江霁深眼眸一冷,拽起苏橙的手就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全然不顾他的反对,强迫他坐下来:“小橙子,别扫兴嘛!我今天是请你们来玩儿的,笑一笑嘛!”
江霁深的眼眸深沉如长夜,里面翻涌着阴郁的海潮。
他今晚就让苏橙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极乐世界,免得被一些野花野草迷了眼。
苏橙被江霁深一通操作整得毛骨悚然,心里对江霁深的惧意占据主导,他有些怯怯地抬头,就只看得见江霁深紧绷的下颌。
完了,他又惹老大生气了!但是,是老大先惹他生气的啊!
苏橙又生气又委屈。
江霁深余光瞥见苏橙终于安静下来,乖乖地耷拉下脑袋坐在他身边,他萦绕在心中的燥郁总算消散些,对,小橙子就该听话地任他摆布。
连江霁深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苏橙的掌控欲已经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进来吧。”江霁深心情愉悦地眯起眼睛,朝外面扬声喊了一句。
包厢的大门立即被人推开,陆陆续续走进几个细腰翘臀、肤白貌美的MB,苏橙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肩膀却被一道强硬的力道摁住,不准他逃离半分,耳畔传来江霁深温柔至极的嗓音:“小橙子,我今晚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极致的享受。”
如同恶魔附耳低语,苏橙瞬间汗毛倒竖,有股想吐的冲动。
那边的池予白被围得严严实实,一时间也没捕捉到苏橙这边的异样,他已经被人灌了数不清的酒,饶是他酒力尚佳,但也架不住一次性摄入过多高浓度的酒精,喝到最后,他的大脑都有些宕机。
陈错坐在他的身边,极力地替他挡酒,也分不出心思关注苏橙。
可怜的小橙子被江霁深牢牢地按住身体,一脸惊恐地看着跪在地上、一点点爬向他的妖娆MB。
江霁深看见苏橙一副吓呆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想着给小橙子刚开荤,也不好安排那么多人,要是把孩子吓出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你们留下来一个,其他的都出去吧。”
那些膝行而来的MB停下动作,疑惑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身材火辣的MB率先爬到苏橙的脚边,抬起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轻轻地扫了眼苏橙,舔了舔水光潋滟的唇瓣,就极尽魅惑地说了声:“我叫小夏,就让我来伺候小少爷吧。”
江霁深微不可察地蹙眉,他怎么感觉这个MB看向苏橙的眼神,有点奇怪呢?
其他MB似乎没料到小夏这么大胆,纷纷怔愣在原地,一副傻了吧唧的模样,江霁深额头上划过满满的黑线,压下莫名窜上心头的燥意,不耐烦地斥道:“就你留下吧,其他人愣着干嘛,还不快滚!”
MB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站起来,逃也似地离开包厢。
小夏甚至不等江霁深发号施令,就迫不及待坐到苏橙的身边,柔弱无骨地趴在他身上,冰凉滑腻的手攀上他红扑扑的脸颊,轻轻凑到他的耳边呵出一口热气,挑逗似地说:“哎呀,小少爷,放松点,小夏又不会吃了你,嗯哼~”
苏橙的身子瞬间紧绷,他使劲儿地偏过头,脸色红得几欲滴血,眼睛也急得红彤彤的:“你你离我远点!我我是直男!”
小夏愣了一秒,随后笑意更深,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拽住苏橙的手腕,嗓音像是裹着蜜糖般甜腻:“直男?扳弯不就好啦,呵呵~”
苏橙奋起抵抗,然后,他就惊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正挂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小夏,小夏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比牛还大!身为一个MB,难道不是该身娇体弱易推倒吗?可是为毛他根本就挣脱不开,这合理嘛!
苏橙立马朝江霁深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江霁深仿佛被刺到一般,僵硬地扭过头去,胸口莫名其妙地堵得慌。
要命!
江霁深如坐针毡,他强行忽视掉苏橙犹如实质的强烈视线,然后再也忍不住,刷地站起来就坐到另一边的卡座上。
心头的燥郁不降反升,他直接抄起桌上的一瓶酒,用牙齿咬开塞子,就吨吨吨地灌进喉咙。
这下,苏橙是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是,他没有放弃挣扎,不一会儿功夫就折腾出满身大汗,他微微气喘地瘫软在沙发里,累得眼神都有些涣散。
救命!跟小夏纠缠,为什么比打架还累!
小夏见猎物已经被逗弄得疲累,他就一举扑倒苏橙,伸手勾住他的脖颈,红唇凑近耳畔,轻轻呵出一口热气,暧昧地诱惑道:“小少爷,想不想舒服一点?”
苏橙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任凭小夏压在他身上,他甚至没听清小夏说了什么。
小夏见苏橙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他呢,他也的确没把持住,飞速在苏橙的眼角落下一吻,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苏橙一下子惊醒,被触碰的肌肤瞬间发热滚烫起来,他像是上了发条般激烈挣扎起来,还伴随着崩溃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这边的响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震惊地瞪着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
苏橙被一个妖艳的MB压在身下,可爱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眸里水光弥漫,嘴唇微张,粉嫩的软舌若隐若现,挣扎间,轻薄的衬衣被撩起,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腰肢,MB的手还在不断往上游走。
好好涩情。
苏橙和小夏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MB。
小夏卖力又投入,觉得苏橙纯情得不行,正想狠狠侵犯时,忽然,后背一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揪住后脖颈掀翻在地。
他的脑袋恰好磕在玻璃桌脚,顿时疼得眼冒金星,软软地瘫在地上。
苏橙被暴怒的池予白一把拽起来,被扯着一路踉跄着走出包间,穿过长而幽深的走廊,池予白把他推进了卫生间。
“嘭”一声,池予白大力地摔上门,反手“咔嚓”上了锁。
这期间,他滚烫的掌心一直都攥着苏橙的手腕。
门外,是喝醉酒慢半拍赶来的江霁深,他用力地踹着厕所门,气得骂骂咧咧:“池予白,你个臭sb,快把小橙子交出来。”
听得出来,江霁深明显醉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陈错匆匆赶来,大着舌头说:“老大,你你特么看错啦,刚才橙哥被池予白拐到另一边厕所了。”
“妈的,你不早说!”江霁深狠狠踹了他一脚。
纷纷杂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厕所里恢复一片寂静,池予白一直都保持着背对着苏橙、头无力地抵在门板上的姿态,可是,从他微微气喘的声音以及剧烈起伏的双肩可以看出,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苏橙莫名觉得脊背发凉,这样一言不发的池予白,有点可怕。
忽然,池予白动了,他转过身,露出一张被酒气熏染成绯色的漂亮脸蛋,他的眼睛里也氤氲着薄薄的水雾,透出易碎的美感。
苏橙心里莫名的惧意越来越强烈,他的脚步不由后退,直到后腰抵上冰冷坚硬的洗手台。
池予白慢慢逼近苏橙,眼里涌动着偏执的暗流,他喃喃:“橙哥,你的眼角脏了。”
“啊?”苏橙一头雾水。
池予白高大的身躯几乎将苏橙笼罩其中,一股压迫感从头顶倾泻而下,苏橙不安地低下头,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下颌突然被冰冷的指尖抬高,苏橙被迫仰起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他有些惊慌地看向池予白。
“不,就是脏了,得洗干净。”池予白执拗地重复,瞳仁呈现出一种阴冷的空洞,整个人就像一具了无生息的机械人偶。
第三十六章我罩着你
池予白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眸漆黑空洞望不见底,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苏橙脑海中的小动物雷达滴滴作响,他心里发憷,身子不受控地微微颤抖。
“橙哥,你的眼角,有脏东西。”池予白平静地重复。
苏橙:“嗯?”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池予白猛地攥住他的手腕,迫使他转了个身,修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轻柔又强制性地抬高,逼着他望向镜中的自己。
池予白几乎将苏橙笼罩在身下,他的手缓缓地摸上苏橙的眼角,冰凉的指尖轻点:“这里哦。”
苏橙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像水洗过的葡萄,透出几分天真的迷惑。池予白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耳朵,昳丽的面容被酒气熏染成淡粉色,桃花眼中氤氲着雾气,仿佛流转着细碎的星子。
就像一株冰原上徐徐绽放的玫瑰,冷艳、危险、寒意浸骨。
还没等他说话,池予白就喃喃道:“没关系,洗干净就好了。”
苏橙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他们这个姿势有点怪异,他正要挣扎,池予白已经打开水龙头,伸手蘸了点清水就抚摸上他的眼角,轻轻地打圈揉搓。
冰冷的水浇到娇嫩的皮肤上,苏橙就打了个冷战,他下意识闭上双眼,不让水流进眼睛里。
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池予白近乎魔怔地盯着苏橙的眼角,手上的动作机械又麻木,直到那处皮肤被洗得泛红,他才惊醒般挪开手,瞳仁重新聚焦,眼神逐渐惊恐起来。
苏橙感觉眼角的手挪开,他悄悄地睁开眼,突然身体又被池予白翻了个面,他正好对上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眸。
池予白像做错事的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捧起苏橙的脸颊,嗓音带着点嘶哑:“橙哥,对不起,弄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没没关系。”苏橙也没觉得眼角疼,就是感觉那处热热的,他察觉出醉酒后的池予白实在太反常,处处透着莫名的诡异。
他抿了抿唇瓣,正要推开池予白,池予白却一下子抱紧他,低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还没反应过来,锁骨处就传来一阵刺痛,疼得苏橙眼泪都直接飙出来,可是,他硬生生忍住一脚踹开池予白的冲动。
苏橙隐隐觉得池予白生气了,可是,为什么会生气,他又百思不得其解。
犹如一只困兽在寻找发泄口,却不得章法。
苏橙心情不好的时候爱吃甜食,或许,池予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咬人?
池予白微微喘着气,他还叼着苏橙的锁骨不放,就像一只恶狼终于扑倒了心仪的猎物。
想做一点更过分的事情,就在池予白的大脑快要被酒精支配的时候,一丝清明又占据了主导,他松开牙关,伸出舌头讨好地舔舔牙印,带着安抚的味道。
苏橙惊得瞪圆了眼眸,他捏住池予白的脖颈就要把人甩开,谁料醉酒后的池予白就像一块黏糊糊的牛皮糖,任凭他怎么生拉硬拽都扒拉不开。
他反倒是扑腾出一身热汗,最后力竭地靠在洗手台上,腰都差点被折断。
“靠,白妹,你是不是把我当骨头了啊。”苏橙放弃挣扎,任由池予白抱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池予白眸光一闪,忽地仰起头,嘴唇凑近苏橙的脖颈左舔舔、右舔舔,逗得那只纯情小兔手忙脚乱,白皙的脸颊迅速染成绯色。
“我又不是大胸妹子,你干嘛亲我!”苏橙躲闪不及,整个脖子都糊满池予白的口水,他曲起一只腿就要顶池予白,谁料池予白先一步脑袋一歪,“咚”一声砸在他的肩膀上,不再动弹。
苏橙憋着口气,闷闷地收回腿,脸色黑了一半,他严重怀疑池予白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单纯地发、情!
现在还敢晕过去!
苏橙扬了扬拳头,最终还是没挥下去,他推了推池予白,毫无反应:“”
“靠!”苏橙认命地扶起软塌塌的池予白,拖着他一步步地往外走,边走边骂骂咧咧:“以后再让你喝酒,我就不姓苏!”
池予白的脑袋放心地靠在苏橙的肩头,他贪婪地呼吸着带有橙子香味的空气,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苏橙打了个车,好不容易才把死猪一样的池予白拖回校园,他是真的汗流浃背了。就连拂面而过的冰凉夜风也无法缓解他的燥热,双腿微微打着颤,他实在撑不住,猛地一撒手——
毫无知觉的池予白“咚”一声倒在地上,犹如一具死尸。
苏橙一屁股坐下来,薅了一把濡湿的头发,累得直喘气。
这条路是通往男女生寝室的林荫小道,这个点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但都不约而同地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苏橙和池予白。
苏橙也不在乎他们打量的目光,撩起衬衫下摆就开始擦拭脸上的汗水,就在他放下汗湿的衣裳时,眼前就猛地出现一张帅气的脸庞,他吓得直接“卧槽”一声。
“小同学,你和你的小男友在玩一种很新的play嘛?”那人直起身子,好奇地问道。
苏橙扬起下巴,望着眼前的女生。没错,是个很酷的女生,打扮得很中性,一头利落的短发,耳朵上戴着颗耀眼的黑钻,面容也是偏锋利的帅气。
又美又飒。
“啊,不是,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小男友,是我的室友呢。”苏橙愣了片刻,就立马红着脸解释。
酷女孩眨眨眼,单手插在裤兜里,忽然狡黠一笑:“那你们在干嘛,很可疑哦。”
苏橙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呆滞,有有嘛?
酷女孩笑眯眯地弯下腰,伸手捏了捏苏橙软乎乎的小脸,触感一如想象中的柔软娇嫩。她咂咂嘴,跟她家大眼萌妹一样招人稀罕呢。
“需不需要帮忙?”酷女孩眉眼弯弯,恍然大悟般自我介绍,“我叫沈倩漪,江湖人称沈姨。”
苏橙还沉浸在有女孩子捏他脸的震撼中,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沈姨”这个称号,他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就激动地站起来,闪烁着星星眼:“原来你就是荣城大学的前任校霸啊!前辈,请受我一拜!”
沈倩姨嘴角抽抽,她摆摆手:“早就金盆洗手了,这不换届了嘛,新上任的那个叫”
“江霁深!”苏橙举手抢答,眼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沈倩姨没想到路过也能收获一枚小迷弟,谁不喜欢夸夸呢?她当即大手一挥,豪迈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后我罩着你。”
苏橙的脸色更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羞赧一笑:“我叫苏橙,谢谢沈姨,但是不用啦,我已经有人罩着啦,就是校霸江霁深哦,我家老大对我可好啦!”
说到最后,他骄傲地挺起胸脯,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好吧。”沈倩漪也爽快,她的余光终于再次瞥到地上的池予白,忍不住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人,“要不,我帮你把人扛回寝室吧。”
苏橙经过提醒,才猛地想起来,在他们闲聊的功夫,池予白还搁地上躺着呢!
不过,一想到他锋利的牙口,锁骨处还隐隐作痛呢!哼!晾一晾也没关系!他一丁点愧疚感都被大风刮走。
“不用啦沈姨,你毕竟是一个女”苏橙话都没说完,沈倩漪已经把人拉起来,利落地背在身上,快走几步没发现小橙子跟上来,于是就疑惑地扭过头:“刚才风太大,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风儿的确太喧嚣,直接把苏橙吹凌乱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额,我说沈姨不愧是女汉子。”
沈倩漪爽朗一笑,随口说道:“这有什么,我在基地还背过两百多斤的猪呢。”
两百斤的猪两百斤的猪两百斤的猪~
苏橙在风中更凌乱了。
所以,沈姨,你到底是啥专业的?
苏橙收起惊掉的下巴,急匆匆地跟上沈倩漪的步伐,看她身轻如燕、脚下生风,心里暗戳戳地嫉妒起来,沈姨这样做衬得他像只细狗诶!
不行,不行,他绝对不要成为细狗!
苏橙内心争强好胜的小宇宙熊熊燃烧起来,眼里迸发出坚定的光芒,他从明天开始,就要戒掉甜食,增强锻炼,他要变成strong man!
不知谁流传的一句,大学女生宿舍,男生止步。男生宿舍,女生乱入。所以,苏橙根本来不及拦住沈倩漪,乐于助人的某人已经冲到他的寝室,并且贴心地把池予白扔到床上。
干完一切,她轻松地拍了拍手,甚至脸不红气不喘:“小橙子,今后有麻烦,尽管来研究生院找沈姨啊,记住你沈姨的专业——基础兽医学。”
苏橙的额角滑过一滴冷汗,怪不得沈姨力大如牛,敢情是学兽医的啊。
“嗷嗷!明白!”苏橙立即应下,然后马上掏出手机,热情地说,“沈姨,来添加一个微信吧。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你要是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弟昂!”
沈倩漪腹诽:我有啥用得着你的地方,连扶个人都气喘吁吁的,还能指望你给我按猪?
但表面上,她还是乐呵呵地摸出手机,跟苏橙交换了下微信号,目光一扫,看到苏橙的头像,就忍不住薅了把他的头发,笑眯眯地说:“跟我没追到手的媳妇儿一样卡哇伊。”
苏橙:“”
“好啦,我走了哈,你的小室友,盯紧一点哦,要是半夜起来吐了,扶着他些,免得一头扎进马桶。”沈倩漪恶趣味地笑笑,就朝苏橙挥了挥手,一溜烟儿就消失了。
苏橙累得腰酸背痛,走过去把寝室门关上后,就去浴室匆匆洗漱一番,爬上床迷迷糊糊地睡去。
完全忽视了寝室还有只大尾巴狼。
第三十七章一封战书
清透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缓缓淌满整间寝室,小小的单人床像是沐浴在月光海里。
池予白被涌上喉头的恶心感惊醒,他迅速翻身下床,冲到厕所里大吐特吐,除了呕出酒水外,其余什么也没有,他浑浊的大脑逐渐清醒,昨晚荒唐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浮现脑海。
他的脸腾地红了,指尖不安地揉搓起来。
简单洗漱下,确定浑身没有异味后,池予白就慢腾腾地走出来,路过苏橙的床铺时,他听见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羞耻感慢慢袭上心头,所以他决定变本加厉,迅速踩着梯子爬上苏橙的床铺,他的心跳动得飞快,咚咚咚,如果能听到声音,那一定震耳欲聋。
池予白小心翼翼地抽出苏橙怀中的橙子妹妹,悄悄地放在床头,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苏橙的怀抱,偏过头认真地盯着那张恬静的睡颜。
苏橙是侧着睡的,被压的那边脸颊泛着红晕,浓密的睫毛像刷子,随着呼吸起伏。皮肤白嫩又细腻,月光抛洒在上面,宛如镀着层柔光,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像某种好吃的果冻。
整个人散发出乖巧又清纯的诱惑。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小橙子呢,池予白情不自禁地凑近,亲了口苏橙的额头,还嫌不够,他又顺着鼻梁往下,亲了亲左右脸颊、鼻尖、嘴唇、下巴、脖子
渐渐地,他又不满足于亲亲,悄悄伸出舌头又舔又吮,像只小狗一样,在苏橙身上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吻。
“妈”苏橙不舒服地嘤咛起来,正在卖力贴贴的池予白瞬间惊醒,他又迅速缩回苏橙的怀中躺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离得近了,才听到苏橙在无意识地喃喃:“妈妈的,好热。”
池予白:“”
苏橙是被活生生热醒的,他像被扔进一个火炉中炙烤,要是再醒不过来,就要烧死了!他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伸手推了推,触手一片温热,他吓得一激灵,瞌睡虫都惊跑了!
他偏过头就看见池予白双脚并用抱着他,像只八爪鱼一样勒住他的脖子、腰部和大腿。
苏橙的大脑宕机了,躺在床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啊?
“小橙子”池予白蹭了蹭他的脖子,闭着眼亲昵地嘟囔,“妹妹。”
苏橙一阵心悸过后就是一阵释怀,切~他明白了,原来池予白是把他当橙子妹妹了啊!
可是,这样真的很奇怪诶,苏橙摇了摇脑袋,好吧,其实最主要是他真的要热疯了!身上也好像出了很多汗,黏糊糊的,要命!
苏橙决定不忍了!
他在床头摸索一下,抓住橙子妹妹后,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池予白掰开,再迅速把橙子妹妹塞进他的怀中。
做好这一切,苏橙就蹑手蹑脚地下床,冲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看了眼手机,才半夜三点,恰巧这个时候,瞌睡虫又跑出来,他打了个哈欠后就毫不犹豫地爬上池予白的床铺。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一夜无梦,苏橙睡了个美美的觉,清晨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舒爽,就是腰部传来点点酸痛,应该是昨晚扶池予白回来使用过度了点,但问题不大!
他偏头去看池予白,某人还抱着橙子妹妹睡得香甜。
嘻嘻,苏橙窃喜不已,他就知道,谁都不能抗拒橙子妹妹的诱惑~
苏橙今天没课,洗漱完毕后正打算去食堂给池予白带点早饭,陈错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过来,他一边收拾凌乱的书桌,一边压低声音接电话:“出什么事儿了?”
“橙哥,救我狗命!老大在满校园追杀我!呜呜呜~”陈错嗷嗷大叫。
苏橙把手机拿远点,皱着眉头:“你干嘛了?”
陈错静默了,紧接着,那边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好半晌,陈错才气急败坏地说:“橙哥,你快过来,妈的!西城大学那群小b崽子,竟敢向你下战书!”
“哈?”苏橙把黑色单肩包斜挎在身上,回头看了眼池予白,就悄悄地拧动把手出门了。
“咔嚓”一声寝室门关上,池予白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哀怨地瞪了眼怀中的橙子妹妹,又忍不住亲了一口,翻了个身逼迫自己继续睡觉。
苏橙本来是直接去食堂的,但因为陈错接收到一封战书,他又调转了个弯儿,跑去湖心亭找陈错。
他匆匆地跑到湖心亭,果然看见陈错气得上蹿下跳。
陈错一看见苏橙来了,就把那个被他蹂.躏得不成样的信封递给他,气得脸都绿了:“橙哥,你看看这个!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一个同学给送来的,他今天经过保安亭,保安转托他交给我,还热乎着呢,送信人刚走。”
苏橙皱着眉头,一头雾水地抽出信封里的纸,白纸上笔迹龙飞凤舞:
“苏橙,你好!我是西城大学的李惊木,有人托我向你宣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请你务必在这周五晚上七点,前往翻斗公园西侧花坛,与我决斗。
请你配合,谢谢!”
“这特么哪个中二鬼!宣个战还怪礼貌的嘞!”苏橙看完都气笑了,他揉吧揉吧就要把纸团扔进湖水里,忽然,他动作一顿,脑海中灵光一闪!
西城大学?
他能想到结仇的,就是上次在小巷子里围堵他的五个人,其中一个人眼中的恨意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令他心惊。
莫非,这个李什么木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我去,这是遇到专业打手了!
苏橙额头上滑落一滴冷汗,他虽然很能打,但是碰到专业的,他就有点发憷。
“橙哥,要我说,这个战书就当个乐子看看得了,别理这个臭sb。”陈错一把搂住苏橙的脖子,咂咂嘴继续安慰,“要是真找上门来,大不了就告诉老大,让他给你出这口恶气!”
“不用啦,事事都麻烦老大,他肯定都要烦死了!”苏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陈错撇撇嘴,忍不住腹诽:或许老大巴不得你麻烦他呢。
一想到酒醒后的老大找不到苏橙,喝断片了都能精准无误地逮出他昨晚带错厕所,一根橙子毛都没看到,啧,老大面色阴郁得都能滴下墨来。
还好他溜得快,否则,他现在都成刀下亡魂了!诶,后背一凉,并且越来越冷是怎么回事?陈错僵硬地扭动脖子,就对上一双阴沉沉的眼眸,但很快,阴沉就被温柔取缔。
不知何时,池宴就站在他们身后,陈错下意识松开手,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啊,嫂嫂子好。”
苏橙赶紧把战书塞进裤兜里,转过身就看见笑吟吟的池宴。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池宴了呢,苏橙也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热情大方地喊了句:“嫂子好!”
池宴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很快就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我正要去找导师讨论下实习方案,恰巧路过湖心亭呢。”
苏橙和陈错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地摆手:“没事没事!”
池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忽然走上前一步,苏橙按捺住后退的冲动,用眼神示意陈错:哥们儿!是大嫂自己凑上来的,我是清白的!
陈错迅速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收到,明白!
池宴今天穿着简单,嫩绿色V字领短袖和黑长裤,却也衬得人长身玉立、气质斐然,他仿佛生来就矜贵清隽,举手投足皆是风雅。
苏橙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阴影闪过,脖子一沉,原来是池宴把一个单反套在他身上。
池宴微微弯下腰,直视苏橙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忍不住勾唇一笑:“小橙子,我这个暑假想去Y城采风,重拾画笔,可能需要一个小助理诶,你有人选推荐给我吗?”
苏橙迷惘的眼睛眨了眨,随后,他就感到一阵无语,不是,嫂子,你特么都把单反套我脖子上了,你还搁这问我人选呢!
苏橙真是欲哭无泪,他急中生智,忽然福至心灵,抬手指向已经呆若木鸡的陈错,嘴角比AK还难压:“嫂子,暑假我早就定好跟陈错他们去参加夏令营了,可能没办法做你的小助理了哦。”他还装模作样地垂下头唉声叹气,余光偷偷观察池宴的表情。
池宴仅仅愣了几秒,就一拍手,笑得更开心了:“那好啊!我也想去夏令营诶,采风的事儿可以安排在夏令营之后啊!陈错,加我一个,你那边应该没问题吧。”
湖中起了一阵冷风,吹得陈错透心凉,他只会阿巴阿巴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喏,小橙子,这是我顺路给你带的橙子卷糕。”池宴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指尖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苏橙已经被池宴的一顿操作弄得晕乎乎的,怎么他三言两语,就直接又是去夏令营又是去采风了啊!
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是,一看到橙子卷糕,苏橙就触景生情,他不能忘记嫂子上课点名包庇他、探病时带来胖卷糕的恩情,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吃人嘴软呐~吃人嘴软~
“好吧!”苏橙努力地扬起一抹笑。
“嗯,我就先走了喔。”池宴挥挥手,就与他们擦肩而过,眸底笑意深不见底。
呵呵,池予白,你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人会道德绑架?
对付心软的小橙子,就要舍得下套才行。
第三十八章一轮骄阳
他们又来了。
乔颂吟奔跑不及,头发猛地被人一把揪住往后扯,王林山就像一只恶鬼露出凶狠的獠牙,满脸的横肉抖动,张开血盆大口:“你他娘的跑啊!继续跑啊!”
头皮传来剧痛,乔颂吟疼得白了一张脸,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双手哆嗦着抱紧脑袋。
王林山骂了声什么,乔颂吟已经疼得听不清楚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混混冲上来,反折住他的双手。
“妈的,把这个臭婊子拖到仓库!”王林山呸了口,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淫邪又恶毒的目光。
乔颂吟瞳仁一缩,他就像一条被海浪拍打到岸边的鱼,猛烈地挣扎起来,崩溃地哭喊着:“王哥,你不能这样对我!王哥!”
“你他娘告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王哥呢!要不是江霁深不在意你这个小贱人,你以为我还能逮住得你!”王林山重重地甩了乔颂吟一巴掌,直接把娇弱的小人扇得头晕眼花,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的血迹。
啧,两个压制住乔颂吟的人都忍不住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突然屁股传来一阵剧痛,王林山铁青着脸踹了他们两脚,骂得唾沫飞溅:“还愣着干嘛!信不信我打死你们!”
两人迅速回神,惶恐地拖着半死不活的乔颂吟往仓库走。
乔颂吟像是被打傻了,一路上不哭不闹,哪怕被扔到满是灰尘的仓库,都跟条死鱼一样不动弹,眼睛毫无焦距地睁着,默默地掉眼泪。
娇嫩的脸上浮现一道红肿的巴掌印,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谁看了不心生怜惜?王林山现在只觉得恶心!极端的恶心!
他一想到这个小婊子阳奉阴违,表面上卖力讨好他,暗地里却跑去祈求江霁深的庇护,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幸好江霁深连个眼神都没给乔颂吟,要不然,他现在不得死不瞑目!
谁都知道,荣城大学里,江霁深就是实打实的老大,谁敢动他的人,无异于找死!
“他妈的,你以为自个儿什么货色,还妄想爬上江霁深的床”王林山冷笑一声就蹲下来,大力扯住乔颂吟的头发,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颊映入眼中,他却没有半分心疼,眼中满是讽刺嘲弄:“就凭你这张酷似苏橙的脸?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撞击着乔颂吟的耳膜,他被当众戳穿了心思,脸颊红一阵青一阵,指尖狠狠地扣着地板,企图用疼痛麻痹自己的羞耻。
“妈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跟苏橙比吗?一个啊,是天上云,一个呐,是地上泥。”王林山笑得恶劣又猖狂,他轻佻地拍拍乔颂吟肿胀的侧脸,眼神中满是邪肆的贬低。
乔颂吟气得浑身颤抖,王林山的恶气还没出呢,他脸色一沉,目光骤然变得凶狠,揪住乔颂吟的脑袋就往地上砸去:“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一下你个小婊子,让你尝尝妄图脚踏两只船的代价!”
“咚咚咚”令人牙酸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弃仓库响起,乔颂吟的头都磕破了,鲜血涌出来覆在眼睛上,他咬紧牙关揪住手指,疼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他在心里一般一遍地发誓,将来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把王林山杀死!一定会!恨意和剧痛侵蚀他的整颗心脏
苏橙勒令陈错不准把这件事报告给老大后,他就冲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回寝室,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他担心白妹醒来饿着了,所以直接挑了条隐秘的小路,从这里穿过去就是寝室,直线距离特别近。
不过,这条路太偏僻了,一边是茂密大树,一边是巨大的废弃仓库,也不知道哪个小聪明传的,半夜仓库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久而久之,这条小路就被传得邪乎玄门,许多人都不敢走。
苏橙才不信这些,他叼着一个白面馒头,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右手划拉着西城大学的论坛,打算找找关于李惊木的讯息。
哦豁,他眼前一亮,还真找着了!
苏橙扫了几眼就汗流浃背了,无他,李惊木还特么真是专业打手!跆拳道等级黑带三段!
握草!苏橙瞳孔猛然瞪大,倏地停下脚步,那是一个由本人发布的招募金、主帖子,末尾附带一些各地打比赛获得的证书、奖状、金牌、腰带等等。
靠!还真遇到对手了,苏橙恶狠狠地咬了口馒头,但是他一点都不带怕的!既然对方都宣战了,他要是犯怂不去,岂不是被西城大学那群龟孙儿笑话!
哼!就算被打得满地找牙,也必须去!苏橙抬起手臂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小心脏突突地跳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旁边的仓库传来凄厉的哭喊,吓得他差点馒头都掉了。
仔细听,还真是有人呼救!
苏橙立马把手机揣裤兜里,左右看了看,找到门口就一头扎进去。
乔颂吟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王林山揪住他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拖着他往仓库深处走,鲜血一路蜿蜒,触目惊心。
当看见眼前荒诞又残忍的一幕,苏橙直接都吓傻了,但仅仅是怔愣一秒钟,他就要把手中的包子扔出去,转念一想不能浪费食物啊,于是他直接弯下腰脱了凉鞋,抡起来就用力地砸向王林山!
“嘭”一声就砸中王林山的后脑勺,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猛地转过身,凶恶地瞪着来人,当看清楚是气势汹汹的苏橙时,他脸上的愤怒转为错愕,又立即谄媚起来,丢了乔颂吟就笑着迎上去:“橙哥,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呢?”
苏橙光着脚就冲上来,二话不说就踹了他一脚,要不是王林山的小弟及时赶到扶了他一下,否则,他早就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儿。
“cnmd王林山,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教训人也得问问我家老大的意见吧。”苏橙气得不行,他揪住王林山的领口就往后狠狠一推,“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老大拦住,我早就把你揍扁了!”
王林山只能算是个小混子头目,平时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有时候还借着江霁深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苏橙早就想跟他干一架!
可是,老大总把他拦住,非常不屑跟这种泼皮无赖打交道,就算是打架都觉得是弄脏自己的手。
可是,这样放任的结果,就是令王林山更加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
江霁深可以冷眼看王林山霸凌欺辱同学,觉得那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丛林法则,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不是么?
可是,苏橙却做不到!
王林山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高大强壮的身躯都在颤抖,他哪是怕苏橙啊,他怕的苏橙背后的江霁深啊!
圈子里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江家早年是混黑的,现在还经营着一家地下拳击场,江霁深更是个阴晴不定、暴戾凶残的主,他曾经亲眼看到江霁深一拳头砸下去,对方脑袋都开花的血腥场面。
现在回想,都令人肝胆俱裂。
王林山脸色一白,拼命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哆嗦着手摇摆:“不是,橙哥,你听我解释,是这个小婊”当接触到苏橙快要喷火的视线,他又立即改口:“是这个小同学企图给江老大塞情书,被我逮了个正着,所以,才把他拉到仓库来,想着给江老大出出气。”
“你特么什么狗屁逻辑!”苏橙松开手,眉头死死得拧在一起,“如果喜欢一个人有罪,就要受到教训的话,岂不是整个校园的人都要被你欺负个遍?”
王林山自知理亏,死死地埋下脑袋,像小山一样的身躯耸在苏橙跟前,怎么看都别扭可笑。
苏橙余光瞥见乔颂吟一副有气儿进没气儿出的模样,担心再耽误下去,人都要无了,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滚!这次留你一条狗命,要是下次再被我逮到欺负同学,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得到释令,王林山带着小弟一溜烟就逃走了。
苏橙快速走到乔颂吟身边蹲下来,伸手拨开被鲜血和汗水濡湿的碎发,就看到一双弥漫着水雾的漂亮眼眸,指尖温热的血液令他心头一慌,着急地把人扶起来:“你伤得好重,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不不要!”乔颂吟拼尽全力抓住苏橙的手指,忍着恶心的眩晕感,咬住牙一字一顿地说,“带我去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我不打紧的,就是流的血有点多,我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啊?”苏橙懵了,他正要拒绝,乔颂吟就凄凄惨惨地哭起来,颤抖着软糯的声线哀求:“求求你了,呜呜呜,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怀中浑身是血的人止不住地颤抖,就快要碎掉的模样,苏橙瞬间慌了神,一口应下:“好,好,我带你走。”
苏橙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乔颂吟带回寝室,这条路穿过去就是寝室,这个时间点很多专业都有课,运气好应该不会碰到人。
苏橙顿了顿,就毫不犹豫地脱下白衬衫,身上只留下一件黑色背心。他把乔颂吟兜头盖住,抿了抿唇瓣猜想,这样应该就更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吧。
这件衬衫就像是乔颂吟最后一块遮羞布,他牢牢地攥紧,用力到指骨都泛着白,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的泪水一颗颗滚落,混合着鲜血、汗水与灰尘。
鼻尖萦绕着橙湳沨子与阳光的味道,在这一刻,乔颂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苏橙,因为他真的就像一轮骄阳。
有谁会不爱温暖人心的小太阳呢?
第三十九章自由过火
苏橙直接把乔颂吟带回寝室,恰巧碰上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池予白,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下浑身是血的乔颂吟,目光就直直地落在苏橙光着的脚丫子上,他惊讶地瞪圆眼:“橙哥,你鞋子呢?”
“啊?”苏橙错愕地低下头,才发现他跑得那样急,鞋子都落在仓库了!
“白妹,你先帮我照顾一下这位同学啊,我去捡鞋。”苏橙脸红红的,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把乔颂吟和包子、卷糕都交给池予白后,就匆匆跑向仓库。
池予白根本就来不及提醒他重新换双鞋,诶,橙哥怎么老是毛毛躁躁的啊。
他垂眸淡淡地扫了眼卷糕,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厌恶,随后,他就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放在苏橙的书桌上,这才回头看向呆呆站着的乔颂吟,他的语气冷下来:“你去洗手间简单清洗下吧。”
乔颂吟手中紧紧地抓着苏橙的白衬衫,他咬了咬唇瓣,被池予白恍若审判的目光凌迟,他难堪地低下头,正要钻进洗手间,忽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他眼前,池予白不客气地说:“把苏橙的衬衫还给我,你弄脏了。”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似乎乔颂吟是个什么脏东西。
乔颂吟深深地吸了口气,按捺住涌上心头的怒火,把那件染血的白衬衫递给池予白。
池予白拿着白衬衫,盯着上面的鲜血,俊眉蹙得更深,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烦躁,似乎很苦恼该如何处理上面肮脏的血液。
恰好这个时候,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摸出来看到来电显示,神色一凛,没有立即接通电话,而是奔回自己的书桌边,在便利贴上唰唰唰写下一句话撕下来,随后抓起自己的包挎在身上,路过苏橙的书桌时,认真地贴在上面,这才滑动接听键:“好的,我马上赶来”
“咔嚓”一声,寝室门打开又关上,窝在洗漱间的乔颂吟顿时松了口气,他缓缓抬起头,镜子中精致的美人面上,染满了猩红的鲜血,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里面翻滚着浓稠的怨恨,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一定会叫王林山付出代价!
苏橙气喘吁吁地赶到仓库,还没踏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哀嚎,一声比一声高昂,听着十分瘆人,他的后背泛起一股凉意,随后,无名火窜上胸口,妈的,这个王林山,还敢来?
他弯腰脱下另一只鞋,举在手上气势汹汹地冲进去,以他的视角看去,只看得清仓库深处、背光的地方站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去你的王林山,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呢!”苏橙怒吼一声,抡起最后一只凉鞋,用力地砸向那道身影!
“嘭”一声超远距离正中那人的肩胛骨,刹那间,痛苦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氛围瞬间冷凝,空气中涌动着怪异的气息。
“嗯?”苏橙嗅到一丝不对劲儿,忍不住犯嘀咕,“见鬼,王林山的气场什么时候变这么强大啦?”
被砸中的人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凌厉的视线扫向门口,深邃眼眸中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但是,当触及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时,眸中的肃杀又很快被错愕取代,最后,猛地爆发出惊喜:“小橙子,我到处找你呢!你还送上门来!”
熟悉的声音令苏橙刹住脚步,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掐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我我靠!他一凉鞋下去,砸中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江霁深!
苏橙眼前一黑,差点原地去世!
江霁深却不甚在意地捡起鞋子,快走几步奔到苏橙面前,不满地捏了捏他冰凉的脸颊,佯装生气:“怎么,你还在生我的气?昨晚不过是个小意外嘛,我已经让经理把小夏开除了,他简直太不知检点了!”
一想到昨晚小夏趁着他醉酒,就对小橙子动手动脚,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眼尾都泛起一抹红。
苏橙逐渐回过神来,依旧面如土色,他艰涩地吞了口唾沫,默默地、悄悄地后退一步,眼神游移,心里疯狂祈祷:老天爷呐,求求你!求求你!抹去刚才老大被我一鞋砸中的记忆吧!
事实证明,老天爷根本没把苏橙当孙子。
江霁深弯下腰,精致的眉梢眼角都带着隐隐的笑意,目光巴巴地注视着苏橙拼命躲闪的视线,他忽然狡黠一笑,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得意地说:“小橙子,刚才我都乖乖让你砸了,你也该出气了吧。”
那语气,怎么带着股“我赚到”的骄傲劲儿?
苏橙急得都快哭了,他能不能解释一下:我根本不敢生你的气,刚才纯粹是认错人了,我分明砸的是王林山啊!
“我”苏橙心慌意乱正要开口,手腕就被江霁深猛然攥住,被拉着走向仓库深处,他善解人意地说:“好啦,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
苏橙仰头望着江霁深的后脑勺,顿感一阵无语,不是,老大,我一句话没说,所以你明白了啥?
呆若木鸡的众人:饱了。
等走到仓库深处,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苏橙禁不住屏住呼吸,抬眸一看,心都差点凉半截,刚恢复点血色的脸颊,瞬间变惨白。
王林山还有他两个小弟像爆浆的蛆一样在灰尘遍布的地面蠕动,大滩大滩猩红的血液在他们身下汇聚,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都是江霁深的人,个个手里都握着冰冷的铁棍子。
这副惨状冲击着苏橙的所有感官,乔颂吟被欺负得很惨,王林山比他还要凄惨百倍!
忽然,手腕被人轻轻晃了晃,耳朵也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江霁深轻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透着一股天真的残忍:“小橙子,被吓着了?你胆子可真小啊,他们鬼鬼祟祟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被我逮个正着,一番严刑拷打下,才一五一十地吐露实情。”
他眯了眯眼,心情愉悦地勾住苏橙冰凉的小拇指,像个做了好事讨要奖赏的孩子:“小橙子,你没时间教训他们,湳沨我帮你教训他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表示一下?”
苏橙头皮一阵发麻,身子都在发着轻微的颤,他突然抱住江霁深的手臂,不忍地撇开视线,努力维持住平静的声线:“老大,够了吧,送他们去医务室吧。”
江霁深的眼神倏地阴寒,他强硬地扳过苏橙的下巴,逼迫他看向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几人,冰冷地一字一顿:“小橙子,你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苏橙像是溺水之人,浑身都被无力包裹,他用力地闭上眼睛,想过要狠狠教训王林山一顿,但绝不是这样
绝对不是。
钳制住下巴的力量消失了,江霁深松开对他的桎梏,温柔地拍拍他的脑袋,笑得如沐春风:“好啦,小橙子,走吧。”
绝口不提王林山。
“老大,那他们呢?”苏橙勾住江霁深的小拇指,却不敢抬眼直视那双锋利的眼眸。
“就扔在这儿啦,小橙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圣母啦!”江霁深禁不住打趣儿。
苏橙却如坠冰窖,过了好半晌,他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可是,那样他们会死的。”
“哦。”江霁深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还在思索待会儿该带小橙子去哪儿吃饭呢。
苏橙却猛地甩开他的手,气闷地低头冲向仓库门口,一副炸毛的模样。
手上一空,连带着心脏也空落落,江霁深怔愣一秒,就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用力地攥住苏橙的手腕,嗓音也低沉下来,隐忍着怒火问:“你上哪儿去。”
苏橙内心的恐惧又蔓延开来,但很快汹涌的怒火又占据上风,他闷闷地说:“你不把他们送去医务室,我就去医务室让医生们抬担架来。”
“呵呵。”江霁深都被苏橙给气笑了,阴冷地呵呵两声,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苏橙,内心认真地反思,最近真是给小橙子太多阳光了,让他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苏橙赌气,偏过头去,就是不看江霁深。
江霁深气急败坏地直点头,薄唇一连吐出几个“好”字,苏橙都不为所动,倔强地用后脑勺对着恼羞成怒的江霁深。
他们背后的小弟都吓得瑟瑟发抖,谁敢惹暴怒的江霁深?谁敢?地上趴着的三个半死不活的人就是下场!
气氛一瞬间凝固下来,江霁深的脸色黑得都能滴下墨,他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眸光一闪,他忽然看见苏橙光裸的脚背,兴许是路上跑得急,被小石头划了条口子,点点殷红的鲜血渗出来,覆盖在白皙圆润的脚趾丫上,嗯,碍眼,非常碍眼!
像是有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把江霁深的火气都湮灭了,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率先败下阵来,扭头凶狠地大声吼:“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三头死猪拖去医务室!”
苏橙的小耳朵动了动,他余光瞥见三个鲜血淋漓的人很快就被抬走,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这才转过身,怯怯地看向江霁深。
江霁深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忍不住冷笑:“小橙子,最近你胆儿是越来越肥了啊,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嗯?”尾音上扬,吓得苏橙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细思极恐,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诶。
“怪我,给你的自由过了火。”江霁深皱着眉头,冷酷地话锋一转,“乖乖站好,我要教训下你!”
苏橙瞬间冷汗涔涔,老大该不会要一拳揍扁他吧,哭惹o(╥﹏╥)o
第四十章跟我同居
“我是老大,还是你老大?”江霁深的目光依旧停在苏橙染血的脚丫子上,心情乱七八糟的,胸膛像是憋着团无名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你是老大。”苏橙死死地埋着脑袋,牙齿咬住唇瓣,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那你该听谁的话?”江霁深有些头疼地扶额,也不等苏橙扭扭捏捏的回答了,他直接扭头吩咐剩下的最后一个小弟:“你赶紧去买创可贴、棉签、酒精来。”
苏橙以为是叫他呢,下意识转身,手腕又被江霁深牢牢攥住。
“你又干嘛去,给我坐下!”江霁深有些火气地瞪了他一眼,就强硬地拽着他走向一旁干净的椅子,应该是刚才小弟们怕江霁深累着,特地从旁边的教学楼搬来的。
“啊?”苏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霁深摁住肩膀坐下来,然后他瞳孔地震了!
江霁深他他他竟然单膝跪地,捧起他的脚丫子!
我靠!
苏橙紧紧地抓住椅子两侧,剧烈地挣扎起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小脸煞白煞白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不是,老大,你干嘛!”
手中的脚丫子突然像一尾鱼儿跳起来,险些抓不住,江霁深忍不住拧了把苏橙的小腿肚子,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不准动!”
苏橙像被突然按下暂停键,浑身都僵硬着不敢动。
总算是消停了,江霁深低头专心致志地凝视破口处,发现是条不深不长的伤口,鲜血都停止涌出来的时候,他顿时松了口气。
忽然,他的眉头重新蹙起,圈了圈掌心的脚踝,不满地“啧”了声,怎么小橙子哪哪都这么细啊。上次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时候,他抱着小橙子的腰肢就察觉出,小橙子真的好瘦。
似乎,小橙子一直都很纤细,虽然他打架很厉害,但都更偏向于技巧性取胜,要是倒霉遇到力量型对手,他这具小身板,还不够挨上人家一拳头呢。
这个认知令江霁深不爽,非常不爽!身上也逐渐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苏橙感觉脚踝都要被江霁深灼热的掌心烫坏了,他有些吃痛地缩了缩脚,眸光中隐隐流露出点点可怜。
江霁深感受到苏橙的小动作,他缓缓仰起头,深邃的眼眸直直地仰望苏橙,语气不容置喙:“小橙子,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吃食堂的垃圾能长几两肉啊。”
苏橙呼吸微微一窒,感觉被冒犯了,他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要!”
江霁深吸了口气,好,他忍!
恰好这时候,小弟哒哒哒跑来,把买来的东西都交给江霁深,江霁深接过后,就自动忽视苏橙犹如实质的目光,认真细致地处理白嫩脚背上的伤口。
阳光透过仓库高高的玻璃窗,温柔地抛洒在俊挺的江霁深身上。光束下,浮动着许多细碎的尘埃,在他俊美冷峻的五官边旋转、翻飞,就连他脸上的绒毛都照得亮晶晶的。
苏橙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心里涌上陌生与感动,原来老大
对待他的小跟班这么好哇!
苏橙感动得热泪盈眶,更加坚定了他要当老大一辈子跟班的信念!
江霁深熟练地把创可贴粘在伤口上,随后站起来,把剩余的东西都交给已闪瞎双眼的小弟,跪久的膝盖传来麻木的钝痛,他一点都不在乎,而是细致地打量苏橙。
从头顶的头发丝儿再到脚趾丫,他总算是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起来,抱着手臂冷冷清清地说:“你就这样穿着出门的啊?”
还沉浸在感动中无法自拔的苏橙下意识看了下自己的穿着,没问题啊,黑背心和黑短裤,恰好这时候,识时务的小弟已经把他四散的凉鞋找回来,他礼貌地道了谢就弯腰穿鞋。
江霁深从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出苏橙精致的锁骨,白嫩的胸膛以及缀在上面的两朵小桃花,他的脸腾地烧起来,一股燥热窜起继而游走在四肢百骸,他不自觉地滚动喉结,磨了磨发痒的犬牙,突然气急败坏地说:“你跟赤身裸体出来有什么区别?”
“嗯?”苏橙穿好鞋站起来,他身高只抵江霁深腋下,所以他只有仰起头,才能直视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
一副天真懵懂的表情,江霁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感觉吐纳的气息都是灼热的,他伸手提了提苏橙轻薄的黑背心,摆出一副嫌弃的姿态:“挂块破布出门,嗯?谁教你的!这还是在校园里啊,你能不能文明一点啊!”
苏.不文明.橙一头雾水,他瞅了瞅自己的小背心,还是觉得没问题,顿感无语凝噎,内心默默吐槽,老大最近怎么老爱发疯?
“脱掉你的背心,穿我的衣裳吧。”江霁深突然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圆领黑T恤,动作之快,苏橙根本来不及阻止!
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闯进眼中,块垒分明的肌肉令苏橙非常非常嫉妒!
苏橙属实被江霁深的骚操作雷到了,他悄悄地挪动脚步,打算趁机跑路,刚转身,后衣领就被江霁深拽住,他被迫跌入坚硬又充满冷冽气息的怀抱,头顶传来几分急促的喘息。
“啧,你跑什么啊。”江霁深把活蹦乱跳的小橙子锁在怀里,单手轻松捏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扒了个精光,视线不安分地落在白嫩嫩的肌肤上,嘴上却不甚在意地说,“兄弟之间,就得坦诚相见。”
光溜溜的苏橙脸色红得几欲滴血,他剧烈地挣扎,手腕却被江霁深牢牢地抓住,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摆摆,反倒是扑腾出一身热汗,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江霁深的鼻尖蹭过苏橙柔软的碎发,真心诚意地喟叹:“小橙子,你好香啊。”
苏橙瞬间不动了,他埋头认真地左嗅嗅,右吸吸,皱着眉头反驳:“没有啊,明明一身臭汗。”
江霁深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苏橙赤裸的上身,他忽然使坏地戳了戳苏橙白软的肚皮,那里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他的眸底满是笑意,嘴上却嫌弃:“小橙子,你该锻炼了,要不然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怎么保护我?”
苏橙又产生身材焦虑了,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都遭受打击。
怀里的小橙子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脑袋,浑身都笼罩在低气压中。
江霁深突然生出几分后悔的心思,小橙子一向都争强好胜,每次打架都冲在最前头,打最凶的架,拿最多的人头。
他虽然很喜欢打了胜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小橙子,但是,他更不愿意看到小橙子流血受伤。
所以,久而久之,他很少去惹事打架,就算迫不得已动手,也绝对不会带上小橙子。
“好啦,别生气了,我逗你玩儿呢。”江霁深一边不走心地哄着,一边把自己的衣裳给苏橙兜头套下。
苏橙穿着江霁深的T恤,就跟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领口都掉到锁骨下面了,袖子也落在手肘处,他无奈地双手提起宽大的领口,哀怨地瞟了眼江霁深,语气是深深的无力:“老大,我还不如穿小背心呢。”
江霁深十分满意似的把苏橙的小背心藏在身后,无辜地眨眼说瞎话:“我觉得挺好啊。”
苏橙摆弄了下肥大的短袖,颇为苦恼地蹙眉,他突然想起什么,倏地抬起头:“不是,老大,你把衣裳给我,你穿什么回去?裸裸着?”那你更像个不文明的变态哦。
最后一句话,他默默地吞了,脱口而出就是找死。
“穿你的小背心。”江霁深虽然这样说,却没有丝毫套上的意思,苏橙嘴角抽抽,他那件小背心自己穿着都够呛,别说比他更高更strong的老大了。
苏橙无语望天花板,江霁深也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回头就踹了一脚呆若木鸡的小弟:“赶紧给我买件衣裳回来!”
小弟如蒙大赦,咻一下就飞走了。
苏橙也朝江霁深挥挥手:“老大,我也要回去了,还有点事儿。”
“等等,你脖子上怎么挂着个单反?”江霁深拦住苏橙,眼里满是警惕的审视。
“哦,你说这个啊。”苏橙才想起来,脖子上的单反还没取下来,怪不得脖子都快断了,垂头拨弄了下黑色细带,平淡地陈述,“是嫂子给我的啊,他让我暑假给他当小助理,他要去Y城采风。”
江霁深反应了半天,才弄明白苏橙口中的嫂子是谁,他的脸色登时一变,像是被狠狠噎住,要不是经苏橙提醒,他都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个大明湖畔的白月光。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我也要去!”
“嗯嗯嗯?”苏橙猛然抬头,乌溜溜的眼睛装满疑惑。
有点蠢蠢的可爱,江霁深手痒,忍不住薅了把苏橙的头发,佯装怒道:“怎么,我我要去追白月光,你不服气?”
苏橙眼眸一亮,一脸“你好会”的表情,接着朝他竖起大拇指:“还是老大高明!”
江霁深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耐地挥挥手:“走吧!”
小橙子一蹦一跳地跑远,江霁深忍不住扬声道:“小橙子,我不逼你,你想清楚了,随时跟我同居!”
苏橙背影狠狠一僵,他头也不回地拒绝:“我!不!要!”
江霁深脸一黑,内心的阴暗因子蠢蠢欲动,怎么办,想捏一捏这只不听话的小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