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目光短浅

    闻此言, 霍去病纵然一开始不过是说出心理话,并非为了刘挽的感谢,观刘挽如此真切感激于他,霍去病耳朵动了动, 心思浮动的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刘挽全然无所觉的道:“表哥想要我怎么谢你, 我就怎么谢你。”

    要的正是刘挽这句话!

    “你给姨母准备了不少礼物, 什么时候也给我备上一份?”霍去病马上顺势提出, 刘挽明显一愣的道:“表哥想要什么只管说。”

    “我想让你给我画一副画。”霍去病不带一丝犹豫的道出目的所在,刘挽张了张嘴, 霍去病道:“作为交换, 我也给你画一副画。”

    嗯, 刘挽是这个意思吗?

    她完全不是要交换的好吧。

    而霍去病一副不太开心的问:“不可以吗?”

    话说着抬头显得十分可怜的望向刘挽, 好像刘挽把他抛弃了。

    “可以可以。”刘挽哪里能再说得出一个不字,不就是一副画吗?霍去病还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要过什么东西,这种情况下,不管霍去病要什么, 刘挽都不可能拒绝得了。

    “那一言为定。”霍去病目的达到, 哪里还有刚刚那一丁点可怜的样儿,满脸喜色的向刘挽讨要一句准话。不能出尔反尔的啊。

    刘挽意识到上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霍去病开了这个口,刘挽是不可能拒绝的。她方才的迟疑是在想,霍去病怎么好好的想要一副画呢?

    但别说是一副画了, 霍去病今天帮忙堵上那些男人的嘴, 纵然让刘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霍去病, 刘挽都不会拒绝。

    霍去病心情上佳, 只是这份好心情并不能持续很久。

    卫少儿寻机会堵上霍去病问:“不是早跟你说了吗?你要尽早将你的婚事定下。拖, 拖,再拖下去,你不怕陛下将泰永许配给别人吗?哪怕你不在意,那你想想办法,让谦儿娶了嘉儿吧。”

    霍去病这些年和卫少儿的往来越来越少,既因为霍去病并不愿意回到陈家的缘故,也有卫少儿的缘故。

    每一回回到陈家,卫少儿更多的提及陈家,希望霍去病想方设法多帮着陈家,最好能够让陈掌如愿以偿。

    诚然一开始陈掌未必没有这个意思,但渐渐的陈掌也明白一个道理,霍去病不是一个喜欢别人不劳而获的人。况且随着陈掌和刘挽合作,陈掌不再要求卫少儿在霍去病的面前多说陈家的事,反而更多的选择踏实办事的方式,以达到目的。

    偏那个时候的卫少儿已然养成习惯,只要一见霍去病必提陈家,以前提的是陈掌,现在变成陈谦。

    婚事,别的人都不敢在霍去病的面前多提霍去病的婚事,既因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也是因为他们明白自己说不动霍去病。

    独一个卫少儿,她这些年大抵是闲得太过,加上每每听到别人夸刘挽,道刘挽是怎么样的生财有道。还有刘彻这些年的心思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有意要将刘挽许配给霍去病,要不是霍去病当初那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霍去病早成了皇帝的女婿。

    这样的身份地位,又得皇帝的宠爱,霍去病一生荣华富贵都不愁了。

    卫少儿也觉得霍去病能娶刘挽进门那是真好。

    想想卫子夫的首饰衣物,都是长安城里独一无二的存,谁都没有类似的。要是刘挽嫁给霍去病,一定也会这样的为她付出心血。

    卫少儿是羡慕卫子夫的,羡慕卫子夫得了刘挽这样一个好女儿,处处的贴心,事事都为卫子夫谋划。可惜,卫少儿只生了两个儿子,偏偏两个儿子还都是不跟她亲近的。霍去病早些年还好一些,自打进了宫后,那是真的连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怎么,有本事了,看不上她这个母亲了?

    每每卫少儿思及此,心情都非常的不好。

    “母亲若是有心,不如亲自到陛下的面前提?”霍去病板起一张脸,对待卫少儿显得十分的生疏,哪里有一丁点亲近之意。

    卫少儿早已习惯。对霍去病,当初的卫少儿未必不会想,生下霍去病后,或许她可以借机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呢,姓霍的那一个提起裤子一走了之,再也不见踪影。

    这让卫少儿对霍去病生出了怨恨。认为霍去病没有用。

    尤其这一切在她遇上陈掌之后,她越发不喜欢霍去病了。

    可是,她再不喜欢,霍去病入了皇帝的眼,从那以后,一步一步,霍去病凭自己的本事在战场立功,成为名动天下的冠军侯。

    有时候卫少儿在想,这是她生的儿子吗?她竟然可以生出一个这样聪明的儿子吗?让她很是觉得不可思议。

    世人都在称赞霍去病,都觉得霍去病是一个传奇的存在。

    要知道大汉被匈奴欺压几十年,自卫青开始,大汉取得了一回一回的捷报,霍去病的打法更让世人惊奇无比。舅甥二人让世人看到了,原来匈奴也不是那样的不可战胜,只要他们愿意,他们也可以长驱直入,直捣匈奴的老巢。

    卫青和霍去病都是传说一样存在的人,每每见之,卫少儿听多了别人对他们的夸赞,虽然为此而引以为荣,但更多时候其实并不太明白,他们真那么的厉害吗?

    所以,在卫少儿的心里,卫青是弟弟,霍去病是儿子,他们在外面不管有多风光,多么为人所称颂,在她这儿,她可以向他们提出要求,他们应该都满足她。

    此时,卫少儿对霍去病的诉求只有一个,赶紧把刘挽娶回来。她也想像卫子夫一样,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全心全意的着想。

    可是,霍去病提及刘彻,卫少儿敢吗?

    在刘彻的面前,卫少儿连气都不敢大喘,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刘彻。

    “你为什么要说出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话。要不是有你这句话,你早把泰永娶回来了。”卫少儿责怪起霍去病。

    霍去病早已习惯卫少儿的目光短浅,并不想与卫少儿争执,仅仅是平静的凝视卫少儿道:“因那是我一生所愿。匈奴犯我大汉,令我大汉百姓受尽侮辱,民不聊生。身为大汉的男人,当卫国保家,不灭匈奴,国将不宁,谈何成家?”

    从来霍去病都不觉得自己当初发下的宏愿有什么问题,他这一生希望能够为大汉灭了匈奴,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虽死亦无憾。

    刘彻也好,卫青也罢,甚至是刘挽,他们都为霍去病的志愿而以为甚好,他们从来都支持霍去病,并不认为霍去病要因为这句话而生出任何的愧疚,不该。

    以国家为重,这样的一种志愿,你可以做不到,却独独不应该认为对方不该拥有这样的志向。

    此时的霍去病转过身道:“不管是泰永也罢,令仪也好,我劝母亲别轻举妄动,陈家的大好局势,如果母亲想要葬送在你的手里,我也未必不能如母亲所愿。只要母亲的一句话。”

    这句话,引得卫少儿瞪大了眼睛,“你在威胁我。”

    霍去病冷洌的提醒道:“不错,我是在威胁母亲。不信的话母亲只管试试我能不能做到。”

    威胁,如果能够让卫少儿安分些,霍去病完全不在意。

    卫少儿勃然大怒的道:“我是你的母亲。”

    不料霍去病听到这句话后道:“母亲以为您若不是我的母亲,您能这样跟我说话?我奉劝母亲一句,年幼时是舅舅和姨母照顾我,后来是陛下教我,泰永伴我,在我的心中,他们是最最重要的人。母亲最好不要尝试利用他们威胁我,那只会让我极其不满。我也不知道我会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

    是的,霍去病记得种种,比如当初卫少儿对他的怨恨,以及那些人的冷漠。

    他的人生,早些年因为卫子夫和卫青而不至于灰暗无光,后来他的人生是因为刘彻和刘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是十分幸运的。幸运的知道该用哪一种方式才能回报他们。

    卫少儿抬眼和霍去病四目相对,自然不会错过霍去病眼中的冷意。

    霍去病这个儿子,卫少儿从来都觉得她和自己不亲近,霍去病对卫青和卫子夫从来都比她要好,这也是让卫少儿妒忌的一点。

    可有的人啊,她永远不会觉得那是自己的错,反而将一切的过错归到别人的头上。

    “你,你不怕世人道你不孝吗?”卫少儿威胁霍去病,不料霍去病冷笑道:“世人谁人不赞我孝顺,素未谋面的父亲,我为他置家宅田地,甚至将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带入长安,请人教他读书识字。不孝?母亲,您想清楚了,您觉得您说的话,天下有几人信?或者,您想让陛下出手教教您?亦或者让陈掌和陈谦怨恨您?”

    对卫少儿,霍去病不愿意多废话,干脆利落的捏隹她的七寸,自然能让她乖乖听话,再也不敢乱来的。

    “霍去病。”卫少儿瞪大眼睛,意识到霍去病对姓霍的人那样的好,为的竟然是名声时,她是受到极大的震撼,随后反应过来,在她眼前的霍去病,再不是当年向她扑来,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的孩童。

    第422章 要我死只要一句话

    人是会长大的, 长大后的霍去病,非常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律,因此他一点一点的为自己布局,纵然是他的父母, 不好意思, 他们不动也就罢了, 但凡他们敢动, 有一丁点的异样,他都会把他们拍老实。

    他的人生, 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手画脚。

    卫少儿意识到霍去病不好对付, 刚想开口, 此时的陈谦急急忙忙走来, “兄长。”

    这一唤,霍去病一眼瞥过,陈谦二话不说的将卫少儿拉开道:“兄长放心,往后我们绝不会再让母亲出现在兄长的面前, 胡言乱语。”

    如此一番话, 引得卫少儿不客气的拍了他的后背一巴,“谁胡言乱语?谁胡言乱语?”

    陈谦是吃疼的,再疼,陈谦也不得不朝霍去病赔罪道:“兄长放心,我们一定看好母亲,断不会让母亲在外面说不该说的话。”

    此话落在卫少儿的耳朵里, 气得卫少儿又往陈谦的身上多抽几巴。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些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陈家。你竟然帮着外人一起对付我, 我真是白养了你这只白眼狼, 还有你。”卫少儿气不打一处来, 连续的打在陈谦的身上,那叫一个恨得咬牙切齿的。

    末了余光没有忘记落在霍去病的身上,她是觉得一切的根源都在霍去病,都是霍去病把陈谦带坏了。

    “母亲别忘了父亲的话。您若是惹怒了兄长,想想泰永长公主,当日的郑家怎么样落得一个阖家被灭的下场的。您莫要以为咱们泰永长公主是多和善的人,再和善,一但涉及长公主的底线,长公主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的。”陈谦被打,那是莫可奈何。眼前的卫少儿多少心思放在陈谦的身上,陈谦心里有数,既然有数,他只挨着打,不得不把已经发生的事用来提醒卫少儿,不要想不开的总要挑衅刘挽。

    卫少儿再一次瞪了眼睛,“她还无法无天了?”

    到底是谁无法无天呢?

    “不想让她给你们陈家惹祸,自该让人看紧了她。”霍去病是不想多管卫少儿的事儿的,但眼下的卫少儿做下的事,他是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种情况下如何呢?让该费心的人来多费心。

    比如陈掌,比如眼前的陈谦。

    他们都是卫少儿发疯的既得利益者,也当尝一尝受到反噬的滋味。

    霍去病是十分干脆的人,待他好的人,他会倾尽所有相报,不管那个人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待他不好的人,不好意思,纵然是父母,他也不会无时无刻的记下此事,以为应该天经地义的为他们谋划。

    眼前的卫少儿如此,那一位父亲亦如是。

    在霍去病看来,不管是卫少儿亦或者是那一位父亲,他们都将他舍弃,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待他有多好,更不曾愿意为他们费心,因此,他同样也不需要为他们付出诸多。

    “兄长放心。我们会的。”陈谦连忙保证,回头冲卫少儿道:“母亲若是再乱来,信不信儿子一头撞死在这儿。既然母亲不想让我活,也不想让陈家活,我定如母亲所愿。”

    啊,霍去病告诫陈谦,无非希望陈谦能把卫少儿看住,毕竟卫少儿要是闹事,最后收拾残局的定然是陈家的人。万万没有想到陈谦竟然会以死相逼。

    霍去病见过了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寻死觅活,第一回长见识碰到一个郎君做这样的事,震惊是震惊,随后对陈谦是更多的欣赏。

    那是他们的母亲,如果可以,没有人想对自己的母亲动心眼,也不会不想跟她亲近,架不住卫少儿糊涂,甚至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捧着,越来越蠢。有时候霍去病都在想,卫家能养出他家卫青舅舅和卫子夫姨母这样的聪明人,怎么能有他母亲这样的蠢货呢?

    可是没有办法,卫少儿就是一个拎不清的人,长了一副好的相貌,她不懂得利用,反而一次又一次的被男人哄得团团转,亦是无奈之极。

    好在,陈掌是个有野心的人不假,但是有刘挽和霍去病在,不管他有多少的野心,他都得一辈子的待卫少儿好,否则第一个饶不了他的人会是刘挽。

    这点认知,很多年以前陈掌已经有,所以大家相互其实都不会太管他们的事。独这一回卫少儿过了界,霍去病显然先不乐意。

    乐意,尤其是因为事情更是涉及到刘挽。真要是由卫少儿胡闹下去,惹怒的人将是刘挽

    陈谦到这个地步,已然十分确定一件事,在他面前的霍去病不是好相与的,明刀明枪的来,因为他不需要顾忌太多,一切只需要按他的心意行事,自水到渠成。而刘挽这样的人,走一步是算到了十步开外。陈谦自问比之不及,更不敢与之样的人争锋。每每在刘挽那儿,陈谦都摆正姿态,断然是不敢对刘挽有一丁点的不敬。

    陈掌那儿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们和卫少儿是三令五申,别得罪刘挽,别去惹霍去病。他们也不明白,他们说了那么多,为什么卫少儿一句都听不进去,她是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吗?

    开玩笑,就她的那个脑子,但凡她不是有卫青这个弟弟,卫子夫这个皇后妹妹,怕是在长安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陈谦年少时觉得自家的母亲其实只是糊涂些,只要听话,一切好说。

    谁能想到随着年纪渐长,卫少儿不再仅是糊涂,她开始不听话了啊!

    这是万万不能的。

    “你,你怎么能以死相逼?”卫少儿何尝不是震惊无比,陈谦怎么可以在她的面前以死相逼呢?

    明明他很清楚的知道,她很在意他的性命,也在意他的前程,她现在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在为陈家,也为陈谦而谋划吗?

    “母亲相信我,我说得出做得到。倘若将来让我知道母亲做出的事不合时宜,我会立刻死在母亲的面前,绝不迟疑。”陈谦显然也是拿了卫少儿半点法子都没有,他的一条命反正是卫少儿给的,既然卫少儿想要了他的命,行吧,他干脆利落的去死一死。

    卫少儿眼见陈谦说话的时候已然冲了出去,吓得本能的伸气拉住陈谦,“不,不,你别冲动,我,我都听你们的话,我都听你们的话,再也不乱来。你也别乱来。”

    是的,陈谦那是说得出做得到,但凡要不是卫少儿拉快一些,他真往一旁的柱子上冲过去,把小命交代在这儿了。

    卫少儿吓得腿都在发软,脸色也是惨白无血,赶紧的向陈谦保证,她一定不会再乱来,陈谦也千万别乱来。

    陈谦不太相信的问:“母亲想好了?当真不会乱来吗?”

    板起脸的陈谦似在无声的告诉卫少儿,她若是骗他,他马上去撞柱死上一死。

    卫少儿能想要陈谦出事吗?连连摆手保证道:“我不乱来,我真的不会乱来。”

    好,陈谦顺势道:“以后母亲不可再寻兄长。”

    这个事落在霍去病的耳朵里,他是相当乐意的。谁让卫少儿每回寻霍去病都算不得好事,既然如此,不寻最好。

    卫少儿瞪大眼睛想要抗议,不料陈谦又要往前冲去,卫少儿能怎么办,赶紧又把陈谦拉住,连忙答应道:“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很好,陈谦很是满意。同时叮嘱道:“往后在外面不许提兄长和泰永长公主的事。我们陈家受长公主之恩,但凡长公主想,随时能让陈家覆灭。”

    因此,在卫少儿没有引起刘挽的注意之前,陈谦必须把卫少儿拍老实,断然不能让卫少儿把事情闹到刘挽那儿!

    想想郑家,他们的那点盘算不正是要利用和卫家的关系以达到能够得到荣华富贵名利的目的,结果怎么着?

    刚露出这点意思,立刻已然让刘挽算计上,甚至借他们的势,整个河东那是血流成河。

    前车之鉴,卫少儿或许并不放在心上,陈谦作为一个聪明人,必须牢记在心,断然不能触及刘挽的底线,把他们自家坑死。

    “你,你觉得她能不顾念我们之间的亲情半点吗?”卫少儿被陈谦吓得心惊肉跳,依然觉得刘挽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毕竟那可是她的亲亲外甥女。刘挽对付别人能狠,对自家可不会那么狠。

    “陈家与长公主有何干系?只要保全母亲的性命,陈家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陈谦很冷酷的告诉卫少儿。没错,卫少儿作为刘挽的姨母,看在卫子夫的份上,刘挽是不会动卫少儿不假,但是陈家的人跟刘挽没有任何关系。

    惹怒刘挽,刘挽不会对卫少儿怎么样,却能毫不犹豫的要陈家人的命,卫少儿以为都是吓唬她的?

    若如此,大可以一试。只要卫少儿不会后悔。

    卫少儿一惊。是啊,她以为刘挽不会对她怎么样,这没错,但陈家,刘挽压根不会在意。

    霍去病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前的陈谦,不错!

    真是越来越叫霍去病刮目相看了呢。

    往后,陈谦保留这份狠劲。有这份聪明,陈家定能如陈掌所愿的再一次崛起。

    第423章 完善

    陈谦好不容易把卫少儿按下, 立刻让人送卫少儿回去。

    卫少儿被陈谦一吓,才意识到她所在意的一切,在别人的眼里其实不值一提。

    陈谦让她离开,她不敢再有任何的挣扎, 老老实实的离开。

    而陈谦立刻郑重与霍去病赔礼, “请兄长原谅。”

    霍去病的视线落在陈谦的身上, 只问一句道:“想娶令仪长公主?”

    陈谦如何也没有想到霍去病问得如此直接, 微愣之后道:“虽倾慕于长公主,长公主并不喜于我。陛下也断不可能将令仪长公主嫁与我。”

    理由, 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必道破。

    霍去病真是随口一问罢了, 万万没有想到陈谦竟然真对刘嘉动了心思, 刘嘉啊!霍去病对她最大的感官是闹腾,一个极其闹腾的小娘子,从小到大,仗着刘挽宠她, 那是肆意妄为, 霍去病是不喜欢闹腾的人,尤其是蠢的孩子。

    刘嘉算不得聪明,又偏爱闹腾,最让霍去病最介怀的莫过于她总是费尽心思抢夺刘挽的注意力,一度让霍去病很是不喜。

    偏这种不喜霍去病还没有办法显露。

    大抵上,霍去病对刘嘉有所了解, 一个少时对萧家一眼看中, 不管不顾非让刘挽帮忙将萧定定为夫婿的人, 长大了, 应该可能稍稍变聪明一些, 知晓萧定有一副好的皮囊,并不代表他一定是一个好归宿。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不会是陈谦。

    陈谦的相貌,中规中矩,不可能得到刘嘉的关注。大抵如今的刘嘉未必不会是想拿陈谦对付萧家。霍去病能猜透刘嘉的心思,想必在他面前的陈谦,以他的聪明,不可能全然无所觉。

    “你知道便该懂得分寸,毕竟倘若出事,未必见得暗恨陈家的人不会顺势为之,以令你陈氏覆灭。陈氏至此不易,你要担起陈氏,该防须得防,不该做的别做。”霍去病叮嘱一声,算是对陈谦的善意告诫,至于陈谦是听进去了亦或者听不进去,他管不了许多。

    霍去病算是把想说的话说完,转过身准备走人,陈谦往前迈一步道:“请兄长放心,我和父亲会照看好母亲,绝不会再让母亲令兄长困扰。然,我也想告诉兄长一声。成家立业并无冲突。泰永长公主这样的女子,值得世间的男儿为她倾尽所有。”

    这话,霍去病闻言转过了头,嘴角因为陈谦对刘挽的肯定,难得勾勒出一抹弧度。

    “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你只须办好你自己的事。”霍去病高兴是高兴,不过,对陈谦劝他的话,他自有主张。有些事他们心里有数,与旁人说大可不必。

    陈谦不懂其中的道理,霍去病也不会与之细说。

    “兄长不该让长公主如此受人非议。纵然长公主从来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她,却不是兄长该无视的。”陈谦指出霍去病在对待刘挽的事情上的不当之处,希望霍去病能够正视。

    霍去病没有否认,可是并不意味着他需要告诉陈谦他的所有盘算。

    “既然想出头,科举会是最好的机会,聪明一些。你要懂得这个天下是谁人的天下,莫同那些人同流合污,也别像他们一样,费尽心思的和陛下作对。做到这些,你定能平步青云。”前程,谁能不图?陈谦比陈掌聪明,想必未来的路要怎么走,陈谦比陈掌要清楚得多。

    正因如此,霍去病不吝啬给陈谦指出一条道,一条可以让陈谦前程似锦的大道。

    陈谦不禁抬起头凝望霍去病,霍去病的面容依然冷峻,或许有人会注意到,霍去病和刘挽在某一些时候极其相像,冷漠而清醒的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偶尔出言提醒提醒身边的人,也并不在意那个人是否的听进去。

    科举一事,伴随无数男性的清醒,女性们为自身争取利益的理智谋划,最终没有人能再揪着女子身为女子该不该再参加科举不放。

    既有那再说三道四的人,反正民报在那儿,刘挽之所以想要开启民报,为的是让人畅所欲言,虽然这所谓的畅,也并非没有约束,有道女子参加科举之弊端的人,也并不缺压根不把这样的事当回事的人。

    像霍去病一样尊重女性,从来不轻视女性的人,并不缺。

    作为一个一心只想种子,让他们自由的发展慢慢长成一颗参天大树,从此无人能再动摇这一切的刘挽,心知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她必须要学会放手,让他们各自去争斗。

    人会在争斗的过程中慢慢的成长,会越来越强大,也会越发的明确自己要走的路。

    种子很关键,但播下了种子,她可以加些肥料,也可以为他们打气,但她不能事事再揽在身上。

    刘挽注意到手链上的变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链子越来越红了。

    越发鲜艳的颜色,就像是最后将要爆发的行星,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既然刘彻将科举事宜交给刘挽来办,刘挽须得将此事办好,第一场科举,纵然天下的读书人如今大部分要么是家族繁盛,深有根基之人,要么是家道中落,努力想要恢复家族的荣光,为此不懈努力的人。

    无论是哪一样的人,刘挽都想尽所能的将这些人收为国用。

    因此,先得定下科举考试的内容吧。

    经书自不必说,得考。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不行吧。也得考。

    经义珠算,这也得考吧。

    等等等等,刘挽将一样一样须得让人参加必须要考的内容全都罗列出,一样一样的针对人们提出的异议给予反驳,有理有据,这下让一群本来担心刘挽未必真懂得太多的人都暗松一口气。

    但凡只要刘挽心里有数,知晓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一切都好说。

    先前刘彻已然悄悄的设下礼部,按刘挽给刘彻准备的三省六部的官制,礼部日常负责的内容之一,最让天下瞩目的莫不过是科举一事。

    选拔人才是一国重中之重的大事。

    想刘彻为了解决人才问题,早年以察举制,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把民间各种各样有才之人网罗过来,为大汉所用。

    初期确实为刘彻得来了不少的人才,如公孙弘,如主父偃,这些都是通过察举送到刘彻面前来的人。

    而这些人用起来,刘彻很是以为顺手。

    但是,伴随时间的流逝,相对有用的策略也慢慢的显露出问题所在,比如他们举荐的人,开始向有身份也有地位的人聚拢。

    这一点,刘彻刚开始是没有发现的,指出来的人是刘挽。

    刘彻突然惊出一身的冷汗,瞬间才反应过来,他认为不错的办法,不代表底下的人不会找到空子,找出一个对世族最有利的法子,再一次将他这个大汉的皇帝架空。

    察举制是有弊端的,但那个时候的刘彻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只能试用着,何尝不是希望将来有一天有一个人能为他想出一个更好的法子。

    别的人是指望不上,没有想到最终得是刘挽。

    科举,科举,刘彻虽然将事情交给刘挽全权负责,也向刘挽提出他的要求,他要选的是人才,察举制的教训,刘挽必须要记牢,万万不能再让人钻了空子。

    刘挽记住的啊!

    针对科举制度,要知道她可是有几千年探索得出来相对完善的一个方针呢,想钻空子,这才刚开始,那些人怕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刘挽迅速的将科举的一系列内容,以及如何考试一一给刘彻写下来。

    糊名制让刘彻在看清一切内容时眼睛一亮。

    刘挽嘴角弯弯的问:“父皇以为,如此取才,是否能做到相对的公平公正。”

    不知其名,端看文章的优劣,也是杜绝了任何人企图动手脚的可能,自然能够做到相对的公平公正。

    “另外,所有参加监考的人员,必须与考生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否则这样一场考试的结果将要作废。”规矩一开始立好,人之常情的安排下来,想必不会有人能挑得出刺。刘挽作为一个参加应试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懂考试中的那些弯弯道道。

    刘彻听刘挽根本都不用过脑的道来一系列的规矩,最终再也忍不住愉悦的笑出声。

    “我的儿啊,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刘彻不得不惊叹,刘挽被夸得十分的汗颜,她其实完全没有动脑,那不过是后世经过一两千年的科举制度进步,一点一点的将发生的问题总结,并且有了相对解决的办法。她,完全是将几千年的精华一步到位的总结了而已,被夸得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其实也没有啊。”刘挽不得不推辞一番,想解释也没法儿解释,只能道:“只是好像有什么人告诉我,应该要用这样的办法。”

    此话落下,刘彻嘴角一僵,得天独厚,并非一句空话。同时也让刘彻郁闷无比。

    上苍既然将刘挽赐下,让他大汉得到这样的一个能人,为何却要收回去。若非上天厚待,刘挽怎么可能会是现在的样子?

    第424章 太子的目标

    一时间, 刘彻不禁对上天生出怨恨。

    是啊,既然老天给大汗赐下刘挽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以突然的收回去!明明大汉依然的需要她。

    不,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把刘挽留下来。

    对, 不仅是刘挽, 还有霍去病。

    他们两个人, 有他们在, 刘彻可以心安。大汉定能安定。

    刘挽既然能先一步的将后世经过数千年的总结经验用上来,给科举每一处都定下规矩, 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无非又是一番争执, 反正一回生两回熟, 刘挽也不怎么在意的将理由说出,争取将人说服了。

    这样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因她是女子的身份,纵然她生财有道,纵然她建城有功, 也在战场之上立下赫赫战功, 但取才和打仗建城总是有不同之处的,人人都在用审视的目光看待刘挽。好在,刘挽底气足,真以为她只会打仗不会计谋不成。

    须知多年以来,再忙的刘挽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学业,诸子百家的著作, 得闲刘挽都会手不释卷, 否则怎么引经据典的反驳一众人?

    但凡少读两本书, 说不过这些人, 都极有可能会让这些人看不起!

    作为女子的刘挽因为操作的事情太多, 在本质上已经让无数的男人将她视为敌人,这样的情况下,刘挽须得自身的本事过硬,才能让他们心服。

    刘据如果说先前并不相信有人可以那样的勤奋,跟在刘挽的身边日子越长,刘据才深刻的体会到,其实别说以勤补拙了,纵然聪明如刘挽,也从来没有自恃聪明的认为自己不需要学习,或者读的书已然足够多,以后应该不需要再读了吧。

    恰恰相反,从始至终,刘挽的态度一直都是要多读点书,再多读点,千万千万不能让人忽悠了,也不能因为书读得少被人看不起。

    说不出文章的典故,不解其意,在刘挽看来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为此,刘挽对自己的要求是越来越严格,越发不能松懈。

    纵然刘挽忙得再不可开交,也会花上小半个时辰看看书,在她看书的时间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刘据终于意识到,为何刘彻会这般的喜欢刘挽。

    聪明人从来不少,可是聪明又勤奋,甚至从不认为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再增进知识的人更少。

    刘挽恰恰是这样一个万中无一的存在。

    刘据未必不想像刘挽一样,可是,真的很难。

    人都有惰性,也正是因为这一份惰性,令无数人的人生拉开了差距。

    好在,刘据虽然没有办法像刘挽一样处处的对自己要求严厉,一刻都不能松懈,早年刘挽已然让刘据努力的养成好习惯,算是小有所成。虽然比不上刘挽,认真来说,刘据的那点习惯也不算太差。读书识字之时,哪些事要做,哪些事不该做,刘据执行得相当不错。

    正因如此,刘据对刘挽的敬佩随着对刘挽勤奋直观,越来越深。

    刘据别的话是没有办法和别人说的,但可以和卫子夫说。

    比如刘挽是怎么样做到数十年如一日的每日读书。

    卫子夫是这样答来的,“你二姐自小就懂得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为了她的目标,她可以付出所有。据儿想好了以后要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吗?”

    刘据被问得一愣,他是大汉的太子,他要走的路早在他成为大汉的太子时不是已经被人指明了吗,为何卫子夫还要这样问。

    “你去病表哥和你二姐一样,从小竖立的目标都是灭匈奴,安天下。匈奴,多年屡屡犯我边境,以令大汉百姓受尽屈辱,大汉朝也为此颜面尽失。他们两个从小就在你父皇的面前说过,将来他们一定要为大汉解决这样的心腹大患。匈奴强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打了一场振奋人心的仗的人是你的舅舅,在那之后,你舅舅屡次对抗匈奴,哪一次不得得胜而归?你表哥和二姐是以你舅舅为目标的,他们也想成为像你舅舅一般,能够为大汉开疆展土,卫大汉边境安宁的那样一个人。你呢?不要想你已经是大汉的太子,你便以之为目标,你须得想清楚你要走的路,你才能走下去,而不至于生出迷茫。”卫子夫认真的告诉刘据,他并不需要因为他是太子,所以认为他这一生只需要努力的当好这个太子足以。

    太子,一个太子到底应该是怎么样,并没有肯定的答案。这样笼统的想法,并不能支撑刘据将来要走的路,这也是为何卫子夫要刘据想清楚的原因。

    想明白之后,或许就能跟刘挽一样,朝目标不断的前进,从此,再不会迷茫,不会因为遇上任何的困难而停下脚步。

    对刘据,卫子夫其实和对其他的女儿一样,更多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开心的活下来。

    可是,作为大汉的太子,他不可能只追求平安健康。

    刘彻在刘挽一而再,再而三的直指问题所在,纵然确实不再指责刘据软弱,没有一点像刘挽的样儿,但卫子夫能够感受到刘彻的失望。

    刘挽是如此的出色,刘据如今已经八岁了,八岁的年纪,刘挽已然生财有道,将诸子百家收入麾下,为她所用。

    可是现在的刘据连目标都没有明确。

    刘彻不可能对太子没有期许,所以无论他提多少在别人听来高的要求,一但想到这个人将来要承继的是江山天下,所要担起的是黎民的生计,都将不再觉得高。

    卫子夫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刘据不是儿子,是不是会好一些,至少不需要承担得太多。

    可是,如果刘据不是儿子,那么卫家,甚至是刘挽,将来该怎么样收场,卫子夫又怎么可能会不担心?

    儿子,刘彻需要一个儿子,卫子夫和卫家都需要一个儿子。

    卫子夫是不想给刘据太大的压力,但他身处在这个位置上,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不是有刘挽在前面给刘据顶着,刘据所要承受的会更多。

    刘彻对刘据只是不满,不满于刘据没有刘挽的聪明,没有刘挽的周到,更没有刘挽对大局的把控。但刘据年纪尚小,一切都可以学习。

    关键在于,刘据会不会愿意学。

    卫子夫有时候想到刘据所面临的种种压力,也会不禁的想,若是换成她,她可以做得比刘据更好吗?

    答案是否定的。

    卫子夫懂得刘据的不容易,但卫子夫也希望刘据能够想清楚将来要走的路。

    太子,自来被废的太子是断然没有好下场的。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刘彻的兄长,那一位太子刘荣。

    如今的刘彻膝下并非只有一个儿子刘据,以后刘据的兄弟或许还会越来越多。卫家的权势至今已然达到顶峰,刘挽的权势也达到了顶峰,这一切都需要一个人来兜底。刘据是最好的那一个人选。所以他们都对刘据寄以厚望,希望刘据可以成为像刘挽一样得到刘彻万千宠爱的太子。

    可是,太子和公主总是不一样的。

    太子和公主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也注定会不一样。

    刘彻如今还年轻,所有的事情刘彻或许都不会太过介怀,但他们也不得不提防以后。至少刘挽一直都在提防将来。

    势不可过大,权不可过于集中,从来都是刘挽的态度。

    刘据需要变强大,可他也必须要把握之中的分寸。

    卫子夫有很多的话想叮嘱刘据,可是想到刘据已然承受得足够多,她要是再继续给刘据施加压力,卫子夫更担心刘据无法承受。

    但,让刘据想清楚他的目标,有利于刘据接下来有动力。

    “母后,我也想像二姐一样,能够为民谋福,能够让大汉越来越好。”刘据被卫子夫问得沉默了半响,最后目光坚定的告诉卫子夫,他也是有目标的,这样的一个目标,可以让他更坚定的向刘挽学习。

    卫子夫是欣慰的。

    被架上太子之位,和真正忧心于家国,希望能够做出利于家国天下之事,那是两种性质。刘据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太子而觉得他应该去做一件事,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他想和刘挽一样,他要成为像刘挽一样为民谋福,为国谋利的人。如此,卫子夫也不需要担心刘据是被人架上去的。

    “可是,我没有二姐那样能干,我纵然有心,亦无从下手。”刘据说到这儿显得十分的羞愧,他不是不想像刘挽,而是他自问不及刘挽。

    “你二姐说,你如今还小,你最需要做的事是让你自己变得强大。读书识字练武,这一切都是可以让你强大的办法。不懂得如何下手,多听多看。从细节处入手。百姓们的事,无非是衣食住行。”卫子夫自有她的见解,温声细语的道出这番话,无形中何尝不是安抚了刘据不安的内心。

    从细微处入手,万丈高楼也要从平地起,只要将细节做好,何畏之有。

    刘据重重点头。

    “你不需要像你二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和短处。你父皇不管怎样看待你们,你都只需做好你自己。”卫子夫伸手抚过刘据的头,她并不认为刘据有什么不好的。

    第425章 生辰礼

    刘据确实被安慰到了。

    虽然这些年刘挽也同样告诉过刘据类似的话, 但刘挽是被夸赞肯定的那个人,他心里何尝不在想,其实刘挽根本不懂他。

    但,卫子夫这样说让他觉得, 是啊, 他其实不需要事事以刘挽为榜样对不对?

    他只要做好他自己, 他也是成功的。

    科举事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宫中也迎来一桩喜事,卫子夫的生辰。

    因卫子夫的出身, 很多人纵然面对成为皇后的卫子夫, 眼里都是轻视, 并不怎么把卫子夫放在眼里。

    但卫子夫是个极有韧性的人, 为人谦卑,并不会因为别人对她的轻视而浮躁,更不会为此而生出种种的不安。多年的经营下来,无论是谁都要承认一点, 卫子夫这个皇后当得不错, 既不争宠,也能担起皇后的责任,教养子女,令内外命妇都渐渐的从一开始的不认同,到如今渐渐的接受,认可。

    这其中固然有卫子夫的努力, 也因为刘彻, 刘挽, 卫青, 霍去病, 他们都在无形中为卫子夫撑腰,令卫子夫可以面对任何人都不必退缩。

    整个大汉,除了一个馆陶大长公主或许有可能因为种种的原因会为难卫子夫外,其他的人不管心里对卫子夫有多少的轻视,都不敢流露出半分。

    宫里的人,其实大家都相对清楚,刘彻是个喜好美人的皇帝不假,可当初刘彻宠着的美人因算计刘挽的缘故,最终被打入永巷,自那以后,宫里是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再得宠的美人都不要犯到刘挽的手里。不想犯到刘挽手里,最好不要得罪皇后。刘挽一向对刘彻和卫子夫至孝,最不能容人欺辱于他们。

    而刘彻得刘挽诸多相助,对刘挽唯一的一点要求,根本不会拒绝。

    是以,得宠后的宫中各色美人,她们都牢记一点,不要仗着刘彻对她们的宠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她们再得宠于君前,有一点她们永远也比不上刘挽-对刘彻,对整个大汉的价值。

    不过,明面上谁都不会不长眼的开罪卫子夫,私底下,背地里,无声无息的怠慢,无视,这些是无法避免的。

    刘彻的宠爱让宫中的人风向转得那叫一个飞快,刘挽不在宫里这些年,刘彻是极少关注卫子夫的事情的。

    生辰,卫子夫无意操办,既不想兴师动众,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更不想借机争得更多人的关注。因此卫子夫好些年都没有好好的办过她的生辰礼了。

    这一回,其实刘挽也没有想过要办。但她花了心思准备,刘彻断不可能当不知道,刘彻一知道,底下人必须得会办事。这就准备给卫子夫大肆操办一番。

    可惜,纵然刘彻也有这个心,刘挽却阻止了。

    “我给娘准备生辰宴是为让我娘高兴,又不是让别人来辛苦我娘的。身为中宫皇后,但凡宫中设宴,哪一回她不得早早操办起。我才不要为了我这点私心,让娘在生辰那一日还得诸多费心。让人给我娘贺寿大可不必,我娘也不乐意这些场面上的事。您别让人动就算是帮我了。”刘挽一番劝谏下来,得,自不必说,刘彻再不提让人进宫给卫子夫贺寿,也不提所谓的大肆操办。

    宫人们再想见风使舵的表现,不好意思,不成。刘挽一律告诫于人,她要他们做的事自会吩咐下去,不需要他们动时他们最好安安分分。

    倒有些宫人觉得刘挽未免太不客气,还是有些老人提醒,当年卫子夫刚成为皇后,执掌宫务那会儿,宫中的宫规其实是刘挽制定的,如今依然沿用。刘挽说一不二的性子,在宫中呆久的人都懂,断不会犯到刘挽的头上。提醒自作聪明的人们也都安分一些,别犯蠢,更不要企图挑战刘挽的耐性。

    得罪刘挽,对,刘挽是不会置人于死地,但他们的陛下是会的。

    有了这样的一番告诫,别管服或者不服刘挽的人,都按捺下心思。

    刘挽呢,按自己的思路给卫子夫准备,刘嘉和刘据想参与,可惜,刘挽把他们赶跑。他们想送礼自准备去,别打她的主意。

    万事具备,刘挽一大早既把卫子夫从甘泉宫请到上林苑,刘挽备下的礼都在上林苑,而且是在上林苑卫子夫的宫殿之中。

    刘彻都没能先一步进去查看刘挽到底送了卫子夫什么样的礼物,听说刘挽一大早将卫子夫请到上林苑,下朝后的刘彻当即要往上林苑去,他非要看看,刘挽准备几个月的礼都是些什么礼。

    此时的上林苑内,刘挽还给卫子夫蒙上了黑纱,扶着卫子夫往宫殿内走,更叮嘱道:“娘不可以偷看。”

    “你啊,准备了几个月,到底是何等礼物,值得你如此的费心,还弄得神神秘秘的?”卫子夫嘴角勾勒着一抹弧度,不可否认她很高兴刘挽为她的费心。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有人为她付出心思。

    “一会儿娘会知道的。”刘挽依然不肯掀开谜底,含笑的回答。

    卫子夫无奈的道:“好,我等着。”

    由刘挽扶着,卫子夫不担心刘挽会让她受伤。放心大胆的在刘挽的引导下往前走。

    “好了。”终于走入院内,刘挽一眼扫过满屋的布置,终于是松口,赶紧的将卫子夫眼睛上的黑纱取下,卫子夫刚开始有些不适应,连忙用手挡光,待适应之后看清周围。

    走马灯,新兴的走马灯,如今卫子夫眼前放着一盏盏的走马灯,和人一样的高度,大白天的自然不可能点灯,然上面那一副副栩栩如生的画,最是让卫子夫惊叹。

    只因那上面所画的是卫子夫,或站或坐,或欣赏风景,或低眉思索,亦或者是小憩的各色画像,满院子都是!

    卫子夫惊叹的捂住嘴,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会有机会得人如此用心的将她绘制出来。

    “画得还像吗?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给娘准备的,娘还喜欢吗?”刘挽一脸讨夸奖的问卫子夫,不曾想竟然触及卫子夫含泪的双眼。

    “娘怎么了?我这份礼送得不好?”刘挽都快傻眼了,卫子夫哭了,竟然哭了。她送礼是为讨卫子夫高兴的,竟然送错了吗?

    怎么会送错呢?

    刘挽在自我反省的同时,也觉得她这份礼怎么说也不应该送错才是。

    “好,怎么会不好。”刘挽紧张得都手足无措了,卫子夫终于是笑了,“娘是喜极而泣。”

    她这一生得到的最大的庇护,最多的真心,都来源于刘挽。

    她的女儿,本该在她的庇护下成长,却为卫子夫撑起一片天,更让卫子夫感受到何所谓珍惜。让卫子夫知道,在这个世上,她值得任何人的爱护。

    “还好还好。”刘挽可算松一口气,终于是得到肯定的答案了,不是不喜欢就好。

    “娘快进来看,这里都是娘一个人的画像,屋里有我们几个一起的。”刘挽确定卫子夫喜欢,连忙招呼卫子夫进去,往屋里仔细欣赏其他的画。

    刘挽确实是用了心的,走马灯是大汉刚兴不久的,刘挽在那样的基础上让人进行改良,纸和纱,都能让刘挽画出各种各样的景和人,并且不会轻易脱色。

    卫子夫一副一副的欣赏下来,自不会错过这一盏盏的灯都在不断的转动,呈现的是她截然不同的一面。

    “咦。”初见画上的景象,卫子夫以为只是她一个人的画像而已,结果发现灯在转的时候,她的神态竟然也是栩栩如生。

    为之惊奇的卫子夫寻刘挽讨要一个答案。

    “这跟双面绣是相近的原理,我在画画的时候弄了一点小心机,能让画上的娘也会变化,像我们的像,瞧,会动的哟。”刘挽将卫子夫拉进去,到屋里,只为让卫子夫能够直观的感受画上的不同变化,这一切都是刘挽用心所为。

    此时的刘挽将卫子夫拉到屋里那一副比她们高,比她们两个加起来都要大的走马灯前,开始转动,一副关于他们姐弟一道戏水的图便活灵活现了。

    “太神奇了。”不怪卫子夫惊叹,她知世间能人无数,但绝想不到有生之年她可以见到如此神奇的画。画上的人竟然像活人一般动了,太不可思议了。

    等到了晚上,灯再一开,又将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这一点算什么?好戏才开场呢。

    卫子夫被刘挽说得都有些期待了。到了夜里,这些灯,这些画,又将会向她展现怎么样的一副景象?

    “姨母。”此时传来一阵声音,正是霍去病。

    卫子夫闻声回头,不曾错过霍去病手里拿着的东西,“你也给我备了礼?”

    “今日是姨母的生辰,区区薄礼,比不得泰永用心准备的,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祝愿姨母长乐安康。”如今的卫子夫什么都不缺,只须长乐安康足以。

    卫子夫脸上都是笑容的道:“好。”

    视线在刘挽和霍去病的脸上来回的转动,卫子夫不明白的是,他们两个是如此的相配,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呢?她现在只盼他们两个都能好好的!赶紧在一块。

    第426章 炫耀

    刘挽才不管卫子夫心里想的什么, 催促道:“娘,您不该接表哥的礼吗?”

    对啊,霍去病礼都伸出老半天了,卫子夫赞好却不伸手, 何意?

    这句话瞬间提醒卫子夫, 卫子夫连忙接过道:“我是一见你们便高兴, 都忘了。”

    霍去病送给卫子夫的是巴掌般大小的盒子, 刘挽好奇询问:“何物?”

    “一块暖玉,有冬暖夏冷之功。姨母畏冷。”霍去病如是解释, 刘挽挑挑眉, 卫子夫打开一看, 是一块如山形状之玉, 显然是寿山了。

    霍去病不太好意思的道:“是我亲手所雕,虽比不上大师之作,总是我的一点心意。”

    一听是霍去病亲自所雕,卫子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们都有心。”

    再没有比他们亲自为她动手准备更珍贵的礼物了。

    霍去病得了肯定, 脸上也浮现笑意。

    “咦,不对啊,表哥不用上朝吗?”刘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种时候霍去病该去上朝才是,他怎么能出现在这儿呢?

    是的,卫子夫也想起这回事了。

    霍去病干咳一声, 并没有立刻作答, 他不答难道以为就没有人说了?

    “还能如何, 早早与朕告退了。”外头传来刘彻的声音, 刘彻的视线落在满院子的走马灯上, 开始酸了。

    诚然刘挽送他的礼从来不少,但是这样用心的礼,从前的时候他的那些礼能比得上?

    刘挽何许人也,刘彻一张嘴刘挽立刻意识到刘彻之意,半眯起眼睛道:“父皇莫要太过分了。这些年我给父皇用心备下的礼从来不少。”

    正是呢,刘挽送给刘彻的东西,刘彻确定都决定无视到底?是不是太过分了?

    刘彻干咳一声,卫子夫和霍去病都齐齐与刘彻见礼。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也备了些礼。”刘彻为了避免被刘挽继续追问下去,直接干脆的转移话题,反正他也确实都备了些礼,好与不好暂且不说,他有这个心对吧。

    当然,这礼也断然不可能差。

    华刻在身后已然命人将礼物全都送上。

    “谢陛下。”卫子夫是真诚的感激,刘彻待他们卫家,待她一直都是恩重如山,多少年她与卫家都感激涕零,从来不曾因为刘彻对别的人有所宠爱而生出怨怼。

    帝王之心,从来不是专属于他们哪一个人的。

    当他们通过刘彻的喜好从而平步青云时,他们也会有所准备,有别的人也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人的立身之根本在于自身。借助外力只能是一时。卫家,得到了最好的机会,从今往后,卫家所需要做的是把握住刘彻给予的机会,一点一点立住。

    卫家至此是立住了。

    卫子夫也是立住了。

    刘彻走过去,仔细打量起满院子的画,不得不赞许的道:“怪不得你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如此大礼,若不是用心,怎么可能备得好。”

    “那是自然。虽说画只是我画的,如何让他们装裱,如何让他们别把我的画给毁了,都得盯住了,切不可出了差错。”刘挽费心并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母亲,生养了她一场,为她费再多的心思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句话落下,卫子夫脸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

    刘彻感慨无比的走到其中一副画前,那是他们姐弟四人和刘彻、卫子夫在一起用膳的场景,席间融洽,刘彻突然想,有多少日子他没有陪卫子夫他们一道用膳了?

    想到这个问题,刘彻不由干咳一声,好在他的那点想法也无人知晓,故,他的尴尬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对吧。

    “朕本意是让所有人入上林苑为你贺寿,泰永觉得让人入宫累的只能是你,那我们便一家子在一起,安安生生的吃一顿饭吧。想必泰永备下的礼也不会仅此而。”刘彻坚信像刘挽这样的人,不出手则矣,既然出手绝不会只送这样的一点礼而已。

    刘挽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自然,一切刚开始而已。”

    话说到这里,刘挽转头问卫子夫道:“娘是想先歇歇,还是继续看其他的礼物。”

    卫子夫握住刘挽的手道:“不急,不急。等你姐姐和嘉儿据儿到了再说。”

    心里念着其他人的卫子夫,在他们没有到跟前,怕是静不下心思享受刘挽送给她的礼。

    “朕让卫青他们也进宫了。”刘彻补上一句,所谓他们,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卫青,定是整个卫家的人都会来。

    “陛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卫子夫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她的生辰,能够让刘彻和几个孩子们陪在身边,同她好好的说说话,已然足够。

    刘彻挥手道:“人多热闹。”

    这话并非在与卫子夫商量,而是定下了。

    刘彻一直都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凡不是刘挽先前已然拦下,不愿意让朝中大臣入宫为卫子夫贺寿,怕是今日会更加的热闹。

    像刘彻从来都不觉得麻烦宫人有何不可,也不在意底下的人为之要付出多少的心血,他只图痛快,只要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

    刘挽倒是相当的清楚卫子夫的想法,知晓自家的母亲一点都不喜欢和那些人一道过她的生辰,纵然那些人都说着各种各样的好话,实则并无几人真心为她祝福。既如此,何必在意这些场面上的事儿。

    但是,现在刘彻开了这个口,卫家的人怕是一个都落不下了。

    只是,卫家的情况啊,如果可以,其实卫子夫也并不怎么想让其他人入宫。

    但这点心思,卫子夫可以藏在心里,断然不会宣之于口的。

    最终,既然刘彻都已经下了令,卫子夫不好再拦。

    下响时,陆续的人都到了上林苑。卫青都来了,平阳长公主又怎么可能会不来。

    既然平阳长公主来了,南宫长公主,隆虑长公主,也都来了。

    卫家的人倒是一个不缺,卫少儿身边依然跟着陈谦,待见到满院子摆放的各色走马灯,上面更是画上了卫子夫的各种画像,卫少儿不禁询问:“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好一手丹青,画得皇后栩栩如生。”

    “是泰永长公主所绘。”一旁的宫人如是答来,落在卫少儿的耳朵里,叫卫少儿更是酸了。视线不由落在陈谦的身上。

    果然,生儿子不如生女儿,瞧刘挽对卫子夫如何的用心,她的儿子整日追着她叮嘱,这个事不能做,那样的话不能说。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是她老子呢。

    陈谦似若未觉卫少儿的视线,不知足的人,哪怕是得到像刘挽这样的女儿,也能在鸡蛋里挑出石头,以为不妥。

    早已练出无视卫少儿不合理要求的陈谦,只当了自己完全没有听见任何的话。

    卫少儿控诉无果,观卫子夫被人簇拥在一旁,有心上前说几句酸话,陈谦先一步道:“在皇后面前,母亲最好只说喜庆的话。否则来日只怕母亲不可能再入宫。我们会向陛下和皇后告罪。”

    有言在先,陈谦请卫少儿自觉的将难听的话咽回去,一个字都莫要提,否则别怪陈谦这就与卫少儿告辞回去。

    纵然是家丑不可外扬。但陈家的事瞒不过刘挽,也瞒不过刘彻。等闲事是入不了刘彻之眼不假,架不住有一个刘挽。

    陈谦多年的观察得出一点总结,刘挽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尤其在保护卫子夫的事情上,刘挽不愿意有人让卫子夫不痛快。谁要是敢让卫子夫不痛快,刘挽能让那一家子的人不痛快。

    卫少儿这些年是因为卫子夫包容,不断说她的好话,才会避免其他的事情发生,如果一但卫少儿敢在今日这般刘挽精心准备的场面上说出一些不合听的话,卫子夫未必会再顾念所谓的姐妹情分。

    一退再退的卫子夫,是她性子好,是她顾念姐妹的情分。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能一味只让一个人退让,而对方连一丁点该有的敬重都不曾。若如此,莫怪另一个忍让的人忍够了,最终爆发。

    “你”卫少儿自是生气的,处处被儿子管,换谁能不生气。

    无奈陈谦板起一张脸,似在无声的告诉卫少儿,他并非是玩笑话,而是真真切切有此打算。

    知晓陈谦说得出做得到的卫少儿,纵然心中依然有所不满,终是没敢上前。她今天进宫就是来凑数的!

    “我们倒是不知道泰永竟然画得一手好画。”刘挽的一番操作,那是真正用了心的。刘挽的画,勾勒得卫子夫栩栩如生,最让人不得不称赞的莫过于她所绘制的画里所藏的情感。

    真情切意,何其的难得。

    南宫长公主从来很少羡慕别人的,独独刘挽对卫子夫的好,都是有儿有女,他们各自都是怎么当人儿女的,再对比刘挽,便会知道,刘挽这样的女儿有多难得。

    “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刘挽谦虚的低下头。她本意是给卫子夫自己观看的,就因为刘彻那好热闹的性子,闹得人人都来看上一眼。这可是她专门给卫子夫备的寿礼,她是想让卫子夫收藏着的,无意对人展览的好不?结果现在……

    第427章 世界很大

    刘挽内心是不认同眼下的情形的, 无奈刘彻发了话,刘挽不能落刘彻的脸,不愿意,不喜欢, 终是只能忍下。

    平阳长公主无奈的问:“你近些日子忙的事不少, 竟然还有空作画?”

    这一点, 刘挽无所谓的道:“事虽然多, 忙的人并不是我。”

    想对付刘挽的人挖空心思要找刘挽的把柄,企图借机对付刘挽。刘挽作为引发事情的那一个人, 实则一直算不上忙。

    布局多年, 刘挽手里是有人的, 一声吩咐下去, 各司其职。刘挽算是终于可以好好的歇歇,不至于再为各种各样的事操心费力。

    一干人谁想起这些日子长安被搅得天翻地覆,再听刘挽的语气不得不静默。

    换句话来说,外面的人想方设法对付刘挽, 将刘挽推入风浪尖口, 刘挽面对各方的攻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静下心给卫子夫作画。这样的心理得有多强大?

    平阳长公主的视线不由落在卫青的身上,在这一点上,有时候平阳长公主觉得,卫青也有这样的沉着稳重。

    能够在风雨之间岿然不动的人,才是能够成大事的人。刘挽啊, 怪不得刘彻喜欢, 一回一回的怨念刘挽不是儿郎。

    “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平阳长公主想寻刘挽一回也不容易。况且, 专门寻刘挽问起一些事更不容易。主要是平阳长公主始终落不下这个脸。

    “听闻姐姐府上有一位女郎也想参加科举。”有些事, 平阳长公主无心藏着掖着, 然开口询问这句话的人是刘彻,在一定程度上何尝不代表其他的意义。

    平阳长公主心下突突直跳,面上不动声色的答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而已。听闻姑姑府上的也有女郎准备参加科举,我想不妨也让她去试试。”

    用的是尝试的语气,落在一众人的耳朵里,刘彻颔首道:“世人皆道平阳侯府人才辈出,朕希望能再得几个不世之才。不求能如卫青,皇后,有他们一半即可。”

    这话落在平阳长公主的耳朵里,何尝不是对平阳长公主的绝对肯定。

    平阳长公主心下稍安,面上依然挂起笑容道:“陛下所言甚是。”

    刘彻对平阳长公主府上的事如此了解,证明刘彻一直都在关注平阳长公主府上。

    可是,平阳长公主所不能确定的是,到底是刘彻关注平阳长公主府上,还是刘挽?

    亦或者,刘彻所关注的是她这个姐姐,还是卫青?

    心中闪过无数的疑惑,平阳长公主吐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此时传来一阵悦耳的曲调,刘嘉在一旁兴奋无比的喊道:“二姐和表哥。表哥弹琴,二姐抱的是何种乐器,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见?”

    一会儿的功夫,刘挽趁平阳长公主和刘彻说话的功夫,和霍去病悄然走了。

    他们的礼没送完呢。

    没错,两人有意为卫子夫合奏一曲。

    乐器呢,此时霍去病弹的是琴,大家都认得,独独刘挽怀里抱着的乐器刘嘉并未见过,颇为惊奇。还是卫青在一旁解释道:“似是琵琶。从西域传入的。”

    西域传入的乐器,并未在大汉推广,很多人都不一定知道。然刘挽在朔方城呆过,又去过河西,更在河西呆了好几个月,识得长安内旁人未必见过的乐器,会弹都不奇怪。

    隆虑长公主不禁问:“还有泰永不会的东西吗?”

    刘彻笑道:“她啊,读书时分外认真,玩起来的时候也疯。对乐器,他们两个一般无二,都是一点即通。不过这琵琶的声音听来很是清脆,有别于其他的乐器,有些意思。”

    有些人是得天独厚,不仅能文能武,很多时候学东西何尝不是一点即通。

    在刘彻的眼里,刘挽和霍去病是没有一处不好。

    此时闻他们弹奏,古琴的声音有些轻,琵琶声清脆,然两人的乐器声结合在一起,如闻春之花开,夏之在蝉鸣,秋之丰收,冬之雪藏。又似在长安见世间之繁华,于东海之上,观海之汹涌,又或者是在沙漠上,草原里,感受土地的广阔,一望无际,方知自身之渺小。

    “好。”一曲能有让人感受到春夏秋冬的变化,能知地域的特色,谁能不赞一声好。

    霍去病缓缓起身道:“泰永说,姨母只见过长安的繁华,不知外面的世界,故谱以此曲,希望可以让姨母感受到她曾见过的世界。”

    刘挽怀里依然抱着琵琶,闻霍去病所言,嗔怪道:“表哥不要总抢我的词。”

    卫子夫怎么可能会不懂刘挽的用心呢。

    刘挽的世界很大,她见过无数风景,也感受过太多不同的人情风土。

    卫子夫的世界很小,小得只有一个汉宫或者是上林苑,只有卫家,刘彻和刘挽她们姐弟。刘挽在尽所能的想让卫子夫了解外面的世界,想让卫子夫知道,天地之宽广,人在其中的渺小。是以,对很多的事,与其内耗,不如放开。

    在卫子夫的世界里,刘彻是改变她命运的人,是她的夫,是她的君。

    没有刘彻,断不会有卫子夫的今天。而曾经,刘彻将卫子夫捧在手心,那时候的卫子夫纵然知晓刘彻宠她是宠,但他更爱他的江山。到如今,卫子夫不再得宠,这样的转变,很多人都有可能过不去这个坎。

    好在,卫子夫过去了。

    既因她太清楚自己无法左右刘彻,何尝不是因为她很明白,刘彻因她的美丽而宠幸于她,也将会因为她的年华逝去而去喜欢更美丽的女人。

    她不是第一个被刘彻所弃的人,终也不会成为最后一个。

    这些年卫子夫教养儿女,管理宫务,刘彻是相信她的。宫中上下,因为刘彻和刘挽的缘故,纵然风向有所偏向,无人敢冒犯于卫子夫。总体而言,卫子夫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凡没了一颗争宠之心,卫子夫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

    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卫子夫未必不会感到寂寥。

    刘挽是明白卫子夫的那一个人。

    山川河流,无数风景是卫子夫没有见过的,以前刘挽会给卫子夫网罗各种地志和故事送入长安,让卫子夫纵然被困于长安,小小宫殿之内,没有办法出去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是可以通过别人的文字,对各地有所了解。

    而今,更以一曲谱出,只为卫子夫更真切的感受到四季之时,各山川不同的风景。

    身临其境,刘挽和霍去病以一曲做到了。

    “你们谱的曲?”霍去病的话让刘彻第一时间捉住重点。

    霍去病笑笑道:“我不过是搭把手,还是泰永有心。”

    无人不羡慕。

    多年以来他们都很清楚的知道,刘挽对卫子夫相当的用心。一应吃穿用,刘挽都会让人特意为卫子夫准备。不管刘彻心里有没有卫子夫这个皇后,反正刘挽手里捏尽天下各色的好东西,旁人或许还要权衡有没有这个能力让天下的人将好东西全都堆送过来,刘挽完全没有这份顾虑。

    是以,每每卫子夫的穿着或者是首饰,都一直成为长安贵妇们要追逐的目标。

    没办法,谁让刘挽的审美和主意过于新奇。

    偏卫子夫的一应衣服和首饰,刘挽做出来的都是独一无二的,更不会对外出售。纵然是平阳长公主她们几个姐妹,也只有她们的独一份。但,母亲和姑姑,刘挽可以十天半个月给卫子夫送来一套新首饰和衣物,对平阳长公主她们,大抵也只能是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上一套,差距自然是有的。

    刘彻酸溜溜的问:“何时也给朕谱上一曲?”

    “待表哥和舅舅此番出击,灭匈奴之后,我要是能亲眼看看,一定给父皇准备。”刘挽面带笑容的接过话,也让刘彻想起另一回事。

    刘挽眼下的情况算不上太好,命数一事尚未解决。

    卫青显然也思及于此 ,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不过是刘彻亦或者卫青都稍稍变了脸,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全然无所察觉。狐疑的瞥过刘彻和卫青。

    “那敢情好。我一定灭了匈奴,让你可以畅行各地,再让你能为陛下谱上一曲。”霍去病如是道来,心之向往,也并不认为解决匈奴之事会很难。

    他的这份自信和自傲,引得无数人都不禁的笑了。也忽略方才刘彻和卫青的那丁点异样。

    “朕就喜欢你这份傲气。”刘彻的心情瞬间好了。

    傲气啊,霍去病从来都是如此自傲。以后也一定会如此。

    “那朕就等你们此番出战大胜而归。”霍去病和卫青等过年之后将出征,这一回,他们大汉将集调几十万的大军,一股作气深入漠北,其目的在于真正的歼灭匈奴。

    匈奴,多少年来作为大汉的劲敌,抢掠边境,犯我大汉百姓,以令民生多苦。

    灭匈奴,终将让大汉扬威,以令天下知大汉不可犯。

    刘彻从小便一心要灭匈奴,因咽不下这口气,也并不认为大汉应该受制于匈奴。

    事关匈奴,卫青和霍去病一道应下一声是。

    礼物到这儿没完呢。待到入夜时,走马灯里机关启动,本来就似是在动的画像,开始一层层的展现各式各样的画儿。有卫子夫在和他们姐弟低声说话的,也有卫子夫领他们一道赏景的。

    卫长公主调笑道:“母后以后的生辰都要让泰永如此用心规划,一年都不许落。”

    第428章 激进?

    卫子夫眼里尽是欢喜, 闻卫长公主所言道:“你们尽想偷奸耍滑。”

    此话落下,卫长公主已然笑了。

    “谁让泰永鬼主意多,我们自叹不如。”卫长公主既为人母,比之从前多了几分柔和。此时的曹襄也正抱着刘彻几个月大的外孙在刘彻的眼前, 刘彻很是欢喜, 他也是当外祖父的人了。

    “我的主意是我的主意, 姐姐的心意是姐姐的心意, 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刘挽接过话,如何也不能抢了其他姐妹们尽心的机会。

    “再说, 娘从来不觉得我的礼物是最好的。”刘挽岂能不懂卫子夫。在她的心里, 孩子们的心意是无价的, 无论是刘挽的, 亦或者是其他人。不管是哪一个孩子送给卫子夫的礼物,卫子夫从来都收藏着,三不五时的拿出来看上一眼。

    卫子夫眼中尽是笑意的肯定道:“你们平平安安便是我最好的礼物。”

    这句话落在刘挽的耳朵里啊,刘挽靠了过去, 郑重的道:“会的。”

    原本卫子夫不过是随口一说, 作为一个母亲,最盼望的莫过于孩子的安好。

    像现在这样,能够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知道他们都好。

    刘挽没有再接过话,此时的空中绽放一束美丽的烟花,竟然和星空融为一体, 如同那满天的星辰一般, 光彩夺目。

    不得不说, 纵然同样是烟花, 刘挽送给每一个人的礼物都不一样。

    她给刘彻送的是万里河山, 给卫子夫送的是星河灿烂。

    隆虑长公主实在忍不住感慨道:“都是养孩子,怎么差别如此大。”

    那羡慕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引得一旁的平阳长公主道:“满天下的人都在想这个的问题。”

    说话时视线落在刘彻的身上。不可否认一点,刘挽越是出色,刘彻对刘据的期望越高,当明白刘据永远都不可能像刘挽的时候失望才会越大。

    刘据现在在同龄人里算不错,但只要和刘挽一比,刘彻只会越来越怨念刘挽为何不是男儿。

    “二姐,上回你只见过霍光一面,随后匆匆离去。霍光对二姐慕名久矣,无奈表哥一直不肯带他见一见二姐。”此时刘据领了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孩童走来,此子长得算是清秀,一身藏青色的曲裾长袍,被刘据带过来时,少年立刻跪下道:“参见陛下,皇后,长公主。”

    想霍光自被霍去病带入汉宫以来,霍去病虽然让人教他读书识字,从来没有带他出入宫廷。如刘挽一般会问上一问,刘彻那儿,也曾问过,但刘彻最看重的是霍去病,一些细节上的事,霍去病既然是无意为之,刘彻是不会管别人的头上的。

    同父异母之子又如何,陈谦难道不是霍去病同母异父的兄弟?

    观刘彻对陈谦的态度便可知,他们的皇帝陛下完全不把霍去病之外的人当回事。

    大抵在这一点上,刘挽也是一样的。

    尤其在霍去病并不掩饰将霍光带入宫中那点小心思。

    她在这个位置,和霍去病的关系,霍去病所在意的,刘挽会重视,反之,霍去病认为她不需要去在意的,刘挽也会不管。

    刘挽手里的事情太多,一个既不让霍去病放在心上的孩童,刘挽又怎么可能会去过多的关注。权臣霍光还能不能成为权臣还是未知之数。

    不过,霍光能让刘据一再提及,由此可见霍去病有点意思。

    刘挽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视线落在霍去病的身上,霍去病道:“太子觉得霍光不错?”

    有些明知故问了呢。先前刘据提出过想让霍光随在左右,同他一起读书。

    当时的霍去病是觉得比起霍光,必须是陈谦相对更好。

    此时在霍光的面前再一次问及,刘挽没有插话,只管旁观之。

    刘据又不蠢,怎么可能会不懂霍去病的用意。

    “书读得不错。我偶然听他背半本《孟子》。上回他能”能什么的,发生不久的事,大家不至于都忘得一干二净,刘据适时而止,无非不想让人觉得他也是好战之人。

    “打一架而已,你不会打架?”万万没有想到,一旁的刘嘉马上问出这句话,刘据!!!

    坑他吗姐?亲姐?

    霍去病的视线落在刘据的身上,相当扎心的陈述另一个事实,“陛下也不会。”

    咦?刘彻万万没有想到火竟然会烧到自己的头上,而且,刘挽在那儿笑什么?

    敢笑刘彻的人除了刘挽也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刘彻轻咳一声,似在无声的询问,怎么的?

    “不会打架没事。他打得也不怎么样,和陈谦一比差远了。值得你为此另眼相待?”刘彻的事刘嘉是万万不敢多嘴的,论起霍光,刘嘉又不是没有去看过那天架打得怎么样。

    打架是打了,陈谦为此也算露了脸,那些挨打的人家都借题发挥找刘挽麻烦,最后没有一个再提起那些被陈谦和霍光打过的人。刘挽提出的改律法,定下科举将开的事,哪一桩不比这点小事更值得他们关注?

    所以,被打的人只能说白挨了一顿打,明明刚开始他们得了家长夸赞,道他们把事情办得非常好。后续他们想让家里人好好的治一治陈谦和霍光,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

    无奈他们那点本事,如果他们能对付陈谦,何至于被陈谦和霍光打。

    没有家里人出面帮他们安排好,他们再去和陈谦对上,简直是找打或者找骂,他们会那么傻吗?

    况且,这些日子刘嘉和陈谦没少往来。

    比起刘挽声名在外的厉害,都知道刘嘉极得刘挽庇护。不仅是刘嘉,刘嘉护短是出了名的。私下不少人觉得,嗯,他们家一个个威风八面的人都斗不过刘挽,他们别找死的去碰刘挽的底线,否则极有可能把自己坑死。

    想他们各家的人不正是被刘挽坑得不轻,现下都没有反击的法子?

    陈谦作为一个被突然拉进来对比的人,第一时间关注的是卫少儿的蠢蠢欲动。他亲爱的母亲一见霍光神色便不太对,可陈谦凝望卫少儿,似在无声的询问,怎么,卫少儿想让他或者陈家颜面尽失吗?

    在这里的人中,霍去病作为陈谦和霍光之间的纽带,霍去病不曾将人带到君前,证明在霍去病的心里,霍光这个人

    刘据将人带来,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谦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霍光的身上。

    “你不该在今天将霍光带来。”刘嘉点评完陈谦和霍光之间的差距后,如实而评价。

    “为何不呢?他既然想今天来,我就如他所愿了。”不仅是就刘嘉认为刘据此举有所不妥,其他人包括刘彻在内都觉得刘据此举不合适,但刘据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对刘据另眼相看了。

    没有刘据这句话,人人都觉得霍光能让刘据无视今日能在这上林苑内出现的都是卫刘两家最亲的人,外臣都不能参与,刘据考虑过卫少儿的心情,陈家人的心情吗?突兀的将霍光这样一个身份尴尬给带过来,他考虑过会让今日的喜庆气氛一扫而空吗?

    可是,刘据分明知晓霍光的意图,知道霍光有心露脸。

    不错,这确实算得上一个机会,但后果,未必尽如霍光的意。

    “怎么?”刘彻本来兴趣缺缺,方才还被霍去病提了一句,他也不会打架,叫刘彻的心情算不好。心情不好的皇帝突然意识到不对啊,他小看刘据了。为此,刘彻问一句。

    刘据面容平静的道:“二姐说,身处于一定的位置,纵然想停下,在身后各有所图的人都会推着我们往前走。霍光,他太冒进了。他并未意识到,他得去病表哥带到长安,能得名师教导何其有幸。他以为去病表哥不肯将他带到君前,不肯让他在父皇面前露脸,是害怕他夺去属于表哥的光芒。他以为能让父皇记住他,也能让我们记住他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想如他所愿,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损人而利己者,或许在最后也会损于己。”

    伏身在地的霍光在刘据的话音落下那一刻,突然的惊醒。

    他,他怎么会觉得刘据是个敦厚的人,便以为刘据不懂阴谋诡计呢?

    哪怕他不懂,想想他是谁教出来的?

    刘挽啊!这位公主将天下世族耍得团团转,她把刘据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完全是将一个个的人心全都曝露在刘据的面前,好让刘据明白,他身处于这样的位置,须得提防,须得再三小心,切不可不懂人心而利于旁人。

    刘彻的眼中流露出满意。

    “你得利了?”刘挽作为一个教导的人,她想问清楚刘据,他在纵容霍光的行径时,他难道得到了好处?霍光想损他人而利己,刘据并没有得利。

    “想来以后他会明白,我虽不喜于多言,也并非不懂阴谋诡计。想借助我的力,他更应该想想如何才能真正的利于我。”刘据觉得这样不错,“他是有才的,只是过于激进。”

    最后算是对霍光的评价,同时刘据不忘补上一句道:“御人之道,二姐教了我,我该学以致用,好与坏,但请父皇和二姐点评。”

    第429章 坏人好事

    哎哟, 刘彻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不过只一会儿而已,刘据想要点评,刘彻昂起下巴问:“你教的人, 你先说。”

    刘挽侧过头瞥过霍光道:“贪功上位者, 你想用来打磨你的心性, 御人之道, 很是不错。不过,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对你心生怨恨?留下这样一个对你生恨的人在身边, 等于在你的头上悬了一把刀, 你当真想好了?”

    被问的刘据在此时朝霍去病问:“表哥怎么说?”

    征询的是霍去病的态度, 同父异母的弟弟, 又是霍去病带进长安来的。霍去病不把人直接带到君前,也没有让人和刘挽接触,已然说明霍去病一定的态度不假,但远远是不够的。

    刘挽问的是霍光一但有意不轨当如何处置, 霍去病的态度也决定往后刘据对霍光的态度。

    “若敢图谋不轨者, 岂能留之。他若生出此心,为陛下,为大汉,当诛之。”霍去病铿锵有力的丢下这番话,表明态度。刘据对大汉对刘彻都极其重要,想对刘据不利的人, 霍去病绝不可能庇护。

    “好。”刘彻又是一番肯定的赞赏。

    刘据的心也立刻定了下来, 霍光此时已然抖成了筛子, 他如何能想到他的所有心思都瞒不过刘据, 更难以相信, 在霍去病的心里,再没有人比刘彻更重要。胆敢对刘彻不利的人,第一个为刘彻拔刀的人一定会是霍去病。

    “父皇只夸表哥?据儿难道做得不好吗?”刘挽无时无刻不忘提醒刘彻,别吝啬对刘据的夸赞好吗?刘据今天一番操作挺好的。刘据都说希望得到刘彻的点评了,刘彻别落下。

    不用说,又被刘彻瞪了。

    “你见过谁家的父亲总夸儿子的吗?”刘彻不禁反问。

    刘挽嫌弃无比的道:“严父慈母。狗屁不通。”

    “不用陛下夸,陛下方才笑了,就像当年得知你让人改进制盐之法时那样的笑了。”霍去病赶紧在一旁补充,好让刘挽知道,刘彻别管夸不夸刘据,他在心里对刘据满意无比,刘挽放心。

    刘挽瞟过刘彻道:“真别扭。高兴不说,不高兴也不说。父皇不怕忍出个好歹。”

    “先管管你自己。”刘彻被刘挽嫌弃得没能忍住回了一句,同时也对上霍去病,“你放才是怎么说朕的?朕不会打架?”

    霍去病!!!

    这句话都过去多久了,刘彻还能记住,可见是何等的耿耿于怀。

    “陛下英明睿智,需要的并非武力,而是英明果断。不会打架而已,自有会打架的人为陛下打,太子该向陛下学习。”霍去病能是让刘彻不高兴的人?别逗了,他无非是要想用刘彻这个例子,提醒刘据,打架这种事情不需要被人戳一下便耿耿于怀。他最需要学的是如何治理这个国家,怎么把人安定好。

    方才显得有些不悦的刘彻在此重重点头道:“不错。你啊,多跟你二姐学学。你二姐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她只管做她认为对的事。”

    得,又捧刘挽了吧。

    刘据作一揖应下,很是认同无比。

    谁能说不对?

    刘挽在用人之道上,观她的生意做大了,并没有任何乱子,纵然有不少人想对付她,终是没有揪到她的错处,可见刘挽有多会用人。

    “至于你。切忌心急。”刘彻算是对今天霍光做下的事划上一个句号,挥手道:“退下吧。”

    霍光如蒙大赦,连忙道:“光,告退。”

    后世大名鼎鼎的权臣霍光,终是过于稚嫩了些,他怎么会觉得,霍去病不想带他在君前露脸的情况下,他和刘据有所往来,便能顺利的在刘彻的面前露脸?

    如果说他想靠霍去病,却没有通过霍去病达到在君前露脸的目的,他这样贸然的越过霍去病,难道不是在告诉刘彻,他小心思太多?

    喜欢霍去病的刘彻,会因为霍去病的缘故爱屋及乌,反之,也不会喜于有人那样精于算计霍去病,更是这样一个企图将霍去病踩在脚下的人。

    霍光,野心不小。

    “表哥挡了人的路了。”刘挽打趣一句,不料霍去病不屑的道:“且观他的本事。”

    倘若真有本事,霍光已经进入长安,但凡他努力一番,定能如愿以偿。

    想怪霍去病没有给他引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霍去病为何要给他引荐?

    霍去病虽然不跟霍光住在一起,早年他都拒绝刘彻赐下的府邸,如今也不会讨要,只另处给霍光买了一处宅子,日常霍去病和从前一样,要么住在宫里,要么住在军中,但霍光的情况他是相对清楚的。不会有人觉得他把人带进长安后买了一处宅子,让人照顾霍光,更请人教霍光读书,便不管霍光如何吧。

    将霍光带入长安的霍去病,未必不怕霍家会和郑家一般,将来拖他后腿,同时也想知道,这一个小子在以后能不能够成才。

    只是,今日过后,怕是霍光得病上一些日子了吧。

    霍去病并不怎么在意,小心思不算太坏的事,端看以后这点小心思会不会用在正道上。

    除了霍光的突然出现稍稍让气氛一凝,伴随刘据显露出的心计,刘彻心情好,卫子夫也十分庆幸刘据能够长得这般的好。

    夜既深,都纷纷散去。

    霍去病同刘挽站定,给了刘挽一个画轴,刘挽一愣,霍去病道:“我都画好了,你没有画好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刘挽听懂了。

    “我画好了,只是画了好几副,不确定该送表哥哪一副。”刘挽伸手接过,待要打开,刘嘉突然冒出抱住刘挽,吓得刘挽急忙要将人甩出去,好在霍去病反应快,按下刘挽的肩膀,才让刘嘉免于一劫。

    刘嘉都被刘挽准备甩出了,惊得她心都要跳出来,多亏霍去病反应快,才没让她吃这皮肉之苦,心有余悸的刘嘉赶紧拍拍胸膛。

    对面的霍去病声音冰冷的提醒道:“再有下一次,我绝不救你。”

    出入过战场的人,对背捂的反应最敏锐,身体会做出最直接的反应,根本不会给别人反击的机会。刘嘉纯纯是找死。

    刘嘉面上讪讪的道:“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

    刘挽此时也反应过来,见刘嘉的样子,没能忍住的道:“我告诫过你,不要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会伤了你,怎么总不听呢?”

    “我记下了,我真记下了,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二姐不赶紧看看表哥送了你什么礼吗?”刘嘉纯纯是好奇好吧。她正是因为注意到霍去病拦下刘挽,因而才会跑来想看看霍去病为刘挽到底准备何物。

    今天是卫子夫的生辰,霍去病送给卫子夫的礼也是有心。此时背着大家给刘挽送的东西,刘嘉好奇无比。

    霍去病拧紧眉头,他给刘挽送的礼是刘挽的,并不意味他想让别人一道看,尤其这个人是刘嘉。

    “你也知道这是表哥送我的礼物。既是为我准备的。你怎么会觉得我愿意让你?”霍去病准备开口警告刘嘉前,刘挽先一步将礼物护在怀里,完全没有要打开给刘嘉一道观赏的意思。

    霍去病闻言嘴角弯弯,他知道刘挽从来都是最懂他的人。

    刘嘉瞪大眼睛想控诉,刘挽坚定的道:“旁人的礼能给你看,表哥不乐意的事,我不能因为你想便答应你。你啊,回去吧。”

    在刘挽的心里,刘嘉和霍去病同样的重要。正因为重要,刘挽才不愿意让他们起争执。

    送礼的霍去病并不希望他的礼物被刘挽没看之前被旁人看了,刘嘉再想打听,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成。

    刘嘉撇撇嘴,终是心不甘情愿的应下一声,走了。

    眼睛落在刘挽手里的画卷上,望眼欲穿。

    可惜刘挽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绝不会因为刘嘉的意愿改变。

    霍去病满意的笑了,没有忘记刘挽方才的话道:“你既然都画了,那都送我吧。”

    刘挽一怔,“都送?”

    “对,都送。”霍去病相当肯定的回答,刘挽显得有些迟疑,霍去病道:“你画的是我,都送我有何不可?你还舍不得吗?”

    问得刘挽心下一跳,连忙矢口否认道:“我不是。”

    霍去病一听马上顺竿子爬道:“既然不是,走,带我拿画去。”

    不由分说的上前拉起刘挽,让刘挽跟他一道去,别迟疑。

    刘挽手里拿了霍去病送的画卷,这时候要说不给霍去病,想想霍去病帮了她多大一个忙,她如今更是占尽便宜,好意思拒绝吗?

    不好意思的刘挽只能领霍去病往竹屋去。刘彻今夜留宿,方才坐久了,想走走,便邀卫子夫随他一道走走。

    走着走着,一眼瞧见刘挽和霍去病往竹林的方向,立刻喊道:“明日还要早朝,你是不打算睡了吗?”

    问的是霍去病,霍去病和刘挽闻声停下道:“陛下,父皇。姨母,娘。”

    刘彻一眼注意到刘挽手里的画卷,“哪里来的?”

    额!刘挽不得不老实答道:“表哥给的。”

    刘彻半眯起眼睛危险的望向霍去病,“今日是皇后的生辰,不是泰永的吧。”

    第430章 病了

    谁听不出刘彻的言外之意, 霍去病道:“难道姨母的生辰我就不能给泰永送礼?”

    噎得刘彻无可反驳,没有这样的说法。

    “画了什么?”刘彻决定放弃争论这个问题,他只想知道刘挽手里拿的是什么。

    刘挽直接将画别在身后道:“父皇,这是表哥送我的礼, 我还没看呢?”

    瞧这舍不得让人看的样儿, 刘彻只道:“朕问的你表哥。”

    霍去病意味深长的问:“臣能不答吗?”

    一个两个都管这么多是为啥呢?他送刘挽礼不行吗?

    哎啊, 有秘密了?

    正因如此, 刘彻更好奇了,伸手道:“让朕瞧瞧。”

    不想刘挽一听马上道:“不给。父皇不能强人所难。我们没听见, 没听见。”

    丢下这话, 刘挽拉起霍去病撒腿即跑, 霍去病反应快, 回头补一句道:“陛下姨母,我们告退。”

    刘彻??跑得如此干脆的刘挽,出乎刘彻的意料之外,还是卫子夫叮嘱道:“跑慢些, 夜里黑, 小心摔了。”

    “知道了。”刘挽的声音传来,刘彻郁闷了,“这是女大不中留。”

    卫子夫无奈道:“我倒是盼着是。”

    可刘挽对霍去病的态度,多年如此,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叫卫子夫都拿不准刘挽到底是懂亦或者不懂。

    刘彻一顿, 随后道:“咱们泰永不愁嫁。”

    多少人旁敲侧击的跟刘彻打听, 刘挽的婚事能不能考虑他们家。

    一家有女百家求, 不会没有人清楚刘挽的价值。可也正因为如此, 刘彻认为霍去病是最配得上刘挽的那个人。不仅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更是因为霍家无势。

    得刘挽之助力的人,必将满门荣耀。如今世族之势大,叫刘彻很是头痛,把刘挽变成别人的助力,刘彻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吧。

    比起旁人错综复杂的家势,霍去病最简单。尤其是得知霍去病对霍家人的态度后,刘彻更加的满意。

    只是霍去病和刘挽两个人,刘彻何尝不是十分的无奈,再加上刘挽现在的情况又特殊,刘彻更担心的是霍去病会不会被他们说中?

    想到这里,刘彻不由自主的再一次捏紧了手。

    阴阳家的人说了,他们找到了法子,但需要寻一个机会,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陛下怎么了?”卫子夫敏锐的感受到刘彻的情绪变化,在某一刻她竟然从刘彻的身上感受到一份恐惧。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能够让刘彻恐惧的存在?

    诸侯国如今都再没有和刘彻一战的能力,匈奴再强大,也在卫青、霍去病、刘挽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的给予重击,再也不像从前须得大汉求和保境太平。大汉怎么可以会再有让刘彻恐惧的一切?

    “无事。罢了,随他们闹吧。”刘彻收敛情绪,也决定不打听刘挽和霍去病之间的事。他们都有分寸,何必过问诸多,让他们不高兴?

    刘彻转头同卫子夫道:“我们回去吧。”

    卫子夫是不可能直问刘彻为何而生出畏惧,她唯一能做的是陪伴在刘彻的身边,在刘彻想说的时候安静的听。

    刘挽拉起霍去病一跑,直到完全看不到卫子夫的宫殿才停下。

    “陛下不会再派人把我们喊回去了,你歇歇。”霍去病分析眼下的情况,但凡刘彻真要不依不饶,一准派人跟上了。现在都没有见人追上,刘彻定是放弃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霍去病和刘挽对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放松。

    “不成,我得赶紧看。我都没看的画,先让别人看了。”刘挽好不容易匀了呼吸,立刻要打开画卷看。

    “天黑了。不会再有人了,我们到竹屋再看。”霍去病按下,从刘挽手里拿过画卷,直接放进袖中,竟然刚刚好?

    刘挽好奇询问:“表哥藏了一晚上?”

    霍去病颔首道:“自然。”

    不藏着,霍去病断然不可能将能刘挽和礼交到旁人手中。宫里人来人往,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动手脚?刘挽得罪的人太多,因而霍去病都得小心再三。

    刘挽不禁笑了,“表哥有心。”

    月光之下,河畔之侧,轻风拂过,此时的刘挽和霍去病近在咫尺,刘挽说出这句有心时,嘴角的笑意加深,满眼里都是在她面前的霍去病。同样,霍去病的眼里也只有一个刘挽。

    “长公主。”这时候传来一阵叫唤,让刘挽和霍去病同时回过神,只不过霍去病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恼怒,今晚不长眼的人怎么那么多?

    可怜的华柬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还是只能硬着脖子道:“时辰不早了,皇后让人传话让长公主早些休息,莫要太累了。”

    刘挽笑了,往后退了几步道:“知道了。表哥,咱们改日再看画?”

    方才的气氛让刘挽在此时只想离霍去病远一些,再远一些。

    霍去病似是洞察刘挽心思道:“好,明日我得闲再来寻你。你的画我也拿走。”

    啊,刘挽瞪圆了眼睛,都到手的画了,竟然叫霍去病拿了回去,失策。

    霍去病轻笑一声,与刘挽轻声道:“好了,回去吧,早些休息。”

    刘挽自己说出口的话,总不能想改口就能改口。

    于此时,刘挽只能同霍去病挥手道:“好,表哥也早些回去。你怕是回去还有得累。”

    这话中的若有所指,必须是霍光。

    不想霍去病道:“我不打算现在去见他。”

    同刘挽再一次对视,霍去病显得冷酷的道:“他并没有特别重要。”

    这才是重点所在。一个并不特别重要的人,他的出现与否,并不会影响霍去病先前的准备。

    刘挽嫌弃的吐槽道:“真冷血。”

    不料霍去病并不觉得这样冷血的自己有何不可,理所当然的道:“对我而言,所谓的血脉并不重要。血脉对于我的母亲而言,并不能成为她将我护在身后的理由。而陛下,他与我并无血脉之情,但陛下对我的好,无人能及。这又该从何解释?陛下有令,我但无不从,为了他们费尽心力,他们并不配对吧。”

    一个只是让他的母亲怀上他的男人,算是他的父亲又如何。那个男人对霍去病而言连刘彻的皮毛都比不上。自然也不会值得他倾尽所有去对待。

    况且,霍光与他更是隔了一层。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对霍去病而言同陈谦没有过多的区别。霍去病待陈谦是有多好吗?不远不近的相处着,相互都不会麻烦对方,算得上熟悉的陌生人而已。霍光,亦如此。

    刘挽能说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霍去病冷血,这也能叫冷血吗?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更多在于相处,他们都不是那种认定血脉的人,正因如此,他们相互之间也断然不会做出因为血脉的事而对人无限包容的事来。

    观霍去病对刘嘉和刘据他们的态度便可知,想得到霍去病的认可并不容易。

    “困了。表哥早些回去休息吧。”刘挽并不觉得霍去病这样的态度有什么不好。年少的霍去病若非卫青和卫子夫护着,未必能平安长大到入刘彻眼的时候,故,刘挽知晓霍去病并非无情之人,剩下的,霍去病怎么开心怎么做,她为何要管诸多?

    “明日。”霍去病亮出手中的画卷提醒刘挽。

    “表哥先给我也成。”刘挽呶呶嘴接话,霍去病笑道:“我怕你得了画卷把我的忘了。”

    咦!刘挽嫌弃无比,突然打起哈欠来,霍去病便不再多言道:“好了,快些回去睡吧,你困了。”

    确实是困了的刘挽重重点头,“表哥也早些睡。”

    霍去病应一声,目送刘挽走远,他才转身离开,往军营的方向去。

    只是他才刚回军营,立刻有人来了,“将军,霍小公子病了,发起了热。”

    不出霍去病所料呢。

    可是霍去病只吩咐道:“派人请最好的太医去,莫让他出了事。”

    这话,一旁的人听了一愣,也明白霍去病的言外之意,请太医过去瞧瞧霍光,霍去病是不打算回去见霍光。

    前来禀告的人一愣,但也清楚霍去病说一不二的态度,立刻应下一声是的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又有人来禀告了,于霍去病的耳边一阵耳语,霍去病一顿,最后赞许道:“够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此话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像是赞许对吧,实际上呢?

    霍去病吩咐道:“看好他,有任何异样及时来禀。既然太子想用他磨砺自身,他也想往上,且如他所愿,以后让他往太子身边去。太子愿意留下他,他可以留下,太子认为他留不得,或许该送他回霍家了。”

    一番叮嘱的意思,谁能听不出来那说的人分明正是霍光。

    一旁负责叮人的听完霍去病的话后,突然觉得某一位小公子有些可怜。

    不料霍去病道:“路是他选的。他以为我将他带入长安,理所当然的就应该对他好?为他铺出一条光明大道?未来的路该自己走出来,靠别人得来的荣华富贵终是靠不住。我当年如此过来的,怎么,难道他不该如此?”

    说到这里,霍去病道:“连泰永自幼得宠于陛下,也从来不敢松懈,更不曾倚仗于陛下,而是凭自己闯出一番天地。他有何资格要求我为他铺一条光明大道?”

    第431章 靠自己

    以霍去病当年的情况, 卫子夫得宠于刘彻,卫青也是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卫家崛已然起了,他完全可以像别人一样, 踩在卫子夫和卫青的努力之上, 安享荣华富贵。

    但霍去病并没有。

    他自小跟在卫青的身边, 受到卫青的影响极大, 他懂得国家尚未安宁,他知道大汉边境不安, 卫青有平定匈奴之志, 也想卫国保家, 霍去病认同无比。当他们都有这个机会时, 无论是卫青亦或者是霍去病,都会选择朝同样的目标前进,绝不会后退。

    如今,霍光有野心, 可以的, 霍去病绝不会阻拦霍光往上爬。但是霍光该有所准备,这一条路想再往前达成,须得他有一定的本事,如果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又想站在顶峰,他该有觉悟, 自己将会落得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额, 一旁纵然在心里未必不会觉得霍去病有些太狠的人, 听完霍去病的话后, 终是默默的把嘴闭上了。

    是啊, 靠任何人都不如靠自己,霍去病能有今天的地位,能在军中扎稳脚步,是他靠实打实的军功争下来的。为此霍去病在刘彻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刘彻每每见霍去病都是越发的满意。所有的一切和霍去病多年的努力是脱不了干系的。

    霍光已然得了便宜,若不是有霍去病,霍光或许这一生都未必能够踏足长安,自然也不会有机会靠近皇室。

    这些便利是霍去病给的,接下来霍光要如何利用这些便利,成就自己的野心,须得他自己把握。霍去病并没有任何理由帮得太多。

    “是。”被霍去病一番提醒意识到如今霍光所处的位置已然远胜于无数人的人,立刻应下退下去,马上去安排霍光的事。

    霍去病等人都走远了,沉思了半响,慢慢的拿出画卷,轻缓打开。画中所画的正是刘挽,一身铠甲持银枪于手,驰骋于战场之上的刘挽。

    他见过刘挽无数的面孔,但依然会觉得,这样的刘挽是最英姿勃发,最叫人挪不开眼。

    “也不知道你画的是怎么样的我。”霍去病喃语一句,显得对刘挽所画的他很是期待。

    好在,这份期待没有让霍去病久等。第二日早朝后,刘挽在刘彻那儿提起科举的试卷。

    额,大汉朝要开科举了呢,刘挽提起的,底下的人们都错愕得不知如何插手,纵然在此之前刘挽已然提议让刘彻下令众臣拿出个章程。

    可是,让他们动脑想出的都是损及他们的事儿,这些人能干才怪。

    三催四请依然没有章程,一度让刘彻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刘挽认为刘彻该早习惯了才是,这些人又不是第一天这般模样,怎么先前的时候刘彻能接受,如今反倒不成了。

    刘彻一听刘挽说起风凉话,那心情绝对是算不上好的。

    大汉的种种问题刘彻若非清楚,也不会早些年开始推行察举制,可惜,这样的办法在这些年里也被人渗透,刘彻再一次被人架空。

    刘挽提出的科举制,刘彻瞬间意识到其中的好处,但同时也向刘挽指出问题所在,世族底蕴毕竟摆在那儿,他们可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刘挽不可能不明白一个道理,想让这些人老实不可能。而要说天下间读书最多的人也都是在世族。科举一开,最终得利最大的人依然是科举。要是不想继续由世族把控,须得让更多的人读书,让他们可以离得大汉朝的中央近一些,再近一些。

    是以,刘挽提醒刘彻,藏书楼重要吧?

    早些年刘挽推行的时候便是为现在而准备,那时候的刘彻何尝不是想到这个可能,只是刘彻怕是如何也料想不到,真会有用上的一天。

    世族传承多年,久经战乱能存活下来的,都是厉害的。

    刘彻被他们压得烦闷,不愿意受制于人的帝王,必须得千方百计的考虑如何削减他们的势力及影响力。

    刘彻任用张汤,再让刘挽用商道不断的夺去他们的利益,确实能够达到一定的好处,而且局势显然是越来越好的。这样的情况下,再推行科举,刘彻只对刘挽提出一个要求,尽可能的让世族的人别太得利。

    听起来有些可怜对吧。

    当皇帝的竟然只求在推行政策的时候别让敌人得利太多,由此也可以看出,大汉的天下都已经落到何种的境地了。

    刘挽知晓刘彻的不易,提醒刘彻别忘了官员考核一事。

    诚然各家都是世禄世卿不假,但为官不为,更无法给刘彻这个皇帝分忧,难道刘彻不应该把这些人换下来?

    世族虽然都有野心,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各自的私心,更没有所谓的竞争。

    此消彼长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也正是因为明白,刘彻完全可以利用。

    世族确实是抱团的不假,挑起他们相争,为了各种各样的位置,有什么不能的?

    况且,考核之制,那是让真正有本事的人有出头的机会,谁还能不服不成?

    刘彻当时在听完刘挽的建议之后,尤其是听清刘挽说到细节处,哎哟,那叫一个高兴,大夸特夸刘挽主意,末了针对不干事儿的人,撤。换!

    刚开始还有人不太服气,等意识到刘彻来真的,空出去的位子已然叫人补上,他们再想表现。哟,等着吧。

    杀鸡儆猴的效果必须是显著的。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身在其位,不谋其政。

    刘挽此时将所及的科举制度的章程送到刘彻的跟前,底下的人们心情都是非常复杂的,好想从刘挽的手里把东西抢过来!

    可惜,他们不敢。

    况且,只要刘挽在,他们纵然是抢走了眼下这一份,难道刘挽写不出另一份?

    “让他们都一道看看。”刘彻接过的同时,提醒刘挽别藏着掖着,给上人手一份,迅速的看完,一道商量才好。

    随刘彻话音落下,好的,立刻有人将印刷好的章程全都奉上,人手一份,全都一模一样。一个个的官员表情越发的复杂了!

    好难过!好无力!能不能来个人把刘挽收了?

    心里默默低吼的人不在少数,刘挽像是完全看不见他们那如同便秘一般的表情,只管直接开口道:“既是大汉第一次科举,准备了一年,应该诸位不会让陛下失望的吧。”

    听听刘挽的话,应该不会让刘彻失望的意思是什么?

    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全都被刘挽牵着鼻子走?

    “陛下让长公主负责科举事宜,显然是相信长公主,我等自问不才,怕是无法为长公主分忧。”不成,必须反击,绝对不能继续由刘挽说什么是什么。

    这种情况下,就得将责任划好。

    刘挽是主事儿的人,别想用刘彻来压他们,他们不吃这一套。

    要做事,刘挽可以去干,他们拦不住。想让他们做事,不好意思,他们自问没有这个能力。

    “哦。难得你们承认不才。那无才之人当如何?”刘挽一点都不意外面对各种各样的刁难,毕竟要不是他们自己说自己无能,刘挽但凡想动手都有一定的难度。问出此话的刘挽视线落在某位丞相李蔡的身上。李蔡!!

    一个个是蠢!他们难道不知道刘挽最盼他们犯错?

    尤其是在科举将开的节骨眼上出错,妥妥是给刘挽的人让位,让刘挽可以借机把自己的人提拔上来,并且通过科举事宜站稳脚跟。

    刘挽得不到回应,刘彻那儿明显对此时的情况也同样是不满。

    因而刘彻的目光已然落在李蔡的头上,似在无声的询问,莫不是李蔡觉得他这个丞相不当也罢了?

    李蔡连忙道:“为官不为,当以罢黜。”

    他们觉得自己的官当到头,不想干了,不好意思,李蔡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好不容易才混上丞相的位子,他想大展拳脚,光宗耀祖呢,你们想死,别把他拖上!

    李蔡毫不犹豫的把人全给卖了。

    并未注意到刘挽和刘彻在听到他这句话时,不约而同的交换眼神。

    世族,他们虽然团结,但也为各自谋划,压一波人提一波人,纵然都知道那是计,世族们也无法控制。人心,从来都是自私的,利用人的私心,未必不能扩大刘彻一方各自优势。

    刘挽这些年手里并非没有合作的世族,日常或许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但如果说刘挽能为他们铺一条光明大道,没有谁会舍得放弃。

    “所以,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刘挽得了李蔡的话,也不想跟他们再多废话,干脆利落的询问,一个个是不是决定争一口气,官当不当都无所谓?

    “陛下。”自打李蔡开口,一旁的人都快控制不住要冲上来狠狠的咬上李蔡一口,刘挽再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落下,刘彻那儿并未出言喝斥,可见他也是认同刘挽的做法的。

    那不成,罢黜他们的话须得从刘彻嘴里说出才能作数。

    刘彻冷冷一笑的问:“怎么,朕会帮你们?亦或者在你们的心里,任由你们摆架子装清高,不把朕放在眼里,朕须得受你们的气才对?”

    开的哪门子玩笑,刘彻本来就不是那受气的人,如今刘挽想出办法帮他对付世族,他是疯了才会帮他们对付刘挽。

    第432章 物理消灭

    一群人被刘彻直白的点破某些事, 脸上阵阵发青。

    刘彻平日里跟他们之间虽然各有各的不满,却总要维持面上的和睦,彼此都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偏这一回刘彻一改常态,戳穿他们的那点龌龊的心思不说, 更想问问他们, 是不是拿了刘彻当成傻子?以为刘彻日常表现得太好欺负, 他们竟然企图在刘彻的头上作威作福?

    嘶, 刘彻是好欺负的主儿?

    “科举一事你们配不配合?”刘挽得刘彻撑腰,好的呢, 更不用绕弯子, 干脆利落的问, 他们几个是要听刘挽的呢?还是不听?

    李蔡欣赏一个个猪肝脸, 半点没有要出面为他们求情的意思。

    都到这个地步,傻子都明白刘挽刘彻是一路的,甚至刘彻利用刘挽达到的目的或许远比刘彻本身预想的都要好。他们不是不想对付刘挽,而是他们无法忽略的一个事实是, 他们不是刘挽的对手。

    正因为不是对手, 才让他们一直居于下风,有心作为,无奈却没有一丁点成功反击刘挽的可能,这一点何尝不让他们郁闷无比,但最终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

    “来人。”刘挽等不到想要的答案,并不打算继续等下去。确实, 这个世道世族为主不假, 因为他们拥有这个世间最顶尖也是最多的人才, 可是, 别以为刘挽近十年的经营一无所获。寒门之士, 那些家道中落的人们,他们无时无刻不思如何再复祖上的荣光,可是他们的上升之路被世族牢牢的把控,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出头。直到刘挽提出的科举制度,打破层层框架,让他们有了机会可以凭本事走向长安,走进大汉的中央。

    眼下越多的人要跟刘挽或者刘彻作对,在这些寒门庶士的眼里最好不过,世族们一但闹腾得过了被刘彻出手清理,也就意味着寒门庶士们将得到更多的机会。

    世间诸事,都躲不过利益,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也会让更多的人削尖脑袋的往里挤。

    刘彻的身边,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吸纳不少人才。无数的人都在等各方的人出乱子,如此他们便可以顺势而上。

    “长公主,我等只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配合长公主,故有方才的一问罢了。长公主放心,长公主交代的事我们一定办好。”眼看刘挽不退不让,明摆着如果他们一个个敢不配合,她就敢把他们全都罢黜,重点在于刘彻的默许。

    一个公主啊,大汉的公主纵然一直以来都是权势滔天的存在,有谁像刘挽这样,一言不合能罢黜官员的?

    像馆陶大长公主,平阳长公主那样,不过是仗势嚣张一些,也都影响了皇帝一些罢了,都让人不得不接受。轮到刘挽这样,多少人想骂娘,想说把刘挽放出来的刘彻,是想再造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公主吗?

    无人敢问刘彻,他们要是问出口,刘彻想来也是不介意肯定的告诉他们,不错,他有这个心。是以,他们待要如何?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是不吩咐你们的事,你们不打算做?”刘挽何许人也,能随便被人算计?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在跟刘挽说,他们没有脑子,他们只会听命行事。

    没有脑子的人啊!还能留吗?

    刘挽嘴角尽是冷意的问:“难道你们存在的意义不是解决问题,而是看我去解决问题?我要你们来看热闹的?”

    额,谁能乐意被人看热闹?

    “我知道你们不差朝廷的那点俸禄,毕竟你们各家的家底都比大汉的国库有钱,啊,在盐务收回之前有钱。可是,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权势,你们想在朝堂上耍这个威风,那是不是你们得到这点满足的时候,也应该让满足你们的大汉朝廷得利?互惠互利的生存之道,难不成还要我教你们?朝堂上的事尽让你们占尽便宜,大汉吃亏,到最后你们都凌驾于大汉之上,你们必然乐意,问过大汉皇帝愿意吗?”刘挽很平静的询问人,和人讲理,在理而不在于声高。

    “君与臣,我父皇自问没有对你们多苛责,倒是你们一个个恨不得把大汉掏空,最好能由你们来掌控到底谁当这个皇帝,实施哪些政策,从而让你们越发的得利,皇帝或许都能由你们来当了,你们才会最高兴对吧。”刘挽道破他们的那点小心思,吓得一干人无二话的后退,赶紧向刘彻表忠心道:“陛下,臣等绝无此心。”

    刘彻不发一言,这种时候刘挽既然掌控全场,他只需要听着,看着,足够了。

    “那你们说说,科举之度当真那么不好?是不是如果朝廷执意推行,你们会考虑换一个皇帝?”刘挽才不管他们怎么说,她感觉眼前这些人都极是不善,很有心换一个皇帝呢。毕竟刘彻太过强势,也是顶顶的聪明,他们属实不是对手,一旦能够有机会对刘彻下手,未必见得他们不敢。

    “陛下,臣等万万不敢。”一听刘挽越说越严重,吓得一群人不得不跪下,扯了声音向刘彻表明,他们真没有这个心,真的没有。

    刘挽冷冷的一笑道:“没有是最好。要是有啊,我挺盼你们动手。毕竟,兵乱之始,百姓虽然也会受苦,但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上一波你们这些人,挺好。”!!!没有人想到刘挽竟然会当他们的面承认对他们的杀心。

    杀一波!

    一波是多少?

    要杀上多少人呢?

    这个问题从脑子划过,惊得他们心都要跳出来。

    几乎在那一刻,一群人才意识到,在他们视刘挽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时候,何尝刘挽不把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相比于刘挽有能力解决掉他们,他们是生不出心对刘挽下杀手的。因为他们再清楚不过,先前有心要杀刘挽的人,都已然为之付出代价,再有人敢乱来,须得想想会不会被刘挽捉住机会连根拔起。

    而现在,他们万分确定一点,刘挽很想把他们连根拔起的。这简直比刘彻还要可怕。刘彻至少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透露出一丁点这样的心思。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望向刘挽的眼神都变了。

    因为他们很真切的感受到,刘挽那纯粹无比的杀意,以及那隐忍。

    不是,有没有人告诉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刘挽怎么会有杀他们的心?

    没办法,虽然这些年他们和刘挽互之间看不顺眼的事多了去,那都只是在暗地里斗,刘挽这个人从来不刻意的为难他们,当然也是因为刘挽从来都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人。以至于他们都觉得,刘挽都把他们牢牢压得死死的,不会像刘彻一样想杀他们吧。

    事实上呢?

    刘挽此时显露出来的杀意非常的纯粹而且浓烈。比之刘彻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他们怎么了?什么时候他们惹了刘挽而不自知?

    无数个为什么从这些感受到刘挽杀意的人脑子闪过,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刘挽突然生出如此强烈的杀意。

    别说他们,饶是刘彻何尝不是一脸的莫名。

    在刘彻的记忆中,刘挽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甚至算得上心慈手软,正因如此,才让刘彻很是担心刘挽上了战场会不会不敢杀人。

    好在,霍去病亲自手把手的教得刘挽非常的好,刘挽没有心慈手软,在战场上尽显果断。这何尝不让刘彻暗松一口气。

    但是,这一刻刘挽在说出想杀掉眼前的这些世族时,刘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刘挽浓烈的杀意,第一次刘挽这样显露出她的杀心,刘彻都有些纳闷了。

    刘挽之所以会对这群人动了杀心,何尝不是因为这样的一群人把控天下,他们让普通人没有了生存下去的机会,如今更在不断一点一点的压榨普通人,也企图架空上位的皇帝们。想世族这个词的影响力是怎么在中国历史上渐渐减弱的?

    大抵是在黄巢之后吧,黄巢几乎屠尽世族。

    也是在那之后,世族们的影响力才开始削减。

    所以,从肉/体上将人消灭是最好的办法。大汉朝,已然陷入一定的怪圈里,如果给刘挽更长的时间,刘挽有办法徐徐而图。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刘挽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知晓之后世族们的作为,当刘彻到晚年时,没有更多的精力掌控世族,这些人蛰伏的人开始动了,千方百计的要挑起皇室动/乱,历史上的所谓巫蛊之事,要说其中没有世族的推手,鬼都不信。

    是以在这一刻,刘挽是真的想把这样的一群人杀了,杀光!

    她的念头如同那干柴遇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在刘挽之下的世族们都感受到刘挽的杀意,控制不住的颤抖。不是,谁来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刘挽怎么会对他们生出杀意?他们,他们没有做出什么不对的事吧!不过是几句不肯配合刘挽的话罢了,又不是第一回,怎么刘挽不动怒却又生出杀人之心。

    别啊,别啊!他们,他们最多绝不再乱来,也保证一定会配合刘挽把事情办好?

    第433章 挑明

    是的, 不要怀疑他们的求生意志。正因为不想死,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跪下道:“方才是臣等冒犯长公主,望请长公主恕罪。长公主但有吩咐,臣等不敢不从。”

    连声的一番告罪, 叫刘彻听在耳朵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瞧瞧吧, 瞧瞧吧, 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刘挽听清他们的话, 毫不掩饰她的遗憾道:“可惜了。”

    本来已然伏身在地的人们听到这话,控制不住的再一次抖了抖, 非常庆幸他们的识趣。

    “我很期待你们表现。从前我是不喜欢杀人的, 但现在, 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都杀了, 只为大汉清除障碍。你们的存在是障碍吗?”刘挽惋惜之余,不忘提醒他们千万别忘记她的意图,她都生出杀人之心了,杀多少, 完全取决于最后到底会有多少人不配合。

    “不, 自然不是。”此时此刻的刘挽比起刘彻来都要可怕,正因如此,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一群人急忙的表态,只怕一不小心在刘挽那儿落得一个作为障碍的标记,那他们真是要离死不远了。

    谁都明白一个道理, 得罪一个非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 本是一件可怕的事, 尤其刘挽有钱有势, 她还有兵!

    真要是把这样一个人惹毛了, 刘挽动手,她会在意后果?她会害怕因此引发的动荡吗?

    说实在话,一但刘挽真要出手,那一刻的刘挽敢把反抗她的世族全都杀个精光,绝不怕任何后果。

    他们算是刘挽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将心比心,杀眼中钉,肉中刺,会有人觉得舍不得吗?

    是以,他们万分肯定,刘挽要杀他们的心,在他们的不安分之下,只会越来越纯粹。

    “长公主放心,我们马上安排下去,定会保证此番科举的成功。”障碍是不可能作为障碍存在的,他们所需要考虑的何尝不是,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打消刘挽挑他们毛病,借机杀他们的心思。

    对,科举,科举。

    刘挽已然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了对吧。

    科举取士,寒门也有出头的机会,这样的情况下,刘挽该提拔人和他们对抗,而不是直接出手将他们斩草除根。把他们全都杀了,恐引起无数人的恐慌,这对大汉而言也未必见得是一桩好事。刘挽,刘挽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刘挽不紧不慢的问:“这么说你们现在不需要我告诉你们,该如何安排科举诸事?”

    对上他们如此识趣,刘挽显得很是遗憾,既然要跟刘挽叫板,不应该继续保持下去吗?怎么能突然变脸了呢?

    她盼他们能够继续强势,如此一来刘挽也不至于会觉得他们不该死!

    嘶!都接收到刘挽的遗憾了。

    有门,有门!

    谁也别再想不开的把眼前这位煞神开罪了,好好的配合刘挽。别再闹,别把他们各自逼上绝路,行的对吧?

    “长公主放心,臣等一定安排妥当。陛下和长公主若没有别的事,臣等先行告退。”跑,麻利的跑,绝不能在刘挽想杀他们之心强烈的时候在刘挽的面前蹦跶,容易一不小心说错话刺激刘挽,万一要是刘挽真要动气,敢问他们如今的这些人里,有几个能够跑得了的?

    显然,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信心。

    既如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势不妙理当避之,把一个已经亮出刀,这就要砍人的主儿再逼一逼,难道他们是疯?亦或者是活得不耐烦了?

    退,赶紧的避,有多远避得有多远,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他们怕死。

    刘彻!!

    现在的刘挽在他们的眼里那么的可怕?

    也对,谁还能不怕死不成?

    既然怕死,怨不得他们避之,而且表明配合。

    哼,一个个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刘挽不吱声,让他们是过来商量事的,刚开始他们摆出一副完全不想商量的态度,现下他们又是一副陛下,长公主,你们都不需要操心,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安排妥当的架式。

    事情的决定权在刘彻那儿,刘挽是不介意给亲爹搭把手,杀气外泄,毫不避讳的让世族们知道,她对他们的容忍度已然到了极致,如果他们再不懂得收势,再要步步紧逼,莫怪她不客气。

    但是,她是不会越俎代庖让人退下去的。

    刘彻道:“既然有心,朕拭目以待。”

    提拔起这些人的刘彻是要他们为他分忧的,但这些年来这些人里有多少真正为他分忧未可知。现在他们话说得再好听,刘彻的态度一直都是一样的,再看看。

    不过,他们想退下去而已,让他们退就是。

    得刘彻开口,一个个连忙迫不及待地告退,连同李蔡也想走,不料刘彻唤道:“丞相留下。”

    李蔡敢不听吗?

    收获一群人幸灾乐祸的眼神,李蔡不得不回身立在刘彻和刘挽的跟前唤一声陛下。

    刘彻应一声,不慌不忙的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你清楚。你是丞相,当思为朕分忧。科举之事关系重大,原本是想让你助泰永一臂之力,一想你的境地,罢了。可是,明面上不能搭手,私底下还是要的。”

    这话,李蔡能信吗?

    刘彻那一句他的境地,他是何境地?别开玩笑了。

    “陛下但有吩咐,臣绝无不从。”李蔡连忙表忠心,观刘挽方才的态度,未必见得刘挽不会对他下狠手。因此,识时务,必须要识时务。尤其现在的情况何尝不是刘彻在询问他的情况,以确定某一个当丞相的人,心里是否有大汉的江山,有刘彻这个皇帝。

    一但连刘彻都觉得李蔡不可信,李蔡的下场可想而知。

    日常世族们之所以胆敢无法无天,归其根本无非是因为这样的一群人觉得上面的皇帝有所顾忌。然而方才刘挽显露出来的态度,全然是无所顾忌,任意妄为的架式。这种情况下,旁人都能识时务的表示他们一定会跟刘挽配合,断然不会生出与刘挽为敌的心思,李蔡岂能不懂。

    刘彻冲刘挽道:“你说。”

    对呢,事情既是刘挽挑起,剩下的事情交由刘挽制定,要李蔡做什么,不需要李蔡做什么,全都由刘挽决定。

    “先前制定下的官员考核制度,丞相应该不会忘了吧?”刘挽接过话问起这样一句好似跟科举一事完全不相干的事,李蔡却抖了抖。

    先前刘挽忙于让人对付她的时候,着重关注的从来都是科举事宜。现在呢,科举一事定下之后,刘挽又开始提及官员考核一事。

    不会有人觉得这两件事毫不相关。

    也不会有人觉得,刘挽当时拿一头放一头,完全是因为她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恰恰相反,刘挽太懂得人心,知晓人在哪一种情况下优先关注的内容,她呢,顺应人的心理,将某些事情适时的放一放,以达到先做成一件事,再用另一件事牵制于人的目的。

    科举事宜,因刘挽有心要闹大,闹得人尽皆知,纵然朝堂之上很多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肯同意推行此事,没有关系,刘挽相信这群懂得利用无数读书人的世族,必也会明白,世族一但引得天下人群起攻之,世族没有一个人的日子好过。

    科举先前的推行是重中之重,刘挽以己入局,引天下人先攻于她,为的是扩大影响,如今科举事宜已然闹得人尽皆知,也将要开启,如今刘挽所关注的是,官员的作为。

    官员考核为何而制度的,正是为了管官。

    一个个当官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一度是让刘彻相当不满的,恨不得把这群人全都换了。

    无奈大汉朝当官的都几乎是同样的德性,换了一个,下一个可能依然是这般模样,换来又有何意义呢?

    官员考核的出现对天下的官员来说都是一种鞭策,让他们牢记,他们这个官并非当上之后就能一劳永逸的。

    当官,如果他们当不好这个官,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为民解难,不好意思。他们这个官当到头了。

    “官员考核,先前规矩是定下了,放着放着,是不是李丞相也忘了?”刘挽突然的一问,问得李蔡心肝再一次忍不住的颤动,连忙矢口否认道:“臣不敢。”

    “既然李丞相记得,正好,就用这一回的科举让天下的官知道,他们的官到底应该怎么当才合格。规矩定下,理当执行,不好形同虚设对吧。”刘挽依然面带笑容的问,只为了让李蔡意识到一点,规矩已定,刘挽别的要求也没有,只要他们都乖乖的遵守。拿规矩不当回事,那她是一定会因此不高兴的。

    李蔡属实没能忍住的抬头望向刘挽,“规矩既已定下,也无须长公主亲自示范。”

    “你确定?”刘挽为何要让李蔡旁观,其目的莫过于让李蔡看清标准,以后照这样的标准执行。李蔡推诿的原因,说到底无非依然是不愿意遵守。

    两人所指,各自明了,谁也不想后退一步,可是,如今占据上风的人是谁?难道不是刘挽吗?

    刘挽又道:“我虽然不想动粗,但如果只有动粗才能解决问题,我不介意。”

    第434章 你是有福的

    明明白白的威胁, 是刘挽在向李蔡昭示,她没有多少耐性跟他扯皮,她之前的提议,不管是哪一样, 她一时顾不上, 并不代表她会一直顾不上。

    当她再提出来推行的时候, 也就是她打定主意非做不可的时候。

    不要试图和她讲任何所谓的道理, 他们的那些道理都是老调重弹,没有任何的新意, 刘挽一点都不愿意接受。况且, 最重要的一点是, 她既然提出, 证明此事非做不可,身为丞相,他该想的是如何将事情落实,办好, 而不是在想方设法的求情。

    诚然那也有可能损及的是李蔡本身的利益, 作为一个丞相,该有一点觉悟是以国家为重,而不是自己。

    刘挽既然都已经生出一个说不好,她完全要动手以绝对的物理方式解决他们的心思,这种情况下,李蔡该懂得, 闹得不好刘挽绝对会干。

    李蔡确实在这一刻明白了, 他要是敢不配合, 瞧着吧, 刘挽断然不可能放过他。

    一眼瞥过刘彻, 李蔡的意思何尝不是希望刘彻出面管上一管。

    他的女儿,如此的威胁朝堂的重臣,刘彻认为不应该管上一管吗?

    “陛下。”可惜,刘彻巴不得有人能出面治治这些世族,毕竟这些年刘彻没少想主意对付他们,若非没有绝对的法子管住他们,何至于刘彻为难。

    如今刘挽出面,为刘彻避开了多少的非议,他只要不吱声,刘挽能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试问这种情况下,换谁站在刘彻的立场会出面阻止刘挽?莫不是李蔡也当刘彻傻了?

    刘彻平静无波的回视李蔡,似在无声的询问,李蔡是认为他这个当爹的会不支持女儿为他的江山谋划吗?须知在刘挽这儿,刘挽才是真正为刘彻着想的那个人。

    李蔡一咽,他的所有办法显然都行不通。

    “丞相不愿意?”刘挽等了半天,李蔡依然无法做下决定,刘挽料到的,故而李蔡大可试上一试,刘挽有没有后招。

    观刘挽胸有成竹的样子,李蔡要是再不敢出声,有些事就不赶趟了。

    “臣一定办好。”刘挽强势得丝毫不比刘彻逊色,骨子里还真是父女对吧,李蔡没有办法,不得不低下这个头,向刘挽保证,他一定会把某些事情办好。

    刘挽要的正是这个答案,“好,那我们等丞相的好消息。”

    嘶,赶鸭子上架不说,还等人的好消息,刘挽是不把人气死不罢休吗?

    这一刻的李蔡脸已然胀红,好想让刘彻出面管管刘挽,可惜话到嘴边收了回去。

    管,刘彻是断不可能管刘挽的,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吧。

    “臣告退。”李蔡不想再继续呆下去,果断的朝刘彻作一揖,告退。

    刘彻怎么也不会再留人了,走吧走吧,他绝对不拦。

    李蔡一退出去,刘挽冲里头喊道:“出来吧。”

    随她的话音落下,刘据从里头出来。

    作为太子,刘挽竟然先前事事把刘据带在身边,这一回却难得的没有把人带上,自然是有她的原因。

    刘据一出来,第一时间冲刘彻作一揖,刘彻问:“现在知道你二姐因何不让你出面了?”

    刘据神色凝重的道:“科举一事,官员考核之事,都是得罪人的事。世族势大,二姐能压他们一时,我若出面,将来我压不住他们,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将是我。”

    这话说得通透。

    刘彻颔首道:“不错。所以你得有本事,如果你的本事不够,你的下场只有一个,被他们所左右,为他们所杀。你二姐为我们大汉挡尽风雨,她为大汉谋,为此不惜得罪天下人,在这一点上,你和朕,都是最大的得利者,而这一切,并非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你得尽了好处,别被人教得如同他们一般。”

    他们指的是谁,无非是傻子,忘恩负义之辈罢了。

    刘据立刻应下一声是,保证他绝对不会。

    “接下来,科举将开,这考题得费些心。”刘挽听刘彻教完刘据,立刻提醒他们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事,考题。

    既然是要考,考的内容很重要。他们想要取什么样的人才,理当用什么样的题。

    “你那里的人都出了什么的题?”刘彻知晓刘挽不是那做事没有准备的人,断然不可能等到这一刻提起考题才会真的开始讨论考题。

    “有一些准备。只是不知父皇有何要求。”刘挽可以准备,做决定的人是刘彻,最后必须是要听刘彻的。

    刘彻半倚在榻上道:“你说来听听。”

    和刘挽说话,刘彻一贯多听,谁让刘挽的主意多,反应快。

    “既然要人才,治理家国天下,须知百姓之不易。”刘挽觉得,现在的官员们心里眼里都没有百姓,视百姓为蝼蚁,她可不希望提拔起来的所谓寒门之士,他们的心里同样也没有百姓。

    这简直是打脸。

    如果这样的一群人依然和现在的官没有区别,试问他们一番折腾所为之何?

    刘彻挑眉问:“君呢?”

    啊,对,刘挽关注的是民,可是作为皇帝关注的第一点何尝不是他这个皇帝的利益。

    “忠君爱民,最基本的。”刘挽答得理所当然,不管心里是不是认可这样的事情,明面上对刘彻必须是表现出这一点。

    刘彻一眼瞥过刘挽,像是洞察刘挽那一点小心思。

    刘挽挺直身板,似在无声的回应刘彻无声的询问。

    “但凡只要你能有让人明面上认可朕这个皇帝,私下他们到底怎么想,也并不重要。”刘彻显然并不打算鸡蛋里挑石头,但凡明面上过得去,他也不会在意底下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忠心。刘挽的那点小心思,他更不会在意。

    “学学父皇的气度。”刘挽第一时间冲旁边的刘据叮嘱一句,好让他有点眼力劲,千万千万不要学了那些钻牛角尖的人,硬生生把自己困死。

    刘据

    别以为他不懂刘挽在拿他出来挡箭。

    不过,刘彻的眼神一扫过,刘据重重点头道:“父皇身上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拍马屁而已,再不会,被刘挽耳提面命,耳濡目染,必须也都会了。

    果不其然,刘彻脸上流露出欣慰。有点长进对吧。

    “你是极有福气的。”刘彻欣慰之余,也觉得刘据的运道相当的好。

    瞧刘挽处处为他谋划,连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不给人秋后寻他算账的事都想到了,可见在刘挽的心里是怎么护刘据的。

    刘据很是以为然。

    刘挽为大汉谋划,为刘彻谋划,何尝不是也处处为他谋划。他在里面听见世族们对刘挽畏惧以及那藏在一阵暗涌之下的怨恨。若非刘挽足够强大,是不可能死死的将世族压制住,令世族只能避之锋芒的配合。

    出面将世族压下的刘挽,必然是要成为世族的眼中钉,肉中刺的。而且,终此一生,只要世族们有一丁点可能杀刘挽,他们都会挖空心思的做到。

    刘据其实很想问上一问刘挽,她想过后果吗?

    她知道稍有不慎,她所面对的将是何等的局面吗?

    刘据相信,刘挽一定是清楚的。知而为之,刘据配合刘挽的勇气,也敬佩她的一番筹谋。

    “别想太多。我只愿开一个好局,将来不管怎么样,再也不必让大汉,让父皇受制于人。有些口子只要撕开,有人想再堵上,必将会被吞噬。借势,我们须得做到借势。”刘挽懂得刘据眼中的担忧,可刘挽压根不放在心上。

    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人固有一死,死得悄无声息亦或者轰轰烈烈,在于各人的选择。

    于刘挽而言,她诸多的谋划至今,叫她不再作为,断不可能。

    种子种下,以后盼大汉能多得一些足以对付世族们的人,有他们在,将来也未必不能庇护刘据。巫蛊之祸,但凡在关键时候有人拉上刘据一把,刘挽都坚信刘据不会是历史上记载的结局。

    是以,刘挽必须得准备。势必要做好。

    “科举之事,这回你可以不参与,但你得通其道。为天下择才,你须得有这份气魄,不拘一格用人才,方能保证天下的人才都为我大汉所用。你只要心存公正,饶是父皇想挑你毛病也挑得出来。”刘挽够直言不讳的,听在刘据的耳朵里,叫他汗淋如雨。

    刘彻半眯眼睛道:“朕听你的意思你是在防朕。”

    不料刘挽摊手道:“父皇能预料将来的事吗?所谓的防,我防的何止是父皇,而是满天下的所有人。公平公正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难道不是最好的?”

    确实相当的好!刘彻无可反驳。

    毕竟如果刘挽单纯防他一个人,刘彻确实可以挑毛病,架不住刘挽此时已然坦然的承认,她防的并非只有刘彻一个人,而是天下人。

    行事有度,不偏不倚。没有任何人挑得出毛病,一个人做到这个份上,刘彻能不服?

    刘彻不得不问,“考题呢?”

    说着说着又扯远了,刘挽让人准备的考题呢?

    刘挽赶紧从袖上掏出一卷纸道:“在这儿,在这儿。”

    第435章 太子做个题吧

    刘彻从刘挽的手中接过, 迅速的翻阅,随后又递到刘据的手中。

    刘据接过查看起来,主要也是想知道刘挽让人出的题都是怎么样的,然后在心里默默的做起来。

    “做一做?”没想到刘据正在心里做题, 刘挽已然给刘据出主意, 刘据??试试?

    话音刚落下, 刘彻的视线已然落在刘据的身上, 刘据!!!

    “二姐,我的学识还不够, 知识面也不够广。”刘据坦然的承认自己差得远了。

    “没事儿, 做着来玩, 好让我看看你哪一方面的知识薄弱, 我再对症下药。”刘挽方才或许只是随口的一问,此时却像是打定了主意。刘据!!!

    “去把桑弘羊叫来。”一听刘挽的话,刘彻马上有了另一个主意。他这周围的年轻人不少,不妨让他们都来试试刘挽的题, 以达到测试考题是否合适的目的。

    华刻不敢怠慢, 马上去把人请过来。

    刘挽指了一旁的案几,“试试。”

    完全没有拒绝机会的刘据应下一声是,立刻自去准备笔墨开写。

    刘彻翻看之后问:“找几个人做过的?”

    “也没有几个。不过他们考得都不错。”刘挽确实找人试过题,出题和作题的必须不是同一批人,刘挽大概也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们为何只有世族出头的机会, 实在是起点不一样, 见识不一样, 知识的存储量也差得太多了。

    世族的人, 他们所有的精力大多都在读书上, 若是有心读书的人效果怕是会更好。

    反过来等闲人家的人,既要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又要花心思去读书,精力被分散的情况下,除非是那绝顶聪明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拼得过世族的人。

    所以,刘挽明白,将对付世族的希望寄托在最底层的人们身上是不可能的,那就把那些想取世族而代之的人扶起来,让他们斗,唯有各方平衡,才能让大汉朝不必过多的受制于人。

    刘挽长长一叹,时间太短了,如果不是那么短的时间,刘挽完全可以一步一步的操作,安排得更妥当。

    如今,计划书可以留下来,将来,但凡有人愿意推动一二也都可以。

    可是,这个人得是谁呢?

    刘据是不可以的。

    一个太子,手里只要没有兵权,他得罪太多的人,必不为人所能容,那只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如同现在刘挽所面临的处境。

    再加上等到刘据长大,那会儿的刘彻也上了年纪,必然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无所畏惧。那种情况下,刘据上要面对刘彻的猜忌,下要面对各方想置他于死地,那不比历史上的刘据更难吗?坑弟的事刘挽是不可能做的。

    但是,不坑弟,她要把这件事交由谁来推动?

    而且还得保证这人不会耍着她来玩,将她的部署毁了?

    刘挽吐一口气,心里发愁是真愁,恨不得自己会捏人,捏出一个最适合她用的人。

    “陛下,太子,长公主。”桑弘羊此时进来,一声叫唤让刘挽回过神,刘挽审视的视线落在桑弘羊的身上,桑弘羊

    有一种被人盯上的不安感。

    刘挽审视了桑弘羊半响,最终摇头。

    不成。这位会搞钱,这样的人让他搞教育,布大局,他撑不起。

    术业有专攻,她得另外再寻一个人。

    然而好难!

    刘挽怨念无比。

    心里想的何尝不是,她该怎么样才能寻到这样一个人。

    脑子一个个闪过不同的人,刘挽突然站起来!

    她那样突然的起身,连刘彻都吓着了,以为出什么大事,敛神询问:“怎么了?”

    啊,一个激动刘挽情绪外露,瞧把亲爹吓住的,赶紧挥手道:“没事没事,父皇。我是想到了某些事,没什么,父皇不必放在心上。”

    刘彻不曾错过刘挽亮闪闪的双眸,有多久刘彻没有见过这样的刘挽了?

    有些日子了呢!

    是以,刘挽又想到什么好主意?

    刘彻作为一个得利者,因为刘挽的缘故一回一回的占尽好处,心里是相当欢喜的。正因如此,想到这一切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也让刘彻恼怒无比。

    “父皇,我出趟宫。”刘挽想到的人,让她迫不及待的出门想去确定。

    刘彻知刘挽的性子,想到好主意的刘挽定是在第一时间付行动的人。眼下大方向的事刘挽已然道明,现在刘彻要等人做完试题后再确定该用哪一套试题,刘挽呆在这儿不过是一道等着。她既有事儿要出宫,刘彻大方挥手。

    刘挽福身,这就麻利的走人。刘据的眼神透着羡慕,他也想像自家二姐一般。

    “你须知道一点,你二姐在你的年纪已然跟你舅舅前往朔方城。之后数年的时间将朔方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你二姐比你聪明,更比你勤奋。”刘彻立刻懂了某个当儿子的想法,不客气的提醒他,别羡慕了,在羡慕刘挽之前,他该做的是比刘挽更勤奋,更努力。

    论脑子他不如刘挽,要是连勤奋都不如刘挽,刘据算是废了吧。

    刘据用刘彻说吗?作为一个被刘挽领在身边的人,他比谁都要清楚刘挽每日的安排。读书习字,再忙刘挽也从来没有松懈过。有时候刘据都想问问刘挽,她十数年如一日,不曾生出半点的疲惫吗?

    可是刘据又想到,论起玩,刘挽也极是精通的。

    弹琴吹笛,听曲赏舞,打马球,赛马,投壶,刘挽无一不精。

    明明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可刘据觉得每日读书吸收知识的时间都不够。

    独刘挽怎么能把每一样的东西都做得那么的好,叫他们望尘莫及?

    好了好了,别再想了,再想下去,刘据得怀疑是不是刘彻和卫子夫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刘挽,才会让他追赶不上刘挽半点。

    啊,这题该怎么答呢?

    刘据不敢再多想,埋头读题,满眼满脑都题,他该怎么样作答才对。

    刘彻不过是在敲打刘据而已,刘据收了心,刘彻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教训刘据的意思,况且,桑弘羊正等刘彻的吩咐。

    “这里有几道题,你做来试试。”刘彻招呼人赶紧上来,什么话都不用说,先把题做了。

    桑弘羊一开始被刘挽的眼神吓了一跳,刘挽更把刘彻都吓住了。桑弘羊越发心里发毛。他是闹不清楚刘挽究竟在盘算什么,可他也没有问的资格。此刻刘彻让他做题,科举二字传得天下沸沸扬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刘挽作为负责科举的人,所谓的题目,桑弘羊马上想到其中的关键,刘彻是在试试这些题目的难易。可是,桑弘羊不得不正视的是,他作为用来试验考题难易的人,何尝不是被考的那一个,但凡桑弘羊答得不好,下场

    桑弘羊断然不敢不将这些题目当回事,恭敬的接过所谓的题目,粗略扫了几眼,最终不得不承认,这里面的题目涉及之广,真能难住不少的人!

    刘挽不管此刻的桑弘羊有多纠结,她想到一个人,观之表现,那样一个人未必不能担起某些事。所以,先来个初步的试探。

    “泰永。”刘挽火急火燎的准备出门,结果迎面碰见霍去病和卫青行来。霍去病唤一声,刘挽冲他挥手道:“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竟然连卫青都来不及招呼,说走即走!

    霍去病一愣,哪怕是卫青也始料未及。

    “什么事那么急?”霍去病随口一问,并没有人能给霍去病答案,卫青并没有要细究的意思,倒是提醒霍去病道:“方才众臣从宣室出来没有一个有好脸色,连李丞相在内。”

    霍去病不以为然的道:“科举之事推行,陛下又将事情交给泰永来办,眼看无法阻止,与泰永屡次斗智斗勇,他们是屡战屡败,科举一开,于国之利,于他们之弊,舅舅知,他们能不知?既知,他们能有好脸色才怪。舅舅莫太在意。”

    反正,霍去病觉得,这些世族是瞧不上他们这些仗卫子夫得宠出头的外戚的,他们看不上他们,以为霍去病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相互既然看不顺眼,也不必装模作样。

    “你啊。”卫青有心让霍去病谦卑一些,可惜,刘彻在上头纵容,霍去病有刘彻撑腰,压根不认为他需要改变对世族们的态度。对待所有人,霍去病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能入他眼的,他待人客气有礼,看不上他,他也瞧不上的人,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可是,这样的处事风格对霍去病的将来并不是一桩好事。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谁也不敢保证刘彻会一辈子宠爱霍去病,当有一天霍去病失宠,群起而攻之,霍去病该如何是好。

    “舅舅有舅舅的活法,我也有我的。将来的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如同出击匈奴,见一个杀一个就是,未来怎么把匈奴灭了,会有那样的一天的。”霍去病浑然不打算改变他的态度,很是以为卫青也大可不必操心太过。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是顶顶重要的。

    卫青不吱声,他但凡能劝动霍去病何至于等到今日,他现在最操心的是刘挽!

    第436章 为何选我

    刘挽作为一个跑得没影的人, 此时在藏书楼,而且一来既问:“陈谦何在。”

    虽说刘挽的名声大,可是真正熟悉刘挽的人并不多。

    可是知道陈谦的却不在少数。

    但是,不知刘挽, 单刘挽的相貌风度, 她自出现在藏书楼, 已然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而且最近陈谦和刘嘉往来甚密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如今又来一个相貌出众的女郎寻陈谦,立刻引得无数人窃窃私语。

    花禄听到动静, 缓缓从内走出, 一眼落在刘挽的身上, 第一时间唤道:“长公主。”

    闻花禄的称呼, 本来在那儿起哄,以为陈谦很是好本事,竟然能够四处勾搭女郎的人们立刻正色以待。不是很确定这是哪一位长公主。

    “泰永长公主。”花禄知他们的想法,立刻郑重介绍, 一群浮想过多的人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轻浮。

    “长公主。”无数人为自己方才闪过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而恨不得抽上自己几个耳光, 他们到底都在想什么呢?他们是疯了吗?竟然这样的误会他们的长公主。

    不怪他们认不得刘挽。那夜太黑,纵然再多的灯火点明,也并不代表能够将人照得清楚,更何况大多数人离得远,根本没有办法瞧清刘挽,隐隐见个轮廓, 让他们怎么认人。

    甚至, 刘挽来了, 竟然没有任何的通传!

    刘挽来藏书楼的次数是极少, 以至于纵然是花禄都没有想到。

    是以, 刘挽迎对众人的打量只颔首,“让陈谦来一趟,我有事寻他。”

    刘挽神色虽然平静,语气也十分的平和,但能让刘挽亲自来寻人的事,谁会认为那是一桩小事。陈谦,他可真是出尽风头了。有多少人盼能入刘挽之眼呢。

    “陈谦,长公主寻你。”此时藏书楼内,早有人将消息与陈谦传来,陈谦一愣,听闻长公主第一时间想到是刘嘉,故而与对面的萧定对视一眼,两人都明显想不到。

    “傻站在那儿干嘛,还不快去。”一旁有人着急的催促,提醒陈谦别在那儿发愣,赶紧的去吧,别让他们的长公主久等了。

    陈谦在藏书楼的四层,看的书吧有些杂,有道家的书,还有兵法。

    被催促,陈谦既起身,萧定跟着道:“我跟你一起去。”

    陈谦并没有拒绝。两人一道下楼,得知寻陈谦的人是刘挽时,萧定一顿,而刘挽对他们一道出现,并没有给萧定多余的眼神,只与陈谦道:“随我来。”

    他们以为来的是刘嘉都不敢不听话来见,更何况此时在他们面前的是刘挽。

    萧定那待要见礼的动作一僵,刘挽却已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显得有些匆忙,无人敢询问刘挽寻陈谦何事。陈谦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花禄提醒唤道:“陈郎君。”

    不管刘挽是为了什么寻上陈谦,这种时候的陈谦都应该在第一时间跟上刘挽。

    陈谦被唤得回过神,连忙跟上。

    藏书楼虽以楼为名,兴建之时一应的设计地形图都由刘挽过目,哪里适合说话,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刘挽自有数。

    湖水之上,小楼之中,刘挽随坐在已经有人备好的蒲团上,同时让陈谦也坐下,不必过于拘束。一旁自有华柬奉茶上来,随后不用刘挽吩咐的乖觉退了出去。

    陈谦有些闹不明白刘挽何意,刘挽也不绕弯子的道:“你觉得科举推行能如我所愿吗?”

    刚跽坐下的陈谦!!

    他能知道刘挽所愿吗?

    “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是在我面前装傻,我会不高兴的。”刘挽端起茶呷了一口,直白的提醒陈谦,闹心眼的事,少来。否则一但惹了刘挽极其不喜,陈谦不会以为自己能全须全尾吧?

    陈谦明白刘挽来此寻他为何了,也将心中的疑惑道出,“谦不明白。”

    是的,陈谦不明白,刘挽图谋太大,那不可能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事,刘挽为何显得着急?

    “看出来了。”刘挽相信看出她着急的人绝对不少,只是这些人都和陈谦一样,不明白刘挽到底为何如此的着急。怎么想刘挽都不应该急不是吗?

    刘挽道:“你将来想站在什么样的位置?”

    额,陈谦不得不承认,刘挽转移话题的速度,让他的脑子有些不太跟得上。

    不过,陈谦还是顺刘挽的问题而答道:“谦和天下所有人都一样,位极人臣,一国宰辅。”

    是的,当官的没有一个不想当丞相,可惜丞相的位置只有一个。

    “那你觉得,如今的宰相需要做的是什么?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有野心自然是一桩好事,刘挽相当的乐意陈谦有野心,因为野心会成为一个人前进的动力,为此,这样一个人会斩尽荆棘。

    陈谦一愣,刘挽问出这样的问题,一度让他有一种刘挽会将他扶上宰相之位的感觉。可是,陈谦才多少岁?哪怕陈谦在刘挽一系列的计划中表现不俗,刘挽怎么能确定,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宰相?

    等等,什么叫合格的宰相?

    刘挽现在问的正是他,他觉得大汉,刘彻,亦或者是刘挽需要一个怎么样的丞相?

    陈谦的心不禁躁动,他可以吗?或者在刘挽的眼里,他是可以的?

    想到这一点,陈谦非常的激动,再没有比得到刘挽的认可更比陈谦高兴的事。

    “嗯?”可是,他高兴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刘挽认可他了吗?

    明明刘挽在等着他的答案,希望能从他给的答案里确定他可不可以。

    陈谦正色道:“世族之患,可以亡国。”

    刘挽的眼中流露出赞许,不错,能懂得这个道理,陈谦有意思。

    “你也是世族。”刘挽提醒,纵然陈家之前失去了爵位,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陈家算是世族,只不过势力不够,也是因为陈掌的本事不够。

    世族也是要靠本事的,否则又怎么会有家道中落这回事。

    此时的陈谦被提及世族两字,长长一叹道:“我陈氏不可比于他族。”

    “听你的语气,你羡慕他们,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世族?”刘挽纵然心里有计较,并不代表她会先一步道破,在她面前的陈谦,足够聪明不假,但只有聪明是远远不够的。须得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陈家败过了,谦更清楚世族对我父亲的方式极其不认同,他们不会再接纳陈家。”陈谦说到这儿,稍稍一顿。刘挽忍不住的问:“你需要他们接纳?”

    陈谦眉宇间尽是冷意的道:“不需要。”

    是的,不需要。他们容得下陈家也好,容不下陈家也罢,他终会带领陈家走向更高的位置。

    很好,不会因为不为世族所能容,而努力想要得到世族的认可,反而十分坚定的认为,陈家不需要这些人的认可,那很好!

    刘挽道:“那你以后想怎么做?”

    陈谦闹不明白刘挽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的答道:“长公主为谦指了一条明路。”

    此话落下刘挽笑了,“家道中落,为世族所耻的并非只有你一个陈家而已。”

    “确实如此。”陈谦认可无比,也知道刘挽懂得他的言外之意,是以坦然的承认。

    “你这点盘算与我不谋而合,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你要不要听一听,再考虑一步一步的推行,将来叫世人再不敢轻视于你?”刘挽的声音中透着蛊惑,吸引陈谦,叫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想要张口应下,理智却在最后让陈谦停下了,脱口而出的是询问:“谦不明白。”

    是的,陈谦心有疑惑,纵然刘挽是在说的对他有利的计划,可是刘挽为何要为他,为陈家而筹谋?若说他们之间的情分,远远是达不到这一点的。

    “因为你有用。成为我的棋子,也能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同样也能让你功成名就,愿意吗?”陈谦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并没有因为刘挽道出对他有利的一切,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很好对吧。

    这个世间纵然是有善意,突然为你图谋如此之大,不是蠢货都会在第一时间考虑,对方如此为他们筹谋,对方究竟想得到什么?

    当寻到这个答案时,确定那样付出的代价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才该是下一刻他们达成共识的时候。

    陈谦有野心,但他不会受野心的驱动,不会认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样的陈谦,叫刘挽出乎意料。但不可否认,刘挽很是满意这样的陈谦。

    此时的陈谦不出刘挽所料的问:“谦需要付出的代价呢?”

    “与世族为敌,为天下和你一般争一个出头的人们而谋,代价是极有可能万劫不复。”刘挽并不打算哄骗于人,既然是合作,各取所需,各有所得,那不是挺好的吗?刘挽摊开了讲清楚,无非是让陈谦有所决择,做出取舍罢了。

    陈谦再一次失态的抬头,刘挽对他的信任让他感受到了千斤的重担。

    如今刘挽在谋划的不正是这样的事吗?突然被刘挽所信任,刘挽要将事情交到他的手里,如何不让陈谦在意外的同时,也觉得极其的不可思议。最终,陈谦不得不问:“长公主认为谦可以做到吗?”

    第437章 你套我话

    不怪陈谦不自信, 他毕竟年轻,纵然有过一番作为,并不代表以后的他也会依然的有所作为。可是,刘挽跟他说白了, 那证明在刘挽的心里, 他是可信的, 刘挽愿意一试。

    刘挽在陈谦的心里, 是他这一生所追求却无法达到的高度。能够得到这样一个人的信任,于陈谦而言是莫大的荣幸。追随这样的一个人, 一道为天下谋, 未尝不是陈谦在心中暗暗已经下定的决心。

    可是, 陈谦一直以为, 想和刘挽并肩作战,他怕是要再费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的时间。突然之间, 刘挽跟他说, 她要做的一切,陈谦能够帮得上她!

    陈谦是惊喜无比的,好在最后的理智依然占据脑子,让他没有一口气答应下,而是尽可能的问清楚,问仔细了。

    这一刻, 刘挽告诉陈谦答案, 也在等待陈谦的答案, 陈谦要试一试吗?

    陈谦在确定刘挽并非要将他推出去, 让他去闯, 甚至有可能让他去死的时候,没有丁点犹豫的答应下道:“谦愿意一试。”

    不过是失败了万劫不复罢了,谁还不是一死呢?

    陈家,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一点,太子的亲眷,如此刘据在未来有任何的事,陈家断不可能逃得了。凭这一点,陈谦断不可能坐以待毙,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对太子甚至是卫家动手。

    一眼瞥过刘挽,想必聪明如刘挽,他们的泰永长公主,也不可能不知道,世间的事相当的残酷,如今再宠爱刘挽的刘彻,未必见得在将来不会弃了刘挽。

    刘挽这样一个人,不会在意将来的刘彻如何待她吗?陈谦有些不是很确定刘挽到底有没有给自己留有后路,也给太子留下后路。

    但,刘挽是有决心的,纵然万千人阻挡,她想做的事,她会依然的一往无前。

    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何尝不是让陈谦所崇拜的。

    而今,刘挽何尝不是在询问他,他是否有这份决心。

    得名,得利,最后更有可能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试问陈谦为何不一试?

    陈谦答应下的时候,神色凝重,无声的向刘挽昭示,他并非戏言。

    “这条路会很难。比你父亲当年一心要复你祖上的爵位,经营十数年才可成会更难。尤其你父亲能够做得到,你终此一生也未必见得可以做到。”刘挽作为一个过来人,见证了太多的不容易,更明白这桩事的难度。

    刘挽知晓千难万难,但她依然想拼尽全力去做好此事,她知道会不成,却依然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

    把事情交给陈谦去做,种种艰难,甚至是没有结局,都是极有可能的,刘挽不过是将话说得更清楚一些,给陈谦做好准备。

    陈谦道:“击溃匈奴,大汉用了七十多年。长公主是想种下一颗种子,再让无数的有志之士推动发展。我可以是其中的一个,而我不一定能够看到结局。长公主放心,谦明白这个道理,是以谦懂,终此一生或许都会无果,但谦依然愿意。”

    像陈谦既然早先已然动手,证明他是考虑过后果的,无论是怎么样的后果,在陈谦那儿,不会比他先前所预料更差。所以,何畏之有呢。

    陈谦坦然的接受刘挽为他指向的一条路,那也是他已然初初有想法,但未必会尽快实施的一条路。而如今有了刘挽,陈谦以为,他或许可以加快一些脚步。

    至今为止,刘挽布下的局,看似已然明了,实则不然。

    陈谦是想离刘挽近一些,更近一些,好从中探明刘挽到底都有什么计划。

    刘挽满意的点头道:“好,改日我让人送你几本书。这条路,种子我已经种下,将来长成什么样,得看有多少人施肥,施的又是什么样的肥。我能说的是,以一颗公心,有大爱,你会走得更长远。你父亲最大的优点在于识时务,我也希望你能够识时务。”

    识时务三个字,要是陈谦记得不错的话,以前在众人那儿算不得一个好词吧。可是从刘挽嘴里说出来,他怎么觉得识时务挺好的呢?

    陈谦嘴角一僵,意识到他何尝不是在暗中腹诽自家的父亲。

    “长公主。”此时,华柬走进来,刘挽抬眼望去,华柬立刻答道:“令仪长公主来了。”

    刘挽明显一愣,不解的问:“她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问得陈谦面上一僵,华柬一眼瞟过陈谦,最近的风言风语是相当的多,刘挽当真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更不曾放在心上?

    刘挽还真没有。

    “嘉儿来了,我们聊得也差不多了,改日,书送到,好好看。”刘挽达到目的,心情上佳,因而起身都没有一丝的犹豫。陈谦应下一声是,也跟着起身。

    只是陈谦不由多看了刘挽几眼,外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刘挽竟然全然不在乎?

    “怎么?”一个两个的眼神好生古怪,因而刘挽不确定的问上一句,想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个的都变得奇怪。

    陈谦敢说吗?他的那点心思,他是断然不敢让刘挽知道半点的。

    “长公主请。”陈谦退之,明摆着不想说。刘挽又不是那强求的人,颔首往外走。

    刘嘉显得神色匆匆而来,因被拦在外头,刘嘉更着急了。

    见刘挽和陈谦一前一后的走出,刘嘉第一时间迎上去冲刘挽道:“二姐,一切都是我的问题,与陈谦没有关系,你别找他麻烦。”

    得,饶是刘挽先前无所察觉,听完刘嘉这话,刘挽可能不懂吗?

    “哦,你的问题?你既然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我洗耳恭听。”刘挽纵然闹不清楚情况,刘嘉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解释,瞧那情况是为了陈谦。刘挽一顿,但不妨碍刘挽诈人。

    陈谦意识到刘挽的意图,拼了命的想冲刘嘉使眼色,可惜,刘嘉此时的注意力完全在刘挽的身上,压根注意不到刘挽身后的陈谦。

    “我是跟萧定生气,我觉得陈谦比萧家有本事,那我就常跟陈谦往来,顺便气一气萧定。可是我和陈谦之间清清白白,但外面的话传得很是难听。”刘嘉眼中闪过恼怒,很是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自问清白,偏外头的人一个个都要传得难听,那些话越是传得难听,刘嘉反而更不愿意受到约束,她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谁也别想拦。

    刘挽何许人也,闻弦而知雅意,回头扫过陈谦一眼,陈谦恭顺的低下头,“长公主恕罪。”

    “我恕哪门子的罪,我只怕嘉儿坏了你的名声。”刘嘉是丝毫不在意所谓的名声的,陈谦怕是深受其害。刘挽能怪罪陈谦吗?

    “所谓名声,不过是别人的道听途说罢了。谦并未放在心上。况且,陈家的名声从来不好,现在和从前一比,不值一提。”陈谦又不是在意那些虚名的人,正因如此,陈谦才会放手去干事,做的都是他认为对,应该做的事。

    刘挽赞许的道:“名声这东西,有利有弊,不受其名所累,你很好。”

    此时的刘嘉突然意识到,刘挽来寻陈谦压根不是她想的那回事儿。

    张大了嘴,刘嘉控诉的道:“二姐,你套我话。”

    “我套你话了?”刘挽反问,她套话了吗?分明是刘嘉自个儿一碰面一股脑的全倒了,刘挽都没来得及问刘嘉。

    大嘴巴的刘嘉!!!

    “早告诫你了,须沉得住气。”但凡刘嘉沉得住气,何至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底牌给掀了!

    “我才不管。”刘嘉虽然知道自己太急,急得自己把自己卖了,依然没有打算改正。

    刘挽为刘嘉整理额前的发丝,头发都乱了,可见刘嘉来得有多急。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高兴就好。但是,咱们不能玩弄人心。哪怕你是大汉的公主,我给你的权利并非让你肆无忌惮的戏弄人心。”刘挽告诫刘嘉该注意分寸,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过界的,如果刘嘉过了界,第一个容不得的将是刘挽。

    “我知道了。”刘嘉是有些心虚的,戏弄人心她应该还算不上吧。顶多是想刺激刺激一些人,让某一个人意识到她的好。

    可惜啊,刘嘉眼中闪过恼怒,很是以为不应该是那样的结果。

    “你啊,早已落了下风。”刘挽一语道破刘嘉的处境,刘嘉没能忍住的道:“二姐又不懂。”

    这话说得刘挽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刘嘉顺口既答道:“那你和表哥怎么”

    这句话别说刘挽了,饶是陈谦也不禁的抬头。

    谁不关注刘挽和霍去病之间的关系。他们从小感情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原本该如何?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珠连璧合,无奈两个人开窍晚。硬生生把事情拖到现在。

    眼下谁都清楚霍去病懂了,无奈刘挽对霍去病的态度一如既往,令人实在闹不明白,刘挽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此时刘嘉随口问来,陈谦耳朵都竖起来了,不料刘挽浑不以为然的问:“我和表哥怎么了?我们不好吗?”

    第438章 你高兴被人喜欢吗?

    那倒不是不好, 可是,可是,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刘嘉有心要跟刘挽论道论道,不料刘挽已经截住话道:“好了, 我要办的事办完了, 这就回宫。你回吗?”

    完全是不想再跟刘嘉论道下去的意思, 刘嘉能如何, 乖乖的听话道:“我当然跟二姐一道回去,我本来就是为了二姐而来的。”

    刘挽无二话, 立刻要走, 只是刘挽领着刘嘉准备走, 突然被人堵上。

    堵上刘挽的是一位相貌方正, 满面通红的郎君,瞧着十七八岁的年纪,站定在刘挽面前时,紧张的四处张望, 最终又选择与刘挽对视, 触及刘挽的目光,又迅速的低下头。

    刘挽???

    “有事?”刘挽虽觉得莫名,不过一个小郎君又没有做出不妥的举动,刘挽不至于对人不客气。但这样站在刘挽面前不说话,也是让刘挽有些压力的。

    小郎君又偷偷的抬头瞅了刘挽一眼,刘挽!!!

    刘嘉倒是聪明得很, 当下明白眼前这位郎君的用意, 马上道:“既然来了, 不说话就走, 你不遗憾?遇上我二姐不算一件容易的事。”

    小郎君被道破心思, 脸更红了,刘挽??

    听刘嘉话中的意思,是怎么的?她是要被告白了吗?

    啊?刘挽错愕不矣,对面的小郎君似是鼓起所有勇气,郑重的冲刘挽作一揖道:“齐岸慕长公主久矣。此赋,表我心意,望请长公主收下。”

    说话的郎君将写好赋的白纱与刘挽递上,却是连头都不敢抬,多看刘挽一眼。

    刘挽都惊愕不矣,听清郎君的话时,刘挽终于回过神,刘嘉在一旁待要欢喜的抢过那位齐岸郎君的赋,刘挽拦下,刘嘉不解,刘挽并没有解释,而是双手自齐岸的手中接过那代表他心意的赋,面带笑容而真挚的道:“多谢你的心意。”

    啊,谁也没有想到刘挽会接过,更没有想到刘挽会道谢。

    齐岸的紧张随刘挽轻柔的话音落下渐渐的得以稍缓。

    “年少的爱慕是最真挚,赋未读,无论好坏,都是你的一番心意,我收下,谢你。但,我对郎君无意。”刘挽接过的同时也表明她没有那样一个心思。尊重,但无法回应。

    齐岸虽然被拒绝,说不难过定是骗人的。可是,刘挽这样的人,他难道一开始想向刘挽表明心意时,想过会得到刘挽的回应吗?

    至少,刘挽并没有将他的心意弃之如敝屐。而是很认真的告诉他,她是感谢他的喜欢的,但她对他无意,所以没有办法回应。

    这样被拒绝,齐岸感受到的是刘挽的真切,虽然被拒绝很难过,但得到了尊重。刘挽这位长公主和传说中的并不一样。

    齐岸郑重冲刘挽作一揖,“多谢长公主。”

    这道谢的话听在刘嘉的耳朵里,没能忍住的道:“我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被拒绝后跟拒绝他的那个人道歉的。”

    齐岸

    刘挽将白纱收入袖中,“愿郎君将来得遇良缘,夫妻恩爱,永不相离。”

    这样的祝福,谁能不喜欢,齐岸再一次同刘挽道谢。

    刘嘉算是长见识了,等她们从齐岸身边离开,刘嘉想抢过齐岸的赋看上一看,刘挽按下刘嘉的动作道:“旁人的一片真心,不是我们可以拿来调笑的。”

    “我没有要调笑,我只是想看看。”刘嘉急忙解释,刘挽依然不肯。刘嘉瞪大眼睛抗议,刘挽正色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真心,刘嘉未必见得认为齐岸是真心。或者可以说,她不相信所谓的真心。男人的真心,刘嘉不屑之极。

    刘挽无法让刘嘉改变,但她也不会让刘嘉借她践踏别人的真心。

    “不看就不看呗。”刘嘉明了,她们姐妹对一些事的态度并不一致,刘挽不想改变她,她也不应该总想影响刘挽。

    不过,这个事她一定要让别人知道,她倒要看看一向风轻云淡的霍去病到底还能不能坐得住。

    哼,刘挽是她们姐妹中相貌最出色的人,单她的容貌,多少儿郎对她一见倾心,但凡不是刘挽的心思完全不在儿女之情上,不知会有多少人因她婚事没有定下而急于向她表明心意。

    霍去病表哥,对,霍去病是出色,可他再出色,在刘嘉眼里都没意思。有心却不说破,怎么?真要一拖再拖?

    刘嘉日常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有一个郎君出面向刘挽表明爱慕。终于是让她等到了!刘嘉期待无比接下来的事。

    怀揣别样盘算的刘嘉乐呵的跟刘挽回宫,得知刘彻忙完了正事,领霍去病和卫青都往甘泉宫去了,刘挽还能哪儿,只能和刘嘉一道回甘泉宫。

    刘嘉一进门与刘彻卫子夫和卫青见礼后,马上大声的宣告,“方才有人向二姐表露爱慕之心,还给二姐写了一首赋。”

    话音落下,一群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刘挽的身上。刘挽正准备入坐在卫子夫之侧,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平静无比的答道:“是有这回事。”

    刘彻不留痕迹的瞥过霍去病,霍去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可见霍去病的真实心态。

    好!刘彻的心思和刘嘉是一样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问:“叫什么名字?长得如何?”

    一听这话可算知道刘嘉那看脸的毛病从哪里来的。

    “齐岸。长得颇是俊美。是个腼腆的郎君。”刘挽非常认真的回答。

    霍去病的声音冒出道:“泰永观察得很是仔细。”

    谁听不出那里头的醋味?

    刘挽应一声道:“嗯。我虽不喜欢他,少年一片真心,真心难求,我感谢他对我的欢喜。”

    这样的答案无论是谁都是没有想到的。

    真心难求,谁说不是呢?

    一个人的欢喜,你可以不欢喜那个人,但不该轻视,更不应该认为天经地义。

    刘挽感谢齐岸对她的欢喜,却也仅此而已。

    “你听到郎君对你的欢喜,你心里高兴吗?”刘彻也算是被刘挽上了一堂课,但这样轻易的放下,不成,正好顺势提上一提,好让某个人急急。

    刘挽侧过头想了想道:“高兴啊。有人喜欢我,我怎么会不高兴,可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刘彻立刻顺口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等着刘挽的答案,可惜,刘挽昂头道:“我忙得很,没空喜欢谁。”

    没空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一度让刘彻无可反驳。

    “题都做得怎么样了?”刘挽没有忘记刘彻自己说过的,他让人试考题,她这一来一回也是小一个时辰,应该题做得差不多了吧。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刘据的身上,刘据缩缩脖子,显得很是气弱。

    “你啊,还得多用心。”刘彻一听考题,绝不可能错过刘挽的视线,幽幽的张口,刘据

    刘挽倒是浑然不在意的道:“我看看。”

    题,刘彻都来甘泉宫了,怎么可能不带,华刻赶紧从一旁将题给刘挽递过来。

    刘挽迅速翻看,上面已然有刘彻的朱批在,圈啊点的,刘彻压根没有解释,那大大划掉的痕迹,无一不在昭示刘彻的不满。

    “桑弘羊的卷子呢?”刘挽不紧不慢的看完,末了问上一句。

    这回刘彻脸色微微一僵,华刻询问地瞥过刘彻,刘彻道:“拿给她看。”

    刘挽微不可察的挑挑眉,听这话中的意思,原本是不打算让她看?

    想到这个可能,刘挽大概猜到桑弘羊卷子的情况了。

    然后,刘挽迅速的阅览完毕,将刘据和桑弘羊的卷子放在桌上,问:“我得多用心?”

    刘据?他能听不出这言外之意?

    啊,对,他刚刚怎么想不到要看看桑弘羊的卷子呢?

    不不不,他没有这个权利,刘彻并没有打算给他那么大的权利。

    “一个是大汉的储君,一个是大汉的臣子,岂能相提并论。”刘彻必须要找回场子,万万不能让刘挽牵他的鼻子走。

    刘挽淡淡的道:“那倒是。只不过一个还不满十岁。桑弘羊三十几了?”

    扎心了啊!位置不同,要求不同不假,可是年龄差难道应该忽略到底?

    到底是谁过分?

    一个奋斗三十几年的人考得不如刘据一个学了不到十年的人好,刘彻也好意思让刘挽多费点心?

    “你看看他在卷子上答的问题,以仁教化万民。这种话是该出自他之口?”刘彻绝不能认输,他觉得他对刘据有再高的要求都是对的,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以仁教化,哼,满天下会有人把他们当回事才怪。

    刘挽点点头认同无比的道:“对对对,这样的话只能出自父皇之口。”

    满满的嘲讽之意,刘挽不确定的问:“要不以后让据儿别装,每天亮刀跟世族们喊话,他们要是谁敢不守规矩,弄死他们?”

    刘彻瞪大眼睛,刘挽完全不带怕的道:“父皇别忽略他在后面写下的,以仁教化万民,律法礼数,互补互助。本该如此不是吗?有何不可?”

    不用说,刘彻再一次瞪了刘挽,刘挽很是无奈的道:“父皇想怎么的?施以仁政教化万民,说不通再动手,先礼后兵不对?”

    第439章 人性之恶

    本来一群人都因为刘彻显露出的不满着急, 偏刘挽完全不当回事,反而一回一回的刺激刘彻,那满满的嘲讽,除了一个霍去病, 都恨不得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刘挽再继续要细说, 刘据既想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又害怕听得过于清楚。

    “你这张嘴啊, 朕盼将来有人能治你。”刘彻莫可奈何,于理于情, 刘挽并没有说错半个字, 他再死鸭子嘴硬, 显得半点风度都没有。

    不过, 刘彻指向刘挽,很是以为得有个人治得住她才是。

    可是呢,怎么可能!

    刘挽冲刘彻扮了一个鬼脸,“父皇的坏心眼太多。”

    引得刘彻笑了, “朕的坏心眼多?那谁没坏心眼?”

    这话问完后的视线落在霍去病的身上, 霍去病坦率的承认道:“陛下不必问,臣自问坏心眼从来不少。”

    倒是先一步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

    刘彻能如何,霍去病都承认得分外的坦率了不是吗?

    这时候刘嘉余光瞥到刘挽袖中的白纱,小声的开口道:“二姐,你把那首赋拿出来让我们都看看吧。我想知道齐岸的赋写得怎么样。”

    刘挽无奈的道:“嘉儿,我希望你能明白真心难求的道理。你可以不喜欢, 不认同, 但你要懂得尊重。一个人的心意不应该遭受践踏, 你或者我, 都没有这个资格笑话一个人的真心, 也不该拿来炫耀。那一个人表露心意,只是想让我知道而已。我收下他的赋,因他的真心,但那并不是我想留下炫耀的资本。我希望你也不要像看笑话一样的旁观这样一件事。”

    此话落下,刘挽显得很是郑重,刘嘉知晓刘挽什么时候说的话是认真的,不容置喙的,也明白刘挽有些道理说与她听,要的是她守住最后的底线,刘挽是相对了解的,刘嘉的底线,怕是能跟上边的刘彻这位皇帝相差无几。

    人心啊,他们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也并不认为人心可贵。

    刘挽都懂,日常并不与刘嘉说教诸多,但涉及刘挽的态度,刘挽表明。

    “嗯,我不看,不看了。”真心所写的赋,她也想看上一眼。大汉朝相对有名的才子司马相如写的赋,他与他那妻子卓文君的故事,刘嘉也是有所耳闻的的。

    利用才华勾了一个女郎跑了,最后有了权势地位即有意休妻,若非卓文君聪明机智,以诗挽人心,再加上政治的因素。有才的司马相如,只适合于作为一个才子活着,朝堂上的争斗,世族大家并不能容于寒门之士,想在朝堂立足,何其难。

    最终,司马相如回到卓文君的身边,刘嘉观司马相如在情深之时写给卓文君的诗,有时候也会觉得那是莫大的讽刺。

    情深时不假,可是情去时那一份欲逃离的心,更不曾有假。

    真心,不过是一时的头脑发昏说出口的话。

    旁人都可以不论,单她们的父亲刘彻,想当年刘彻是怎么样的宠爱他们的母后卫子夫,可如今呢?若不是刘挽,怕是刘彻都想不起卫子夫的生辰。

    人心,这就是人心吗?

    刘嘉嗤之以鼻,故而也压根不在意别人所谓的真心。

    但,刘挽跟她不一样。

    刘彻做下的事儿,刘挽都看在眼里,也知晓人的薄情,但刘挽认为,一时的真心也是真心,最后的改变,那是以后的事,至少那一刻的真诚,依然值得尊重。

    刘嘉不认可,但又觉得这和刘挽一贯的行事风格一致,她吧,既没有想过变成刘挽那样的人,自然也不可能认为她有能力改变刘挽。

    可是,刘嘉也愁了,他们都觉得刘挽不开窍,不懂得所谓的情/爱之事。但事实上呢?

    刘挽像是那不懂的人吗?根本不是的好吧!

    那,刘挽对霍去病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此一时,此一刻,刘嘉的视线又不禁落在霍去病的身上了,都怪自家的表哥!

    霍去病突然被刘嘉一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到刘嘉无缘无故的瞪他这一眼,霍去病半眯起眼睛扫过,胆儿肥是吧,竟然敢瞪他了?

    然后,刘嘉怂了!

    不行啊,斗不过斗不过!霍去病的威严日盛,她不敢!

    刘挽不管刘嘉满脑子的想法,也顾不她和霍去病的眉眼官司,此时正跟刘据说起他所答题目的内容。

    “父皇对你虽然苛责了些,却也是对你寄以厚望。纵然你比不得比你年长的桑弘羊,但你也不值得骄傲,要知道你学的知识都是我手把手教的。藏书楼大半的书我都看完了,藏书楼遍布各州的那些先生的课我都听过,我为你总结出来的是适合教你如何作为皇子,太子该学的本事。太子既要有一颗仁爱之心,爱民爱江山,也要懂得人心叵测,想让人听你的话,做你吩咐下去的事,不能只因为你是太子,更需要你的能力。你得有让他们信服畏惧的本事,才是他们不得不从听你的安排,为你所用的根本所在。是以,以仁爱之心说教,能听你的话的人都是心存善念之人。反之,你在朝堂之下面对的大部分的人,他们心中并没有多少的善念,尤其是对你这个太子,更不可能有多少的善意。

    “是以,你啊,多看看法家的书,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满朝的文武大臣。如果你依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去多读读咱们的曾祖父是如何成为大汉皇帝一段前后的故事。什么时候你读得懂了,你也就会明白该怎么样去面对满朝的大臣,又该怎么样的防备他们,任用他们。”

    如果可以,刘挽也并不想教刘据人性之恶,可这世上,尤其是官场上,人从来都是这样的恶。

    也正是因为如此,想在朝堂立足,想当好一个太子,刘据必须要有心理准备,他须得以人性最大的恶去面对这些臣子,可以将他们想到最坏处,从而用相对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一但发现这群人不接受,没什么好说的,物理毁灭吧。

    刘据脸色阵阵发白。

    这世间人性最恶吗?

    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满朝的文武大臣?

    “为君者,可以说仁爱,施仁政,那是对待万民之法。但对朝堂上的官员,你的臣子,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他们的私心私欲并不会在意底层的百姓日子过得好不好。他们从来放在心上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是他们该怎么样得到更多的田地,更多的封赏,家族得以绵延,富贵可以传承。或许有人有一颗心怀天下的人,但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你啊,与其寄希望于他们可以变得很好,能够将百姓放在心上,不如自己足够强大,无论底下的人是何心思,只要他们执行你为百姓谋,为大汉谋之策,这才是你最大的成功。”刘挽继续的教导,只为让刘据意识到,人性之恶,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那样的去揣测人心,但没有办法,这个世间的人从来都是如此,由不得他们不接受。

    刘据没能忍住的道:“如推行科举。”

    有现成的例子在,刘据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正因为懂得,刘据才会不禁深思,刘挽这步棋子是部署多少年才能够做到眼下的地步。试问,他可以吗?

    “谋大事者,万不能一步登天。落实到每一处,走好每一步,放心,将来我们据儿一定不会逊色。有不懂的吗?找父皇。当爹的作用莫过于在你无法收场的时候帮你收场。要不然,我们要爹来何用。”刘挽说得风轻云淡,谁人听了嘴角不抽抽,连同刘彻在内也忍不住的道:“你如今是拿着朕来涮了?”

    刘挽赶紧解释道:“那不能。可是我们毕竟是个孩子嘛,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父皇难道连给我们填补空缺都不乐意?凡事总得先去做,但凡连去试试的态度都没有,在父皇眼里又成了什么?没点胆色?”

    可以说,刘挽了解刘彻,知晓在刘彻的心里,他要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样一个人说的一句废话听在他的耳中都是天籁,反之,他要是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怕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是以,刘挽得给刘据争取争取,免得他将来讨了刘彻的嫌不懂得怎么收场。

    “你啊,别太端了。我都跟你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多学学咱们祖宗那不要脸的特质,尤其是对父皇,受了委屈你什么也都不用说,父皇要是误会你了,你也别管,抱住父皇的大/腿哭,把你受的委屈,被人欺负得连话都没法儿跟父皇说的种种处境全都告诉父皇。跟父皇哭,跟父皇耍无赖,相信我,父皇会更高兴。”刘挽想到历史上关于刘据的结局,连刘彻都见不到的局面,嗯,难道没有可以破解的法子?

    有的。

    刘挽刚刚那个法子不好吗?

    虽然或许可能会让端正惯了的人接受不了,但结果一定是好的。

    难道刘彻身边真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哪怕是连外面太子都快被哭死也传不到刘彻的耳朵里?

    那,刘挽是绝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刘据下巴都要掉了,“抱住父皇哭吗?”

    第440章 海阔天高

    刘挽重重点头道:“对啊。哭啊。你觉得丢脸了?喜怒哀乐, 人之常情。开心时笑,生气时怒发冲冠,伤心时哭。人刚来到这个世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哭。怎么,你不能哭?”

    刚出生都能做的事, 为什么长大了反而不能做呢?

    是的, 对此刘挽很是疑惑。

    对刘彻来说, 刘挽教导刘据的内容, 额,倒不失为一种法子, 要是真有那样的一天, 刘彻未必见得不会想看到那样的一面。

    “但是, 你也得懂得另一个道理。过犹不及。这人的眼泪要是哭得多了也会不值钱。”刘挽还得继续补上一句, 动不动的哭是不可取的,须得是刘据把握分寸,在最关键的时候哭,那才显得最是可贵。

    这回, 以肉眼可见, 刘据大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刘挽并非让他天天的去哭,动不动的哭。

    偶尔而已,也是因为在很多事情上没有办法改变,又不能动粗的情况下,这必须是刘据所能接受的结果。

    “你啊。”刘彻不得不说, 刘挽对刘据的教导属实太细致了。

    但凡当年刘彻要是有个人能这样的教他, 相信刘彻, 他早年会容易得多。

    不过, 有这样的一个女儿也不错, 他不好教儿子的一些东西,刘挽教得好,很好。

    此是的卫青和卫子夫作为旁听者,他们一向都是习惯去倾听的人,再一次陷入静默,但细细一想刘挽所教刘据的种种,突然又觉得,啊,刘挽真是把刘彻看透了。

    如今的刘彻是年富力强,自然不会在意刘据有多能干。可是将来呢?

    未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成什么样子。刘据确实为人端正,因为所有人都跟刘据说,他是太子,该有太子的气度,哪怕是一言一行都被人严格教导。

    大哭大闹这种事,谁都认为那是泼妇的行径,自然不会有人教刘据做这种事。

    然而有时候想成大事,就得像刘挽说的那样不要脸!

    规矩都是人定的,为人做事,因时因势而变,这才是最好的生存之法。

    卫青的视线落在刘挽的身边,也不会错过一旁在消化中的刘据。

    应该,可能,刘据能吸收吧?

    刘挽的时间已然不多!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卫青立刻不痛快了。

    刘挽这样的人,为什么为上天所不能容?但凡她要是在,断然不可能需要刘据将来去迎对种种的风险。

    无论面临何种局面,刘挽都会有能力去解决刘彻的猜忌,甚至都能够保证刘据可以慢慢的长成。

    所以,阴阳家的人当真是没有任何办法吗?

    卫青心下烦躁不矣,面上还不能显露。

    “对待君父,敬之爱之,对臣子,信之防之御之。太子不好当,以后你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不好过。”刘挽无奈的提醒刘据,作为夹心饼干的太子呢,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会被上下夹击而死。

    刘据得学着去处理这些关系,而且要尽可能的处理好,否则瞧着吧,刘据的结局会很惨的。

    啊,历史上的刘据不正是因为没有处理好种种的关系,最终才会落得那样的境地?

    “咳咳咳,你是在暗示朕吗?”刘彻何许人也,瞬间明白刘挽教刘据最重要的一点何尝不是他这个父皇的心思难猜,刘据该记着点。

    刘挽敢当着刘彻的面说,怎么可能会害怕他呢?

    这一刻,刘挽重重的点头道:“对,我就是在说父皇。这不是暗指,这是明指。”

    坦率直言到半点都不避讳,刘彻能说什么。

    “你二姐教你的一切,你都要记下。”刘彻能给刘据的独这一句而已。毕竟他自己怎么样他未必没有数,刘据,如果有刘挽的机灵,有刘挽的变通,倒不怕他将来跟谁对上能吃得了亏。

    “我想问父皇一句话。”刘挽突然侧过头一脸好奇的瞅向刘彻。

    刘彻对上刘挽,想到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得利的是大汉,也是他,心情上佳的皇帝陛下大手一挥,相当豁达的道:“问。”

    “在父皇的心里,是青出于蓝更好,还是一生迫于您的威严,不敢跟您对抗的孩子更好?”刘挽确实很好奇这个答案,在刘彻的心里,究竟是儿子比他厉害值得他欢喜,亦或是一辈子乖乖巧巧,不敢和他反抗的儿子值得他放在心上?

    刘彻一愣,思虑中时,目光变得幽深道:“如果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朕败于他手,朕甚喜。”

    果然!不管是谁都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比他更厉害。所以,但凡历史上的刘据要真顺利登位,怕是刘彻生气之后更多是欢喜的。

    “听见了吧。父皇要的是你有本事。你要是能把天掀了,父皇都会给你拍掌叫好。可是,你想把天给掀了,那么也要承担起掀不翻天被砸死的后果。”刘挽倒不是吓唬人,被逼入绝境的人,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但与之而来也必须要承担一定的后果。

    成王败寇的道理大家都懂得的,但也正是因为懂得,得有这份准备,倘若不是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没有那份鱼死网破的决心,不如等死吧。

    卫青越听越是汗淋如雨,刘挽到底是在帮刘据还是坑刘据?

    刘彻不禁问:“按你的意思,你将来想掀天?”

    哈!没错,比起刘据,有能力翻天的人必须是刘挽才对。

    “天下之大,我想掀我也用不着在大汉掀。比起掀老子的天,不如开创新一片天。开国之君呐,多大的诱/惑。”刘挽觉得,她要是能活下来,未必将来不能试一试去创一个国,建立她的国度。

    当然,前提是刘彻容不下她。

    “不成。”刘挽的主意一出来,谁都坐不住。刘彻、卫子夫、霍去病、刘嘉都异口同声喊出。

    开的哪门子的玩笑,那怎么可以。

    别怀疑,刘挽绝对能跑出去,头都不带回的。刘彻用刘挽用得多顺手,叫他突然没了刘挽,不成,万万不成。

    卫子夫怎么可能舍得刘挽离得远,那些年刘挽在外她都担心坏了。

    霍去病板起一张脸,没有理由,反正不成。

    刘嘉直接上手将刘挽的手抱住,严肃的道:“二姐趁早死了这份心,我绝不答应。”

    说得好像刘嘉不答应刘挽跑不掉似的。

    事实上呢?

    刘挽但凡想跑,真没有人能留得住刘挽。

    “父母兄弟都在这儿,要不是莫可奈何,我肯定不会往外头去。虽然自己打下一个天下也不错,那没有我熟悉的一切,我也不喜欢。但如果将来父皇觉得我功劳太大,让父皇不安心,与其被困在大汉,如韩信那样活着,我肯定是要跑的。”刘挽是那种愿意委屈自己,让自己憋屈的人吗?必须得不是。

    人活一生,必须得快活,刘挽绝不接受被困。真到那一天,她一定有多快跑多快。

    刘彻!!又把事情往他头上扣了是吧。

    刘挽瞟了刘彻一眼,难道她说错了?

    卫青受到极大的震撼,在刘挽的心里,她竟然不在意将来会不会被刘彻所忌惮吗?

    一但刘彻流露出这样的意思,刘挽会在第一时间一走了之?

    “外面世界很大,大汉是不小,匈奴之地,漠南,河西,还有漠北,漠北之外呢?哎哟,反正要是哪天我不痛快,我肯定要跑。”刘挽笑眯眯的道来,刘嘉马上道:“二姐,带上我!”

    刘据其实也很想说上这一句,然观卫子夫的神色,终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他们要是都跑了,卫子夫怎么办?

    “趁早打消你的念头。”刘彻斩钉截铁的制止刘挽,提醒刘挽别乱来,这样事情是想都别想的好吧。说到这儿,刘彻的视线落在霍去病的身上,“你没什么话说?”

    “待灭了匈奴,大汉安宁,泰永想去哪儿我陪泰永去哪儿。”刘挽的前提是刘彻不能再容于他们。因此他们不想被困于一寸之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走,一走了之。这能说主意不好吗?真到了那样的地步,走了对大家都好。

    大汉强盛了,他们也该功成身退。但不知他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霍去病想,刘挽能想得如此开,那很好的对吧。只要刘挽不受制于任何人,永远都能寻得一条她愿意走的光明大道,霍去病断没有阻止的道理。

    “还是表哥最好。”刘挽最高兴的莫过于听见霍去病这一句了。

    “大汉需要我们时,我们为大汉抛头颅洒热血,当大汉不需要我们,而我们已然成为父皇心中须得拔除的心腹大患时,我们就得退一步。这也是为了大汉,为了我们一起努力想要捍卫的国家。”霍去病补充这样一番话,神色坚定而无怨无悔。

    刘挽没有想到霍去病竟然会附和,亲耳听到霍去病在天下安定之后不介意和她一起离开,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成为危及大汉安宁,或者令刘彻忌惮的存在。

    他们自小的志向一直都是卫国安天下。

    荡平匈奴是因为匈奴多年为患。在外患解决后,他们因而成了大汉的内患,非他们所愿。

    刘彻不禁反问:“朕说了什么?值得你们现在这样着急?”